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你們相處的不錯。”正在少男少女還在各懷心事的互相調侃之餘,金門外,悠悠揚揚傳來了疲憊音色,它們穿透過金光閃耀著的金蝶風鈴,以充滿打破僵局的能量,將二人都吸引過去。


    “皇兄。”星蝶驚奇興奮的微嗔一聲,身軀也好似是安裝有彈簧,從茶桌案座旁站起,剛剛還帶著少女羞紅的容顏赫然間變得活潑可愛。


    雲逸詫異於公主表情上的變化,腦袋無奈搖動些許,麵容也流露出似笑非笑的樣子,輕鬆愜意的站起身軀,將衣袍上的褶皺悉數抹平,雙手作揖,恭敬如賓的訴說:“雲逸見過陛下。”


    “你我乃是生死之交,不必行禮了。”星羅身影終於從濃厚金光中慢慢浮現,他看著正在行禮的少年,笑容宛若一曲樂章,迴蕩在巨大宮殿中。


    此刻他深深壓抑著對於故人重逢的激動,隻得以飽含深情的凝望,來表達感情。


    而對於雲逸來說,星羅也並不僅僅隻是朋友那麽簡單,他們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友情,他緩慢的將行禮雙手放下,一邊淺笑,一邊半咪雙眸,觀望著長久未見的年輕人。


    相比起前段時間還未當上皇帝時,星羅軀體看起來消瘦了許多,精致麵容也不知何時攜帶了皺紋和風塵。


    或許是主宰權利榮耀之餘,總會付出許多潛在代價吧,雲逸心中這樣思想,平靜淺笑也變得更加真誠。


    “這半年以來世事離別,我們都變化了許多。”星羅快速踱步上來,張開雙臂將雲逸緊緊擁抱在懷,原本在過往鎮定如山的聲音,竟然在此刻有了些許顫動:“不知你還安好。”


    “一切都好。”雲逸顯然沒有想到星羅會對自己如此看重,內心不禁生出了許多溫熱感覺,血脈中的能量也在這種情況下,變得沸騰。


    “昔日一別,已經過去半年時間,卻沒有想到今日在度相見之時,是以局勢風雲突變的緣由。”星羅苦笑著放開雲逸,走到了茶桌一側,眼神久久盯著宮殿金門外灰蒙蒙的天空,表情寡淡而又無神,半晌後才長歎出一口氣,自顧自的倒上一杯香草,大口飲盡。


    雲逸並沒有直接迴答年輕皇帝的言語,他同樣以沉默眼神遠遠張望著顏色暈沉的長空,心頭壓抑就如同黑色龍卷風,席卷而來:“既然已經行到了這一步,就算讓日月換新顏,也應當穩住。”


    “你還是跟過去一樣,永不慌亂,看起來就沒有什麽事物可以威脅到你。”聽著雲逸堅定的話語,星羅容顏上的表情驟然間變化了許多,輕笑著端起雲逸茶杯,為其將茶水倒滿,然後輕聲走到其旁邊說道:“父皇走後的這三天,老派臣子們紛紛告老還鄉,各地區也不同程度的發生民眾暴亂,似乎朝堂和鄉野中發生的許多事情,都在宣告著對我的不滿。即使我當上皇帝,還是有人始終注視著我的蒼雪白發。”


    星羅言說其他人對自己的仇恨時,口吻平淡輕鬆,就好像全身心完全放鬆,念誦一首小詩。


    “星宿那邊是什麽態度。”雲逸接過茶水,輕抿一口,清澈眼神不知為何變得晦澀起如同是被無限迷霧所遮蔽。


    “現在應該是在從邊疆趕迴都城的路上吧,三天後便是祭奠儀式了,他是星氏皇族的皇子,又是帝國軍隊的最高統帥,理應該迴來。”星羅半低麵容,看著身上穿著的星龍藍袍,這件熟悉袍子被他來迴張望,仿佛上麵刻畫著許多秘密。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雲逸淺笑著將腦袋側轉過來,看看星羅,眼神變得淩厲而具有穿透性:“你給他百萬軍隊,便是讓他手持帝國利劍與堅盾,如今國運顛簸詭譎,皇帝又駕鶴西去,撒手人寰,而你還根基尚未穩定,肯定會有心懷不軌的人,勸說星宿做出些事情。”


    星蝶站在二人身後,靜默無聲的束耳聆聽著,而隨著雲逸話語愈發充滿陰冷氣息,她那好看麵容上保持著皇家禮儀轉瞬而逝“你胡說,二哥既然當初忤逆父皇,幫助皇兄登上皇位,就一定會忠心耿耿輔佐。”


