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爺將小姐哄睡抱迴來時,您已睡得沉了。後來大約過得一個時辰,咱們都已睡下了,大爺卻又叫了嬤嬤來房裏守著,他則去四爺那把那大夫給揪過來了。”


    當時她也被這動靜鬧醒,隻能在門外向嬤嬤打聽,後得住主子發熱,急得不行才喊來碧玉陪著小姐,自己去屋裏伺候。


    姨娘在別院也發過熱,反反複複退不下來,昏沉了幾日,好轉後性情都變了。


    可不能再那樣病了。


    “他是少見多怪,這應是脹奶引起的發熱。你給我喂藥了?”梁辛倒沒料到那男人會在大半夜親自去請大夫。


    她早聽兩個婆子說過,斷奶時處理不妥當十有八九要發熱。


    “是開了一劑藥,不過大爺打發我去陪小姐,這屋裏都是他照料的,奴婢去給您端麥芽湯和午飯來。”小毛見話鋒不對,匆忙逃竄。


    隻不過剛邁一步,已被人扯住了衣角。


    “你跑什麽?”


    梁辛可氣地拍了這丫頭一掌,但沒用什麽力道,“先別露一副背叛我的神情,這會兒沒功夫審你。我還不餓,你說說誠信堂的事怎麽樣了?是取消了還是談完了?大爺去過麽?迴來臉色如何?可有說過什麽?”


    這事比什麽都重要。


    他期盼已久,今日該是有個結論的,他們也得依這結論而製訂今後的計劃。


    “大爺一早就去誠信堂了呀!午飯前迴來的,並未說過什麽,也瞧不出有何異樣臉色,還哄著小姐吃了小半碗麵……”


    分家計劃小毛並不知情,自然不懂主子此時的緊張與急迫。


    “他自己呢?胃口如何?”


    那家夥幾乎是個麵癱,丫頭婆子們本就不敢盯著主子細看,察覺不出神色也正常。


    “奴婢隻記得盯小姐,忘了留意大爺……”


    “我方才沒什麽胃口,可陪你再吃點。”


    秦商單手端著托盤進來,將一碗炒麥芽煎的湯水擱在桌上,使了個眼色給那笨丫頭,“去吩咐廚房,多添碗粥一塊兒送過來。”


    這丫頭在她跟前不堪一擊。


    在與小毛達成共識對過昨夜細節前,他勢必得減少這主仆共處才行。


    “沒成功?”


    梁辛領會了他的話,見小毛已領命退下,仍不甘地問了一句。


    “畢竟是百年祖訓,談何容易?”


    秦商苦澀地輕笑一聲,心頭的酸楚無限蔓延,無力道:“昨日父親與二弟出去為科考之事周旋應酬時,小五拉了三弟去退了名帖,秦家已暫時不用為此事犯愁。”


    “他真不考啦……”


    梁辛驚詫不已,忽然替眼前這男人感到痛心與失望。


    據說他在教育幼弟之事上可算使盡渾身解數,四處打聽名仕與學堂,不惜花費人力物力財力,還費盡心機托人求得名師舉薦,才買了個直考機會。


    可那孩子一衝動任性,一切努力與希冀都打了水漂。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假期愉快,出行注意安全。


    ☆、046


    秦商的情緒很低落。


    大中午能在東苑喝醉,霸占了床就躺到了半夜,連小猴子趴他身上咿呀亂唱都沒把他折騰醒。


    梁辛很清楚這種不願醒來的苦澀滋味。


    所以,因為幾分憐憫與同情,這晚她再次讓出床鋪睡到了腳踏上。


    尚且不管秦家往後能不能走上正道,摒棄那些有違人倫的腐朽,唯願秦商這一心改革的榆木疙瘩,能從秦家這渾水裏淌出來。


    他是猴子爹,為了猴子的將來,他也得努力脫身成為正常人。


    在這潰爛的環境中,被扭曲的人性包圍,他自幼未被同化感染,甚至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潔淨。


    得歸功於他那位祖母吧。


    梁辛望著隱在黑暗中的那根橫梁,心頭湧上的早已不是恐懼與忌諱,而是敬服。


    那位一心抗衡的祖母,能帶出這麽一個意誌堅定、富有魄力與智力的長孫,應是秦家老太爺上輩子燒了高香才能娶她迴來。


    時代變遷,秦家若再不及時撥亂反正,在京都便無立足之地。


    他們龜縮在自我世界不願看清這事實,扛起秦家的秦商卻避無可避,在貴胄跟前阿諛奉承,卑躬屈膝,成為他人調笑的焦點……


    秦家誰人能看到他的寸步難行?


    希望,他能達成所願吧。


    那夜過去,一連幾日,秦小五上門總被拒。次次忐忑不安地來,又迴迴垂頭喪氣地歸。


    最疼他的長兄,生他氣了。


    秦王氏那邊,因丈夫的決定鬆了口氣。


    暫不提分家,總好過當即執行,令這長久擰成一股繩的家族分崩離析。


    她不必再思量何去何從,亦有時間布局計劃阻攔此事。


    但趙氏不如她這婆母鬆懈。


    她深知秦小五隻是一時被兄長蠱惑而衝動,才會放下十年的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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