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黑色軍隊在偌大平原上以不緊不慢的態勢向前行進,相比起戰爭狀態下所有人都緊繃心髒,此刻士兵心情十分放鬆,歡聲笑語和其樂融融如同火炬,從地麵上燃燒起來,仿佛這不是軍隊行軍,而是一場大規模的春遊。


    雲逸雙手抓著高頭戰馬上套著的馬繩,表情帶著說不出的感覺,打量著遠近四周的事物,心中舒暢感覺頓時如同花香般沁人心脾。


    路途顛簸影響不了少年心中凝滯的思緒,這遙遠的一路上,雲逸未曾有多少言語,神情也是寡淡稀少,如同心思已經飄飛到了十萬八千裏外。


    自從數日前,天盟大軍在千玨穀底進行了最後一次整合,整支軍團的人數已然七萬餘人,並且還有大量數量不整的戰車,重弩,高射弩等重型武器,甚至就連天空作戰部隊也有了寥寥數架。


    可盡管如此,少年對於這些數字的興奮程度卻低的可怕,如同有多少軍隊,有多少裝備,都隻不過是過眼雲煙。


    “盟主,我已經通知北夭將軍,今日酉時,大軍便可到達天雲山。”翰墨聲音始終伴隨著雲逸左右,心思縝密的他將少年表情觀察的細致入微。


    “哦。”略顯慵懶聲音輕微響動,好似那顆過去半年來,都填充著殺意的腦袋需要寧靜和休息。


    雲逸將瘦削下巴輕輕上揚,眼睛直直看向遠方的那層厚重白雲,神色犀利,就好像是可以洞悉命運的死神。


    半晌後,少年不知為何有些失神的低下眉眼,雙手手指來迴交叉在一起,顯露出緊張態勢,仿佛心中有著許多無法解答的疑惑。


    翰墨眼神隻需要眨動幾下,便看到了雲逸臉上的煩悶,自古以來,伴君王左右之臣理應為其排憂解難,這個道理是每個謀臣心中亙古不變的真理法則:“突營射殺唿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按理來說,征戰大勝從而班師迴朝,是件好事情,可盟主這一路上憂心忡忡麵色不佳,甚至我剛剛言說快要到達天雲山,您竟然有了些緊張,難道盟主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翰墨聲音恭敬而柔軟,言語體貼,十分在意少年心思的一舉一動,眼神也專注的望著其單薄身軀,生怕出現生命意外。


    雲逸聽著這番關心話語,不禁轉過腦袋,衝著其露出幾抹淺笑,隨即眼神如披上一層寒霜,聲音幽幽吐露:“離家太久總會忘記故鄉,過去半年來,盤旋於腦海中的唯有死亡與血腥,或許我早已經忘記了天雲山長什麽樣子了。再說了,這段時間,我們和天雲山的聯係少之又少,關係也是十分微妙。”


    雲逸前半句話更像是由心而發的感慨,而後半段,便可以清楚的聽出無奈之意。


    翰墨低頭微微思緒幾下,便分析出了話語中的含義,言語安慰似的響動:“看來盟主對於糧草一事還有芥蒂啊。”


    “放在任何一個時期,北夭的那種做法都形同謀逆。”雲逸原本雲淡風輕的氣質隨著這句話的完全落盡,驟然間變得宛若風林火山,簡單抓著馬繩的手掌,頓時間收緊,僵硬繩子瞬間繃緊就好像斷裂,過往那十分溫順的戰馬,也因為座上之人的力量加大,發出一聲聲嘶啞,四隻馬蹄也如同敲雷打鼓般的在地麵上亂舞。


    “盟主莫要動怒,這種敏感事情需要從長計議。”翰墨見少年反應激烈,勸阻聲音也不禁急促起來。


    “事情不能因為敏感就不去麵對,否則隻會一拖再拖,釀成大患。”雲逸眼神驟然間變得烏雲滾滾,宛若地獄死神,略顯兇惡的光芒在空氣中轉移,最終照耀在翰墨身上,恍惚間便讓過往儒雅之風常伴已身的將軍臉色驚慌,仿佛麵對自己不再是溫和平靜的少年,而是隻懂殺伐的暴虐領主。


    “唿唿唿。”見著翰墨的恐慌麵色,雲逸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陰冷可怕,薄唇吐露出幾口氣息,長歎幾聲,眼神隨著心意調節,變得柔軟:“我知道你讓我以大局為重,可北夭的事情終究會成為影響整個大局的不確定因素。你說我班師迴家,卻沒有理應出現的興奮開心,可你想上一想,若北夭有心的話,天雲山還是我的家嗎。”


    雲逸緩慢鬆開了緊繃韁繩,手掌溫柔,就好像是在表達自身歉意那樣,撫摸著戰馬身軀:“三個月,他能代表天雲山全體向我寫上一份拒絕運送糧草的信,當時氣勢何等囂張,口吻又是何等強硬。想必到現在,整個天雲山都在被他的親信所把持。”雲逸話語說到最後,竟然是顯露出幾分嬉笑,隻不過這笑聲中更多的是無奈和難受。


