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後方口袋的手機在響,我熟練地將它取出並確認待機畫麵,上頭顯示「姬宮人魚」。


    「有什麽事呢?」


    我沒有多想就按下通話鍵。


    「喂。」


    『……王、子、殿下?』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模糊。


    盡管我還聽得出來對方是在叫我「王子殿下」。


    話說,這個叫法已經是確定版了嗎?可以的話,我真希望她能改一下。


    姬宮人魚。


    據說她是人魚公主的轉世,別名是《鱗姬》。順帶一提,她還說我是在童話故事「人魚公主」中登場的那個愚蠢王子的轉世。


    「喔,怎麽了?」


    我將手機夾在耳朵旁邊,啪噠啪噠走過客廳,打開冰箱,拿出*嘎哩嘎哩君,撕開包裝。大口一咬,冰冰涼涼的爽勁直衝腦門。(譯注:日本的長壽冰品名。)


    『……王子……殿下。』


    「怎麽了?你的聲音好飄渺,聽不太清楚耶?」


    『……我現在……在房間裏。』


    本來還以為是因為音量太低,但調整之後卻也不見有什麽改善。


    「我也在家。外頭熱得讓人不想出門。」


    我看向窗外,今天也是晴空萬裏。最近連續好幾天單日最高氣溫都超過35度,再這麽繼續下去的話就要刷新紀錄了吧。


    『王子殿下。』


    「嗯?」


    『……救救我。』


    「咦?」


    通話到這邊就戛然而止。


    隻剩下嘟——嘟——的中斷音。


    剛剛是怎麽迴事?


    「……救救我?」


    跟著重複一次人魚說過的話後,我的背脊突然覺得一陣涼颼颼。


    我一不小心就把嘎哩嘎哩君掉到地板上,掉落的衝擊使它散成好幾截碎片,不過,我已沒心情去收拾殘局。


    我慌慌張張地迴撥,雖然電話一直響,但人魚卻沒有接起來。


    「為什麽啊……」


    喂喂喂,究竟怎麽了?


    人魚發生了……什麽事嗎?


    她的住處是位於學校附近的一棟單身女子專用的大樓。


    難不成有強盜硬闖她家?


    不,那裏的防盜措施應該是滴水不漏。何況就她的身手來看,即使麵對強盜集團,她也能輕而易舉地打倒所有人。


    所以說是火災嗎?


    她被困在房間裏無法逃脫之類的?不對,就算是這樣,人魚也能夠采取扭曲空間的做法順利脫身。


    或許是她身體不適?


    嗯,這猜測的可能性最大。可能是感冒,或者也有可能是食物中毒。


    「現在不是站著發呆的時候。」


    總之得快點去救她。


    「等著吧!」


    我急忙爬上樓梯,因為太過慌張,中途還差點摔跤。衝進房間後,我抓起隨意擱在書桌上的腳踏車鑰匙,接下來則換成一次跨過兩階的方式下樓,將兩腳套進運動鞋後就衝出家門。


    人魚說她人在房間裏,應該是指自己的房間吧。雖然我沒有去過她家,但大致知道那棟大樓的位置。


    我狂踩腳踏車踏板。


    約十分鍾後,我抵達了人魚租借的大樓。那是棟細長且高達七樓的大樓。從外麵看起來並不像是有事件發生。我把腳踏車停在對麵步道的角落,伸手抹了抹滴滴答答流下的汗水,快步衝向大樓入口。


    但就在這時,我才終於發覺一個問題。


    「……是幾號啊?」


    我不知道人魚的房間號碼。


    若是平常,隻要直接打電話給人魚向她確認即可,但如今連這一點也辦不到,我該怎麽做才好?


    ……大聲唿叫人魚試試看?


    在專門出租給女性的大樓前麵大喊,說不定會遭人報案——我的心裏雖然也有閃過這個疑慮,但現在不是為這種事而舉棋不定的時候。隻不過是稍微丟人現眼而已,沒什麽大不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但就在我即將喊出聲音來的時候——


    「王子殿下!—」


    入口處的玻璃映照出人魚的身影。她光著腳丫,向我跑過來,淡粉色的頭發與白色洋裝的裙擺輕盈飄逸。


    我也朝人魚奔過去。


    「人魚,你還好嗎?」


    就眼前所見,她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外傷,身體似乎也沒有不適。


    隻是表情相當驚惶失措,簡直就像是快掉出來的大眼睛閃動著不安之情。


    「喂,發生了什麽事嗎?你說的『救救我』是指什麽?」


    「王子殿下,我希望你跟我來一趟。」


    人魚用力地拉住我的手。


    「我、我知道了。」


    人魚抓著我的手坐上電梯,纖細的手指按下「3」的按鈕。


    「呐,究竟出了什麽事?」


    我定睛觀察人魚的神情,她的臉極為蒼白,還用力咬著下唇。


    「你還好嗎?」


    就在這時,人魚把我抱緊。


    「喂、喂……」


    不大不小很適中的柔軟觸感,還有淡淡幽香……呃,現在不是感受這些的時候吧。這狀況我該怎麽迴應才對呢?人魚像個幼兒似地緊緊抓住我,她的手臂環在我的背後,臉蛋埋在我的胸前。


