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來明白展顏所說,這兩日裏也造訪過楊老伯與芳大娘,但心中因著擔憂展顏傷勢,他也是提不起什麽勁去認真對待,以至於這兩日裏也根本沒能從兩人嘴裏撬出點什麽來。(.$>>>棉、花‘糖’小‘說’)


    當然也是因著這兩人仗著年紀不小,又仗著兩人沒犯法,花自來便是身為官差,也不能公然知法犯法,對他們做些什麽強製性的事情,所以兩人幾乎是有恃無恐,異口同聲咬定就是有女鬼在夜裏亥時唱戲!


    最後一次還氣得花自來將芳大娘的門給踢壞了,合該碰到花自來心情最不好的時候,任芳大娘怎麽撒潑哭天喊地,說官差欺淩平民百姓,花自來也愣是梗著脖子一路踏步迴衙門,沉重煩燥的步伐幾乎可以預料出若是沙地,那自他身後定能瞧出一整排自芳大娘家到衙門的憤怒腳印。


    提起這事,花自來頗為懺愧,半晌嚅囁著說不出半句話來,隻低頭輕輕應了聲是,連抬眼都不敢去瞧一眼展顏。


    陰十七深知花自來這是自覺辦事不力,而展顏雖無直接責怪花自來,但話中明顯已是不滿,她想了想對花自來道:


    “花大哥,我有個法子,你興許可以用用……”


    花自來再到昌盛街十一胡同繼續努力,展顏與陰十七也去了牢獄,分頭對姓餘的幾個人進行審問。


    在前往牢獄的路上,展顏問陰十七為什麽會覺得芳大娘與楊老伯會是父******十七反問道:“展大哥,你還記不記得聽到女鬼唱戲的那一晚,我們同時一左一右去搜查,最後還進了餘光年家左右的鄰居。”


    這左右鄰居就是芳大娘家與楊老伯家,展顏當然記得,既然陰十七特意提到這一點,那麽答案顯然就在這一點上,他細細迴憶了那晚他與她曾說過哪些話,最後停到一個點:


    “兩家院門門後的貼符?”


    陰十七半點也沒驚訝,似乎早就知道她一旦牽出個頭,展顏便能掐出個中間段來,她點頭道:


    “沒錯,兩家院門門後用來抵製女鬼而貼上的黃符,出奇一致的貼得一模一樣,先前聽你形容的時候,我覺得這樣巧合無非有兩個答案,一個是巧合,另一個是貼符實則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人在下意識中,總有無意識將同一類的事件處理得一模一樣,這是因著慣性,也因著早已摸索出來的道路更容易走些,也像是剪紙,旁人請幫忙剪紙的時候,人總會第一時間剪出自已最拿手最漂亮的剪畫來。


    貼符也是一樣,同一個人總會在第一時間按照自已的習慣來貼,或從左到右,或從上到下,或從裏到外等等,隻要手上這種事情不是初次遇上,解決的方式至少有一半會按照老法子去解決。


    就因著隻有一半的可能性,所以當時陰十七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更偏向於這大概是個巧合。


    因為這個理論其實有點模糊,有一部分人會這樣,另外一部分人卻不會,因為另外一部分人若是更喜歡新奇改變的話,那麽便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其剪出來的剪畫或貼出來的黃符,便不會再重複上一種剪法或貼法。


    所以陰十七那會隻將這樣的事情歸究於巧合,而未有深入細想,隨後又發現了一些更大的發現,這件小事便給漸漸淡忘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這一刻重新想起,已有了水月村的鋪墊,陰十七本就不相信女鬼唱戲之說,這會便更不信了,再聽花自來說道芳大娘與楊老伯的不合作,她方將這件當時被她當做小事處理的插曲給重新倒帶出來,佐以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作為調料,她已無需再深入去想,便知道了當時她的判斷是錯誤的。


    那不是一個巧合,而是真的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先前便查問過餘光年家左鄰右裏的關係如何,許多人都說,餘光年家附近鄰居的交情都一般般,不算好也不算壞,芳大娘與楊老伯自也在其中,特別是芳大娘那個潑辣勁與楊老伯的古古怪怪,更造就了鄰居之間的不親近。


