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見,雖然無法觸摸,它卻非常重要。


    隻要想到這件事,胸口就會湧現一股熱意,心口就會感到緊縮。


    她想好好珍惜它,小心地保存它。


    想把它深深埋藏在心底。


    就像在收藏很重要很重要的寶物一樣,在寶箱上麵加上大鎖。


    很小心,很小心的……


    ※


    生活的地方變近,就表示相處在一起的時間變多嗎?事實並非如此。


    自己開的蛋糕店一大早就很忙碌,為了得到新商品的靈感,她在傍晚時四處找尋食材或是觀摩其他店家的次數也變多了。既然如此,待在學校裏的時間就自然而然變成了兩人能碰到麵的時間。


    「也就是說,情況跟一年級時差不多羅。」


    「嗚嗚……」


    在米菲的結論下,梅珍隻能發出哀吟。


    現在是午休時間。隻有米菲跟梅珍一起吃午餐,娜爾姬被叫去做都市警察的工作了。


    「不,相處的時間反而還變少了吧?」


    兒時玩伴環顧教室四周。在無法反駁她的情況下,梅珍也跟著迴過頭。她的視線前方是雷馮的座位,但座位上卻沒有半個人。


    最近雷馮似乎在忙一些事情。先不論短暫的下課時間,午休時他幾乎都會外出而沒待在教室。


    「不曉得是表情還是眼神,不覺得雷頓最近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嗎?」


    「嗯——」


    梅珍含糊帶過,但她也有這種感覺。她跟米菲一樣,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這種感覺。


    雷馮找到了努力的方向——要這樣說的話,或許可以用這種方式形容,梅珍卻也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


    應該說那件事並不有趣,或是他太拚命呢?


    「……他在煩惱某件事?」


    「啊,搞不好喔。」


    米菲對梅珍的輕聲低喃用力地點頭。


    「他感覺起來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呢。我覺得雷頓平常表現的跟以前一樣,事實上好像也跟過去一樣悠哉。是說,他一年級時就因為打工或是其他事情而沒什麽空,最近我卻覺得他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嗯——果然很奇怪呢。」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啊?」


    雷馮是武藝家,而且還在集合眾多武藝家的武藝科中,隸屬於聚集精銳而成的小隊之一,第十七小隊。


    即使在那些人之中,他還是以個人戰技立於頂點的人物。


    看到這樣的他如此拚命,不免令人擔心是不是有什麽大事將發生。


    「這個嘛……會長的態度並沒有什麽大改變,所以我想應該不是這樣吧。」


    米菲有在做記者的打工,所以很清楚這一類的情報。


    「就算刻意保密,隻要看那些大人物的舉止或是表情,就能隱約感覺出是不是真的有那麽一迴事,不過我看學生會那邊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動作呢。」


    「是嗎?」


    米菲的話讓梅珍鬆了一口氣。她覺得搞不好又會發生跟去年年底一樣的大騷動,所以相當不安。


    可是,比起這些事情,更重要的是……


    「雷頓他,不要緊吧?」


    光看去年,雷馮做了那些事,露出煩惱至極的模樣後,好像還受到很大的傷害。


    他是不是在心裏藏著不能告訴別人的某種煩惱?如果這件事跟學生會無關,就是某種私事羅?


    「沒辦法幫他什麽忙嗎?」


    梅珍試著把話說了出來,但她也不曉得自己能替雷馮做些什麽。


    「你之前覺得跟他相處的時間會變多吧?」


    「我沒這樣……」


    被米菲挖苦似地問道後,梅珍露出困擾的表情。


    如果說自己沒這樣想的話,那梅珍就是在說謊了。然而,事實上梅珍也一直四處尋找著可以開蛋糕店的店麵。雖然她略微適應了與陌生人的相處,卻不認為自己也能成為一名能正麵應對許多客人的店長,事實上她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想開一間蛋糕批發店。


