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午飯時間稍早一點。


    亞美和順平走在山路上。


    「但是……你生氣了呢,因為那個貴族」


    「是啊,我們做了那麽多事情,完了卻隻給那麽點報酬,這可不行」


    「倒不如說,當作封口費之類的多少再多給我們一點兒也沒關係吧……」


    「大概是這樣吧」


    「果然我……現在也還在抱怨」


    「不,所以說沒關係。雖說是匿名,但實質上是大貴族的委托……而且是肮髒的工作吧?考慮到情況,作為對公會的貢獻,得到了相當高的評價。」


    「但是,錢很重要啊?沒有得到相應的報酬……」


    「不要在意錢的事了」


    「當然隻要有順平這麽強就能賺不少錢──」


    聽到亞美的台詞,順平笑了。


    現在的亞美的實力完全可以與a級冒險者抗衡。


    雖說不是高級職業,但等級相當於s級。如果想賺錢的話,幾年就能賺夠可以玩一輩子的財富了吧。


    但是,由於急劇的等級提升,亞美現在的能力和自我認識似乎存在些許偏差。


    「所以你別在意」


    「嗯……如果順平這麽說就算了……我們的主力本來就是順平的。我隻是個配菜」


    就在那個時候──從森林出來了。


    能看到的是一條綿延不斷的坡道。


    「哦,好懷念啊……這個印象」


    「嗯?印象?」


    「嗯。我覺得走到妹妹所在的村子用不了兩個小時」


    「會不會搞錯?你總是犯糊塗」


    亞美指了指樹叢間的古老教堂。


    「因為有那個教堂,所以不會錯」


    「嗯……真是破爛不堪」


    「在這個世界上哪裏的鄉下教堂都是那樣的哦?所以在這附近,那裏是唯一的教堂。那裏是隻會在真正特別的活動中使用的……是一個神聖的場所」


    「是在婚禮上使用的那種感覺嗎?」


    「嗯,就是這麽迴事」


    但是……順平感慨地說。


    「一個月……花了好長時間呢」


    「因為要處理好幾個委托。花費了比計劃多一點的時間也不過分」


    「嘛,托你的福,我們差不多可以成為a級的冒險者了」


    冒險者等級從b變成a。那意味著可以轉職為高級職業。


    所謂中級職業轉職到高級職業的級別,即到現在為止的等級提升的獎勵點數每一集再增加5點,可以分配給狀態值。


    如果是順平的話,因為等級超過了1000級,所以增加的獎勵點數總數超過5000點。


    「就是這麽迴事。我的等級是250級多一點,獎勵點數也能再多分配1250點以上」


    「啊啊,在狀態值上和s級冒險者的中層到上層相比也毫不遜色喲」


    「作為盜賊的我遇到了順平……僅僅一個月就變成這樣,真是不懂的人生啊」


    看著臉上掛著高興的表情這麽說著的亞美,順平感慨地點頭。


    然後一邊仰望天空一邊想。


    ──至少這樣,這家夥就能在這個世界上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了吧。是的,即使我不在。