    “公主殿下,我們剛剛才討論過私欲這個問題,在巨大的權力麵前,沒有人能夠保持鎮定。”雲逸話語像是堅冰寒霜,讓周圍空氣立馬變得安靜如冰雪世界,星羅表情也變得玩味而難以用言語形容:“當然,我也隻是妄加猜測,星宿皇子是個很有個性的人,說不定他也像公主殿下說的那樣忠心耿耿。隻是這種事情,總是說不清楚的,還是要留點心眼。”


    “我明白了。”星羅長長吐出一口氣,點動下頜,低眉沉思半晌後,衝著雲逸苦笑道:“我知道你玄氣天賦非凡,又有著領兵作戰的才華,現在才發現論起權謀之術,你也絲毫不弱啊。”


    “你我同生共死,我便將心中話語隨意說說,話說迴來,黑月皇後和耀星國士目前在做什麽。”雲逸大口飲上茶水,濕潤幹燥嗓子,聲音變得恬淡輕鬆。


    星羅將少年表情細致觀察,雖然他平靜如同風和日麗,但所要表達的意思,卻是狂風暴雨般宏大。


    黑月皇後和耀星這兩個名字,對於整個法西帝國來說,是可以載入曆史的存在,他們一人代表著如今帝國三千裏疆域內的最強戰力,另一人,則是維持國運二十餘年名相:“昨日夜裏,我與黑月皇後見過一麵,詢問父皇死後如何安定局麵,可她看起來倒不是很熱衷,敷衍兩句便將我打發走了。至於耀星,在府邸中閉門不出,到目前也沒有露麵過。”


    “按理來說,作為帝國支柱的他們不應該這麽冷淡。”雲逸有些疑惑的搖動腦袋,腦海中的萬千神經也變得錯綜複雜,仿佛被瑣事變成了一團亂麻。


    “或許是老人們都想休息一段時間。”星羅聳聳肩膀,坐在茶桌旁,眼神關切的注視雲逸:“望月凝淵穀的事情我聽說了,對於墨脫穀主的遭遇我很遺憾,但我想你應該明白,根據人族南北兩盟簽訂的條約,帝國不能以任何理由,參與宗門間的戰爭,所以這一次,我恐怕沒辦法幫上忙了。”


    “沒關係,我會親率天盟軍隊,與血修門宣戰,我不會看著墨脫老穀主一手搭建起來的基業毀於一旦。”雲逸麵無改色的說著,表情陰鬱,宛若魔鬼撲麵而來:“我此次前來,一是作為天盟代表,來參將老皇帝的葬禮儀式,另一邊是希望你能夠打開西南行省到望月凝淵穀的關口道路,這樣也好讓軍隊盡快趕赴戰場。”


    “這個簡單,我待會就通知下去,為天盟軍隊提供便利。”星羅再度舉起紫砂壺,給雲逸的茶杯填滿,同時挑眉說道:“我知道你率軍橫掃了整個南盟宗門界,但還是要提醒你,小心為好。


    血修門不是蔚水也不是六幻滅絕門,自從數十年前他們占據北冥雪後,他們便是哪裏無可爭議的統治者。


    想一想,雪鬆林中擁有著大量罕見的魔獸和天材地寶,這可是許多名門大族都十分豔羨的領域,丹宗,魔晶大族池家,藥草家族黛家都曾想染指哪裏,但十幾年過去,哪裏始終掌握在血修門的手中。


    而且我聽說,血修門此次集結了七十萬軍隊,並且匹配有成體係的重武器裝備,所以說你所要麵對著的對手,不同於過往。”


    “我麵對過許許多多的事情,甚至有很多次都快要死了,可我依舊活到了現在,你知道我憑借的是什麽嗎。”雲逸將裝滿茶水的玉杯端起,仔細揣摩著,溫熱感覺給了他極為舒服的感覺:“盡人事,安天命。”


    “好吧,你軍隊的裝備充足嗎,我可以私下給你提供一些,這也是我能夠提供的幫助了。”星羅明白麵前少年此刻的戰意是多麽龐大,想必北冥雪地和雪鬆林在他眼中,已然要易主了。


    雲逸感謝的搖搖腦袋,麵容流淌出笑容:“我聽說我手下的人,從黑家哪裏購買了大量武器裝的製造方案,目前已經勉強能夠自給自足。”


