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目送一良離開後,薇蕾塔迴到家裏,把堆在客廳的書全搬迴自己房間。她從其中拿起《精煉金屬的曆史》開始翻了起來。


    「我記得有照片……找到了。這樣就沒問題了。」


    找到印著想要的彩色照片的頁麵後,薇蕾塔拿起書簽夾在該頁。她把書放進束口袋中,另外又放入一條毛巾。接著她把房間角落的皮製腰帶纏在腰上,把短劍橫插在背後。整裝完畢的薇蕾塔拎起束口袋,走出房間,經過客廳來到門口。巴林正在門口清洗午餐的餐具。


    「咦?你要出門?」


    「嗯。我和洛德大哥去山裏一趟,晚餐前會迴來。」


    薇蕾塔迴道。巴林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去山裏?」


    「嗯。我想迴來時天應該已經黑了,所以晚餐就麻煩你煮了。」


    薇蕾塔說完,快步朝大門口走去。


    「你去那邊幹嘛?而且這裏離山那頭很遠吧……」


    「我要去找鐵礦石。用跑的過去應該不用太久,沒問題啦。」


    薇蕾塔笑道,扔下一句「我走了」便出門了。


    「……帖框食?那是什麽?」留在原地的巴林手上拿著刷子,疑惑地歪頭。


    薇蕾塔一走出大門,便改成用跑的來到一良剛離開不久的村口。洛德已經在那兒等她了。他背著柴刀和空的束口袋,除此之外好像沒帶任何東西。


    「久等了,洛德大哥。要麻煩你帶路了。」


    薇蕾塔朝他一鞠躬,拿出書本翻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洛德每年秋天都會進入離村子頗遠的山裏打獵,很熟悉那兒的地形。憑薇蕾塔一個人上山找鐵礦石的難度太高,所以她今早拜托對當地環境瞭若指掌的洛德幫忙帶路。


    「我想找這種石頭,不知你有沒有見過?」


    「哦,這種紅色的石頭沿著河岸很常看到。這種黑色的在河床上也很多是說,這書上的圖畫得真好看啊。」


    「這叫做照片。一良先生說,這是用一種可以把圖畫得和風景一模一樣的道具畫出來的。」


    「哦,好厲害啊。」


    洛德很感興趣地聽著薇蕾塔說明雖然感興趣,卻不覺得驚訝,應該是因為看過太多一良帶來的東西,已經有相當程度免疫力的緣故吧。自從見過農用搬運車那種具有強烈衝擊性的道具後,不夠有震撼力的東西應該都嚇不倒他了。


    「那我們快點出發吧。要用跑的哦。」


    「好的。」見薇蕾塔點頭,洛德朝著遠方的山跑了起來薇蕾塔手上拿著束口袋,與洛德並肩奔跑。


    「這速度可以嗎?」兩人以長跑選手般的速度前進著,洛德邊跑邊向薇蕾塔問道。


    「還行,我們再快一點吧。我想在晚餐前迴家,不快點到那邊不行。」


    「知道了。那要衝了哦。」


    洛德點點頭,提高速度。薇蕾塔也配合著洛德加快腳步,和他齊肩奔跑。幾秒後,兩人刷新了地球上百米賽跑的世界紀錄。


    「這速度還可以嗎?」


    「是的……這速度……可以。」


    兩人一麵朝著位於乾涸大地另一頭的遠山疾奔,一麵交談。盡管他們是以稍微高於地球人極限的速度奔跑,可是表情看來完全沒有勉強之色。平常不太跑步的薇蕾塔一說話就會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洛德則完全是遊刃有餘的模樣。


    「對了,我以前上山時還發現廢棄的坑道哦,說不定那附近也有剛才在照片裏看到的那種石頭呢。」


    「坑……道?」洛德與平時無異地邊跑邊說話,不過薇蕾塔隻能喘著氣迴他。「對啊,可能是很久以前挖的……啊,不用特地迴話沒關係,隻要聽我說就好。」


    薇蕾塔點點頭,集中精神看著前方。隻要不說話,跑起來就沒問題;但是一說話,想維持原本速度的難度就會一下子變高。不至於完全不能開口,可是像洛德那樣氣不喘、臉不變地邊跑邊說,對現在的薇蕾塔來說還是太難了。就算剛開始的幾分鍾做得到,可是隻要唿吸一亂,體力就會消耗得很快。


    「我想那應該是礦脈耗盡後被廢棄的坑道,旁邊有一大堆棄置的石頭,雖然我沒看過照片上的紅石頭,不過好像有繞過去看看的價值。」


    薇蕾塔謹慎地跑著,不讓唿吸紊亂,心裏因為洛德的話而高興不已。從已經結束開采的礦坑中挖出的、被當成垃圾的岩石裏,說不定有鐵礦石。假如能找到丟棄那些石頭的 「垃圾場」,也許不必特地挖掘就能輕易取得鐵礦石。


    「然後啊,我當初是在下大雨時發現那個坑道的。想說可以進去躲雨,沒想到裏麵居然變成蝙蝠洞了,腳下全是蝙蝠的大便,可是出去的話會被淋濕……結果我隻好滿腳蝙蝠大便地在坑道裏站到雨停。那時候可真慘啊。」


    洛德感慨萬分地迴憶往事,薇蕾塔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兩人又跑了一個小時。在完全沒有休息的情況下,兩人抵達山腳的小平原。這座山是伊斯提利亞西北山地的一部分,位在葛利夏村北方。兩人眼前是一整片的蒼避雜樹林。由於植物生長得太過茂密,從這頭根本看不出雜樹林另一端。