    芳大娘與楊老伯更是如此,從來未有什麽來往。


    那麽能讓這兩人家中院門後的貼符貼得一模一樣,隻有一種情況,兩人不但認識,且私交很好,並非像外人所道的不相往來。


    而能讓年歲足以當父女、性情卻相差十萬八千裏的兩人私交不錯,陰十七大膽地猜測這兩人是有一定的血緣關係的,最有可能的關係便是父女倆。


    有了這樣的揣測,那麽接下來便是驗證,陰十七給花自來出的主意便是去驗證這一點。


    展顏道:“這樣的主意,以前的你便是想到了,也不會說出來,更別說讚同去做……沒事,一切都會沒事的。”


    展顏的聲音本就低沉,兩日來的冰楂子便造就了他這嗓音的震懾效果,即便隻是平淡地在敘述一個事實,也讓輕易感受到他說這話的勉強不情願,似是根本就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


    展顏的話前半部分是這個意思,陰十七不是沒有說出來,隻不過是她更看重於展顏說的後半部分。


    那九個字在陰十七這會聽來,似是有一股難以言會的魅力,就像是世間所有人都可以不了解你、誤會你、背判你,卻始終有一個人堅定地站在你背後,跟你說——有我在!


    陰十七突然站定,就站在牢獄不遠處。


    她眼睛有點熱,有點紅,長長的睫毛連扇一下都舍不得,她就這樣看著他,視線開始有點小模糊,她不能讓眼淚在這個時候落下破壞氣氛,於是很努力地睜圓了雙眼,努力將下巴抬得更高些。


    不是說不想流淚卻控製不住的時候,抬抬頭看看天就好麽?


    可為什麽她的頭抬得夠高了,視線卻還是越來越模糊了呢?


    展顏察覺陰十七停下步伐,他也隨之站定。


    等了一小會,處理好自已情緒的陰十七大步跟了上來,往展顏麵前一站,頭腦一熱的她自以為聰明地找到了這兩日裏令展顏不高興生悶氣的原因,很幹脆地坦白道:


    “展大哥,等這個案子結案,我便要去燕京了!”


    展顏看著眼眶泛紅明顯哭過的陰十七,聽著她的軟言輕語,堅決不容改變的決定,她在告知他,而不是在尋求他的意見。


    他多愁善感的姑娘還沒有意識到他對她的感情,更沒有清楚迴應他的感情,就要離他而去了麽?


    她仰著頭看他,他微微垂眸望進她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在那裏,展顏可以清楚看到自已暗含著狂風暴雨的眼眸。


    陰十七同樣也看到了,她縮了縮脖子,卻堅持仰頭與他四目相對,暗吞了吞口水後,頗為怯怯地說道:


    “展大哥,你一直不理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這個決定啊?這個決定我隻跟子落說過……不是我不想第一個跟你說!那兩日]你都沒來看我一眼,我想跟你說也說不了啊,所以不能怪……”


    先是問,再是中途提高八度的辨白,最後是擺出單薄不具任何攻擊力的盾,陰十七一番話說得十分起伏迭岩,情緒是忽高忽低好不容易。


    然而……


    展顏幹脆明白地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足足低了八度,帶足了冰雹的聲音冷不丁飄進努力求原諒的陰十七耳裏,她還沒說出來的“我”字突然間就卡在喉嚨裏,一張仰著的俏臉華麗麗地開始繃出裂痕——不知道?


    他的意思是說他不知道她決定要去燕京的事情?


    那他生什麽悶氣?


    按理說這就跟她沒什麽關係了啊?


    那為什麽她問花自來的時候,花自來的反應便如同她該是知道的模樣呢?


    展顏低十六度地再補充:“現在知道了。”


    陰十七:“……”


    很想拔了自已的舌頭腫麽破!


    被引入歧途自取滅亡的她很想將花自來劈了腫麽破!


    看著獨自懊惱又悔恨又陰森森想砍人的陰十七,展顏眸光閃爍,自聽到她說“大概以後像這樣的事情會有許多,我總要去麵對”的時候,他便知道她變了,也做了決定。


    可真正聽到她親口說出來,展顏才知道這兩日的低落,不過因為他早已確定了她的血,竟是真的如傳言中所說,有著神鬼之效!