    順平突然眼眶一熱,自嘲地笑了。


    「嗯?怎麽了順平?」


    「不,沒什麽。隻是……」


    「隻是?」


    「謝謝你」


    「謝謝我……?」


    「對我來說你就是你」


    真是的……亞美歪著頭說。


    「那麽,怎麽走呢。你的村子」


    「爬完那個坡道就進入下坡。那個時候應該能看到的。和妹妹好久沒見麵了,真的很期待呢」


    「時隔三年左右了吧?」


    「嗯」


    亞美用手托住下巴。


    「每個月寄生活費,也有書信來往,所以也沒有完全疏遠呢」


    說著,亞美叫出了物品箱。


    他翻了翻裏麵的東西,取出一捆紙。


    「看,這個」


    「信?有成百上千的量吧……」


    「是收養我們的老爺爺和老奶奶,還有妹妹寄來的信。每個月都有兩三次的交流,所以數量相當多」


    接過一疊重量感十足的信後,順平露出驚訝的表情。


    「但是……你們姐妹的運氣真的很好哦?」


    「嗯?」


    「被一對沒有孩子的老夫婦撿起來……雖然可能很窮,但是被人溫柔地對待著生活在一起。如果把這些信也寄過去的話應該真的很珍視你們吧」


    亞美哈哈地笑了。


    「我們確實受到了重視,也許就像是真正的孩子一樣受到了保護吧。但是,因為歉收而吃不飽,我離家出走出去打工了呢?盡管如此……運氣好嗎?」


    順平歎了口氣。


    「外出打工,是你自己要去的吧?」


    「嗯。如果照那樣下去的話所有人都將會餓死」


    「那樣的話,你很幸運呢」


    「我和妹妹分開了喲?把妹妹一個人留在這樣的世界真的讓人擔心,會很擔心……為什麽順平能這麽斷言呢?」


    亞美意外地瞪了一眼順平。


    「盡管如此你還是很幸運喲。不管怎麽說……我那個時候……」


    「順平那個時候……順平來到這邊的世界的時候的事麽?」


    聽到這裏,順平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然後,真是糟糕啊……他聳聳肩說。


    「不,什麽都沒有。不要介意剛才的發言」


    然後亞美停下了腳步,抓住了順平的肩膀。


    「喂,順平,你到底發生過什麽?剛才……順平在害怕什麽?」


    「害怕嗎?」


    「一直……你很在意時間吧?而且……夜裏也會做噩夢……」


    「……」


    「聽過很多次,真的是對我也不能說的事情嗎?」


    「……」


    本來,順平打算在b級選拔考試結束時就與亞美分手的。


    如果與肉體關係疊加到一起,即使不願意,感情也會加深。


    如果是彼此的第一次體驗,那就更不用說了。


    但是,順平必須迴到他的那個地方的迷宮。


    即使順平能在迷宮內順利前進,那也跟死亡之旅沒什麽區別。


    感情越移越深——正因為這是今生的別離——離別時就會變得更痛苦。


    對順平來說是如此,對亞美來說也是如此吧。


    但是,即使明白這一點,也沒有在考試結束的同時分手。


    不,是不可能做到。


    在順平看來,能在外麵度過的時間有一種死刑緩期執行的意思。


    那樣的話,即使是為了讓所剩無幾的餘生有所收獲,哪怕隻能享受一點的人生,又有誰會責怪呢?


    「……」


    「……」


    彼此無言地走在長長的坡道上。


    走了幾十分鍾,或者可能是一個小時,不一會兒就到達了坡道的頂點


    。


    「這又是……真是個奇怪的地形啊」


    順平不禁對眼前的光景喃喃說道。


    小山丘的下方是大海。離陸地稍遠的地方就能看到小島。


    通向小島的一條道路,兩旁是陡峭的懸崖峭壁。到海麵的距離是一百米左右。道路大概有十米寬吧。


    小島本身周圍也是懸崖絕壁。仿佛是從海上浮現出來的島嶼……可以這麽形容吧。


    「那麽,村子在哪裏?」


    「那個小島上有一個村落。因為是小村莊,從這裏還看不到吧。我想再走一會兒就能看到了……」


    「可是,為什麽在這樣的地形上有村子呢?」


    「啊,那是一個有曆史的村子呢」


    「有曆史的?」


    「原本呢,我的村子裏有個迷宮。有一種說法是,在這種關係下,陸地以那種扭曲的形式從海上浮出水麵。」


    「迷宮……」


    聽到這句話,順平的臉上頓時血色盡失。


    雖然知道這和那個地方的迷宮是兩迴事,但條件反射讓他想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嗯?怎麽了順平?」


    「不,沒什麽。繼續說吧。說下……為什麽如果有迷宮的話,會變成從那樣的海裏浮現出來的地形呢?」


    「是隨著時間,規模變得巨大的迷宮吧。不是深深潛入地下,而是像塔一樣向上延伸的那種感覺?與迷宮一起,島嶼本身也誇張地隆起,直至現在。雖說入口不是在海裏,而是在地上。」


