“半斤八兩吧。”薑太太想到自己的丈夫,忍不住實話實說:“我五年前定做了一款晚禮服,準備陪您兒子參加日本的一個新品發布晚會。就因為是露背裝,他寧可跟我同歸於盡,也不肯帶我出門。那衣服一直躺在我衣帽間最後一格,前年家裏遭了小偷,那裙子被偷了,我再沒機會穿了。”


    “哈哈哈哈哈!”雷娜頓時仰頭大笑起來:“這確實是他們薑家男人的性格!”


    “就他們爺倆這樣,我兒子可不會。”薑太太跟雷娜犯了同樣的錯誤,對自己的兒子莫名信心爆棚。


    “是嗎?”雷娜半信半疑。


    而後,婆媳倆同時轉頭看向小太子。


    薑沐:“???”


    “你對露背晚禮服怎麽看?”雷娜問孫子。


    薑沐淺瞳不安的轉了轉,禮節性評價:“背部線條好看的女人,穿起來會很有美感。”


    薑太太滿意地對婆婆飛去個“看吧我兒子多思想開放”的眼神。


    雷娜卻繼續追問:“如果是咱們家的女人穿呢?比如你姐姐?”


    小太子微不可查一皺眉,以人身攻擊的方式,拒絕了這個提議:“我姐身材不好。”


    “那你媽媽呢?”雷娜放出大招。


    小太子光是腦子裏浮現出這個畫麵,就仿佛吞下了十隻蒼蠅,但還是保持鎮定地迴答:“媽媽當年拍電影的時候好像穿過,很漂亮。”


    潛台詞就是:現在不許穿。


    “那如果是你未來的妻子呢?”薑太太相信兒子是個思想開放的小紳士,於是問出了終極問題:“你妻子穿那樣的晚禮服,陪你出席活動,你覺得合適嗎?”


    這簡直是個送命題。


    光是想想可愛多穿著露背長裙,在無數閃光燈下迎接注目禮,小太子就感覺……荒野獨行鏢客的本體再次覺醒了。


    可愛多的後背目擊者,都別打算活著走出去!


    如果實話說“不能接受”,就等於承認自己和爸爸爺爺一樣古板。


    坦白地說,小太子有時很討厭爸爸和爺爺的性格。


    但如果假裝能接受,以後蠢噠噠的可愛多女士真要穿那種衣服出門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不說話了?”雷娜眯起眼,質問一臉生無可戀的孫子:“想什麽呢?”


    “哦……”薑沐低下頭,開動腦筋,企圖解決自己的危機。


    最終決定召喚爺爺出來擋子彈。


    於是他抬頭淡定地看向奶奶,輕聲開口:“我隻是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麽爺爺會覺得你不顧家?”


    本來已經忘了這茬的雷娜,頓時怒發衝冠!


    小太子立即掏出手機,翻到爺爺的號碼,撥通後雙手遞給奶奶。


    “你還沒迴答問題呢。”薑太太狐疑地看向兒子:“你難道不能接受露背禮服嗎?”


    “嗯?”薑沐花了0.5秒的時間,決定召喚爸爸擋子彈一一“媽,其實你那件晚禮服是爸爸自己偷的,他為了製造入室行竊的痕跡,把你梳妝台上的指甲油都打翻了,還不準我告訴你。”


    “什麽!”


    薑太太怒發衝冠:“他把我的裙子藏哪兒了?”


    “扔了。”薑沐立即彎腰拿起沙發上媽媽的手提包,翻出手機,撥通爸爸的電話,雙手遞給周以柔女士。


    遠在他方的薑衍和薑路易不知大難臨頭,幾乎同時接起了電話……


    第74章


    明明是孫子的手機號碼, 接通後, 卻傳出前妻的嗓音。


    正在後院擦拭古董車的薑老爺子傻眼了, 分不清此刻是夢是醒。


    電話裏,前妻的嗓音義憤填膺。


    在女人列舉他數不清的罪狀之後,薑老爺子漸漸確定:這應該不是夢, 夢裏的雷娜還跟戀愛時一樣溫柔, 不似這般潑辣。


    “你陪孩子的時間都比不上保姆,我有說過你不顧家嗎?你卻倒過頭來指責我!”


    雷娜怒不可遏地繼續叨叨:“作為母親和妻子,該做的事情,我有哪一件沒有做好?你倒是說出來給我聽一聽!


    我去戰地支援的時候, 已經確定那裏停火了,我確保了自身安全, 兒子早已經成年,而你正在飛往各地開會, 我利用閑暇時間, 完成我父親的救贖, 這就叫不顧家嗎?”


    薑老爺子傻愣愣的聽著電話裏前妻的抱怨, 時光仿佛一瞬間倒流,他迴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冬夜——


    經常趕往世界各地難民區支援的艱苦經曆,讓那時才四十多歲的雷娜,眼角有了些微皺紋。


    可雷娜的眼睛依舊幹淨明亮, 倔強憤怒的仰頭瞪視他,據理力爭:“該做的事我從不打折扣,也從沒對不起這個家!如果因為我一直追求的理想讓你不能接受, 那我們就好聚好散!這一點我絕不妥協!”