    找不到適合的店麵也是事實。


    隻不過她之所以找不到店麵,也是因為地點必須限定在與兒時玩伴一起住的公寓附近。


    隻要有心搬家,就能找到適合的店麵。既然不是以招攬客人為主,地點選在偏遠場所也無所謂。


    可是這麽一來,就得搬到對米菲與娜爾姬而言並不便利的地方。


    可以的話,她並不想離開她們。


    事實上,這種心情也阻礙了她找尋店麵的行動。


    所以在慶祝雷馮搬家的宴會上,雖然是在現場氣氛感染下做出的決定,梅珍還是下定決心要一個人住。就算到了現在,她還是認為自己做了一個能順便解決店麵問題的最佳抉擇。


    至於蛋糕店方麵,在前來打工的店員,也就是住同棟公寓的娃媞·雷的幫助下,生意進行得相當順利。


    然而,梅珍卻覺得自己與雷馮碰麵的機會比以前更少了。


    「這個嘛——雖然隻過了一年,不過很多事情都變了呢。」


    也許是懶得繼續開玩笑吧,米菲以認真的臉龐如此低喃:


    「連交到我手中的業務責任都大了一些,娜爾姬應該也是這樣吧。」


    「嗯。」


    梅珍也有了自己的店。舉例來說,如果想在故鄉做這種事的話,一定要花更多時間存錢才行。不過,學園都市的體係中存在著明確的製度,可以支援學生做他們想做的事,所以才能這麽快實現這個夢想。


    隻要有意願,想做任何嚐試都行——這就是學園都市的理念。


    所以,有目標的學生們立刻就會變得很忙。


    梅珍是這樣,米菲與娜爾姬也是如此。


    雷馮或許也是這樣。


    「可是呀——」


    「嗯?」


    米菲的話讓梅珍抬起臉龐。


    「雷頓做的事好像很重大呢,不覺得他一點也不樂在其中嗎?」


    「……或許吧。」


    梅珍同意這一番話。這句話與雷馮不同於平常的表現一拍即合,令她感到這個答案絕對不會有錯。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雷頓來說是好事嗎?」


    「或許吧。」


    米菲點點頭,兩人有好一會兒沒任何話題地吃著午餐。


    (可是……)


    梅珍不曉得雷馮在做些什麽。


    而且她覺得似乎還有另一個更大的隱憂。這件事不是雷馮正在做什麽,而是與雷馮做了這件事後所產生的其中一個結果有關……


    這種隻能說是預感的小小不安,有如棘刺般深深插入梅珍的心口,怎麽拔也拔不掉。


    ※


    說到梅珍擔心著的雷馮正在做些什麽嘛,他正在訓練中。


    他在校舍的屋頂上。


    這是一邊使用殺剄,一邊凝眾剄流的訓練。所謂的抹消氣息,指的也就是不讓剄的流動漏泄到體外。在這種狀況下凝聚剄流雖會讓體內累積多餘的熱能,不過如果能在製造剄流時不產生這些多餘的熱能,那就是最有效率的鏈剄法。


    隻要提升凝聚剄流的速度,出招速度也會跟著變快。


    追加連彈的速度也會提升。


    既然無法期望鏈金鋼性能有顯著的提升,就隻能重新審視剄流的使用方式。現在這種使用的方法雖然也會對鏈金鋼造成異常沉重的負荷,但至少已經不會再發生一招都無法使用就弄壞鏈金鋼的情況了。


    雷馮不是沒有幹脆不要用鏈金鋼,直接使用剄技就行了的想法。


    可是,鏈金鋼的材質特性與內部構造,讓它能以有效率的方式變換剄流。無


    視這種能力發出剄技的話,就隻能使出像是衝剄般的單純技巧。


    現在才這樣做雖然有點遲,不過這種技巧還是有它能派上用場的時候。可是,也不能光靠這項武器進行戰鬥。


    「我實在是很笨手笨腳呐。」


    這種念頭忽然浮現腦海,雷馮歎了一口氣。


    隻要是與武藝相關的事,不論是哪一方麵,雷馮都能以小聰明補足他的弱項,甚至可以說他從未想過這一點才是問題的症結。雷馮認為自己的強項就是遇到危急狀況時有很多方式可以應對,但事實上每種應對方式的數值卻也因此變低。


    大部分的天劍繼承者,在緊急時能采用的應對方式並不多。然而,在為數不多的應對方式中,卻隱藏著極為龐大的力量,而這也是他們有資格成為天劍繼承者的理由。


    雷馮很在意吉爾托雷說自己是「隻會耍小聰明的小鬼」。


    如果有人要雷馮選一項自己最拿手的武技,那他果然還是會選刀術吧。然而事到如今,雷馮並不想將戰鬥風格改變成排除鋼絲技巧的戰法,因為雷馮覺得鋼絲技巧已經以它自己的方式變成了他的血肉。