    「唿……規模變得巨大。雖然有點難以置信,但異世界基本上什麽都有呢」


    「然後,是不死係的怪物橫行的迷宮喲。多虧了那個……以前我們的村子被稱為腐敗的村子。」


    「被說得太過分了吧那個?隻不過是在這座島上有個有不死者徘徊的迷宮,不是嗎?」


    「當然,這樣的稱唿是理所當然的,島外的村落差別也很大。因為稅金關係,也會毫無道理地被剝削,好像也很糟糕呢」


    「不死者也會從迷宮裏爬出來的吧,大概會在什麽地方又踩又踢的吧」


    亞美點了點頭。


    「所以,幾百年前,村子裏的人們團結一致,進行了一項工程。」


    「工程?」


    「嗯。使迷宮的危害無效化的一個大工程」


    「把迷宮的危害……無效化?那樣的事能做到嗎!?怎麽做到的!?怎麽把迷宮的危害無效化的!?」


    對大聲說話的順平,亞美哈哈地笑著迴應道。


    「即使這麽說,事情其實也非常簡單。通往迷宮的入口隻有一個洞,而且洞口很小」


    「那是……」


    順平像是吃癟似的全身無力地垂下了了肩膀。


    「嗯。拿來很多大大小小的各種各樣的岩石,填埋了入口的洞。對於那些不死者來說,迷宮裏好像是非常容易棲息的環境,所以也沒有強行出來,這樣就解決了」


    「對迷宮的無效化有所期待的我真是虧了。沒想到是那麽荒唐的事」


    「但是呢。對住在那裏的人來說是很重要的喲」


    看著眼神認真的亞美,順平的表情變得很難看。


    「確實是這樣呢。說得有點過分了。不好意思啊」


    「知道就好」


    「但是……」


    順平聳聳肩說。


    「那個……還是叫腐敗的村莊嗎?封印了迷宮這件事,也沒能讓你們的村子逃脫無謂的迫害嗎?」


    「畢竟是幾百年以前的事了。現在完全沒有那種事了哦。隻是……還是有些餘音的吧」


    「餘音?」


    「不死之迷宮就在附近吧?因為這種關係,在風俗和傳說中留下了很多東西。和其他村子裏的人不同呢」


    「事思考方式嗎?」


    「你知道什麽是輪迴轉世嗎?」


    「喂喂別傻了啊?住在日本的我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輪迴轉世喲」


    順平無奈地歎了口氣。


    「嘛,我們肯定會認為那是不能輕信的吧?但是,在那個村子裏,至今仍相信那是現實。其他的還有黃泉返迴什麽的也被相信著……譬如火葬還是按照法度土葬,村長等地位高的人也會被仔細地做成木乃伊。除此之外──」


    於是順平抱著頭蹲在原地。


    「痛……」


    「怎麽啦?」


    當亞美這麽問的時候,順平的腦中響起了機器聲音的播報。


    ──和不死傳說有關的信息接觸了一定以上。為了接近核心的信息,以使詞典值降低5為交換進行記憶的再構築。


    「………………不,有點頭痛。然後呢?」


    「順平說這是無中生有的迫害,但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無中生有的」


    「嗯?什麽意思?」


    「雖然現在隻有一部分人,但是以前有相當比例的人做過類似邪神崇拜的事情。所以當封印不死者迷宮的時候,就會發現它其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邪神……崇拜?」


    「幾乎都是傳說中的魔物,你知道不死者之王嗎?」


    「知道喲知道……」


    順平自嘲地笑了。


    不可能忘記。因為是那個迷宮中第一個血祭掉的怪物。


    「嗯?什麽都知道是怎麽迴事?就像見過麵一樣……」


    順平連忙改口。


    「不是的,你知道這時多麽有名的魔物吧?」


    「啊啊,是這麽迴事」


    「那麽,不死者之王怎麽了?」


    「因為那個魔物在迷宮的最深處,是邪神崇拜的信仰對象吧。那個魔鬼擁有特殊的技能──」


    攻擊無效嗎……順平想。


    確實那個技能是和神對等的東西,如果沒注意到弱點的話,怎樣的強者也絕對贏不了。


    「──生與死。換句話說,如果短期內反複複活和死亡,死的概念就不能完全操縱了之類的。所以如果崇拜掌管死亡的邪神的話,就能得到黃泉返迴和輪迴轉世的力量……是這麽個道理」


