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一個眼神製止了她的行為。


    見小床中的孩子站了坐,坐了又站,小手扒著欄杆不放,嘴裏還咿呀個沒完,而躺椅上那位已皺起眉頭有被吵醒的征兆。


    “她這是要出來?”


    盡管有先前的抓人事件,他仍是一把抱起女兒往外走,隻下意識地握住一隻小手檢查。


    小毛理了理衣襟追了出去。


    她十分懊惱昨夜未堅持讓姨娘睡到床上,不知大爺會如何作想。


    “小姐睡醒就要去院子裏吃米糊,大爺稍後再抱吧,奴婢先給小姐換……”她的話比不上小姐的動作快,她已瞧見大爺的袖子濕了一塊,而坐那手臂上的小姐正笑得開心。


    秦商自是知道抱的這隻猴子做了什麽,可當他怒目而視時,小小人兒仍對他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如一瓢沁涼的雪水瞬間澆滅了他的怒火。


    “我去更衣,早飯擺在屋裏侯著,按你主子的喜好準備。”他將孩子塞給小毛,抖了抖衣袖,補充道:“不必吵她。”


    他的一應用具與衣物皆在前院,隻得陰沉著臉去前邊兒洗漱更衣。


    “昨夜張仲邀了林氏夫婦吃酒,倒真是好酒量,三人兩斤下去才迷糊了,東拚西湊地也將這些日子的事說清楚了。”李勇一邊伺候著主子套上家居長衫,一邊匯報消息。


    張仲是個腦子靈的,農活上不含糊,套話本事也一流,且整理總結也不錯。若非灌下那些酒,哪個敢把肚子掏空?


    林氏夫婦有些年歲,該說的與不該說的,自能分得清,即便是主子問話,誰還不會求個自保而裝傻充愣留個幾分?


    “與那丫頭可對得上?”


    秦商扣著盤扣,心思轉自那對看似其樂融融的主仆,明著不缺信賴,他倒覺得未必全然交付真心。


    也怪從前未曾留意過她們的相處方式,如今才會怎麽看都透著不尋常。


    “細節方麵林媽知道的不如小毛多,但二者所言不衝突。兩個多月前,梁姨娘曾有幾日抗拒與人相處,包括小姐與小毛,整日幹坐房中。最初有異相那日,若非小姐餓得哭啞嗓子,她甚至不願喂養。日常起居不再讓丫頭伺候也是從那日開始,小毛急得不行尋了林媽商量。那之後的梁姨娘就不同於先前的性子,言行舉止變化極大,口味從清淡到嗜辣,可為了小姐又很能克製,對菜式也頗有研究。她說的話奇奇怪怪,要的東西也都是市麵上沒有的,帶輪子的柵欄床、帶坐位的沐浴桶、式樣奇特的嬰兒服,還有院子的秋千,都是她畫了草圖林叔去訂製的……”說起那詭異的梁姨娘,李勇莫名地興奮,“還有這把小剪子,爺你看這尖兒給磨得圓平,是不是遠比咱們的安全許多?給孩子剪挺合適的。”


    秦商接過那把比他手指更短的小剪子,記起昨夜她似乎抱怨過。


    “確定她從未出過月亮門?”


    不是他多疑,種種跡象皆指了一個方向:院子裏的梁姨娘除了外形相似,其餘方麵的差異有如換人。


    “確定啊,統共隻有一個月亮門可以出去,哪有守不好的?且小姐也離不了梁姨娘,一日要吃十餘次呢。人雖有相似,但要找個一模一樣還同時期生過娃娃的,不簡單呐!”李勇微垂著眼,邊說邊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腦子在“別院換人大案”上飛速運轉。


    啪地一聲,秦商一掌拍上他的腦門。


    “你以為秦家是深宮大院還是皇親貴胄?秦家隻是無足輕重的商戶,也沒有能掀起腥風血雨的寶藏,誰有閑工夫費那心思換我一個關在鄉下的小妾?”他看著一臉委屈的李勇歎了口氣,“你近日別去聽書了,也別翻亂彈琴的話本子,盡做白日夢想當斷案神探。”


    他可不認為自己的一個妾能令人大費周章,且生的還是個女兒。秦家雖是大商戶,產業遍地,但商場上誠信互利,樹敵不多。


    即便有眼紅秦家者,也玩不出這種說書人口中的手段。


    “那爺為何要確定梁姨娘是否出過月亮門?並非懷疑這姨娘是假的麽?”李勇滿臉疑惑,隻能追著主子將不解問出。


    他覺得事事都令人懷疑梁姨娘是假的啊!


    “我隻懷疑她曾遭受驚嚇而性情大變。”


    邁出門檻,秦商斂了多餘情緒,恢複一貫的麵無表情。


    “有這可能麽?”


    “讓小五用過早飯收拾好東西等我。”


    秦商打發走李勇,快步趕迴後院。


    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如今的她才是梁家孤女的真正麵目?


    總會慢慢看透,他不急著要答案。


    小毛伺候小主子沐浴更衣並喂了一頓米糊,才匆匆忙忙收拾自己,本還猶豫是否叫醒主子陪大爺用早飯,但那一句囑咐又讓她歇了這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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