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溪水河如同名字所講的那樣,清靜幽雅,嫋嫋幽幽。雖然此刻運城的許多地方都吹蕩著狂烈黃風,但對於穿行在巷陌建築中的溪水河來說,接近透明的水流似乎永遠都不會有著渾濁的一天。


    黑漆古道中,報時老人已經敲響了戌時的梆子聲,悠揚的聲音為龐大天色帶來夜幕,進而提醒著千家萬戶都點燃起燭火油燈。


    溪水河邊,一處尋常房屋中正人影晃動,身姿嬌弱的將軍夫人點燃了散發清香的油燈,隨後手腳麻利的將家中擺設安置妥當,半晌時間,後方才偷得半點空閑坐在了簡易木床邊,。


    木床之上有一懵懂孩童,這孩童生的秀氣俊朗,可愛小臉在熟睡中顯示了微微紅潤,櫻桃般鮮紅的小嘴正輕輕吐息,靜謐安寧的樣子看起來頗為純真。


    夫人看到兒子的模樣,不禁是心生歡喜,柳葉眉眼中的疲勞也減少了許多:“真是直知道貪戀玩耍,如此早早入睡,可還未曾看到你的父親呢。”


    夫人麵容含笑,手掌輕輕為孩童蓋好衣被,進而眼神幽幽遙望向了房門外的漆黑世界,對於丈夫的思念隨之升起。


    其實說來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畢竟多年前和丈夫在運城落腳安家,夫人就一直在戌時時刻等待夫君歸來,很多事情早已既定成俗。


    可是最近這段時間,不知是出何原因,夫人心中總會出現許多異樣感覺,就好像房門外唿嘯著的長風會將丈夫永遠吹走,讓他們一家三人長久不能相見。


    “噠噠,我迴來了。”房門推動的聲音再度熟悉的響起來,不過相比起過往的平和,今天將軍的聲音不免是顯得有些急促。


    夫人高懸起牽掛之心,生怕是歸家丈夫出了什麽意外,連忙麵色凝重的打開房門:“今夜怎麽剛到戌時就迴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房門,夫人稍顯驚愕的看著將軍懷抱中的男孩。這孩子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稚氣未脫的五官頗為秀氣,那對長時間緊鎖著的眉眼,更是可以看出其正背負著許多的事情。


    “這孩子怎麽如此虛弱。”夫人見著少年已經完全昏厥透支,連忙是將纖手搭在幹淨額頭上觸摸道:“外麵風吹迅疾,已然是有些發燒了,快快將將他放在床上,我去取些藥物。”


    夫人此時已經極為錯愕,可向來性情溫柔的她還是招手示意夫君將少年放在床上,隨後又是一陣急促走動,取來了藥物溫水:“將這些退燒藥丸吞服,好好休養幾天應該會是好些。”


    “不如我來做吧,你都在家勞累了一天了。”將軍看著麵色還有著幾分慌亂的夫人,不禁是有些心疼,強壯有力的手掌將少年輕輕放在床邊,說話聲音也頗為溫和。


    “你盔甲在身,端水喂藥太不方便,還是我來吧。”夫人聲音略帶些許責備,不過動作卻萬分柔情,小心翼翼的將藥物放進了少年口中。


    如此來迴折騰上半晌時間,所有照料事宜方才結束,夫人長歎出氣息摸摸額頭汗水,隨後又從床邊取來幹淨棉被,鋪蓋於少年身上:“這孩子怎麽如此虛弱,他的父母長輩呢。”


    “今日我執行守門職責,他獨自一人從北方而來,麵容憔悴孤苦獨行,剛剛走過城門後便是力氣皆無暈倒了過去。兄弟們都是一介布衣粗人,不好照看,我便將他帶來迴來。”將軍看著麵色逐漸舒緩的少年,心中不禁鬆出一口氣。


    夫人點動眼神,眉眼中還是有著擔心:“北邊可是荒無人煙的無人區,他一個孩子不知是吃了多少辛苦方才過來。”


    “所幸身體並沒有什麽嚴重傷勢,隻是簡單的疲勞所至,過兩天想必又可以生龍活虎了。”將軍褪下盔甲,整個人看起來有著一股強烈英武氣質,高挺身軀配上浩然正氣的麵容,進而將男性的雄渾之美體現的淋漓盡致:“沒有與你商量便將他帶迴來,夫人不會心生不悅吧。”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若是見死不救將他拋在街頭,我才生氣呢。”夫人抬起姣好麵容可愛的翻出白眼,語氣中的濃濃溫情,就像是寒冬臘月中吹來的嫵媚春風:“你忘了,當初你在雅河邊差點戰死,還是我費了好些氣力將你才救活。”


    “夫人對我百般恩情,我怎麽可能會忘記,隻是如今讓你在這邊陲荒城陪我吃苦勞累,實在是對不起你。”將軍眼神中閃露出自責,仿佛這一生對於愛人的愧疚良多:“前些日子我向城主大人遞上了請求調遣盛城的文書,城主素來對我體恤恩寵,想來定然會成人之美。到時候,我帶你和洛兒去盛城安居,哪裏是帝國的都城,繁華景象可是要比運城好上太多。”


    “盛城。”夫人透明幹淨就像明月的眼眸閃爍出晶瑩光芒,一生都平和溫情的氣質也在此刻出現了波瀾:“隻要能讓洛兒好生長大,夫君在軍中能平安無事,我便心安知足。”