    「唿,總算到了……你還好嗎?」


    洛德擔心地問著雙手撐在膝蓋上不停喘氣的薇蕾塔的情況。


    「唿!唿!……我、我沒事……隻要……休息、一會兒……就……」


    薇蕾塔大口喘氣,汗水從鼻尖和下巴滴滴答答地落下。相對地,洛德隻有額頭浮現一點汗珠,唿吸速度稍快了一點,不像薇蕾塔氣喘如牛,滿身大汗。就算身體能力得到強化也無法彌補的基礎體能差距,在這種時候毫不留情地呈現了出來。


    薇蕾塔在洛德的建議之下坐在地上,以隨身攜帶的毛巾擦汗、稍做休息。她休息時,洛德身輕如燕地走進草木繁茂的山裏,不久後提著一截約有成年人手臂粗的樹枝迴來。那樹枝似乎是用柴刀砍下來的,斜斜的斷麵呈現漂亮的橢圓形。水珠從樹枝的切口不斷滴落。


    「來,薇蕾塔小姐,這種樹枝裏有很多水哦。不過喝太多會拉肚子……是說,現在的我們可能喝再多都不會有事吧。」


    「謝、謝謝……」


    薇蕾塔接過樹枝,把切口斜斜地湊在嘴邊。霎時間,水從樹枝中源源不絕地流出。雖然味道有點澀,但喝起來完全沒問題。薇蕾塔咕嘟、咕嘟地喝了一會兒後,把樹枝遞給洛德說:


    「唿……總算複活了。洛德大哥要不要喝?」


    「唔……我沒關係啦。而且要是喝了,會惹惱一良大人的。」


    「咦?……啊……嗚……」


    發現自己是以口就樹枝地喝水,薇蕾塔紅著臉低下頭。洛德見狀放聲大笑,再次走進山裏。又等了約五分鍾。薇蕾塔起身拍著衣服上的枝葉與泥沙,這時洛德迴來了。他背上的束口袋變得大了一些,似乎是在山裏摘采了什麽東西。


    「洛德大哥,我休息夠了,我們去找礦石吧。」


    「好。那我們先去河床好了。」


    洛德點點頭,抽出背後的柴刀,再次走進樹林。為了不妨礙時不時揮刀斬落擋在前方樹枝的洛德,薇蕾塔走在離他稍有距離的後方。


    「洛德大哥,你剛剛去采了什麽?我看你袋了裏好像有些東西。」


    「我去砍了一些砥粉木的樹枝。最近家裏的拉門有點卡,所以我老婆叫我帶一點迴去。砥粉木是一種樹皮有白粉、表麵光滑的樹。隻要把那種白粉塗在因為經年使用而不再滑順的門窗溝槽上,門窗就會一下子子變得很滑溜。


    比上蠟更有效,是相當方便的好東西。而且隻要把樹枝插在地上, 一段時間內仍會繼續冒出新的白粉,足以供全村的人使用。順帶一提,日本也


    有些地區是使用類似這種樹的樹枝來充當滑石粉的。


    「啊,也請分我一點。倉庫的拉門最近變得有點卡……」


    「那迴去之後再分你幾段吧。我砍了很多,應該夠全村的人用。」


    兩人邊聊邊在山裏走了數十分鍾。藉著絕佳的體能,他們以強硬的方式在山中行走,幾乎是直線移動到河邊。也許是因為長年被雨季的大雨或暴洪衝刷之故,河床表麵沒有泥土,幾乎全是裸露的岩床。此外,大大小小的各種岩石堆疊在一起,彷佛被什麽人掃到聳立在河床兩側的岩壁邊似的。


    「哇啊!好美呀!」薇蕾塔看著眼前的美景,兩眼閃閃發亮地讚歎道。一條由遠方流過來的大河,自岩壁與岩塊構成的河床中間流過。淙淙水聲與迴蕩於森林中的啁啾鳥鳴、風吹過枝葉的颯颯聲交織在一起,醞釀出涼爽的氛圍。


    「對吧?來山裏打獵時都會在這裏生火過夜。這附近有大到可以讓人進去洗澡的壺穴,而且偶爾還抓得到魚哦。所以我很中意這裏。」


    所謂的壺穴,是河床上的岩石被流水長年累月侵蝕形成的圓形孔洞。薇蕾塔朝洛德指的方向走去,有個深及腰部的洞穴緊貼在河畔。洞穴直徑約有三公尺寬,河水緩緩地流入其中。也許是因為壺穴內的水經常流動,水質相當清澈,可以清楚見到底部。周圍的岩石表麵光滑,就算進入其中應該也不會擦傷或割傷。


    「好清澈的水,感覺好舒服哦……啊!好冰!」


    薇蕾塔蹲在壺穴旁,伸手碰觸水麵。來自山上的融化雪水沁涼,正好適合日曬、運動後如火般滾燙的肌膚。也許因為水源靠近山頂,水溫似乎比流經葛利夏村附近的河水略低幾分。


    「然後啊,這一帶常常可以看到你剛才給我看的照片裏那種石頭哦。喏,那邊就有。」


    薇蕾塔抬起頭,跟著洛德的視線望去。


    「啊,真的耶。有紅色的石頭。」


    雜亂堆積在岩壁旁的石頭堆裏,有變成紅色,看來像是赤鐵礦的礦石混在其中。薇蕾塔起身朝那礦石所在的河床跑去。她小心不讓自己滑倒,在岩床上跑著,來到小山般的岩石堆旁。


    接著她蹲下身子,從袋中拿出書本,翻開夾著書簽的頁麵。把色照片中的石頭與眼前礦石的顏色做比較。根據礦石表麵的模樣與色澤來推測,這應該是赤鐵礦沒錯。


    「怎麽樣?是這種石頭嗎?」


    「嗯。這是鐵礦石沒錯。看樣子數量很多呢。」


    岩石堆中除了赤鐵礦之外,還混著磁鐵礦般的礦石。薇蕾塔掃視了一下岩石堆,發現為數不少的鐵礦石。如果好好篩選,應該能取得大量鐵礦吧。


    「洛德大哥,這條河和村子旁的是同一條河嗎?」


    「是啊。雖然途中還混了好幾條別的河,又分出去幾條河就是了。」


    洛德的話讓薇蕾塔欣喜地連連點頭。既然河水能流到村子附近,就能以木筏輕鬆地將鐵礦運迴村裏了。附近是森林,多的是造筏用的木材,而且等迴到村裏,把木筏曬乾後還可以作為柴火使用,一點也沒有浪費。