    那時的薑衍還有著那個年代所謂“一家之主”的尊嚴,卻沒有達則兼濟天下的高尚覺悟。


    他隻懂得守好自家一畝三分地,無法忍受妻子的“博愛”。


    他覺得,自己的痛苦全都是因為找了一個文化習性跟自己不同的外國女人。


    他把所有的痛苦都歸咎於找錯了人。


    他像隻雄獅,對妻子怒吼:“那就依你所說,你自由了,去他的難民兒童!去他的海灣戰爭!你去維護世界和平吧!女英雄!”


    年紀大了,人會越來越怕失去,性子多半也會變得平和。


    因為年輕的時候不珍惜,在一次次後悔中變得小心翼翼,在痛不欲生的思念中,磨平了身上的刺。


    可是,失去的,總歸失去了。


    一晃二十年,此刻的薑衍,一手舉著電話,一手拿著抹布,神色恍惚地擦了擦古董車的車窗。


    他還記得剛買這輛車時,開上街那天,有多麽的風光。


    透過車窗,他仿佛看見年輕時的雷娜和自己,正在車裏耳語歡笑。


    她喂他吃一顆糖葫蘆,問他酸不酸。


    他卻忽然俯頭偷吻她雙唇。


    她羞怯地推開他。


    他舔一下唇,低笑著說:“很甜。”


    晃眼間,嶄新的汽車已然蒙上了一層灰,再精心的護理,也沒能留住當年的風華。


    車裏的年輕男女消失了。


    薑衍看見帶著水漬的車窗裏,映出自己蒼老的麵容。


    “等你變成糟老頭,我就不需要成天堤防著那些對你犯花癡的姑娘了!”


    車窗裏仿佛倒映出年輕時雷娜調皮的笑臉。


    愛意從她眼裏透出來,甜裏帶酸。


    她一瞬不瞬的仰頭看著他側臉,委屈地呢喃:“有時候,我真想拉著你一下子老去。”


    他好像又聽見曾經她說的這些話,近在耳邊。


    薑老爺子猛然轉過頭,身旁卻空空如也。


    “你怎麽不說話!”電話裏,雷娜的嗓音跟年輕時別無二致:“追求理想就代表不顧家嗎?就算你跟我的意見沒能達成統一,也不該背地裏在孩子們麵前這麽評判我!”


    薑衍終於迴到現實,確定了一件事——雷娜給他打電話了。


    老頭薄唇抿成一條鋒利地直線,話到了嘴邊,卻因為激動,微微顫抖。


    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沉聲開口:“你好像對我意見很大?那為什麽不來找我算賬?怕當麵對峙嗎?這不像你的作風。”


    “嗬!我有什麽好怕的!”雷娜毫不猶豫中了前夫的激將法:“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在於我的思想超越了時代,而你還停留在過去!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就算讓大家一起來當陪審團,敗訴的也一定是你,薑衍!”


    “那就來啊。”薑老爺子緊張的低頭擦拭玻璃,像是生怕電話那頭的“女孩”看穿自己的計謀而反悔,低聲開口:“或者我去找你,帶著……帶著孩子們一起。”


    那頭的雷娜忽然安靜了,沒了剛剛氣勢洶洶地怒火。


    相愛二十餘年,她了解這個她最愛的男人。


    他此刻的言語態度,是在對她示弱,在對她求和。


    她沒料到這一天,因為夢裏都是薑衍離婚前,大發雷霆的樣子。


    她記得他徹底後悔愛上她,後悔娶了她,甚至否定所有西方女人的觀念。


    她以為他跟他的東方閨秀生活得很甜蜜。


    他想起她時,或許隻有恨與不甘心,所以多年來,還會讓人打探她過得如何。


    可他此刻竟然示弱了,和迴憶中憤怒倔強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雷娜忽然想起四十多年前,那個晴朗的周末。


    那個高大勁瘦的東方男孩,穿著不合身的西裝,褲腿袖子都短一截,就那麽傻乎乎卻一臉嚴肅地攔在她和閨蜜們麵前,把超級市場的開業傳單遞到她麵前,一言不發。


    那時候,來德國打工的東方男人,多數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很少在街上看見。


    女孩們覺得新奇,笑著交頭接耳,以為這發傳單的小夥子隻是個不懂德語的打工仔。


    於是,女孩們肆無忌憚地嘲笑這家中國來的商人有多麽愚蠢,多麽不會選址,甚至斷言:這外國佬的店會在複活節前倒閉。


    雷娜沒參與討論,拉著姐妹們繼續逛街。


    擦身而過時,卻聽見那個一臉嚴肅的高個子男孩,用蹩腳的德語,一字一頓地說:“那就打個賭吧,複活節之後,期待你們的光顧。”


    他嗓音低沉卻有力。


    雷娜至今說不清那時心裏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她轉頭,看見男孩堅毅的側臉,她忽然就無比肯定:他能做到!


    如果時間退迴那一刻,雷娜覺得自己依舊會心動。


    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有了妻子,就該對那個女人負責。


    “用不著這麽麻煩。”雷娜冷靜下來,對著電話低聲說:“我想我的孩子們會理解我的所作所為,而你怎麽想,隻要你的妻子沒意見就好,但以後請不要在孩子麵前抹黑我。”


    “再見,最好是永別了,薑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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