    “夫人。”將軍體會著愛人的柔然,內心不禁感動萬分。他曾在雅河鐵甲戰船上守衛邊疆,曾在滿江屍體中無所畏懼,可是現在,卻展露了不為人知的鐵血柔情。


    “娘親,你怎麽哭了。”睡夢中的可愛孩童不知何時蘇醒,兩隻肉嘟嘟的小手掌拄著床沿翻身坐起,看著擁抱在一起父母,粉嫩小嘴唇也是露出癡癡笑容。


    “沒什麽,你爹地過兩天要帶我們去新的地方生活了,哪裏有好多好吃好玩的,哪裏沒有大風,也沒有黃土,洛兒可以看見湛藍的天空,可以看到清澈的大河。”夫人抹去眼睛,將孩童擁抱在懷,纖手疼愛的撫摸著柔軟小手。


    “爹地,是真的嗎。”洛兒惺忪睡眼已經因為開心而變得光彩有神,對於未知世界的探索欲望也被激發了出來:“哪裏的河比門前的溪水河還要大,還要清澈嗎。”


    “是的,等洛兒長大上一些,爹地就帶你去大江裏遊泳。”將軍將孩童抱在寬闊胸膛中,表情含笑,盡管房屋外是無邊無盡的永夜黑暗,但在將軍眼睛中,卻是有著數不清的希望光芒。


    “遊泳,遊泳。”洛兒激動的靠在父親肩頭上,兩隻小胳膊不斷擺動,高高昂起的小臉也有著最為純真的愜意,可當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看到蒼白少年後,隨即是產生幾分好奇:“爹地,這位白臉大哥哥是誰啊。”


    將軍轉首看著緊鎖眉頭的少年,心中擔憂不禁濃重,畢竟常年行軍生涯已然讓他有了識人斷絕的能力,這孩子從北方而來,沉默低調,身世來曆必然也是如千古謎團般不可肆意猜測。


    “怎麽了。”作為共同生活了數十年夫妻,夫人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看出將軍疑慮,隨即委婉詢問道。


    “沒什麽。”為了避免讓夫人和兒子過分擔心,將軍沒有多加袒露心中想法,凝重麵孔宛然一笑:“他是爹地的一個朋友,現在他受了傷,身體不好,洛兒以後可不要打擾大哥哥休息啊。”


    “那我以後玩耍就到外麵去,絕對不影響白臉大哥哥休息。”洛兒在聽到將軍囑托後,乖巧的點頭答應,不過向來調皮的他還是從父親懷抱中快速掙脫,進而躡手捏腳的跑到少年身邊仔細端詳,時不時摸摸少年高挺鼻梁,在摸摸冰冷的手掌。


    “洛兒,不得無禮,時辰不早了,趕快睡覺。”夫人在看到兒子對少年動手動腳後,麵色變得嚴厲,不過好聽聲音中卻是能夠感受到一股股慈愛熱意。


    “哎,這是什麽。”洛兒將目光全部集聚到了少年的那枚黑色戒指,其中飄搖的黑色氣息就像是傍晚夜雲,充滿著可見不可觸的神秘:“爹地,白臉大哥哥手上的戒指好好看。”


    “洛兒,未經同意,不可觸碰別人東西。”將軍本以為兒子太過調皮了,連忙轉過身姿準備安撫睡覺,不過當他輕眼瞥到那枚黑色戒指後,全身筋脈驟然間死死緊繃:“這是玄戒。”


    震撼心靈的聲音飄蕩在了燈火昏暗的空間,戒指中隱隱散發出的光芒,就像是一堆瓦礫中的磚石,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攝人心魂的力量。


    將軍顫顫抖抖的伸出手掌觸摸光滑戒指,同時體內的玄氣力量也緩緩傳蕩,想要去對戒指進行一番觀測。可是就在此時,黑色戒指卻閃耀出了璀璨電光,強烈高溫轟然釋放,猶如虛空裂變般的呲呲聲響也在戒指內部響徹。


    “發生了什麽。”先前就看到夫君心中有萬千疑慮,而現在在看著其麵色震驚,夫人不禁慌亂緊張:“那隻戒指有什麽奇怪嗎”


    “如果隻是玄戒,倒也沒什麽異樣,空間存儲器物雖說昂貴難尋,但也並非是不可獲得,可是。”將軍死死的盯著黑色戒指,仿佛希望從其中看到許多的未知奧秘:“這不是一個普通玄戒,在我觸碰探測的時,竟然是發現其中隱藏著某種古樸強大的能量氣息,給人感覺,就像是什麽寶物的鑰匙。”


    將軍眼神長久的集聚在清秀少年身上,說話語氣疑惑而又深重:“獨自一人從北地遠行千裏,又是佩戴著如此奇異的戒指,這孩子背後,必定是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夫人聽著將軍話語皺動了眉頭,她溫柔就像母親似的端起溫水,進而將少年抱在懷中,神情專注的為其喂水:“不管怎麽說,他還隻是個孩子,身體這般虛弱,我們理應當好生照料,至於其他的事情都可放在一邊。”


    將軍看著心地善良的夫人,不免是無奈苦笑,手臂不自然的環抱胸膛,略帶憂愁的目光長望窗外,如同在不知不覺中卷入了動蕩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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