    雖然來到這裏的路程比較麻煩,不過在這種深山中,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加上目前不必挖掘就能取得礦石,可說是極為理想的地點。至於煉鐵用的焦炭,隻要在這裏或村裏建造炭窯就行了。


    村子附近也有許多木材可以取得,不需擔心燃料不夠的問題。作焦炭的方法和煉鐵爐的建造法等等,在一良帶來的專業書籍和民族史書上有詳細的解說。由於能夠全麵借用先人的智慧,因此在煉鐵過程中應該不會遭遇到太大的失敗吧。


    「要也去廢坑道那邊看一下?」


    「都難得來到這裏了,當然要去看看。我想先打探清楚山裏哪一帶有哪些礦石。」


    薇蕾塔闔上書本起身,環視周圍景色。接著,她注意到岩壁上紅黑相間的條狀紋路。


    「怎麽了?」


    洛德不解地對看著岩壁呆住的薇蕾塔問道。薇蕾塔急急忙忙地從袋中再次拿出書本,唰唰地翻了起來。翻到了要找的彩色圖片後,她再次看向數秒前凝視過的岩壁。


    「……條狀……鐵層……」


    薇蕾塔喃喃自語著,順著河流朝上遊方向的岩壁望去。岩壁上的條狀紋路連綿不絕地延伸到遠方。薇蕾塔看向另一側河岸的岩壁,上麵也有同樣的條狀紋路


    「咦……這麽說來,這些全部都……」


    薇蕾塔茫然地自語著,攤開的頁麵上印刷著與這河床岩壁相同紋路的照片。她發現的是,通稱條狀鐵層的鐵礦脈斷層麵這裏,正是鐵礦的大礦脈。之後,薇蕾塔和洛德繼續上山,前往洛德以前發現的廢坑道。


    坑道位在剛才那河床的上遊之處。入口長滿植物,全黑的坑道內部有種詭異的氛圍。雖然入門曾以木條補強過,但因為年久失修,木頭已經開始腐壞了。殘破的模樣,彷佛隨時會出現幽靈似的。


    006


    「這就是我說的坑道。上次來時入口附近有一大堆蝙蝠大便,所以還是別隨便走進去比較好哦。」


    「裏麵黑到什麽也看不見呢 」


    薇蕾塔手扶著入口邊緣朝內部望去,隻見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雖然想進坑道看看能不能從壁麵發現什麽礦脈,但勉強進入而受傷的話就不好了。今天還是先別進去吧。


    「被棄置的石頭也還是一樣堆在那邊。數量很多哦。」


    薇蕾塔朝洛德注視的方向望去,視線的另一端堆放著大量的岩石。被風雨運來的泥土堆積在石縫之間,野草和藤蔓從其中彎彎扭扭地生長出來。盡管有點費工夫,但隻要把表麵的野草和藤蔓拔掉,應該就能挖出礦石了。薇蕾塔朝岩石堆走去,細細觀察起來。


    「啊!是褐鐵礦。雖然不多但還是有呢。」


    帶著淺黑色,看似褐鐵礦般的黃色鐵礦石零星地夾雜在石堆裏。既然這鐵礦石是混在開采時不要的石頭裏被一起丟棄的,說不定能在坑道中找到鐵礦脈。薇蕾塔再次來到坑道入口處,手放在入口邊緣,觀察入口附近的坑壁。


    可是,附近的坑壁 是很普通的岩石,不是什麽特殊的石頭。薇蕾塔蹲下,以掉在附近的樹枝稍微掃了掃地麵。看似蝙蝠糞便的茶褐色物體,隨著樹枝的撥動四散開來。


    「……啊!」


    「先迴村裏做雙皮靴穿再來吧。入口這裏是還好,再往裏麵走一點,蝙蝠大便可是多到嚇人哦。別直接穿著這種草鞋進去比較好啦。」


    薇蕾塔注視著清理出來的地麵,但還是點頭讚同洛德的建議,很快地起身。調查坑道的事不急,等下次來時再說吧薇蕾塔清理出來的地麵上,有少許泛白的泥土。


    當天晚上


    在月光的照耀下,沐浴完畢的薇蕾塔在自家院子裏以毛巾擦拭濡濕的頭發。她穿著長上衣,但沒穿褲子,也沒穿鞋子。地上鋪著沐浴專用的木板,因此腳底不會被院子裏的泥土弄髒。


    雖然剛從山裏迴來時滿身大汗,不過以肥皂仔細洗過全身後,現在變得乾淨又清爽。平常總是紮起的頭發披散著,及肩的美麗金發在月光下搖曳生輝。以洗發精和潤發乳清洗過的發絲,比平常更柔順了。偶爾穿過院了的晚風清涼舒適,蟲子在四周草叢裏唧唧鳴奏著好聽的樂曲。