    更是因為他早有預感在水月村之後,她會做出上燕京的決定,所以他才會那樣不想承認,不想接受,甚至連她躺在床榻上養傷的那兩日裏,他也選擇了不聞不問。


    然避得了一時,卻避不了一世。


    倘若他沒有因一時的好奇將她攬入捕頭吏房,倘若他沒有親眼目睹她為了讓死者安息,而毅然承受著看亡語後,讓亡魂瞬間抽離神魂意識後給她造就的後遺症,倘若他沒有一步一步看著她用她的聰慧善良慢慢揭開一個又一個的兇殺案迷霧,倘若他沒有親身經曆她為了保護他,而不惜自毀先前的計劃而親手抱起金蠶蠱的目標,引得金蠶蠱突起的攻擊,更引得金蠶蠱便是臨死也要與她同歸於盡的怒火滔天……


    那麽他不會與她相識,那麽他不會不由自主地疼惜起那瘦弱卻異常堅強的小小身軀,那麽他不會被她的一切美好吸引,那麽他不會最後在憤怒中被她感動!


    當她以為金蠶蠱的目標是她時,她安排了讓他去抱走餘佳麗的計劃,選擇讓自已成為目標引開金蠶蠱的危險,即便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她也絲毫不動搖。


    當她認清了金蠶蠱的目標是餘佳麗時,這迴她連事先通知他一聲都沒有,而是看準了時機,掐算好了最快最短的距離,以縮短他被金蠶蠱攻擊的時間。


    兩次圍救餘佳麗的行動,她都是以他為重,餘佳麗為次,她自已墊後。


    這樣善良勇敢聰慧的姑娘,他怎麽能不動情?


    在緊急關頭選擇與他並肩作戰,並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他的姑娘,他怎麽有不愛?


    展顏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慶幸,慶幸他選擇來到了這個小小的洪沙縣,慶幸他當初的那一點好奇,慶幸他能讓她跟在身邊,慶幸他能全程參與,慶幸他能愛上這樣一個姑娘!


    可這在些慶幸的最後,展顏卻無法苟同陰十七的做法,如同她想盡最大努力去保護他一樣,他何嚐不想讓她受到丁點傷害?


    她不該擅自替他做主,更不該讓自已受傷!


    所以幾乎在陰十七親口告訴他,她要上燕京這個決定的時候,展顏也決定了一個決定:


    “那麽在這個案子之後,我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有些事情,他已經逃避了十多年,夠了。


    何況這一次迴歸,是為了他心愛的姑娘!


    直到牢獄,展顏去了餘關、餘高、餘大發那邊審問,陰十七則在見餘光年夫妻之前,先去見了餘有餘。


    在走到餘有餘牢房***十七走在狹迫的牢道上,心神恍惚地想著展顏說的那句“分道揚鑣”,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展顏會在她身邊,便是她走了,也不該是僅僅一句“分道揚鑣”就沒了的。


    可事實上,事到臨頭,展顏偏偏就隻是說了這麽一句,神色輕輕淡淡,聲音平平穩穩,沒有唯二的情緒與聲音,似乎一切都是順其自然,都是早已知曉,沒什麽好驚訝,沒什麽好不舍,沒什麽好挽留。


    都……沒什麽!


    不冷不熱,連為什麽她會突然這樣決定,他都沒問!


    隻大概讓她知道了在這兩日裏,他生著她的氣,隻是因為她在金聖洞石屋裏那種不顧已身性命的行為很讓他生氣,然後……沒了。


    怎麽會沒了呢?


    為什麽她會有一種沒那麽簡單的感覺?


    還有明明之前她一直表示她不想上燕京的,明明她一直表明她很喜歡現在這樣簡單的日子,明明……明明他該是最了解她的,難道不知道她很希望在去燕京的路上,她很想要他的陪伴麽?!


    陰十七驀地停下了步伐,她呢喃道:


    “陪伴……我居然是這樣想的……”


    獄卒在前頭引路,見陰十七許久沒跟上來,不禁走迴十幾步問道:


    “陰快手可是有事?”


    陰十七完全沉侵在自已的思緒中,微亂的腦海中正在四麵八方掀起波濤洶湧,翻江倒海的鬧騰,轟隆隆一片。


    可偏在這些雜亂兇猛的萬千絲線中,卻有一道細小閃亮的白光穿透過層層亂麻重重江海,直達她的每一根神經,清楚地告訴她——它正在茁壯成長!


    獄卒連喚了陰十七好幾聲,最後沒耐性地動手搖了兩****十七的肩膀,陰十七方醒過神來,茫然地將獄卒看著,那明明白白透著詢問的眼神直教獄卒想吐血。


    獄卒再次在前麵引路,陰十七這迴沒再走神,隻是將手輕輕按到心髒的位置上,那道白光的根似乎就在這裏。


    突然間,她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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