    「沒事了,有我在。」


    我輕輕地拍撫人魚的背部。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出、出現了。」


    人魚微微顫抖。


    「出現了?」


    我重複著人魚的話,身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那、那該不會是——」


    這棟大樓的外觀看起來雖然是新的建築物,但在人魚租借之前或許曾經發生過命案或意外,而有住民在這裏喪生,換句話說可能是棟兇宅——這種事不是時常聽說嗎?也就是說’她不小心看到不應該看見的東西,或是聽到什麽不應該聽見的聲音……


    「沒錯,g!出現了啦……」


    「果然——……咦?g?」


    「對啊!」


    人魚抬起臉蛋,使人聯想到美麗海洋的眼瞳泛起水氣。


    「啊——呃,你說的該不會是*蟑螂吧?」(編注:g是「蟑螂」日文發音的羅馬拚音第一個字母。)


    「嗚哇哇!拜托你不要說出那個不吉利的名字啦!唔,害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她裸露著的白皙手臂真的豎起許多雞皮疙瘩。


    叮!電梯隨著聲響停止上升,似乎已經到了三樓。電梯門一開,隻見對麵站著一名模樣像是女大學生的大姊姊,我和人魚一進入她的視線範圍,她就露出一副不敢恭維的神情。我在臉上陪笑,拉著人魚走出電梯,換那位大姊姊搭進電梯。


    我用力歎了一口氣,總覺得渾身都沒勁了。


    「什麽啊……還以為發生什麽大事,我才飛奔過來,原來隻是蟑螂啊。」


    「你要說g!」


    她到底是有多害怕啊?人魚大叫著,表現得彷佛退化成幼兒似地。


    「是、是。我說g,是g。」


    「嗚嗚,我要搬到北海道去住。」


    「啊,聽說北海道沒有蟑螂啊。」


    「是g!」


    「是、是,是g。不要這麽一點小事就鬧得雞飛狗跳啦。」


    誰教她要在電話中說什麽「救救我」,所以我才會以為發生了更可怕的事。不過,換個角度來想,應該說好險隻是蟑螂這點小事。


    「因為很可怕嘛。」


    我其實也不是完全對蟑螂免疫,但也沒有怕


    到這種程度。


    好令人意外的弱點。


    「話說,我以前曾經聽過一個小故事——有個在北海道出生成長的人來到東京開始一個人生活的時候,發現了一隻鈴蟲。他心想「真是富有風情」,就把蟲子裝進容器養了起來,但不知為何,蟲子總是不叫。有一天,他就找朋友到他房間來一睹不會鳴叫的鈴蟲。」


    「我可以想像到故事結局了!不要再說了!」


    人魚雙眼含淚地哀求,看起來很可愛,但是如果把她嚇過頭也不好,所以我的故事就講到這裏為止。


    「所以呢?你希望我幫你做什麽?隻要擊退它就行了嗎?」


    人魚用力地點了點頭,淡粉色的頭發隨之搖晃。


    本以為三樓的高度應該就不會有蟑螂出沒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帶路吧。」


    人魚的房間在三樓最末尾。我在玄關處脫下運動鞋。


    「打擾了。」


    我接著迴頭問人魚:


    「你在哪裏發現g的?」


    「……浴室。」


    「可能是順著排水管爬上來的吧。」


    眼前有段短短的走廊自玄關延伸過去,左手邊是廚房,右手邊有扇關緊的門,大概就是這裏了吧。


    「有沒有什麽武器?」


    我迴頭望向人魚時,隻見她不知何時頭頂已戴上鍋子,手中裝備好《惡女誌願》,眼神相當認真。


    「不不不,不需要用到這個戰鬥,太危險了。」


    況且,頭上戴著鍋子是能夠保護到什麽?雖然說這樣有點少根筋,看起來很可愛啦。


    「有沒有不需要的雜誌?我要把它卷起來用。」


    「……等我一下。」


    人魚的背靠著蔚房那一麵的牆壁,以螃蟹橫行的腳步走進房間,然後拿著服飾型錄走迴來。我收下這武器,將其卷成筒狀,接著稍微作勢比劃一下。


    「那麽就打鐵趁熱吧。」


    喀嚓——我打開更衣室的門,視線遍尋各個角落,這裏除了洗臉台之外還放置了洗衣機。沒有發現蟑螂的蹤跡。我拿著卷成筒狀的型錄稍微用力地按壓洗衣機,如果它藏身在底下的話,應該會因此飛出來,可是沒有反應。


    「大概在浴室裏吧。」


    接著,我握住浴室的門把。


    「我打開羅?」


    迴頭一瞧,隻見人魚依然頭戴鍋子,神情凝重。


    「嗯、嗯。」


    我喀嚓一聲轉開門把。


    就在這瞬間,有塊黑色物體迎麵飛來。


    「嗚哇!」


    「呀啊啊啊啊啊!