    然而,如果有人問雷馮能否靠這種鋼絲技巧對抗林戴斯的話,他也會感到困擾。


    「總之……要先強化連彈,再來要是有擴大剄路的方法就好了呢。」


    雷馮決定著當下的目標,但他此時卻又歎了一口氣。比起鏈金鋼,他更想突破肉體本身的剄流極限。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擴張剄的通道,也就是剄路,不過根據一般的說法,這種事不管怎麽訓練都沒有用。


    「好不容易才找到頭緒的……」


    雷馮再次歎氣。


    眼前出現了什麽。


    那是在之前的任務中遇到的無人都市和一位名為吉爾托雷的老武藝家。


    那個老人是妮娜的曾耝父……似乎是比她的祖父或是一般的曾祖父還久遠的血親。


    那個人試圖來到潔爾妮,但雷馮與妮娜成功阻止了他,途中還跟更來路不明、可能是汙染獸的怪物發生戰鬥。


    即使發生了這種事,妮娜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然而,雷馮開始有了另一種想法——也許她不是「不說」,而是「沒辦法說」?


    「對你來說,這個想法或許還滿聰明的呢。」


    事後向菲麗說明這個想法時,她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很在意在途中出現的怪物。根據你的敘述,它不隻可以自由變化形態,每顆微粒物質還具備獨立的判斷能力,這些微粒有可能以眾合成一隻怪物的形態,進行群體活動。」


    「……啊。」


    雷馮幾乎聽不懂菲麗的艱深解說,不過「群體」這個字眼卻讓他想起一隻汙染獸。


    「貝希默多。」


    過去在古連丹的時候,雷馮仍是天劍繼承者的那個時候,曾跟林戴斯還有薩瓦利斯聯手對付過一隻老性體,德爾波妮當時似乎就是這樣解釋那隻汙染獸的。


    「原來如此,既然有這種前例,那之前出現在那邊的怪物就極有可能是這種存在。既然如此,我們也必須設想這種存在以微粒物質的形態,潛伏在潔爾妮監視的可能。」


    「怎麽會……」


    「現在的狀況無法百分之百否定這個推論。」


    菲麗如此斷言,雷馮手中也沒有能否定這種想法的根據。


    「既然有可能遭到監視,我們也不能做出輕率的行動或是發言呢。」


    「啊……沒錯。」


    「那麽,我們要盡可能避免談這件事。」


    「好。」


    「我們正處於一邊觀察都市與隊長的狀況,一邊累積力量的時期呢。」


    菲麗的這句話,讓雷馮過著默默練功的日子。


    這種事要做到何時才行呢?


    在不曉得答案的情況下,都市不知不覺間就進入了夏季帶。


    雷馮不是不焦躁。然而仔細想過後,雷馮也發現這件事可以從另一種角度來看。這種重壓其實跟在古連丹時那種不曉得汙染獸何時會襲擊而來,隻能每日鍛鏈武藝的情況一樣。


    這麽一想後,雷馮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在走投無路的心境下做事,隻會不斷重複失敗,這一點雷馮已經從去年發生的種種事件中得到了教訓。


    「重點是怎麽去想。」


    雷馮一邊凝聚剄流,一邊如此低喃。在不讓這棟校舍的武藝科學生發現自身剄流的情況下能凝聚多少剄流,這就是自己現在的課題。


    一邊使用殺剄一邊製造剄流,跟在氣球裏麵灌空氣很像。殺剄就是氣球,而剄流就是空氣。在氣球強度的容許範圍下,可以不斷將空氣灌入其中。氣球雖然會變大,但隻要氣球沒發出破掉的爆裂聲,就不會有人察覺到氣球的存在。


    也就是說,在不讓氣球破掉的情況下能灌入多少空氣?要用什麽樣的速度灌入空氣才適當?能否提升氣球本身的強度?雷馮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讓氣球漲大。


