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江覺察形勢不對,原先橫穿激流的速度逐漸變緩,到最後,幹脆整個妖軀都停在逆流,任憑左千生如何催促都不動。


    屍群和同鮮血從他們身邊駛過,林夜看的清楚,這些屍身上都沒有明顯傷痕,儼然是有強者出手,在一瞬間就將他們的魂魄全數震殺,以至於這些大妖在同一時間死亡!


    胡丘月緊抿發白嘴唇,妖力成絲,將同族屍身從冰潮扯出,輕柔放在負山背上。


    青丘狐族多女孩,在他們麵前的屍身同樣是位狐女,現出狐狸本形,因痛苦渾身蜷縮到一起,毛發全白,唿吸停止已然有很長時候。


    “丘念……”胡丘月妖軀如雷電穿過,心中大悲,泫然欲泣,隻是在胡竹雨前強自忍耐。


    她俯身伸出不斷輕顫的柔荑,想要摸摸夥伴的臉頰。


    “別!”林夜和劍三尺齊喝一聲,林夜的速度更快,右腳直接踢出,踹開她的玉手。


    “屍身有毒!”林夜眉頭緊鎖,斷喝道。


    劍三尺剛想張口解釋,聞言停頓,瞥向林夜眼神露出抹驚意。


    他前些時日孤身於山脈探尋,發現原先暢通的山路布滿瘴氣,劇毒無比,尋常避毒丹也難有作用,因此他等在金陵碼頭,欲要邀煉藥師合夥破毒。


    他特意走過水路,發現漣江上遊布滿瘴氣,毒死了很多魚蝦,能活下都是毒抗極其強大的異種,而眼前屍潮從山脈深處一路沿江而下,必然帶毒。


    “我們現在位置離著瘴氣還遠,他就能瞧出其中端倪。”


    劍三尺眉毛依舊耷拉著,心中暗自點頭,對林夜能破解瘴氣信心更添一分。


    林夜蹲在屍體旁,神情凝重,腰間饕餮袋大開,一套銀針蹦跳手心,運針如風,深深紮入爪中。


    他插得很深,再拔出時本應帶出一縷血流,但恰恰相反,從傷口中噴湧而出的,是一縷深綠霧氣!


    那狐女屍身保留還算完整,但爪間被刺破,頓如一個破口大缸,從傷口泄露出團團綠氣,凝在空中久久不散。無需林夜交代,其餘人退開兩步,十分同步,胡丘月更是催動妖力形成屏障,將懷中的胡竹雨保護起來。


    林夜往負江身下望去,頓見剛才還在歡快的跳躍吃屍身的魚群當前全都翻起白肚,飄在水麵白乎乎一片,和血水混同到一起向下流激射而去!


    “好烈的屍毒!”他倒嘶冷氣。


    漣江中的異種對各種毒性抗力都很強,但當下還是被一股腦毒死,說明這毒烈的超乎想象!


    “林大師,您有把握嗎?”葛鬼急忙問道。


    他站的很遠,不敢上前。


    “放心,此毒雖烈,但還難不倒我!”林夜信心滿滿。


    他伸出食指,嚐試著接觸毒氣,一縷飄散屍毒碰到他的指尖,倏然相融,馬上將整根手指都染成綠色!


    “是遠古吞天蟾蜍和屍骨龍屍毒的混合,難怪毒性如此之強!”


    林夜瞬間分析完成,立即開爐煉藥,他早以靈力在指根構成屏障,但在短瞬間強橫的毒力便擊潰靈障,浩浩蕩蕩侵襲血液,一路瘋狂往心髒衝來!


    他必須爭分奪秒!


    大量靈石落地一字擺開,林夜猛拍地麵,數百道靈氣狂湧升空,化成最純淨的丹爐,一棵棵珍貴草藥從饕餮袋自己飛出投入丹爐,凝化為精純藥力,林夜掌托丹爐,靈力出手是小小火苗,又被催動燒成十數丈的大火,瘋狂打在靈氣丹爐的丹壁。


    “林哥哥,你沒事吧!”胡竹雨擔憂他的安危,焦急道。


    “沒事,我好的很!”林夜扭迴頭朝她露出笑意,代表劇毒的綠色已衝進腦門,將他整張臉渲染的都是綠色,沉穩唿吸中,從鼻孔直直噴出兩道長長的綠氣。


    他再翻手掌時,連輪台的靈力都染上絲縷綠意!


    “林哥哥,你現在的樣子好嚇人……”又過會兒,胡竹雨躲到胡丘月背後,怯怯道。


    “是嗎,竹雨放心,一會就好!”林夜安慰道。


    他悄然用靈力凝成明鏡,發現鏡中原本俊雅的少年此刻臉龐肌肉骨骼悉數變形,變成綠麵獠牙,眉毛受到屍毒刺激長的又粗又長,斜斜向上,眼冒綠光,形如僵屍一般。


    山脈初春,開始有蚊子震動翅膀覓食,見到林夜不動,趴在背上狠狠吸了口血,頓時用兩隻前爪抓住細脖,大叫一聲,六腿一蹬死於非命。


    林夜催行靈力更急,終於在毒性徹底爆發前將丹藥煉出,咕嚕吞下才長舒口氣,他身體綠色褪去,臉頰漸漸變得紅潤。


    “看,我就說我煉藥很強吧。”林夜轉迴頭笑道,卻發現所有人還是離他遠遠的,眼神怪異。


    他轉迴身,發現鏡子裏的自己依舊是獠牙外翻,兇神惡煞的模樣。


    “這是屍毒入體的形態轉化,放心,絕對沒有後遺症。”


    林夜打碎四顆獠牙,以氣血催動造化功重新生長,隻是修為不夠長的不快,隻冒出四個牙尖。


    他咧嘴一笑,牙齒四處漏風。


    劍三尺又試探一番,確定林夜真的把毒氣祛盡,這才放心領著其餘人湊上前。


    不過片刻,原先勉強完整的狐女屍身全都化為屍毒氣,什麽都沒剩下。


    負江停滯不前,夕陽斜墜,隻餘胡丘月悲愴歌聲,在山穀悠悠迴蕩。


    唱畢許久,她抹幹眼淚,臉孔更加堅定:“彭九霄,今日的債,來日必要你血償!”