    咚的一聲,順平的心髒在跳動。


    然後像剛才的重複一樣,機器聲音在大腦中流動。


    ──詞典值下降10。關於不死者之王的特殊技能【攻擊無效】的原因,因為考慮到到現在為止的信息有逼近自身狀態核心的可能性,再次進行記憶的再構築。


    聲音在顱內響起的同時,比剛才更強烈的疼痛令順平表情扭曲。


    看到亞美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順平平靜地說。


    「潛藏在迷宮最深處的傳說中的魔物……呢」


    「嗯,隻是個傳說,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


    「傳說……」


    於是順平問亞美。


    「雖然是一種隨意的印象,但說到迷宮最深的地方,boss和財寶是肯定有的吧?」


    「不是隨意的印象哦,在這個世界上,說到迷宮,最深處一般都有boss有財寶呢」


    哪裏都是遊戲啊……順平笑著說。


    「嘛,因為是有狀態值的世界,所以是理所當然的吧。那麽,除了不死者之王之外,在那個不死者迷宮的最深處還有什麽財寶呢?」


    「再迴到剛才邪神崇拜的話題,它強烈地吸引了信徒們的心哦」


    「嗯?什麽意思?」


    「聽說有司掌不老不死的神器──」


    然後順平的視野突然黑掉了。


    接著周圍的聲音完全聽不見,也感覺不到味道了。最後,一切感覺消失,包括感受太陽的溫暖和風的觸覺功能。


    視覺


    聽覺


    嗅覺


    觸覺


    味覺。


    順平感到五感全部消失了,仿佛置身於沒有上下的無限廣闊的黑暗中。


    一片的漆黑。大腦發出極大的警報聲音,同時發出機器聲音。


    ──緊急情況。觸及了核心。為了換取釋放刻在武田順平靈魂中的原有能力的一部分,再次將詞典值恢複到初始狀態。


    下一瞬間,在順平的視野裏出現了亞美。


    「喂順平?不要緊吧?」


    「不,沒什麽……」


    但是……順平把手伸到眉間。


    腦幹隱隱作痛的感覺。


    有什麽不對勁……順平想。


    ──我為什麽……這麽容易就愛上亞美了呢?不,為什麽我這麽輕易就被亞美吸引了呢?


    中了木戶和紀子等人的圈套,除此之外也因為人類的惡意而幾次看見過傷痛。


    但是為什麽那樣簡單,我就和亞美交織在一起了呢?


    在發生性行為的過程中和事後都是最沒有防備的,睡覺的時候也是最好的時機……


    確實,從結果上來說,亞美並不是會做那種事的女人,不過,那時正處於公會考試中,關於亞美的事完全不知道……那是多麽危險的是,對於我來說……


    「………………」


    亞美擔心地看著沉默著的順平。


    「真的沒問題嗎?臉色很難看喲?」


    亞美的話讓順平迴過神來。


    然後苦笑著說。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偶爾會頭疼。別放在心上」


    「嗯。從和平白癡的日本來到這樣的世界的精神壓力造成的是麽?」


    「我想就是這麽迴事吧」


    「啊啊,說到壓力,我的月經不調也很嚴重呢」


    「那是當然的。如果神經正常的話,來到這樣的世界,身體的某個部位受到壓力的影響是理所當然的」


    亞美惡意地笑了。


    「但是,這兩個月的月經不調可能是順平的原因吧。這個月都晚了兩個星期」


    順平用呆傻的表情張大了嘴巴。


    「誒!?」


    順平捏著冷汗問亞美。


    「……真的嗎?」


    於是亞美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肯定是騙人的。順平是絕對不會那麽輕易地弄出來的」


    聽到這句話,順平鬆了一口氣。


    「這種謊言會讓人膽戰心驚,真的要停下。這是不好的」


    思索了一會兒,順平搖了搖頭。


    「話雖如此,即使有避孕該出來的時候還是會出來的……我得多想一想啊」


    「你在想什麽呢?」


    「不管你說什麽也……」


    看到陷入困境的順平,亞美惡意地笑了。


    「你在猶豫和我做愛嗎?那麽今晚你就不射了嗎?」


    「……」


    「不來了嗎?你還要考慮很多的事吧?」


    「……」


    「嗯,是啊。順平也有自己的想法,還是不來了吧」


    「…………那就以比平時更早的時間提前拔出來,然後再往外射吧」


    亞美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順平的肩膀。


    「坦率就好」


    就在她得意洋洋地開始走路的時候,順平發現了異變。


    「喂,你們的村子在那邊對嗎?」


    「嗯。差不多看到了呢。那個方向沒錯……誒?」


    亞美抬起頭來的同時變得啞口無言。


    那個方向,是小村莊和農田。但是,村子的各個地方都冒著熏黑的煙。


    兩人點了點頭,就這樣跑下了坡道。


    越接近,情況就越能準確地把握。


    可以看出,村子裏的建築大多都被被燒盡了,而沒有被燒毀的房屋則是被毀壞殆盡。


    「什麽?什……麽?」


    對亞美的話,順平沒有迴應,支撐著眼看就要崩潰的她的肩膀奔跑著。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順平即將到達的眼前的村子的狀況的話──


    ──徹底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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