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徒穀的建立由來已久,自第五層時代開始,延綿了數百年曆史。


    上一次每千年舉辦一次的“換層大會”中,扶山鵬先琉璃境自陣中而出,導致整個琉璃境被雲海潮一舉摧毀,數百萬琉璃民眾枉死,伏屍千裏,滿境盡壞。


    少部分琉璃境民眾隨著琉璃境的妙景仙子突圍而出,他們的突圍相當惹人懷疑,竟然從最不可能處突圍而去,以至於後人一直暗自揣測這是否是雲海潮的惻隱之心作怪。


    而那處最不可能處,如今被建設成一座地獄一般的城市——非徒穀。


    非徒穀整個地域南狹北寬。


    鐵城四座大門,其餘東,北,西三門常年開啟,唯有南門從未曾開啟過。


    原因在於南門之外,是莽莽無際的黑森林。


    常年陰暗潮濕,黑森林深處自琉璃境留下的典籍所記載,還盤踞著一批強大的巨獸,隻不過黑森林太過茂密龐大,生態體係早已自成係統,以至於修羅境在此建立非徒穀十多年,尚未有人看到過巨獸的蹤影。


    老狗曾經奉修羅殿密令,獨自進入黑森林探究當年逃竄出琉璃境的那批琉璃遺民是怎樣進入當時的修羅境,現在的琉璃境。


    這次探查時間跨度長達七年,以至於範小花暴動之時,老狗未能親身參與。


    等到老狗一無所獲而出之後,伏戌波上報修羅殿黑森林莽莽無邊,七年時光都不能踏足其邊沿。


    修羅殿認定黑森林是一片遊離在另一片空間的世界,甚至推測黑森林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獸元空間。


    對此老狗的看法是:


    “放屁。裏麵黑不拉幾的,別說是巨獸,連根毛都沒有。像是完全死寂的世界,生氣全無。”


    在這天光漸亮的時刻,黑森林依舊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黑色陰翳下,如同一隻匍匐沉睡的巨獸,帶著深入脊骨的寒冷衝擊著每一個敢於走入其中的生命。


    此刻,寂靜無聲的世界中,沙沙聲激蕩起的步伐規律緩緩躍動,一道人影從黑森林中緩緩邁入漸漸明亮的天穹之下。


    麵容蒼白,穿著得體,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優雅,高貴是他與生俱來的特質。


    閉著眼睛深深地唿吸著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他的麵容閃過病態的紅焰,望著那道緊緊關閉的南門,他那好看的眉頭驀然皺起:


    “如果能夠進去那就太好了。多麽鮮美的血食啊。唉,不能進入,早知道遲些來了,現在似乎還很早。”他看了看這道完全將山穀兩邊峭壁縫合的相當嚴實的大門,嘴裏咕噥道。


    “魏老說,要帶多少人進去來著?三千?還是兩千。唉,睡的太久,記憶力很差勁兒啊。”他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很不雅觀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手肘擱在大腿上,百無聊賴的望著大門,等待著它的打開,然後將出來的那批瘦骨嶙峋的人帶入黑森林。


    “和人類有什麽好交流的。無聊透頂。做吃食多好,說起來,好久沒吃血食了。也不知道現在琉璃境的姑娘是不是依舊美味如初。嘿嘿。”男子咧著嘴笑起,兩根長長的尖牙隨著他的笑容顯露在空氣中。


    老狗朝著南門的方向微微皺起眉頭,伏戌波注意到他的神情問道:


    “怎麽?”


    “似乎有種熟悉的氣息在南門方向擴散,不過相當清淡。”老狗細細地咀嚼著空氣中傳來的淡淡味道,說道。


    “黑森林?”伏戌波望了一眼南門方向,詫異道,“你不是說黑森林死氣沉沉,毛都沒有一個嗎,怎麽還會有熟悉的氣息。你唬人呢?”


    “死氣也是一種氣息。主人。”老狗邁開腳步,覺得需要前去確認,聲音鑽進伏戌波耳朵中,迴答道。


    男子拍了拍自己衣服,恢複到優雅的姿容和儀態,靜靜地望著南門的開啟,從裏麵咳嗽著走出的老東西,笑意隨著老狗容顏的逐漸清晰慢慢斂去,冰霜般的表情成了他此刻唯一能夠釋放出的情緒:


    “老狗——”


