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十餘畝,桑填草屋間。


    榆柳蔭後椋,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


    玉華山下桑湖村的安寧祥和,向來是方圓五百裏附近村落所向往與羨慕的。這裏背山麵湖,土地肥沃,巍峨的玉華山遮蔽著風沙霜雪,溫柔的靜心湖滋潤著生靈田地,而玉華山上更有著傳說中的仙人坐落,是以此地更無豪強土匪膽敢侵擾,這桑湖村當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美好存在。


    正是傍晚時段,桑湖村的上空飄蕩著屢屢炊煙,七八個孩童追雞攆狗,好一幅農家景向。


    而就在此時,十餘裏開外密林中忽地暴起一團衝天的煙塵與一聲恐怖的獸吼,緊接著一片轟隆隆仿佛雷鳴似也的聲響撕破了這片寧靜。


    若從高空往下,可以看到一道焦黑的裂痕劃過大地,從蠻荒山林的深處割出,一直朝著桑湖村而去,勢不可擋。


    裂痕過處引起一片狼藉,仿佛有頑童用炭筆在一副清新寫意的山水畫上隨手劃了一筆,將這幅山清水秀安定寧河的《農家樂》糟蹋的一塌糊塗。


    製造出這道裂痕的是一頭小山似的怪獸,怪獸有著獅頭虎爪蠍尾鱷皮,身長三丈,口闊五尺,瞪著一雙銅鈴般的赤紅雙瞳,不顧一切的朝桑湖村的方向衝去。


    這頭怪獸右側身子被十數道拇指粗細的利刃刺入,斷裂的截麵夾雜著墨紅色的血液反射出猙獰的寒光;而它那四條帶著鱗片的粗腿也仍然被幾張冒著火光的符籙糾纏,一團團的烈焰從符籙上騰起,努力釋放著恐怖的高溫。


    但是無論是尖刺還是符籙,都未讓這頭名為殤虎的妖獸產生致命的傷害。


    因為它是殤虎,不同凡獸,乃是有著聖獸白虎一縷血脈的妖獸。


    焦痕的起點是一個直徑約十米的坑洞,這個原本插滿了利刃,貼滿了符咒的陷阱卻並沒有對它造成太大的傷害,反而激怒了這頭已經達到人階上位的妖獸。


    一個穿著白底藍紋修士服的少年繞在殤虎周圍尖叫挑釁,試圖吸引殤虎的注意,但是殤虎卻絲毫沒有理睬,僅直朝著數裏外的桑湖村直衝而去。


    “瓊華劍指!!“少年右手彈出,射出一道道劍氣,然而這些足以斬金切玉的劍氣射到殤虎皺褶的外皮上,卻僅僅隻打出一道道半指深的白痕,雖然隱隱帶著一絲血跡,但是顯然殤虎粗厚的犀皮讓它麵對這樣的攻擊並不會太在意。


    殤虎麵對少年的攻擊根本視如不見,隻拿蠍鉤一般的長尾掃了過去。少年努力拿劍檔了一下,卻被蠍尾上附帶的強大力道抽出數米。殤虎在一尾巴掃開少年後並未追擊,充滿憤怒的血紅雙眸帶著輕蔑掃了少年一眼,卻徑自朝著桑湖村繼續席卷而去。


    它並非不恨少年,而是它知道,若要報仇有更好的辦法。


    就是那個村子。


    妖獸到達人階中位便有了靈智,活了百多年的開智妖獸,即便是頭豬也會變的足夠聰明。何況它是殤虎,是有著聖獸白虎血脈的大妖後裔,它比一般的妖獸更聰明。


    此時的殤虎縱然被激怒,但是它清楚這個少年身上有著許多加速輕身的法寶,這使得少年的修為雖然遠不如他,但是靈動卻在自己之上,若是與少年纏鬥,在少年真元耗盡之前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


    這也是為什麽它會被引入陷阱的緣故。


    但是同樣的手段,對聰明的殤虎不會有第二次的效果。


    所以殤虎根本沒有理會少年的騷擾,朝著村子而去。


    它知道,如果少年想要保護住村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放棄靈動的身法,攔在它身前。


    在殤虎向一路衝擊的過程中,少年已經啟動了腳下人級中品的法寶登雲靴與腰間的禦風帶,這讓他的速度提升到極限,少年用它那超出殤虎許多的靈動左奔右突,一路不斷的發出劍光攻擊著殤虎,但是很可惜,他畢竟隻是明氣十段的修為,僅等同人階下位的妖獸,這樣的修為對於殤虎這樣人階上位的妖獸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


    若用修士的等級作為參照,這隻殤虎恐怕已經是突破了觀心階,達到凝元階的人階上位妖獸,比少年足足高出兩個大階位。若非一身家傳的法寶,少年根本沒有與殤虎戰鬥的資格。


    十裏之地對於殤虎來說當真是轉瞬即至,當村口的柵欄就在眼前時,少年終於停下閃動的身姿,立足於村口大門前,臉色慘白如紙。


    殤虎衝勢不減,帶著腥黃口涎的嘴角微微翹起。


    少年的瞳孔反射著殤虎越來越近的身軀,他隻覺得胸中忽冷忽熱,分不清心髒到底是在劇烈的跳動還是早已停滯如冰。他清楚,以他的修為能傷到殤虎,不是因為他多麽厲害,而是因為他全身上下的那些家傳法寶。


    那些法寶可以讓他傷到殤虎,但是他年歲尚淺,體修尚未築基,玄法僅僅隻是明氣,絕對無法擋住觀心巔峰妖獸的正麵攻擊。


    即便他用上那一個禁忌的法寶去硬碰硬,結果也隻有一個……


    同歸於盡!


