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大概無人會信,他們這昔日忙得吃住在馬車上的大爺,也會沉迷小說虛度光陰。


    “別看了,抄的時候不是可以過一遍嗎?這光線不夠明亮,會看壞眼睛,近視老花都沒得醫。”她一邊栓門一邊說道,自己都未發現語氣中的關心。


    眼鏡那東西她可沒能耐製造。


    秦商執書的手一頓,終是放下,目視她翻過他的腿進了裏側,才道:“直接睡過來吧,刻意分被不過是多此一舉。”


    他往外挪了挪,掀了自己捂熱被子將她扯了進來,一副“刻意不嫌棄”的神情。


    “我……睡相不好。”


    梁辛心裏掙紮得厲害,但身體被桎梏,又羞於反抗。


    因為每晚堅持分被而眠,醒來卻都躺在人家的被窩。


    “嗯。”


    秦商不動聲色,發了個單音扭頭去吹燈。


    他絕不會承認她的睡相其實好得令他心虛。


    “你們家老四明兒還來蹭飯麽?要來的話還是請林媽做吧,由奢入儉難,我都被伺候成富貴病了,做點飯都覺著累。”梁辛的尷尬掩進了黑暗,便順勢躺了下去。


    與男人同床這事不能細想,否則沒經曆過眼緣、心動、約會、牽手等,她直接跳到最後流程……很嚇人。


    這個身體的責任與義務,在能力範圍之內的,她覺得可以承擔。


    好比——陪睡。


    當然隻能蓋棉被純睡。


    “入不了儉便奢著,我奢得起。此事已讓人知會過,你隻管操心璃兒的吃食,也安心不了幾日了。”


    迴府的日子近了。


    “要去秦府了?”


    梁辛側過身,本想吐槽他的土豪氣,但假期結束卻帶來陰鬱,心裏夾雜著百般滋味。


    她自是不想迴去的,也知不得不迴。


    何況這幾日的悠閑愜意已是難得。


    “老四說了什麽?他那貼身大夫也讓我傳話,說秦夫人派人四處打聽——”她頓了頓,把自己強行套入身份,繼續道:“好像要找我那瘸腿表舅來揭穿我。”


    她可以算是貨真價實,就是放現代驗dna都不怕,還怕來個遠親來認?


    就說別院裏一場大病燒糊塗了腦子不大記事了,誰還能找證據指證不成?


    “這倒不必在意,她找不著。”


    微弱的光線裏,秦商勾起了唇角,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想必已無精力尋我的麻煩,小五出走之事,母親對她記恨至深。”


    該做的與不該做的準備,他早在接她們母女之前都做了。


    “你已打點過了?”


    梁辛暗自驚歎,不得不佩服這人縝密的行事風格。


    秦家的哪一個都不簡單,幸好她不是誰的對手,即便有人想拿捏她這軟柿子,也有猴子爹罩著。


    “若離開京都,你可有想去的?”


    秦商語氣平靜地轉移了話題,有些灰暗之事他去做便夠,她沒必要清楚。


    混跡商場多年,他早已不是最初那個黑白分明的少年。


    “真要離開的話,找一個不那麽繁華,不那麽擁擠,出門不用躲車裏,可以牽著小猴子的放肆遊蕩的地方……”梁辛打著哈欠,微微瞌著眼,意識開始渙散。


    不知不覺中,她已習慣了這裏的作息。


    腰上探來一隻手臂,有點沉,有點暖,她下意識地想扯開,卻抵不過對方的勁道與漫天襲來的困意。


    算了,反正現在推開也是矯情,一會兒睡著她又自動粘上去了。


    “還想迴府嗎?”


    耳邊傳來低沉而輕柔的嗓音。


    “當然不想……”


    她呢喃了一句,心中很是鄙夷,秦府那鬼地方有什麽好迴?這可是他自己問的,她原本憋住不提了的。


    思緒就這麽轉著,再也沒聽聞他開口,或許他接了什麽話,但她已睡深。


    一覺到天明。


    自這日起,秦商變得忙碌,天未亮已出門,華燈初上才歸來。


    梁辛從未在天亮時見過他,自然也沒能與他共桌用餐,林媽包攬了一日三餐,連帶燒水與漿洗衣物也被婆子接手。


    忽然空閑的主仆倆挨坐在院中感歎。


    “姨娘,這要說先前的什麽活兒都咱們自己幹吧,累是累,忙是忙,可不會像這幾日,閑得打瞌睡,也不像在東苑,人多熱鬧。”小毛懶懶地靠在主子身旁,沒精打采地望著小主子牽著隻黑鳥滿院子瘋跑。


    “在東苑你也沒這麽忙。”


    梁辛百無聊賴地抿著話梅,心裏那股莫名的落寞難以忽視。


    原本她們三人在這院子生活一年多,適應得極其好,哪怕不出院門都能自得其樂。


    不過去了秦府一段時間,怎就不適應了?


    “可總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小毛嘀咕了一聲,環視這一如往昔的景色,心情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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