    ——已經找到鐵礦石了。接著就是把煉鐵術實際再現出來。而且得試著進行更多種類的土木工程。還有,農業機具和工具機之類的機械也得全部試做過才行……薇蕾塔想在這村裏實踐煉鐵術,盡可能地試做出所有能製作的工具機。就算把一良帶來的書上所有內容全部記住,不實際做過的話還是會感到不安。


    首先,要把從書上得到的土木與精煉知識盡可能地在村裏重現。接著,透


    過製作設計圖上的機械與道具以瞭解其原理,並盡可能地想出量產那些機械的方法。假如目標是製作少量機具給村民使用,就不必在意量產問題了。


    可是,薇蕾塔打算在不久的將來,以從書上習得的知識、技術為資本,投奔到人在伊斯提利亞的一良那兒。隻要盡可能地把目前能學到的技術全部學會,並且加以融會貫通、熟練應用方法,一良定會需要自己的。


    再也不會像之前在伊斯提利亞道別時那樣,被一良說「你先迴去吧」。那時候,薇蕾塔覺得一良好像即將前往自己永遠無法觸及之處,因而感受到極為可怕的失落感。雖然薇蕾塔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慌成那樣,但她再也不想嚐到那種滋味了。


    要成為一良絶對需要、無法放手的人。薇蕾塔如此發誓。


    ——還有,每天的基礎訓練也不能偷懶……艾薩克先生什麽時候會再來村裏呢?昨天和前天,艾薩克教了薇蕾塔軍隊式的基礎訓練法。一般而言,新兵入伍時要以長跑、伏地挺身等肌力訓練來加強基礎體能,並讓自己習慣過著有規律的團體生活,這些是基本的訓練內容。


    可是就薇蕾塔而言,她的身體能力別說新兵了,根本是神兵等級,所以艾薩克隻教了她基礎體能的鍛煉方式而已。


    之後艾薩克教她劍與盾的基本拿法和用法,可是第二天訓練才開始沒多久,艾薩克就說:「合格。」讓她過關了。


    薇蕾塔過去曾不情不願地被巴林逼著學習武器的用法。能這麽快合格,應該是托了那些基礎練習的福吧。而且,現在的薇蕾塔別說不情不願了,根本是主動積極學習,動機完全不同。


    艾薩克交代她做的自主練習是:把高度約1.8公尺左右的原木當成敵人砍倒。從艾薩克那邊拿到的訓練用木劍和盾牌比實戰用的重上許多,但對現在的薇蕾塔來說不成問題。薇蕾塔已經牢記艾薩克教的劈砍、突刺等等攻擊招式了,之後隻要不斷練習,讓身體能夠反射性地做出這些動作就行。除此之外還要學會投擲標槍、射箭,還有騎馬。


    由於薇蕾塔習武的動機是為了保護一良,因此隻要教她近身戰的技巧就好——雖然她這麽說,卻被艾薩克以「不全部學會不行」這句話一口迴絶。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全部學會。


    但艾薩克說,會視薇蕾塔的熟練度,在訓練時和她進行模擬戰鬥。薇蕾塔很想讓艾薩克多吃幾次日本食物,把他的體能強化到和自己同樣等級後再來做模擬戰鬥,可是日本食物的效力不是憑她一己之見就能泄露的機密。村裏不少人有從軍經驗,請他們和自己進行對打的練習,應該沒問題吧。


    薇蕾塔把毛巾扔進籃子裏,穿上薄裳後再套上褲子。要做的事堆積如山。沒時間偷懶。為了能一直和一良在一起,薇蕾塔有信心能克服萬難。她已經做好不辭任何勞苦的覺悟了。她才不會再次嚐到那種滋味!


    「……不過,還是先把浴室做出來吧。」


    摸著自己的頭發和鼻尖,薇蕾塔臉色稍微緩和下來,小聲地自語道。她的頭發微微散發著和昨晚送給一良的香氛煉相同的、柔和的薰衣草芳香。


    另一方麵,同一時刻


    一良正和艾薩克、哈伯等人坐在劈啪燃燒的營火前談天說地。瑪麗和一良坐在同一張長椅上,手上拿著裝了花草茶的銅製有耳茶杯。她顯得有些畏縮,時不時地偷看一良的臉。同行的士兵和仆役也三五成群地在四周休息,平穩的氣氛包圍著搭建了許多帳篷的營地。漫天星鬥在晴朗的夜空閃爍,彷佛即將下起流星雨似的,極為壯觀。


    「這樣說來,瑪麗和哈伯先生確實長得有點相似呢。想不到你們居然是兄妹……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說清楚呢?」


    「很抱歉現在才坦白此事。因為這不是什麽與工作有關的重要情報……」


    「剛才, 一良終於知道瑪麗是哈伯的妹妹。一良一直以為瑪麗隻是普通的侍女,所以在得知真相後非常驚訝。」


    「不過這樣一來,瑪麗跟著我,不就不能住自己家了嗎?不會覺得很辛苦嗎?從現在起也不遲,以後就把工作量減少到讓你們能在傍晚下班,兩人一起迴家吧?」


    「感謝!良大人的關心。但我們兄妹希望今後也能在一良大人身邊為您效力,所以維持現狀就行了。」


    哈伯笑著感謝一良的體貼。看著哈伯與一良的互動,艾薩克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嗯?可是貴族家的千金為什麽會做起侍女的工作呢?」


    一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哈伯裝出略帶憂傷的神色。心裏則是握拳大喊:「機會來了!」