    “原來是你,上次你的影子沒被我揍夠是不?血蝠公爵。”老狗笑著站在門前,看著這個在黑森林中被他揍了三次的巨獸,問道。


    “我不是來和你打鬥的。有本事,我們挑個日子,你到黑森林裏來,我用真身親自和你打。”血蝠巨獸勉強壓住心中見到仇人的怒火,想到自己走出黑森林的目的,說道。


    “那我倒是好奇,你來做什麽?難不成你們巨獸已經覺得黑森林的空間已經小到容不下你們龐大的沉睡身軀,所以出來找尋空間的麽?外麵很危險,孩子家家的還是迴家睡迴籠覺比較實在。”老狗的笑容不減,卻是已經在趕人了。


    “你!”血蝠巨獸畢竟是巨獸中的一個比較強悍的存在,如果不是因為魏老的請求,他才懶得跑那麽遠,跟一座山打交道。


    偏偏這座山,還曾經把他的投影揍的找不著北,被那些沒有沉睡的巨獸笑話了數年。


    “你不過就是一座在羅刹海中一塊吸取海之能量修煉成精的山石,僥幸被人類當做第二替身,才能離了死體化作凡軀,你拽什麽拽!還不是一座破山,真以為自己能夠越長越高,捅破了天啊!”血蝠巨獸的嘴不僅能吸收血氣,更是惡毒非常。老狗的底細魏老曾經告訴過他,至於一截殘驅的魏老是怎麽知道的,血蝠巨獸懶得去追究,打不過能說就行。


    誰說嘴炮的終極目標是板磚。


    哪怕是板磚,身後擁有黑森林的天然加成,他又是以一半真身前來,不信鬥不過這個喜歡拿板磚拍人的老病秧子。


    話雖然是這麽說,想法也是相當的自我,經曆過無數次戰鬥和三次挨揍經曆的血蝠巨獸還是能夠理解自己接下來的動作,轉身,哧溜溜的逃竄進了黑森林深處。


    老狗再怎麽折騰他,也殺不死他,但是板磚落在身上是很疼的。


    對於這個疼痛,他深有體會。


    老狗的笑意收斂入容,眼神漸漸冰寒,山石天然的透射能力,瞬間穿透黑森林方圓百裏之地,靈識中清楚的映出數隻沉睡的巨獸霍然張目,將目光投向打擾他們睡夢的老狗。


    老狗根本不管這群巨獸的憤怒,他在黑森林待了七年,雖然終究沒有找到黑森林的獸元空間,但也了解這群懶散愛睡覺的巨獸的習慣,除非你自己去招惹或者術士啟用召喚幕布召喚它們,否則很少有像血蝠巨獸這樣自動自覺溜達出來的另類。


    他的目光在黑森林百裏之內掃視數分鍾,但那個奸猾的血蝠巨獸不知道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值此伏戌波大事將了的關鍵時刻,他不敢掉以輕心,幾乎不輕易離開黑森林的巨獸居然會主動跑出來,本身就是值得密切關注的事宜。他必須守在南門,如果血蝠巨獸目的是為了擾亂非徒穀的話,那他無論如何都得對其進行阻攔。


    可是,他皺起眉頭,沒有自己的幫助,伏戌波如何在三個強者中完成逆天擊殺,更何況,死去這麽多人,冤魂所具有的誘惑力已經足夠死靈王座再次無上降臨。即便已經籌謀數年,但任何事情都不會按照計劃一一進行,否則世間也就沒有那麽多的是是非非。


    黑森林深處,血蝠巨獸的真身翻了個身子,對蹲在他嘴旁的半截骷髏架子問道:


    “幹啥讓我麵對這個喜歡拿板磚拍人的石頭啊。你不知道我討厭這家夥討厭的要死。”


    魏老荷荷著,沒有迴答,隻是望著黑森林的北方深處,那裏的城池中有無數死徒正在向南門而來。


    他清楚老狗守護著南門,那就沒有人可以從南門逃出,但如果有實力相當的家夥和老狗對打呢?


    他喀拉拉的將骷髏架子朝向血蝠巨獸,血蝠公爵望著他荷荷詭異的笑容,如果不是身子過於龐大,他恨不得立即跳出數公裏遠,逃得遠遠的,哭喪著臉說道:


    “喂,喂,我不是打不過他,但特麽的他的板磚打在身上真的很疼唉。”


    魏老知道這個奸猾的家夥不是怕老狗的揍,而是沒有足夠的利益交換或者說威脅的手段。


    魏老顫巍巍的,抖抖索索的,那抖索的模樣看的血蝠公爵深恐他一個不小心就散落成了骨頭架子,那樣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安穩的去睡大覺了。