    一邊使用殺剄一邊製造剄流,指的就是這麽一迴事。


    「怎麽去想……」


    他再次低喃。


    妮娜被卷入了某種問題,而且目前已經得知這個問題相當重大。


    然而,問題本身並未露出真貌。


    可是,隻要用自己過去待在古連丹時的心態,從另一種角度看待這種情況,就能出乎意料地順利消除這種焦躁。老性體的能力形形色色,彼此間也有著極大差異,所以經常會遇見遭遇到對手後才曉得敵人實力的狀況。


    仔細想想,不知道敵人虛實的狀況其實根本很平常。


    妮娜在這裏。那麽,敵人或許有一天就會出現在這裏,或者是妮娜有一天會離開這裏。


    「如果那樣的話,我隻要跟著去……」


    他如此喃道。


    低喃後,一個小小的疑問浮現心頭。


    那個問題是,為何自己要做到這種地步呢……?


    自己有必要為了妮娜做到這個地步嗎?


    「該怎麽說呢?」


    他不是很懂。


    然而,雷馮卻也沒辦法就這樣舍棄妮娜。光是浮現這種想法,就讓他感到內疚。


    是因為自己太好心嗎?


    「她對我有恩呢。」


    剛來到潔爾妮時的自己,完全喪失了身為武藝家的自信。雖然並非故意,妮娜還是強硬地把雷馮留在武藝家這個角色上麵,也因此發生了許多事。結果,許多死結都解開了。


    雖然也發生了新的問題,但那些都是雷馮自己的問題,妮娜並不是原因。


    就是因為有妮娜在,雷馮才能保持武藝家之姿。


    「不可能放棄她。」


    雷馮再次低喃。


    「……不過,什麽事也沒發生。」


    話雖如此,自從那座無人都市的戰役過後,季節已經完全轉變了。在那之後沒出現明顯的變動,甚至沒有汙染獸來襲,時光就這樣極平穩地流動著。


    或許這才是學園都市的日常生活吧。然而,對於在古連丹長大,之前又過著動蕩日子的雷馮而言,這種和平時光也讓他感到有些焦躁。


    「可是,其實這樣才是最好吧?」


    不習慣這種溫馨台詞的人其實隻有自己吧?這種不安瞬間掠過雷馮心頭。這並不是因為雷馮正在為了某件大事做準備,而是他出生的環境使然。


    不過,現在還有一件事要擔心。


    是菲麗。


    兩天前,她表明自己要挑戰德爾波妮的遺產。


    在那之後,她一直沒離開房間。


    「她那樣沒問題吧?」


    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緊張。


    為了慎重起見,菲麗有把房間的鑰匙交給雷馮保管,所以他會悄悄過去看菲麗的狀況。


    菲麗睡在床上。


    就算開口叫喚也得不到迴應。她的唿吸很安穩,臉色與體溫也很正常。


    菲麗說,德爾波妮的遺產是她的戰鬥經驗。


    雷馮從未聽說念威操作者之間可以像機械資料那樣交換經驗。所以,這種事或許隻有德爾波妮才做得到。


    然後,正因為是菲麗才有辦法接受她的經驗吧。


    既然如此,也隻有菲麗才能進行解析與繼承它的挑戰。


    而這個舉動會帶來何種結果,也隻有菲麗自己曉得。


    不管是成功,或是失敗。


    「快的話可能一下子就結束了。可是,如果時間拉長,腦內的時間感覺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感覺可能會產生極大誤差。這麽一來,我有可能會進入長時間的睡眠狀態。」


    挑戰遺產前,菲麗提到了這件事的危險性。聽到這一番話時,雷馮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他甚至出言阻止菲麗挑戰。