    人魚頭上的鍋子掉落,當啷一響。


    蟑螂閃開我們,在更衣室的牆壁停了下來。


    人類的心理很不可思議,當與很害怕的人在一起時,自己似乎就會產生得好好振作的心態。雖然蟑螂就在我眼前,我也一點都不害怕。


    「別想逃!」


    我很有聲勢地揮下卷起的型錄。啪!總之成功擊退它了。


    「唿,嚇死我了。」


    之後隻要用衛生紙裹屍,丟進馬桶衝走就行了。卷起的型錄就送進垃圾桶吧,牆壁也得稍微擦拭一下。


    「你看,已經解決羅。」


    人魚癱坐在更衣室的地板上,洋裝的裙擺翻卷了上來,白皙的雙腿一覽無遺,讓我有點困擾眼睛不知該看向何處……


    「喂,人魚,你還好嗎?」


    「王、王子殿下……那個……」


    人魚抬頭仰望我,清澈的大眼中淚珠盈眶,雙頰通紅。


    「我、我腳軟了。」


    人魚用異常虛弱的聲音說道。


    〇 〇


    「真沒麵子。」


    人魚在坐墊上坐得直挺挺地並低垂著頭,她的臉還很紅。


    「哎呀,別在意啦。」


    我也坐在人魚準備的坐墊上。房間裏維持著舒適的溫度,整體隱約散發著香氣,直到如今我才終於意識到,這裏是獨居女孩的房間。


    感覺有點坐立難安……


    櫃子上有一台大電視,梳妝鏡和書櫃、電腦、布偶,都收拾得井然有序。這裏與我的房間不同,用可愛的東西來統一整理,讓人感覺果然是女孩子的房間。陽台附近裝飾著觀葉植物,另外有個小閣樓,床鋪大概就在那邊吧。


    人魚用手遮住臉。


    「嗚嗚,太丟臉了。如果有捕章魚的陶罐,我真想鑽進去。」


    「什麽捕章魚的陶罐啊……」


    以全裸的姿態在我家浴室現身並不讓她覺得羞恥;看到蟑螂發出哀號,然後嚇到腳軟卻使她羞愧難當。真搞不清楚她的判斷標準。


    「那麽,蟑……g已經被我擊退了,我的任務算是結束了。」


    在單身女孩的房間中待太久似乎不是件好事。老實說,我覺得無法平靜下來。而且,還得迴去整理掉落在地板上的嘎哩嘎哩君。


    「我差不多該走了。」


    說完,我就打算從坐墊上起身。


    「別這麽說嘛,你難得來,就在這裏休息一下有什麽不好?」


    人魚驀地抬起頭,快速拉住我的衣服。


    「我也想報答你。」


    「報答?不用了啦,我又沒做什麽。」


    「不行,這樣我會過意不去。」


    人魚的身子呈現四肢著地的姿勢,把臉湊近我。淡粉色的頭發柔順地從肩膀滑落下來。


    「王子殿下想要我做什麽?隻要是王子殿下的要求,不管什麽我都願意實現喔。」


    「咦?不,我——」


    「說嘛、說嘛,不管什麽都說說看。」


    「不管什麽……」


    「隻、隻是一點點的話,我也可以實現你色色的要求喔。」


    「咦!」


    色色的要求……


    這個字眼對於十七歲處男來說,實在太過激烈。使用時如不遵守用法用量,視情況有可能會致死。


    人魚局促不安地揚起視線看我。因為她身子前傾,所以洋裝的胸口部分有些鬆垮,胸前的溝壑隱約可見。


    心髒的跳動愈來愈大聲,我驚慌地移開視線。


    「就算要我背著小學書包,叫你『哥哥』,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喔。」


    「拜托,不要在這時候把我嫁禍成蘿莉控好嗎!」


    這令人莫名地覺得很壞心眼。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如果王子殿下不說出你的要求,我會不惜唱出毀滅的咒語。」


    「竟然轉而威脅起我了……話說,什麽是毀滅的咒語啊?」


    「*巴薩米克醋!」(譯注:產自義大利的陳年葡萄醋。)


    「好長!」


    正確的咒語其實是「*巴魯斯」。(譯注:「天空之城」劇情中,最後的毀滅咒語的音譯,巴薩米克醋的日文發音正好涵蓋了巴魯斯三個字的發音。)


    「快啊,王子殿下,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會像那隻二十二世紀的貓型機器人一樣,實現你所有的願望!」


    「就算你這麽說……」


    一時之間,我想不出有什麽願望呀。啊,對了,這個要求的話應該可以吧——


    我流了滿身大汗,想跟你借浴室衝澡?→前往81頁


    我渴了,想喝點飲料→前往1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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