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沉墜著拖著越發龐大的身軀,越過仰頭看著它漆黑厚重身體的女子,以及帳篷內閃爍的燈火,繼續朝著北方緩緩推進。


    北荒高原隻有一道綿延山脈,這道山脈總體海拔高度並不高,若疊加著高原本身的高度,則成為少有的高峰。


    鉛雲低吼著緩緩推移著向前,邁過龐大斷裂的山脈,終究抵不過這高聳山峰的穿插,悉悉索索的雨水順著山脈的高雲,向地麵稀稀落落的飄灑開。


    雨水浸潤著荒野上枯寂很久的草木,喚醒了由於天熱而沉睡在沙漠中鬱鬱寡歡的野獸,也敲打開幾乎已經凝實起來的沙子。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這道山脈從山頂處一直向下延伸出無數道乳白色線段,筆直繃緊始終不怎麽動的線段,在雨水的潤濕中漸漸有了一絲顫抖。


    “隻有一刻鍾的時間。”朝南一麵的山坡上,在幾場重要戰役中都未曾露麵的伏戌波負手而立,眸眼平定凝靜望著十步開外,不斷輻射著薩滿信仰元力的屏障。


    他的實力,暫時沒有辦法直接以肉眼看見那些線段。


    薩拉丁為了威懾敵人,故意沒有將薩滿屏障中的元力輻射波動全部收緊在線段內,而是溢出少許,用以警告敢於闖入荒族本土的人。


    伏戌波緩緩抬起頭,目光像是要躍過高聳的山脈,看一眼隔著山脈背後的廣袤荒涼土地:


    “真想邁過這屏障,看看荒族的大地上,那四海的神奇。”


    伏戌波流露出向往的神情,歎息著說道。


    “我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邁過這道山脈。”一個聲音像是從亙古的荒原上吹蕩而來,伴著鉛雲細雨狂風灌進伏戌波的耳朵。


    伏戌波搖了搖頭,一臉的唏噓模樣,他的身後一直貼身保護著他的侍衛們迅速拔出刀,神情警覺地望著黑色的天穹:


    “薩滿祭祀廳?還是靜靈堂?或者是常年守衛在薩拉丁身邊的大侍衛長?”伏戌波一邊開口猜著,一邊揮手示意背後的侍衛離自己遠一些,隻是招唿著星族聖女跟著自己,朝著屏障走近了幾步。


    腳步穩如厚土,一步便是一朵血色曼陀花開。


    星族聖女跟隨在他身後,看著他腳下一步一朵曼陀花,心中不免產生起複雜情緒,想起那個已經被五馬分屍的男人。


    “現在迴憶是沒有用處的。”伏戌波的聲音平靜至極,透著一股強大自信。


    星族聖女微微低身應了一聲,隨即全身泛起銀白色光輝。


    她的光輝與薩滿術的光輝截然不同。


    如同群星繁密的天穹,璀璨奪目,卻孕育著無可置疑的毀滅力量。


    “星族的末代聖女,靜靈堂紫袍首席——席克亞,歡迎您的到來。”


    “哈哈。”伏戌波的笑聲透著一股爽朗,但語調卻突然冷凝下來:


    “星族的末代聖女現如今,是本將軍的侍女。本將軍什麽都不缺,隻差一個隨侍的侍衛,不知席克亞首席有沒有興趣......”


    “我來到這裏,隻是想看看被稱作武癡的人,到底是個什麽貨色。被軟禁在修羅殿三年,是不是變成了一個充滿怨念的怨恨者。你的封胥山呢?你的那條老狗呢?”席克亞的聲音始終圍繞著星族聖女和伏戌波,而他的身形所在卻無法確知。


    伏戌波輕輕搓了搓手,感受著其中的粗糙:


    “老狗和封胥之間的關係,已經被靜靈堂知道了?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靜靈堂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伏將軍,此次戰事剛剛開始,並不是每個荒族男兒都是撒葉城的匹夫和拜倫那個孬貨。所以,我代表半個荒族對你說一句:我們等著你來。”


    席克亞的話音剛落,伏戌波眼前看不見的屏障在顫抖中忽然大放光彩,光彩奪人,伏戌波眯著眼睛一步不停的繼續向前。


    然而耳邊卻聽見數聲淒厲的慘叫。


    那是剛才在他的命令下,趁著屏障被雨水激蕩出縫隙,準備覷著空子進入荒族大地的軍中高手,被屏障上所附著的強大力量所宰殺當場所發出的慘叫。


    伏戌波麵色微微一變,似是沒想到靜靈堂的紫袍首席居然有權限動用屏障。


    “我自然是有備而來。”席克亞像是會讀心術一般,解釋道。


    這是個威脅,也是警告。


    伏戌波抬起頭,腳步不再繼續向前,抬起臂膀橫隔著還在勉力向前的星族聖女:


    “荒族戰書,本將軍收下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等待著首席的來到,我必將親自迎接。”