    他開始無聲迴想與北夭第一次見麵時的場麵,那是北夭還是率領一方土匪的梟雄,相貌堂堂,言語自信,並且自身還擁有著不俗的玄氣戰力,可是當黑昊剿匪聯軍兵臨滄浪古堡後,這位被寄予厚望的人物,竟然率軍投靠了自己。


    直到現在,雲逸每每迴想這一點,都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因為北夭是一個完全有實力自立為王的存在,除了玄氣戰力和軍事謀略,雲逸自知任何方麵都比不得其半點:“既然你與我意見不合,為什麽當初又要投靠於我呢。”


    雲逸再度垂首,麵無表情,心中長久喃喃自語,看起來略顯悲傷。


    看著少年哀傷,翰墨也不知該如何向少年出言安慰,因為這件事情涉及到的不僅僅是朝堂上的權力之爭,還有感情因素牽扯到其中。


    “龍嘯那邊情況如何。”半晌後,雲逸終於放下了對於繁雜之事的執念,轉而和顏悅色的詢問起來。


    翰墨顯然沒有想到少年表情和心意如此多變,這種喜怒來迴切換的感覺,給了他隱隱不舒服:“根據三天前從羅斯帝國傳來最新消息,龍嘯將軍已經率軍肅清了羅斯和奧亞帝國境內的一切宗門,目前軍隊已經擴張到接近十萬人。我已經通知他們,不必前往千玨穀底會和,直接趕迴天雲山即可。”


    “不錯,不錯。”雲逸終於罕見的對軍隊擴張數量產生了敏感,表情也變得輕鬆起來:“用我的口吻給鬼於堯寫上一封私人書信,如果他願意繼續跟隨於我,便來天雲山,我會讓他成為天盟的高階將領。而如果他想要迴千玨穀底,便放他走吧,總之一切,都由他自己來決定。”


    “我明白,隻是他擁有著九級戰力水平,若是將他放走,恐怕是我們的損失啊。畢竟盟內目前高等級的戰士,隻有那寥寥數人。”翰墨略顯擔心的說著,雖然戰爭真正比拚的是基礎士兵的軍事素養,武器裝備的優良程度,後方物資糧草的完備與否。


    可是高等級戰士對於戰爭的巨大影響同樣不可小覷,迴望茫茫長河般的戰爭曆史,玄氣至尊無敵的強者在出手間,便可讓數千裝備完善的低等級戰士灰飛煙滅,這種戰例數不勝數,繁若星海。


    “我明白,高等級玄氣戰士的數量我會考慮,不過對於鬼於堯的事情,就按照我說的來做,他救過我的性命,這是我應當給他的。”雲逸聲音口吻充滿堅定和嚴峻,隨意一聽,便可讓人感受到強烈的不可更改之意:“對了,盟內高等級戰士可不隻在軍中,我記得我們離開之時,北夭已經是七階巔峰戰士了,不知這半年以來,他的玄氣武學又有多少增進。”


    雲逸意有所指的輕聲說著,單薄的,看起來有些薄情寡義的嘴唇,閃爍出一道難以察覺的弧度,眼神驟然間化作傲天雄鷹,遠遠穿過厚重雲層,仿佛想要知道世間許許多多的奧秘。


    若是雲逸酉時來到天雲山下,他定會對此地產生極大陌生,甚至說不僅僅他,每個歸來的人看到麵前景象,都會認為自己來錯了地方,因為相比起半年前,天雲山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從離群山諸峰還有接近三十裏的地域上,廣闊無垠的平原地帶上修建有數十座大型軍事堡壘,每座堡壘中都駐紮了千名士兵,嚴陣以待,好似處於戰爭時代。


    這些軍事堡壘都是極具現代化的複合型軍事屏障,易守難攻,堅不可破。


    同時在堡壘間,都被類似於長城的青石巨牆一一連接,身穿黑甲的士兵們肅立在上麵,好似雕像般嚴肅,而在士兵身後,重弩,高射弩等重型裝備一應俱全。


    如果以俯瞰視角望去,這樣的防禦屏障足足有數十裏之長,直到將天雲山諸多山峰連接,這些軍事設施,已然將天雲山變成了不可攻破的鋼鐵之城。


    對外防禦當然不僅僅隻有這些,大量明哨暗哨被刻意布置,陣勢如同散落於棋盤上的棋子,黑白分明的隱藏在千山萬水間,無形間變組成了一道嚴絲合縫的羅網。


    如果說堡壘和巨牆組成了陰森詭譎的戰爭氣息,而在它後麵,真正的人間繁華正在熱鬧上演著,就好像是清明上河圖的徐徐展開,濃重的市儈氣息猶如不可消散的迷霧,在防禦屏障後流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執劍斬春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x欲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x欲碎並收藏執劍斬春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