    然而,菲麗並未停手。


    「我雖然期待德爾波妮所擁有的情報是現在這個問題的關鍵,但既然她說那是戰鬥的經驗數據,或許也不能對這件事抱持過大的期待吧。」


    「既然如此……」


    「可是,光是能得到她身為念威操作者的經驗,就十分有挑戰這件事的價值了。」


    菲麗這麽一說,雷馮無言以對。


    這樣說是沒錯。


    因為,雷馮從未聽過有哪個念威操作者在德爾波妮之上。打從雷馮懂事以來,她就一直以天劍繼承者的身分守護著古連丹,也經曆過數不盡的戰役。


    菲麗說能得到這種經驗。如果雷馮是念威操作者,無論如何都會想要得到它吧。


    可是,菲麗她……


    「對了,菲麗不是想放棄念威操作者的身分嗎?」


    「現在是可以放棄的狀況嗎?」


    「…………不。」


    「既然無法放棄,我就要以頂點為目標。關鍵的必要之物近在咫尺,就算多少有一些風險,我覺得也有一試的價值。」


    雷馮無法繼續反駁菲麗的話。


    所以,雷馮現在才會既擔心又焦慮。他甚至無法好好集中精神維持殺剄,還對在腦中不斷打轉的迴憶自言自語。


    「不過,我覺得還是住手比較好吧。」


    他試著對自己迴顧的過去記憶如此低喃。殘留在腦袋裏的記憶殘渣以想像力做出後續發展,因雷馮這句話而皺起眉心的菲麗浮現在眼前。


    連想像出來的菲麗都覺得自己無藥可救。


    「說的也是。」


    如果要這樣講的話,當初不要請菲麗幫忙就好了。如果什麽都不對菲麗講,那她或許已經從武藝科轉進一般教養科了。


    從哥哥的束縛中解放的現在,為了能真正挑戰新事物,她或許會那樣做。


    阻礙她的人是雷馮。


    「啊啊,真是的!」


    就是因為自己講了那些話,菲麗才會幫到這個地步。


    如此一想後,產生的罪惡感讓雷馮感到相當難受,心頭也同時浮現「自己做這種簡單的訓練真的好嗎」的疑問。做這種程度的訓練,得到這種連進步都稱不上的進步真的好嗎?他忍不住想自問。


    雷馮無法停止自責,麵對現今仍在睡眠狀態中挑戰遺產的菲麗,他感到更愧疚了。


    然而,他又沒有其他能做的事。


    「……隊長之前也是這種心情嗎?」


    雷馮指的是他剛認識的妮娜。截至去年為止,由於武藝大會成績不振,潔爾妮保有的超硒礦山數量因此減少,都市的存績也麵臨危機。為了想辦法解決這種困境,妮娜成立第十七小隊不斷奮鬥,以不同於最近的感覺拚命鍛鏈武藝。


    目的地明明就在那裏,卻因自己力量不足而無法抵達。當時的妮娜,全身都滲出了這種焦躁感。


    感覺就像無法達成的某種目標一直在那裏。它不在已成為雷馮主軸的高強武藝中而是在別的地方,它讓雷馮感到焦躁,卻又不告訴雷馮他該做些什麽。


    去年的妮娜,有如被非做些什麽才行的使命感追趕似地,一股腦地朝前方猛衝。


    就像去年的妮娜一樣,現在的雷馮也覺得自己非得做些什麽才行。


    除了增強身為武藝家的實力外,雷馮還覺得自己必須做一些其他的事。


    可是,他還不曉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雷馮必須變強,因為他已經決定自己要幫助被卷入某個重大事件的妮娜。


    「……隻是這樣嗎?」


    所以自己要變強。


    雷馮很清楚最後還是會迴到這個結論,但他迴過神時,才發現自己正在思考這件事。


    「唉,我這個人實在不夠果決呐。」


    雷馮一邊訓練,一邊歎了一口氣。無法明快做出結論的曖昧感一直寄宿在他心中。擋在妮娜前方的謎團,以及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究竟是什麽昵?


    這件事也跟古連丹有關嗎?


    換句話說,也跟莉琳她……


    「…………唉。」


    愈想心情愈沉重,連集中力都中斷了。


    「午休時間馬上就結束了呢。」


    這麽一說,雷馮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吃午餐。自從在上課時想到這個訓練方法後,他就忍不住想快點嚐試,所以才會空著肚子練到現在。


    「啊啊,怎麽辦呢?」


    而且他好像把便當忘在教室裏了。


    「現在去拿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從這裏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位於學生會大樓中央的時鍾塔。


    雷馮看了看時鍾,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過去拿的話,擔任講師的學長有可能會剛好走進教室。