    “黑釋竟然會出售這種珍貴的軍事機密,實屬難得一見。”星羅聽到這個消息,不禁麵色驚訝的停止淺笑,神情也變的模糊而若有所思:“他應該是有著什麽其他想法吧。”


    “黑家目前掌權的是誰。”雲逸也似乎感覺此事有些蹊蹺,冷冷的將茶杯放下,急促詢問道。


    “黑釋。”星羅將眼光直直照射向少年,長久沉思讓雙方都對視無言,半晌後,二人才大吃一驚的異口同聲道:“黑月,耀星都是黑家的人。”


    皇室葬禮曆來便講究宏大的氣勢與格局,而作為執掌法西帝國半個世紀的梟雄人物,皇帝葬禮無疑成為法西國家乃至人族的大事件,黎城皇城內的任何動作都在此時牽動著龐大人族的神經,生怕出了什麽不知名的意外,影響了大陸的動蕩格局。


    而早在幾天前,作為法西帝國百年以來的堅固盟友,南盟其他三個帝國分別派出了規模龐大的出訪使團,並攜帶價值連城寶物,作為慰藉星氏皇族的禮物,希望能夠以此來向黎城內白發蒼蒼的君主,展現尊重禮儀。


    此外,與南盟四大帝國常年交惡的北盟三國,也禮貌性的派出了外交官員,所遞交的國書上清楚書寫著對於星氏皇族突遭變故的關切和悲痛,希望其餘皇室子弟們能夠從悲痛中盡快走出。


    對於這種虛假的朝堂禮儀,星羅向來是不屑一顧,嗤之以鼻,因為他很清楚,帝國與帝國之間的恩恩怨怨不是一場哀傷葬禮可以化解的。


    在與羅斯帝國的邊境線上,雙方數十萬名鋼鐵軍隊正因為邊界領土的紛爭而長時間對峙著,而在南北兩盟的分界線雅河領域,人族玄氣戰力最為強大之人,利堅帝國的皇帝利劍皇正對自己虎視眈眈。


    不過盡管盟友和世敵都對自己心懷惡意,但目前自己好歹已經成為了主宰帝國千百年命運的君王,星羅還是決定接見這些使臣,並報以溫和微笑。


    從日露晨光開始,年輕皇帝便容光煥發的開始了與來各國使團首領的交談,他極為優雅的禮儀和不俗談吐,都給使臣們留下了深刻影響,幾乎是在寥寥幾語間,便讓所有人感受到大國氣勢和體麵,而隨著交談下更加深入擴展,見多了風風雨雨的外邦使臣們竟發覺,皇帝那頭白發不像古書典籍中說的那般刺眼,反倒是充滿異樣美感。


    清爽秋風跨越高大厚重的城牆,以風雲變化的姿態將無數星旗吹蕩,隨後在長空中發出沙沙聲音,然後快速縱貫過青石廣場,以不可阻擋的態勢,湧進了富麗堂皇的星閣中。


    “額。”單手拄著腦袋,忙裏偷閑休息的星羅被這股冷風驚醒,他下意識將眼睛望向百米外的鎏金巨門,可照應在眸子中的,唯有空曠的廣場和一麵又一麵的旗幟。


    “從今日早晨直到現在,陛下已經接見了來自六國的使臣,不如迴寢宮休息上一會時間吧,明天午時,祭奠大禮便要開始。”關懷聲音猶如夜鶯歌唱,慢慢飄搖到星羅耳畔,立馬便以秋風掃落葉的效果,將俊朗男人麵容上的疲倦之意悉數擊碎,單薄嘴唇也勾勒出好看弧度:“這麽晚了,怎麽還沒有入睡。”


    “我擔心陛下,所以睡不著。”藍薇身影輕巧走過高台,來到星羅身邊,她看起來容貌端莊別致,眉眼間塗抹著香氣撩人的淡妝,晶瑩透亮的眼眸中,則閃耀著異樣光芒。


    而在她那黑色秀發上,藍色珊瑚製成的鳳冠充斥著母儀天下的風範,極為體貼身材的長裙舒展的裹蓋嬌軀,漫長裙擺被隨意甩在後麵,被微風時不時吹蕩起來,看起來就像浪花飛舞。


    “讓你勞心了。”星羅眼眸中的隆隆愛意就像醇香美酒,緩緩流淌,他輕輕的將藍薇纖手牽起,放在懷中,細軟皮膚就像剝了皮的荔枝,極為潤滑。


    藍薇恬靜的輕笑一聲,麵容盛開綻放,好似萬花叢中的嬌豔花朵,她一隻手掌溫柔撫摸英俊男子,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楚,因為眼前男子似乎從半年登基後,就不隻屬於自己了。


