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人事會議並沒有太多的意外,隻是會後江小合不懷好意的道賀,讓我有些耿耿於懷。全\本\小\說\網這讓我覺得一個這樣婆婆媽媽、喋喋不休的男人居然有著深厚的官場背景,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一定是中國的官場家族裏的異類,因為他全身都散發著小農意識。


    宛兒在開完會後,便急匆匆地趕往醫院探望她的父親。她並沒有因為篡奪了我的位置而心懷內疚,她默然且滿布陰鬱的臉上現出了異常的平靜。仿佛她早已將父親的病危當成了激勵自己努力複仇的力量,今天所有的一切她似乎都早已遇見,任何困難都阻止不了她複仇的腳步。她內心燃燒著的複仇火焰也隻有我能看得到,而在外人眼裏,她在被提拔後的默然會被人誤讀為低調和謙虛,那竟然是一種美德。


    我追上正要開車去醫院的宛兒,她按下車窗,一道寒霜她的冷眸裏射了出來。


    “如果你還認他是你爸,就應該和我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從結婚到現在,你家裏人也沒去看過我父母幾次,怕沾了晦氣,讓院裏的人笑話,還有咱們那個低調又寒酸的婚禮,都讓你的家人不滿,甚至我不能為你們張家生一兒半女,都成了你們張家冷落我們古家的理由,這些我都可以忍受,但是送他老人家臨終的這場戲你不給我演好,我就恨你一輩子。”宛兒數落著這些積怨已久的矛盾,每當我們夫妻關係激化的時候,這些說辭必然會被她拿出來作為攻擊我的利器。


    咆哮的引擎代表著宛兒的憤怒,車身毫不客氣地與我不辭而別,讓我的身體打了個趔趄。呆望著遠去的小車,我又覺得虧欠宛兒的太多了。往事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我依稀記得在那個寒酸的婚禮上,隻有兩家的親屬聚在一起喝了一場並不怎麽喜氣的喜酒。我們沒有請同事和領導們,就算厚著臉皮請了,也少有人會捧場,因為在這種凡事唯美的體製下,沒有人敢同情一個貪汙犯,人們可以很偏激地認為一個人貪汙,那麽他所有的方麵都是壞的,他們個個都是熟悉潛規則的行家裏手,他們當然知道有權力的地方就有,絕對的權力代表絕對的,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知道廳裏麵最大利益的享有者是一把手,但他們卻選擇嘲笑弱者,因為他們的嘲笑可以顯得領導們更英明,更偉岸,更明察秋毫,他們助紂為虐的嘲笑和鄙視構成了這個大院裏滿是奴性的壓抑、恐怖、桎梏的氛圍。而被打翻在地的古處長的周圍就像是被孫猴子畫上了一圈警戒線,任何試圖接近他的人都會被領導無所不在的yin威所恐嚇。古處長已經失去了為自己辯駁的機會,為了這個家庭,為了保住宛兒母親工人的身份,為了宛兒將來能夠有一份鐵飯碗,他選擇了沉默和服從。


    如果從家庭的角度來看,宛兒的父親是偉大的,如果從人格上分析,宛兒的父親也不至於和極惡之徒相提並論。我還記得他書房裏的那首詩,充滿了悔過之心。但社會並不會因此原諒他,宛兒的父親受不了同僚們歧視的眼光,他甚至對被檢察院抄家的時候,鄰居們的嘲笑和諷刺耿耿於懷。他不想辯解什麽,因為他隻不過是一個替罪羊罷了,替罪羊的使命就是用來替罪的,過多的辯解會讓人覺得你是在狡辯,因為優勢話語權永遠掌握在官職比你大的人手中。領導一句話批評的話就能否定一個幹部的一切,這是多麽悲哀的事情啊,但更應該悲哀的是這個體製,它的無知在於強迫地營造出了一種陽奉陰違、姑息養奸的氛圍來加速消亡自己的生命。當然,當人心還未完全泯滅的時候,還會有人記得古家的好處,也會同情古家不幸的遭遇,但那也是暗地裏的同情,在領導的yin威之下,那些稀少的同情隻好躲著、閃著,默默地在心裏慢慢地消弭。


    如果不能被社會包容,那麽就選擇包容自己,可惜的是,宛兒的父親兩者都做不到,無盡的自責和對社會的怨恨終於讓他提前走到了生命的終點。(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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