    「不,總之先去福利社買一些東西,便當等放學後再吃吧?啊啊,可是福利社搞不好都被搬光了。」


    考慮到二年級校舍附近的餐聽與福利社的狀況後,雷馮發出沉吟聲。在學園都市這裏,不止顧客是學生,連店家也是學生。在上課時間營業的店家並不多。


    既然如此,幹脆蹺課好了……這個選擇讓雷馮心生抗拒。隻要來到鬧區,也是可以找到正在營業的店家,因為他們的客層是上課時間比較自由的高年級生。隻不過身為低年級生的雷馮於上課時間在那種地方用餐的話,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注目。


    「唉……隻能忍耐了嗎?」


    雖然可以在下一節下課時問吃東西,不過一想到必須餓著肚子聽課,雷馮就感到沮喪。


    「……咦?」


    就在此時,雷馮發現到有某人走上這個屋頂。他以調息訓練法提升的聽覺,聽見了走上樓梯的腳步聲。


    是聽過的聲音。


    「梅珍?」


    從腳步聲判斷,她似乎走得很急。


    她總不會是過來找自己吧?雷馮雖然這樣想,但還是很在意這道腳步聲,所以他解除維持至今的殺剄,並且將凝聚起來的剄流緩緩釋向空中。


    這麽一來,就能在不被其他武藝家發現的情況下,處理掉這些隻能射出體外的剄流。


    腳步聲抵達了屋頂。


    「啊,雷頓,你真的在這裏呢。」


    「咦?」


    梅珍露出吃驚的表情。不過被她這麽一說,雷馮也嚇了一跳。


    「咦?你在找我嗎?」


    「嗯。因為你把便當忘在教室了。我以為你馬上就會迴來拿,結果沒有呢。」


    梅珍手中的便當包讓雷馮眼睛一亮。


    「哇,謝謝你。我忘記拿便當,正


    在想該怎麽解決午餐呢。」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對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呀?」


    雷馮對鬆一口氣的梅珍如此間道。


    從梅珍的口氣判斷,她知道雷馮在這個地方。


    可是直到剛才為止,雷馮都在殺剄的狀態下進行訓練。


    應該不會有人感受到他的氣息才對。


    「是娃媞告訴我的。」


    「娃媞嗎?」


    娃媞·雷,是今年的新生、住同一棟公寓的住戶,而且也是在梅珍店裏工作的店員。


    「可是,她怎麽會知道呢?」


    她是一年級生,在這個時間應該沒理由出現在二年級的校舍。


    「我正要去外麵找你時,剛好遇見了她。所以她告訴了我這件事。」


    「喔。」


    雷馮點點頭做了個樣子,卻無法理解。


    「我在哪邊被看到了嗎?」


    雷馮雖然在意這一點,但或許這並不是值得深究的事。就算氣息不會被別人感覺到,也不表示身體可以隱形。或許她隻是剛好看到自己罷了。而且她也有可能是來二年級校舍辦事時,正好看見雷馮走上屋頂準備進行訓練。


    總之,現在的雷馮以食欲為優先。他在原地坐下,準備吃梅珍帶來的便當。


    「今天的便當是雷馮做的嗎?」


    「因為我晚餐做太多了,便當裏幾乎都是我利用剩下的材料做的菜。」


    自從在公寓過著半同居生活後,雷馮與梅珍替大家做晚餐的機會也變多了。


    雷馮在做菜時,本來就有偏多的壞習慣,所以餐桌上經常會像這樣出現剩菜。不過雷馮幾乎都把那些剩菜弄成隔天的便當,所以並未出現吃不完而把菜倒掉的情況。


    「最近很少替你準備便當,真是抱歉。」


    「怎麽會呢,本來就是我去年太依賴你了。」


    隻要有空,梅珍現在還是會替雷馮做便當,但次數已不像一年級時那樣頻繁了。


    「你現在也很忙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梅珍每天早上似乎都忙著處理蛋糕店的工作,期望她像以前一樣替自己準備便當,根本就是錯誤的想法。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梅珍還是有替我做便當呢。你真的好厲害。」


    「那隻是我替自己做便當時,順便多弄的啦。」


    「這樣還是很厲害呀。」


    這是雷馮的真心話。梅珍認真地麵對自己想做的事,也沒逃避自己不拿手的事。梅珍一年級時隻敢躲在兒時玩伴背後,現在卻變成了一個人獨居,還有了自己的店。


    「梅珍很厲害,怎麽可能不厲害呢!」


    「沒有啦……」


    梅珍滿臉通紅地沉默了下來,這就是打從一年級起所看到的那個她。


    然而,在蛋糕店工作時,梅珍的眼睛卻會散發出不同的光輝。她心無旁騖地做著這件辜,散發出打從心底享受這種感覺的氣息。


    這讓雷馮非常羨慕。


    雷馮打從一年級時,就非常羨慕知道自己想做什麽的梅珍。而這樣的她還確實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雷馮不隻感到羨慕,也像自己的事一樣替梅珍感到高興。