    他一股腦的紮在繁瑣的帝國政務上,好看雙眸中唯有三千裏的疆域和上千萬子民,他日夜不停的待在星閣王座上,仿佛是將滾熱內心都交給冰冷帝國:“好好休息上一晚。”


    “我要等一個人。”星羅帶著歉意,搖搖腦袋,還沒有輕鬆上些許時間的表情,立馬變得凝重如同磐石,聲音也是變得堅定而強硬,有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強烈姿態。


    藍薇將這寥寥幾語洞悉,清麗雙眸不經意的浮現出了幾抹晶瑩,撫摸君王臉龐的素手也稍微停滯:“我聽說雲逸盟主從西南行省趕來,他應該可以幫上忙。”


    “這次的事情不同於過往,這次是星氏皇族與黑家的事情,他不屬於其中派係,硬要插手,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星羅迴想起昨日與雲逸在星閣側殿的交談,眉眼緊皺,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才明白,黑月皇後和耀星為何遲遲沒有表態。


    那是因為在他們身後,有著更為強大的勢力默默製衡著,放眼這個帝國千百年的風雲曆史,能影響位於三公之列,百官之首的耀星,和實力深厚莫測的黑月皇後的勢力,唯有與星氏皇族共同構建起帝國權利體係的黑氏家族。


    數百年來,黑氏家族已經悄然無聲的掌控了帝國經濟,軍事,以及財政的大部分權利,甚至在朝堂上,皆是黑氏子弟。


    雖然這些勢力在平時都不會拋頭露麵,但一旦國家發生大事,卻總是有黑家身影。


    星羅憂心忡忡的模樣如同秋風吹過百花殘,蒼白發絲被微風吹拂,眼中心意隨之飄飛。


    藍薇略顯難過的將混亂白發重新撫順,聲音變得平穩道:“有時候我真的不希望你成為君王,這樣實在是太辛苦了,你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疲憊,何時才有安穩。”


    “若是論起辛苦,我那死去母親應該會更為勞累,畢竟她是死在了心愛之人的手中。”星羅輕輕放下妻子纖手,麵色變的殘酷而又沉重:“我費盡千辛萬苦,成為帝國皇帝,所以我定要不停歇的走下去,不是為了我,也不僅僅是為了讓母親能含笑九泉,也要向我的父親證明,就算血統不純,我也可以成為法西帝國曆史上偉大的存在。”


    藍薇沉默無聲的低下嬌美麵容,眼中的幾抹晶瑩也是轉化為淚水,滴落下來。


    “啟稟陛下,星宿將軍已經在門外守候。”傳令官氣喘籲籲的從鎏金門外一路小跑進來,虛晃的昏黃燈火讓他的腳步看起來混亂不堪,遠遠望去,就像是死魂靈進入了大殿。


    “知道了,讓他進來吧。”星羅心頭不知為何緊皺些許,半晌後,才以平靜姿態將說道,可在他的內心中,龐大心海已經是驚濤駭浪,風雨滾滾。


    妻子柔弱無聲的哭泣聲將星羅從沉默中牽拉迴來,他快速的轉過麵容,滿麵心疼的麵對皇後,有力臂膀將其緊緊擁進胸膛,薄唇也是親吻美人螓首,低聲道:“都已經是一國之母,怎麽可隨意哭泣,若是讓底下人看到,豈不是要笑話。”


    “我不想當什麽皇後,我隻想和過去一樣,日日夜夜的守候在你旁邊,而且我總覺的,最近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藍薇抽噎聲音愈發嚴重,俏臉上的委屈和酸楚濃重到了極點,星羅無奈的苦笑數聲,手掌溫柔的將其淚水悉數抹去,眼眸飽含深情,凝視美人:“我都已經是皇帝了,又有什麽事情呢,聽話,等我這段時間過去就好。”


    “真的嗎。”藍薇如同小貓般抬起麵容,眼眸中盡是期待。


    星羅看到愛人的動容表情,心中也是湧上一股酸楚,他再度將其緊擁入懷,輕嗅著柔美入骨的香味:“我不會騙你的。”


    “好好照顧自己”在得到星羅允諾後,藍薇表情稍微好上一些,她將麵容上的哀傷收斂,隨後溫婉躬身行上一禮,徐徐退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執劍斬春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x欲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x欲碎並收藏執劍斬春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