    「……其實,瑪麗是我父親與奴隸生下的異母妹妹。」


    「咦?」


    哈伯小聲說著,一良驚訝地睜大雙眼。


    「奴隸生下的孩子也是奴隸,因此瑪麗並不被視為利維森家的人,而是以奴隸身分在宅子裏工作。但瑪麗的所有權在父親手上,不屬於我,因此看著瑪麗在家中的待遇,我總感到焦躁……自從瑪麗為一良大人做事,不必迴家後,情況改善了很多,因此我非常感謝一良人如此善待瑪麗。對吧,瑪麗?」


    話鋒轉到自己頭上,瑪麗緊張地縮起身體,連連點頭「是、是的。一良大人對我真的很好 」


    「不不不,瑪麗一直很努力工作,我才要說謝謝你平常幫了我那麽多忙呢。」


    「沒、沒沒沒、沒這迴事!謝、謝謝!良大人的、的讚美!」


    一良朝瑪麗輕輕點頭道謝,瑪麗緊張得眼眶含淚,用力鞠躬,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啊,不用那麽緊張啦。」


    「對對、對不起!」


    一良苦笑地看著有如壞掉的玩具般不停鞠躬的瑪麗。瑪麗在工作時手腳俐落又勤快,交代的事總能辦得很好。


    可是她的個性卻極為膽小, 一遇到事情就會開始驚慌。盡管最近改善了不少,可是今天的瑪麗又緊張到有些異常了。


    ——……原來如此,是擔心我知道她是奴隸後會開除她,所以才那麽害怕啊?一良想了想瑪麗如此緊張的原因,做出這樣的結論。其實真正的原因是:瑪麗成為哥哥「藉著引發一良同情心來拉攏他」的可怕計畫的幫兇,因此懷著罪惡感之故。


    當然, 一良是不會知道這件事的。——這麽說來,那時候哈伯是這麽說的呢。看著有如被風雨淋濕的小狗般簌簌發抖的瑪麗,


    一良想起哈伯之前提過的「從軍的動機」。那時,對於一良「為什麽你會想從軍呢?」的問題,哈伯的迴答是「我有想保護的對象。」而那對象,指的一定是瑪麗吧。


    哈伯應該是打算在軍中爬到高位以得到父親認同,藉此取得瑪麗的所有權,以這種方法保護奴隸身分的瑪麗吧。超越身外隔閡,純粹美好的手足之情,讓一良感動萬分。既然如此,自己一定要在私底下幫他們才行隻要自己悄悄在後方推個幾把,哈伯的努力早晚會有迴報的。一良在心裏滿意地點頭。


    「沒關係啦。身分什麽的我不在意。以後還是要請你多多幫忙哦。」


    「好,好的!」


    一良溫柔地微笑道。瑪麗反射性地鞠躬迴禮。


    「好了,那麽轉換一下話題,我有件事想請教各位,就是在伊斯提利亞,醫藥品……」


    「欸?」


    「嗯?」


    話題轉變得太過突然,讓確信事情完全照著自己計畫走的哈伯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一良則是不明所以地看向哈伯。瑪麗仍然在一旁不停發抖。就連坐在一良對麵,沉默地聽著他們對話的艾薩克也雙眼圓睜地呆掉了。


    「怎麽了?」


    「呃,不……那個,瑪麗的事 ……」


    「哦,我真的不會在意,


    不用擔心啦。今後就還是照老樣子,請你們多多指教了。」


    「好、好的。」


    一良說完微笑起來,哈伯腦袋混亂地點頭。為什麽在聽到瑪麗的可憐身世後, 一良不說「那就把瑪麗從奴隸的身分解放出來吧」呢?哈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在哈伯看來, 一良是那種親近的人遇到困難或不幸時,會無條件伸出援手的類型。


    可惜, 一良完全不打算主動改變瑪麗的身分。一良不清楚利維森家的家庭狀況,也不知道哈伯與其他家人的相處情形。在這種情況下,身為局外人的自己沒資格對別人家的家務事指指點點。他能理解,瑪麗在利維森家的立場很艱辛。


    可是至今為止,哈伯應該已經為了瑪麗,與父親做過不少交涉。就現狀來說,瑪麗已經離開利維森家了,而且哈伯也成為一良的心腹。


    隻要讓這兩人一直在自己身邊,並找機會暗中幫助哈伯升官,他父親應該也會認同哈伯進而把瑪麗的所有權讓給他吧。這樣一來自己就不需出麵插手利維森家的家務事,風波不興地迎接皆大歡喜的結局。


    假如瑪置的情況糟到哈伯親口向一良說「請您解放她的奴隸身分」的話. 一良當然會適時出手。


    不過,在一良的想法裏,他希望哈伯能以自己的力量保護瑪麗。可以的話,最好他們全家人能夠和睦相處,但那就不是一良能置喙的範圍了。


    「啊,對了。」


    一良想到什麽似地拍著手。


    「也該把我是葛雷西歐爾的事告訴瑪麗了。詳細的部分請哈伯先生之後說明給瑪麗聽吧。」


    「 我明白了。」


    哈伯點頭,對完全搞錯狀況的一良有些失望。雖然事情發展不如己意,相當可惜,可是一良願意讓瑪麗知道他是葛雷西歐爾,這件事的意義還是非常重大。


    這表示,今後瑪麗和一良的距離將會因此更加接近。一良對瑪麗的保護程度也會更強。所以目前就先這樣吧。


    「然後呢,迴到剛剛的話題,我想知道在伊斯提利亞,醫藥品大概要多少錢。之前薇蕾塔說過,這個世界的藥非常昂貴……」


    一良剛來到這邊的世界時,薇蕾塔誤以為力保美達是這世界的藥,因而說了「我十分明白,就算把我賣了也買不起一人份的藥」這樣的話雖然不清楚把一名農村少女賣給奴隸販子可以拿到多少錢,但應該也不是五〇、1〇〇亞爾那種程度的金額吧。對於一良的問題,至今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艾薩克終於開口:


    「確實,有不少藥物非常昂貴,但也要視種類而定。傷藥、漱口藥、便秘藥之類的種類相對便宜,而且在食品行之類的商店就能買到了。可是治病用的藥,因為製藥用的藥草本身非常稀有,所以價格非常昂貴。而且製藥方法被巫師公會獨占不外傳,就連藥草本身,也隻有城裏由巫師公會管理的藥草園才能栽種。」


    「巫師?……呃,是指以法術來幫人治病,用咒語療傷的那種人嗎?」


    巫師這種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聽到的單字,讓一良想起電視上播過的,關於原始部落的特別節目。巫師也稱為薩滿或祈禱師。總之一良隻能聯想到口中念著奇怪的咒語、焚燒著什麽東西的場麵。印象中還有看到以藥草煎藥的場景,可是他已經記不太起來了。


    「沒錯。巫師主要的工作是祈禱、占卜以及用藥治病。除此之外,在出征前還會以動物的內髒來預言輸贏。」


    「預言……會準嗎?」


    「一半一半吧。不算準。」


    一良很感興趣地問著,艾薩克苦笑著答道」


    但是,有時上層會為了提振士氣,特地要求巫師做出勝利預言。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相信這種事,可是沒有人會因為聽到好結果而不高興,所以應該還是有某種程度的作用吧。


    「是說如果有時間占卜,還不如把那些時間拿去向奧瑪西歐爾大人祈禱。有這種想法的士兵應該更多吧。」


    「哦哦,原來如此……」


    一良對大規模的占卜儀式感到好奇,不過預言這種事果然沒什麽可信度。其實他還想問奧瑪西歐爾的事,可是神明打聽神明會讓人覺得奇怪,隻好作罷。順帶一提, 一良不知道的是,奧瑪西歐爾被稱為戰鬥之神。


    人們相信祂能賜給信徒勇氣與活力。盡管祂不是那種能為信徒帶來勝利的強大神祇,可是「帶給人們勇氣和活力」這種不太強力的庇佑反而讓人產生親切感,因此軍人和軍屬以外的人們也都很喜歡祂。


    「因此,巫師的主要工作其實還是治病。迴去後我會把藥劑和祈禱種類等資料整理出來給您參考。」


    「好,那就麻煩你了。」


    在公共衛生方麵,水井的問題必須先解決,要不要插手醫藥方麵的事,就等之後再說了。說不定得等到好幾個月後才有空處理,但先收集好資料不是壞事。在這之後, 一良等人又圍著火堆閑談了一陣子。


    隔天深夜。


    從葛利夏村迴來的一行人抵達了寧靜的納爾森宅邸廣場。一良單手拿著郵差包走下馬車時,吉珂妮靈已經從屋裏出來迎接了。


    「一良先生,歡迎您迴來,長途旅行辛苦了。」


    吉珂妮亞慰問著手按在腰上,伸展著身體的一良。


    「我迴來了。總之我照預定時間迴來了。啊啊,好累啊……」


    「嗬嗬,好像很辛苦呢。想找的資料全找到了嗎?」


    「嗯,必要的東西全找到了。而且我還帶了很多道具迴來,一定很有幫助。」


    吉珂妮婭聞言開心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一直坐在馬車裏也很累吧?浴室已經備好熱水,今晚請先沐浴休息吧。」


    「喔喔,那真是太謝謝你了。吉珂妮亞小姐已經洗過澡了嗎?」


    「咦?不,我還沒。」


    「那麽請你在沐浴時試試看這些,應該可以消除疲勞哦。」


    一良從郵差包中拿出一個紙袋,交給吉珂妮婭。裏麵裝著入浴劑、洗發精、潤發乳,以及一良送給葛利夏村村民的同種類肥皂。


    「這是?」


    吉珂妮亞驚訝地看著紙袋中的各種物品。一良從吉珂妮亞手上的紙袋中拿出裝著入浴劑的塑膠瓶。大容量包裝的塑膠瓶身上貼著「信州白骨溫泉素」的標簽。


    「唔,這個咡做溫泉素,隻要加進水裏攪拌均勻就好了。不但會發出香氣,而且還能溫暖身體、消除疲勞哦。使用時的份量大概是……」


    一良一一說明每項產品的使用方法,吉珂妮亞連連點頭。全部說明過後,吉珂妮亞將袋子抱在胸口,高興地微笑說:」謝謝您送了這麽多東西給我。我今晚就馬上使用看看。」


    「不客氣,希望你會喜歡……啊,對了。沐浴後可以來我房間一趟嗎?我還有其他東西要給你。」


    紙袋中沒有保濕凝露之類的美容產品。吉珂妮亞不懂日文,因此一良打算實際示範使用方法給她看,沒把那些東西放入袋裏。洗完澡後就是休息時間了,正好適合說明那些美容產品的使用方法。


    「……我嗎?」


    不知為何,吉珂妮亞相當訝異地迴問道。


    「嗯?是啊?」


    不懂吉珂妮亞為何反問, 一良疑惑地迴道。吉珂妮亞僵著臉,點頭答應。一良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為了洗澡而進屋了。


    洗完澡後,一良迴到房間,把已經搬進房間裏的大型冷凍櫃電源線插在發電機上,快手快腳地把保冰桶內的冷凍食 品放進冷凍櫃裏。接著他坐在床上看起美容產品的說明書。


    前方的桌上放著裝有不久前在廚房煮好的開水的保溫瓶,已經放入花草的玻璃壺,還有裝著美容產品的木箱


    。所有產品已經拆封,從紙盒中拿出來了。一良正仔細閱讀著說明書,這時門板響了起來。「我是吉珂妮亞。」


    「請進——」


    一良說道。吉珂妮亞走了進來。吉珂妮亞穿的不是平時穿的長上衣,而是長及小腿的米黃色連身裙。應該是睡衣吧。不知為何,吉珂妮亞的表情有點沉鬱。發生了什麽事嗎?