    「我也要加油才行。」


    「我覺得雷頓很努力呀。」


    「謝謝。」


    梅珍能這樣講,雷馮感到很開心。


    可是,變強的訓練雖然重要,卻不能隻把眼光放在上麵。


    「重點是為了什麽而變強吧。」


    梅珍歪頭露出困惑表情,雷馮對她露出微笑。


    就在此時,宣告午休時間結束的鍾聲響起,兩人慌張地離開了屋頂。


    ※


    雷馮的誇獎讓她相當高興。


    可是,他若無其事說出的那句「我也要加油才行」的低喃,感覺起來似乎相當沉重。


    「怎麽了嗎?」


    現在已經放學,梅珍在自己的店裏麵。這家店主要的業務是把甜點配送到簽約的店家,雖然這些工作早上就會做完,卻不表示店裏的工作這樣就結束了。店裏也附設了內用區,也會有客人上門。


    梅珍這家店的名氣,在倉庫區工作的學生之間傳了開來,所以雖然為數不多,還是有客人會過來買蛋糕,或是直接在這裏用餐。


    不過,此時此刻店裏沒半個客人的影子。


    連有空就會過來玩的公寓住戶或是兒時玩伴們都沒有過來。


    所以,梅珍無所事事地發著呆。就在此時,娃媞對她問了這樣的話。


    「呃?啊,咦?」


    「外麵打掃完了。」


    「啊,對……對不起。辛苦你了。」


    「不,沒關係,反正我很閑。重要的是,店長怎麽了嗎?」


    娃媞雖然很漂亮,臉上卻沒什麽表情,口氣也很嚴肅,所以一個不小心就會覺得她有些強硬。


    「嗚嗚,對不起。」


    梅珍已經習慣了她的態度,所以平常並不會想到這個地步。不過,在工作中發呆的內疚感,讓娃媞散發的壓迫感變得更加沉重,而這股壓力也幾乎壓垮了梅珍。


    「請不用介意。重要的是……」


    「咦?啊。我說了什麽嗎?」


    「不,店長看起來好像在沉思某件事呢。」


    「咦?啊,那……那個……我在想新作品……」


    梅珍試著找了藉口,卻愈說愈小聲。


    然而,這種理由對娃媞這名少女來說根本行不通。


    「不,感覺起來似乎不是這樣。」


    「咦?沒……沒這迴事……啦。」


    「不,這不是店長在想新作品時的表情。店長在想新作品時……」


    說到這邊,娃媞突然卸下平常的冷淡表情。她放鬆臉頰的力量,嘴巴也略微張開,然後露出雖然望著斜上方,卻不是在看天花板的恍惚眼神。


    該怎麽說呢,這個表情看起來有點……呆。


    就在梅珍這麽想的瞬間,娃媞又恢複了平常的表情。


    「……如果這種表情持續十分鍾以上的話,隔天有七成的機率會出現新作品。」


    「啊!」


    先不管表情,一想到自己露出這種臉孔時居然被別人看見,梅珍就羞到想死掉算了。


    「所以店長剛剛想的並不是實驗品。」


    「……嗯,你說的沒錯。」


    梅珍有如徹底投降般微微舉起雙手。


    「……是不能說出來的事情嗎?」


    「唔!……」


    「如果是的話,那我就太不小心了。抱歉。」


    「……這件事有點難啟齒啦。」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因為話說了出口,舌頭便想把這件心事編織成話語。