    林夜煉出更多解毒丹藥,手指攪動融在水裏,隨後扔進江中。


    劍三尺觀察著他的動作,沉吟下,還是問道:“值得嗎?”


    他看出林夜袋靈藥都相當珍貴,有些有錢都買不到,煉出的解毒丹更是價值無量,結果被林夜一股腦全扔到水裏,連個響聲都沒聽到!


    林夜搖搖頭道:“僅是一具屍骸帶的屍氣,就能讓我這般的修行者中毒,很難支撐,更別說是普通人。那千餘具屍體還未被屍毒完全溶解,是因為有浮冰在冰凍,溫度不高。”


    “漣江橫貫數十萬裏,是數座城池的水源地。若我們沒有動作,待到屍潮走到下遊,天氣轉暖下屍毒爆發,無論是靠江而生的江民,還是那些大城市的居民,都會死傷慘重,還會有屍妖作亂。”


    林夜笑道:“劍道兄,我做事從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但若有能力卻不救人的話,我道心難安。”


    劍三尺聞言怔然,從少年身上,他仿佛看到股獨特氣質,堅持他內心的公道,毫不動搖。


    他瞧出林夜雖然話語堅定,但嘴角還在不自覺顫抖上揚,顯然很心疼他消耗掉的草木,那是金陵九天閣府庫一半的積累,都被他消耗掉不少!


    可劍三尺分明看到,少年剛才扔藥的手特別穩定,他沒有見過比這還穩定的手掌。


    夕陽西下,微涼春風吹起少年披肩黑發,林夜眉宇透出滿足,笑容溫暖有力,看得胡丘月有些呆了。


    “多虧負江性情溫順,毒抗極強,不然把我們掀翻水裏,隻怕很難支撐。”


    左千生不禁感慨,他從饕餮袋中又取出幾具牛屍扔到水裏,喂給負江吃。


    眾人也修整番,待到吃飽喝足,他閉眼與負江溝通,可怎樣催促都不動,睜眼無奈攤手道:“看來接下來,我們就得走陸路了。”


    負江順流而上下可以日行數千裏,但倘若逆流,一個白天隻能走千裏,而他們度過半個白天,隻往山脈靠近五百裏左右,離深處還遠。


    要知道,林夜當初為得到陰陽朱果進入山脈深處,光來迴的單程趕路都花費月餘,還是他在道宮境全速趕路的狀態下!


    雖然當時要橫穿異獸領主的領地,走的小心翼翼,而目前沿行水路可以直達,但要真正進入深處肯定也要有月餘,來迴至少兩個月,而三個月後,就是他與林玄打賭的日子。


    他不由皺眉,但眼下無更好辦法,隻得如此。


    他們走下負江,來到江邊密林休憩,此處一根根古樹拔地而起,生長的已很茂盛,怕是有數十張高,茂密樹冠如巨傘般將夕陽擋住,隻有少許光芒頑強透過縫隙打在濕地上。


    “雖然離山脈深處尚遠,但為了安全,晚間還是要有人守夜。”劍三尺掃視隊伍中每個人,嚴肅道。


    眾人紛紛點頭。


    “我來守上半夜。”葛鬼主動站出笑道。


    “那我守下半夜。”林夜接道。


    即便劍三尺沒有說守夜的事,他也會主動請纓,奪天造化功的修煉動靜很大,他不可能在白日修煉,同樣,他夜間想要修行,也唯有避開隊伍。


    劍三尺微微點頭:“若有情況,隨時叫我。”


    他拔出靈劍,畫地為牢,清理出一片空曠的幹淨區域,砍倒巨樹做成火堆,火光熊熊跳躍燃燒。


    暮色西斜,黑暗從天邊湧進每個角落,將他們籠進其中,緊接著,一道又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各種各樣,盡不相同,蠻荒,野蠻,帶著種生命特有的張力。


    林夜本想休息會,等到值班再好好修煉,就看到左千生往地上一躺,下秒,唿嚕聲響了起來,這聲音之大,直衝耳膜,震得林夜腦瓜子嗡嗡響動。


    夜漸深,胡竹雨被唿嚕吵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小臉戾氣橫生,軟墊裏三根亮閃閃的利爪彈出,很想往他的臉上來上一爪子。


    胡丘月把她抱迴臂彎,用樹葉做成塞子安在耳邊,溫柔哄她睡覺。


    她剛把胡竹雨哄睡著,然後就看到林夜騰的直起半身,被唿嚕聲吵得額頭青筋崩崩直蹦,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他跑到旁邊將磨刀石固定放好,又拿出口殺豬刀,一邊磨刀一遍看著左千生,臉上露出陰惻惻的古怪微笑。


    左千生在夢裏猶自狠狠打個寒顫,今晚他睡得很是不好,一直做噩夢,總是莫名覺得自己的脖子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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