    「讓您久等了……」


    「啊,請坐。我先泡茶。」


    一良對杵在門口的吉珂妮亞說道,從床上起身走向桌邊,拿起保溫瓶。吉珂妮亞點點頭,可是不知為何並不走來桌子這一側,而是走到床邊,坐在床上。吉珂妮亞身上發出的氛圍與平時不同,讓一良有點心慌。應該隻是錯覺吧。


    一良馬上如此否認,背對著吉珂妮亞,把熱水倒入玻璃壺裏。


    「剛才給你的入浴劑用起來如何?身體有變溫暖嗎?」


    「有的。身體變得很溫暖,也不再那麽疲勞了。」


    「是嗎?太好了。」


    「是的。」


    「洗、洗發精好用嗎?」


    「……」


    「……」


    「是的,很好用。我的頭發從來沒有變得這麽柔順過。肥皂也很香很好聞。」


    「是嗎?」


    「是的。」


    對話進行不下去。沉默支配著房間。


    隻有放在床邊小桌上傳統時鍾的指針,滴答滴答地響著。


    「茶泡好了。茶水很燙,要小心……哦……」


    一良說著,端起裝了花草茶的茶杯轉過頭


    坐在床上的吉珂妮亞的表情,讓一良全身僵直。


    吉珂妮亞極為緊張地蜷縮著身體,以快哭出來似的表情仰頭看著一良。


    「……一、一良先生,我、我……那個……」


    「是!有什麽事呢?」


    一良不禁拔高聲音迴問道。


    吉珂妮亞扭過頭看向一旁,以極為膽怯的神情抱緊自己的身體。


    「這、這是我,第一次……正式……所以……」


    「……欸?」


    「請您……溫柔 一點……」


    「等一下!?」


    吉珂妮亞微微發顫,眼淚滑落下來, 一良趕緊放下茶杯來到她身邊。看著跑近的一良,吉珂妮亞不由自主地簌簌發抖。一良半跪下來,伸手想抓住她肩膀,可是見她害怕的樣子,又立刻將手收迴。


    「為什麽突然哭了呢?而且我不是為了那種事才找你來的哦!!」


    「咦?可是……咦?」


    吉珂妮亞仍舊膽怯地以充滿淚水的眸子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一良。


    007


    「啊……是這樣啊?原來如此,是我不好……」


    一良迴憶著在廣場上與吉珂妮亞的對話,對自己輕率的發言感到很後悔。在深夜時分,對年輕女性說沐浴後來我房間,是很沒常識的發言。


    最近這陣子,一良好幾次和吉珂妮亞一起從深夜工作到天亮,所以完全忘了該顧慮男女間的分際。雖然覺得吉珂妮亞也未免誤會過頭了吧,但是從整體看來,錯在一良身上。而且吉珂妮亞都已經怕到哭了,這種時候除了不停道歉外,沒有其他選擇。


    「對不起,讓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了要你陪睡才叫你來的。我是真的有東西要給你。」


    「咦?啊……是、是這樣……嗎……」


    「是……」


    「……」


    「……」


    尷尬的沉默再次籠罩著房間。


    兩人都沒說話,每一秒都像永遠那麽長。


    房間裏再次隻剩指針滴答滴答的聲音。


    尷尬到不能再尷尬,超級尷尬。


    先耐不住沉默的是吉珂妮亞。


    「對、對不起。像我這種人,您怎麽看得上眼呢。屋子裏有那麽多年輕可愛的姑娘……居然自以為是地誤會,真是太蠢了……」


    「啊!不!吉珂妮亞小姐長得很好看哦!給人的感覺又很溫暖,像是那個!療愈係的感覺!」


    「咦?」


    「咦?」


    「……」


    「……


    第三次的沉默。


    「……呃……要做……嗎?」


    不知吉珂妮亞是怎麽解讀-良打圓場的話,驚人之語再次從她口中冒出。


    「不、不用不用,請你先迴去吧。」


    「是、是嗎……」


    吉珂妮亞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站起。


    「那、那個,真的很對不起,非常抱歉。」


    「不,全都是我不好,請你別道歉。對不起。」


    兩人彷佛要撞到彼此的頭似地,同時深深鞠躬。


    起身後, 一良看著吉珂妮亞。她的嘴緊抿成ㄟ字形,眼眶裏泛著淚水。接著,她以顫抖的聲音說完「告辭了」之後,腳步虛浮地走出房間。目送她離去後, 一良抱頭蹲坐在地上。


    「……明天以後要怎麽麵對吉珂妮亞小姐啊?我到底在幹嘛啊?」


    雖然吉珂妮亞說了不少讓他在意的話,但現在不是管那些事的時候。就算隻是誤會,但是對方不願意到哭出來是事實。就算扣掉吉珂妮亞已婚這一點,被討厭成那樣還是讓一良深受打擊。