    恐懼與堅持在這一瞬間在他腦子裏不知道交鋒了多少次,父親教導的家教責任與對死亡的恐懼心悸交雜在一起,讓他想要嘔吐。


    這仿佛一輩子般漫長的一刹那中,少年的瞳孔終於被恐懼所淹沒,在殤虎觸及身體的那一瞬間,少年的身體動了。


    他閃開了。


    或者說,讓開了……躲開了……


    “轟……轟……轟…………”


    殤虎龐大的身軀毫無阻礙的從桑湖村的村門突入,長驅直入,割裂了安定的小村。


    房屋樹木化為破碎的粉末,妖風席卷,煙塵漫天,猶如一群肆掠的黃龍。。


    少年沒有追擊,麵如死灰的癱坐在地上,眼中原本飛揚的傲氣在滾滾煙塵中已化為痛苦與絕望。


    村內傳來的哭號聲仿佛一道道利箭射在少年的心上,他隻覺得全身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連站都站不起來。


    若是此時殤虎迴頭,絕對可以輕鬆的殺死他。


    殤虎卻並不知道,它隻在村中肆意的衝刺著,它根本無需特意針對誰,隻要將龐大的身軀仿佛鐵犁一般在村中來迴切割,那麽半刻鍾之後便足矣摧毀整個村落。


    毀滅是妖獸快樂的來源,也是妖獸和靈獸之間的區別。


    而殤虎正是妖獸中的妖獸,毀滅讓它渾身舒爽,暢快淋漓。


    “嗷!!!”當衝刺直接將桑湖村割裂出一個三角後,殤虎痛快的仰頭長嘯了一聲。


    小小一個村落,本妖吃你幾個人當零食是看得起你,你們居然還敢請修士來殺我?既然如此,本妖就將你們全部摧毀!


    殤虎唿出一口黑氣,轉過身,準備再次衝入村中,它斜睨著朝著村外逃串的村民,思考著從什麽方向再來一次最為快捷破壞最大。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天空傳來一聲爆喝——


    “孽畜!該殺!”


    隨著這一聲浩氣淩雲的喝吒,一道銀色的流光從百裏外劃空而過。


    流光掠影,仿佛將天幕都劃開一道痕跡。


    當流光閃過,殤虎蓄勢待動的龐大身軀陡然定住。


    一息之後,一道裂痕出現在殤虎的身軀上。


    從額頭正中間開始,緩緩的出現一道細縫,裂縫從熵虎的“王”字額頭開始緩緩蔓延,然後越來越快,隨即,裂痕在殤虎龐大的軀體上劃出一條細細的線。


    一道血光自裂痕暴起,足足一丈二尺高,仿佛一道血色的噴泉。


    隨著血光暴起,殤虎被一分為二,連哀嚎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在血色噴泉中分成了兩堆碩大的肉塊……


    原本喧鬧的村子在這驚天一劍之下也都驚的呆了,紛亂的場麵嘎然而滯,連揚起的煙塵砂礫似乎也停滯了飛揚。


    劍光所來的方向,一縷青光掠過,青光之後還隨著一朵粉色的彩雲。


    青光是一柄劍,劍上踏著一個穿著青衣的劍仙。而隨在其後的,卻是一個身著白衣,踏著粉色雲彩的女子。


    青衣劍仙看起來約三十許人,劍眉短須,雙目炯炯有神,端是英武俊朗。這位劍仙身材有些矮,麵容也有些臉嫩,與之前那少年有著七八分相似。若是隻看五官又略過胡須,或許隻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可一身氣度氣勢卻讓人完全忘卻了他不算挺拔的身高,隻在心中讚一聲“好個威嚴的仙師”。其後的女子容貌秀麗如二十許人,不過發鬢衣著神態卻都是中年婦人的端莊優雅,顯然是一駐顏有術的女仙師。


    劍仙看都沒看那殤虎屍身一眼,徑自落到那少年之前,劍眉下的威嚴雙目掃了一下依舊煙塵漫天的村子,怒道:“孽子,看你做的好事!”


    少年望了劍仙一眼,低下頭什麽都沒說,隻是眼淚伴隨著委屈在眼眶中打轉。


    “學藝未精,便膽敢私自下山嬉鬧!修為淺薄,心性也如此淺薄!分明自己惹出來的禍事,臨頭居然不敢承擔!我林信宏怎會有你這樣的孽子!”青衣劍仙聲色俱厲,麵容雖然似少年,但是聲音卻是中年人才有的沉穩渾厚。


    彩雲落下,白衣女子關切的掠到少年身旁,把住少年的脈門,一臉關切:“嵐兒,可還好?”


    “這孽子當然好!他膽小如鼠,竟然臨頭退縮,怎麽能不好?”青衣劍仙林信宏怒喝:“我是怎麽教你的?我瓊華一脈自先祖‘人道法聖’起便以守衛凡人為己任,自先祖至今,我林氏子弟戰死無數可有一人退縮?私自下山也就罷了,然而你既與那殤虎交戰,便要護衛村落到底,可你居然臨陣退縮,貪生怕死,還有什麽臉做我林氏的子孫!婉兒,這等逆子你還管他作甚!平日你便寵著他,他偷懶不肯認真修行,想著法兒偷懶耍滑,哪有你我當年半分毅力心誌?若隻是偷懶耍滑不用功倒也罷了,可今日卻是臨陣逃脫,遇事不敢擔當!現在你可知道,這逆子是何等心性了!”這一番厲喝極為嚴厲,竟然有幾分要清理門戶的意味在其中。


    女子似乎想要幫兒子說話,可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麽都沒說,隻是雙目一紅,抱住自家孩子,默然不語。


    正在中年劍仙怒不可遏的訓斥著少年的時候,一個慢悠悠的聲音打斷了中年修士的怒喝——


    “教孩子,不是這麽教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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