    “那是黑暗世界的戰鬥,要迎接我,也應當是湮修羅,而不是在戰場上的你。”席克亞毫不留情的反諷著伏戌波的空頭支票。


    “那批人,傳來消息了嗎?”伏戌波靜靜地站咋屏障前半步的距離,沉吟良久後,問道。


    “沒有。”聖女低聲迴應道。


    伏戌波點了點頭,沒有再去糾結這個話題,低下頭望著腳下那朵隻盛開了半朵的曼陀花,想起三年前在那座院子裏發生的事情,抬腳在沙海中用力碾了碾:


    “找到裂縫了嗎?薩拉丁,已經快要出關了吧。”


    “屏障非常嚴密,我的星辰之海,無法插入,相當排外。”


    “我的情況和你一樣。迴頭再去找找那隊消失的小隊。”伏戌波轉身朝著山坡下走去,聲音穿過風,鑽入星族聖女的耳朵內。


    星族聖女抬眼看著伏戌波的背影,一絲怨恨還是忍不住閃過眼眸,一直垂落在雙腿間的手迅速的一緊一鬆。


    ......


    山脈的另一麵,席克亞盤坐在沙漠上。厚實的鉛雲已經停止了下雨,朝著北方繼續挺進。


    “感覺如何?”靜靈堂裏另外一個黑袍首席——蒙戈,站在雨後的沙漠上冷聲問道。


    “不容樂觀。古舊之路的情況你已經找到原因了?”席克亞搖了搖頭,隨即想起蒙戈負責的事情,迴頭問道。


    “夭族出世了。”蒙戈沉默片刻,苦澀之意浮上他那張風霜的麵容。


    “誰做的?”席克亞驚訝道,顯然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


    “說不準是誰。但肯定的是,他們是要借用古舊之路最後的那個傳送陣。”蒙戈眼眸微垂,看著腳下的地麵說道。


    “荒族內部還有內奸。否則,那隊修羅殿小隊伍,根本進不來這個屏障。”席克亞沒有繼續糾纏古舊之路的問題,這是屬於黑袍係的事情。


    “我們都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做的那麽明顯。”蒙戈微微蹙眉,不喜席克亞這樣明知故問。


    “祭祀廳怎麽說?”席克亞沉默片刻,問道。


    “指望祭祀廳那幫子到現在還在爭權奪利的人,不如我們自己去解決。”蒙戈麵容上閃過一絲譏誚。


    “拜倫帶走了大批精英。他出事之後,我們也對整個靜靈堂進行了大規模的清洗,現在還能動用的,根本無法滿足整個局勢的布局。更何況,湮修羅始終不出現,我們便沒有辦法動用全力。就如大薩滿不出關,修羅殿就一直壓著火慢慢蠶食荒族一樣。”對於那個時間的旅者,席克亞對他的忌憚極深。那個人幾乎就是所有黑暗世界的克星。


    唯一占有優勢的便是,不知是不是湮修羅太過強大的實力導致他本身的超強自信,他所領導的修羅殿秘密黑色鐮刀,人數一直保持著三個人。


    湮修羅,司麗雅,以及一個始終在黑暗中的神秘者。


    “司麗雅沒有離開。”蒙戈明白席克亞的潛台詞,想了想,還是將這個信息轉告給席克亞。


    “伏戌波也不好過。三年之約,範小花死了,司麗雅還活著。這個女人發起瘋來,我們雖然沒見過,但是從南方熒惑一族傳來的信息來看,不在湮修羅的冷血之下。”席克亞說的話不盡不實,瞥了一眼始終站著的蒙戈,說道。


    “我總覺得這雲來的太詭異突然,恐怕之後要出現一場我們情報中看不見的變故。”蒙戈不再理會席克亞,抬起頭看著不斷朝著北方緩慢前行的鉛雲,皺眉說道。


    席克亞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這段時間的嘴炮其實是拖延時間。


    作為靜靈堂三大首席,其中的明爭暗鬥不亞於戰場上的血雨腥風。


    方才借用屏障,對伏戌波進行威壓,實際上已經超出席克亞本身的實力。


    更何況伏戌波身後那個以星光璀璨為元力的成長潛力巨大的星族聖女的威脅。使得席克亞受到了一些傷。


    偏偏就在他準備好好調養的時候,黑袍首席蒙戈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這讓現在二虎相爭的他們而言,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隻是不知道為何,蒙戈並沒有出手。


    蒙戈迴頭笑了笑,笑的頗為玩味:


    “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說完,兩人就此別過,一個沿著古舊之路向著聖城特洛茲方向奔去。


    另一個則留在這裏,借用屏障上豐盛的元力,不斷地補充著自身的實力,以期待能夠在最短時間內阻擋住後麵即將來到的貝薩影都軍隊。


    是的,在這一段時間內,並非如老克塞認為的那樣,薩滿祭祀廳對整個荒族情況一無所知。


    他們反而知道的很清楚,兩位靜靈堂首席更是知道更多的詳細情報。


    拿破侖的詭異動向,拜倫的叛變,連續三座城市的相繼陷落。


    都以最快的速度呈現在兩位首席的案頭。


    在他們兩個人分別的時候,聖城特洛茲內一座巨大的古舊聖殿內,一片白光閃耀,一群人突然出現在聖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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