    「……睡吧。」


    一良以空虛的表情站起,走到床邊。接著他直接倒在床上,從腹部發出深深的歎息。


    吉珂妮亞迴到房間,反手帶上門,貼著門板滑坐在地上。


    「……嗚……嗚……嗚……」


    硬是把快衝口而出的嗚咽聲吞進肚子裏,吉珂妮亞以雙手緊抱著微微發抖的自己。該怎麽做才能讓一良對自己有好印象?吉珂妮亞已經觀察一良好一陣子了。


    在聽說莉婕成功拉攏一良後,吉珂妮亞也學著她的行動模式與一良交流。也許是這招奏效了吧,感覺得出一良對自己的態度多了幾分好感。


    可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就被叫去侍寢。在決定博取一良好感的那一刻,吉珂妮亞就已經做好總有一天會被叫去侍寢的覺悟了。為了得到力量,自己什麽都肯做,什麽都做得到。吉珂妮亞原本是那麽以為的。


    可能的話,在共衾之後也要繼續引誘一良,最好能讓一良對自己的身體著迷。但是,真麵臨那種情況時,過去那些可怕的光景卻閃過腦中,讓她恐懼萬分。獻出身體。不過是這種小事而已,可是自己卻下意識地怕得無以複加。


    和那時不一樣。


    不會像那樣被玷汙。


    一良不會讓自己看到那種光景。


    就算如此告訴自己,身體仍然無法停止顫抖。


    吉珂妮亞哭著罵自己窩囊。


    眼睜睜地讓千載難逢的機會溜走。懊悔之情不斷在胸口盤旋。不是為了陪睡才叫你來的。聽到一良如此幫自己解圍時,吉珂妮亞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這樣的自己讓她感到很難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再次提議侍寢,卻被一良想也不想地迴絕了。


    今後, 一良應該再也不會要求自己侍寢了吧。隻能祈禱莉婕和艾菈能順利討他歡心了。就算成功討他歡心,也不知能否得到祝福之力或更多支援,但也隻能祈禱了。


    「爸爸……媽媽……菲莉亞……對不起……」


    吉珂妮亞口吐懺悔之言,又哭了好一陣子。


    隔天早晨。在床上睡得像灘爛泥的一良被敲門聲喚醒。不久前他被鬧鍾吵醒一次,不過太累了,所以按下鬧鍾後又繼續蒙頭大睡。


    一良揉著惺忪的睡眼,「請進——」朝門口方向說道。


    門很快被打開,瑪麗走了進來。和剛起床、一臉呆樣的一良不同,瑪麗已經進入工作模


    式,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她提著籃子,裏麵裝著以熨鬥(在平底青銅鍋裏放入燒紅木炭來加熱的類型)燙過的衣物。那些衣物主要是有領的襯衫與高級布料縫製的長褲。一良在納爾森家時,基本上都是穿這類的衣服。睡衣則是素色的寬鬆襯衫與褲子。


    「早安一良大人。今天也請您多多指教了。」


    「早。今天也請你多多關照。可以過來一下嗎?」


    瑪麗朝他鞠躬說道, 一良笑著迴應後,下床走向冰箱。


    瑪麗提著籃子跟了過去。


    「呃,這東西叫做冰箱,我來說明用法,請你記住。以後你就直接從這裏麵拿食物吧。」


    一良打開冰箱給一旁的瑪麗看。冰箱裏裝滿了鮭魚碎肉罐、義大利麵醬罐、管裝奶油、蔬菜湯的調理包等各式各樣的食品。


    「冰箱會一直維持在低溫狀態,隻要把食物放進這裏麵,就可以長時間保存……呃,你還好嗎?」


    「是、是的!」


    第一次見到冰箱的瑪麗雙眼圓睜地僵住了。


    雖然一良從以前就會把罐頭或冷凍過的蔬菜、肉類交給她並說「今天請用這些做飯」,可是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冰箱裏麵長什麽樣子。為什麽能在這種盛夏拿出冰凍的食物?盡管瑪麗對此感到很不可思議,可是她不曾把疑問說出口,也完全沒有向一良發問的念頭。因為哈伯對她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可以打探一良的私事,也不能把關於他的事說出去。


    而且,瑪麗的母親從她小時候就不斷諄諄教誨:工作時隻要專心,確實地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就好。多管閑事隻會惹來流言是非,沒有任何好處。母親平時總是這麽說的。


    利維森家的人,除了對瑪麗特別好的哈伯與平時愛找她麻煩的兄長奧朗德之外,基本都不太管瑪麗的事。因此瑪麗在利維森家時總是盡量不引人注目,把」專心完成自己的工作」當成座右銘。


    出入一良房間時也是,絕對不會亂碰房間裏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可是現在, 一良不但突然解說起道具的功用,還要求瑪麗記住用法。事情進展得太急太快,瑪麗很快地又開始渾身發抖。


    「然後這下麵的小盒子叫製冰室,可以製作冰塊。」一良無視那樣的瑪麗,拉開冰箱的某個抽屜。裏麵有許多立方體狀的小冰塊。


    「這裏麵的冰塊你可以自由取用,想喝冷飲時就盡管來拿吧。如果想做冷菜,也可以盡量拿沒關係。」


    「是!」瑪麗以運動員般的音量,中氣十足地大聲喊道, 一個勁兒猛點頭。


    「然後,下麵這部分叫冷凍室,裏麵有很多冷凍食品,旁邊這個大箱子也是冷凍櫃。」


    「是!」


    「雖然我說你可以自由使用這裏麵的東西煮菜,不過直到熟悉這些食材為止,應該有點難以想像它們的味道吧,所以還是暫時一起挑選食材好了。想要我一起去廚房的話也沒問題哦。」


    「是!」


    「那就快點來挑今天早餐用的食材吧……是說一早就用冷凍食品做菜也挺怪的,還是用調理湯包好了。麵包就用罐裝的吧。」


    「是!」


    瑪麗像機器人一樣不停說著同一句話,一良陪著她,開始挑選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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