    然而魏老這樣抖索在他麵前無數次,每次他都眼巴巴等著魏老自動化作骨頭渣子,可惜每次魏老都頑強的活了下來,而且還能從他的顫抖中掏出不知道在哪揣著的,能夠引誘他的好東西。


    血蝠巨獸最好奇的就是這個老不死的骷髏架子是怎麽把那麽多東西藏在骷髏肚子裏的,那裏麵明明什麽都沒有。


    神奇的人類。哦,不,是神奇的骷髏架子。


    望著那簇閃閃發光,放射著鮮紅醇香的血食,血蝠公爵舔了舔嘴唇,眼中流露出貪婪和渴望的眼神。


    魏老荷荷地像是要吐出什麽話,隻是缺少必要的發聲器官,他的聲音隻能通過心靈溝通聯絡到血蝠巨獸的腦袋裏:


    “一顆新鮮出爐的來自修禪境腐血食,這可是千年才能攢聚成一塊的寶貝哦,吃一顆,能讓你睡上一百年肚子不會餓。”


    “為了能夠好好的睡覺,我挨一次打就是。是不是把那批家夥帶進黑森林就可以?老狗不會追進來麽?”血蝠公爵終究是隻巨獸,而且和正常的巨獸一樣,貪睡好吃。無限的智商也在無盡的睡夢中退化成隻知道吃的憨貨,再奸猾也不夠魏老的奸詐。不過它還是問了個值得注意的問題,用以證明自己不是笨蛋,也不是隻知道出工不出力的吃白食,是有頭腦和智商滴。


    “不會,他擋住你就可以了,追進來他負擔不起那種損失。他終究是塊依靠伏戌波而存在的石頭,伏戌波死了,他也就沒有撲騰的能力了。”


    “話說伏戌波什麽的,我不關心哈。不過我睡這麽久,黑森林外麵多了座城市我還真不知道,而且以前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琉璃境跑黑森林撒野。”他瞥了一眼魏老,心裏暗自嘀咕“你也是不長眼的,可恨老子心好。”


    “琉璃境早就覆滅了。現在死亡地界第三層是修羅一族當家,修羅境通過換層大會,得到了第三層的統治權,至於琉璃境則退到第五層去了。”作為第五層時就是死徒的魏老歎息道:


    “所以說,你們這幫子就知道吃和睡的憨貨,以後被人滅了都不知道。”


    “誰敢滅黑森林!他當我黑森林體係是刷經驗的副本啊!獸元空間睡著的那些老巨獸,隨便哪個出去也是堪比三大尊者的級別。切!”血蝠公爵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吐露的信息多了點,雖然身邊這家夥是個骷髏架子,但架不住過段時間就往黑森林遷移的那些人類啊。


    它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小意地問道:


    “我剛才說什麽了麽?”


    “我沒聽到。”某骷髏架子無恥地迴答道,心裏卻樂開了花。


    畢竟是相處許久的同伴,血蝠公爵當然清楚魏老的迴答是吸飽了水的海綿,水分十足。所以也算是破罐子破摔的叫嚷道:


    “聽到又怎樣,你又不能去!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已經有人被拉進獸元空間了。是人哦,聽說是延奇老怪物的兒子白延奇拉進去的,說是對上眼了,要做他的寵獸。說不定,以後我們巨獸一族還能靠人類稱霸死亡地界呢。”


    “偉大的黑森林,請原諒憨貨的意淫。”魏老伸出白滲滲的骷髏爪子在身前劃了一個三角符號,默默禱告道。


    “切。黑森林才不會迴應你這個偽劣的死靈骷髏呢,好好的不死去死亡沼澤,跑黑森林裏來。也不知道死靈王座是不是根本沒有意識到你的存在。話說,你是不是沒有靈魂的骷髏架子啊,是不是啊,是不是啊......”血蝠公爵突然想起死亡地界任何種族都知道的傳言,興奮地問道。


    “我特麽沒靈魂,我附體個屁啊!”魏老的憤怒聲音在血蝠公爵腦海中嗡嗡作響。


    “你說,真的有那種沒有靈魂跑到死亡地界的麽?凡是沒有靈魂的都被死亡地界的法則碾壓無蹤了。要真有,那可是顛覆死亡地界法則的存在啊,得被多少人覬覦啊,絕對寶貝。摩訶功法,術士之能,術元之力,還有神奇的泯術,都能夠學習。我的天,說不定我們巨獸一族的獸元也能存在於他體內呢。”


    “做夢。”魏老無情地打擊著某個抱著巨獸一族強大意淫夢想的奸猾但依舊是憨貨的憨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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