    即使望向門外,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客人會進門。


    梅珍說出中午發生的事。


    雷馮似乎正暗中計劃著某件事,表情也不同以往。


    而且他好像會離開這裏前往遠方。


    「前往遠方嗎?」


    「啊,我不曉得理由。嗯,我自己也搞不太懂呢。」


    梅珍也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感到困惑。


    然而,她並不想否定這種看法。不如說,這種想法輕輕進入了梅珍的心房,就這樣嵌了進去。


    沒錯,她就是覺得雷馮好像要前往遠方。


    「啊,我想他應該不是要離開潔爾妮啦。」


    沒錯,事情並非如此。


    「……該怎麽說呢?」


    梅珍自己也沒辦法說明得更清楚。隻是看見雷馮,她就會浮現某種奇妙的寂寥心情,所以她才用「


    雷馮要前往遠方」的方式來形容這種感覺。


    「啊……」


    「怎麽了?」


    梅珍想起米菲中午說的話。


    「是這樣嗎?」


    很多事都變了。就像梅珍有了自己的店一樣,就像編輯部交給米菲的工作責任變重了一樣,就像娜爾姬在都市警局的工作變多了一樣。


    雷馮也朝著某個方向改變著。


    「……我該不會不希望他改變吧?」


    或許如此吧。


    「可是,這實在……」


    「……店長。」


    「啊,對不起。」


    梅珍沉浸在思緒之中,完全忘了自己正在跟娃媞講話。


    「店長的臉色看起來很差,真的不要緊嗎?」


    「咦?是嗎……?」


    「還是休息一下比較……」


    「說的也是,反正現在也沒客人,我就坐一下好了。」


    「我去替店長泡一杯飲料。」


    「嗯,麻煩你了。」


    用笑容目送娃媞走向廚房後,梅珍來到了內用區。


    (我不希望他改變。)


    怱然冒出來的這句話,讓白天刺上心房的幻想棘刺變得更大,鑽得更深。


    梅珍隻覺得目眩,就像感受到那種痛楚似地。


    今晚輪到梅珍做晚餐。


    娃媞堅持梅珍今天應該休息一天,她卻一直說自己不要緊。結果,娃媞難得幫忙了梅珍做菜。


    「要做什麽菜呢?」


    「這個嘛——」


    梅珍說出菜單後,娃媞跟平常一樣麵無表情地點頭說「我明白了」後,動作敏捷地從冰箱中拿出食材。


    「那個……」


    「請店長負責調味就行了,其他的交給我處理。」


    「謝……謝謝你。呃,可是這樣沒關係嗎?」


    「與其說我是為了店長,倒不如說如果不這樣做我會於心不安。」


    「……對不起。」


    「不用介意。」


    穿著圍裙的娃媞一邊講話,一邊流暢地排好食材,然後拿出菜刀處理它們。


    兩人就這樣順利地準備著晚餐,而料理完成的速度讓梅珍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好厲害。」


    「我參考了店長在廚房時的動作。」


    「咦?可是我在店裏的廚房隻做過蛋糕跟甜點耶……」


    「基本上都是一樣的。」


    「喔……」


    梅珍隻能發出讚歎。


    「雖然我之前就這樣覺得,不過娃媞真的很厲害呢。」


    「沒這迴事,我隻是擅長模仿別人罷了。調味的部分這樣就行了嗎?」


    「呃,啊……嗯,再加一點點鹽就行了。」


    「按照店長的喜好,我以為這樣就差不多了。」


    「嗯。可是雷頓他們是武藝家吧?他們的運動量很大,所以——」


    「原來如此。」


    「就是這樣,那就麻煩你了。」


    被娃媞盯著瞧讓梅珍覺得很不好意思。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她露出了笑容。


    「我曉得了。」


    娃媞聽從指示,完成了料理。


    菜做好後,娃媞將廚具收拾到梅珍得拚命道謝才能表達謝意的程度,接著就二話不說離開了室內。


    「唉……我做事也能像她一樣幹練就好了呢。」


    看著這樣的娃媞,梅珍打從心底產生了這種想法。她不但長相端麗、成績優秀、運動神經也沒有問題,而且還很會做家事。


    她頂多隻有態度冷漠的缺點,而且這也隻是因為她缺乏表情,事實上她的內心很溫柔。


    「……唉,加油吧。」


    是要對什麽加油呢?連梅珍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還是自然而然湧現了幹勁。


    就在此時。


    「你在做什麽!」


    「呀啊!」


    門扉另一端傳來的急迫聲響,讓梅珍身子一縮。


    「…………怎麽了?」


    沒弄錯的話,聲音的主人是妮娜。


    「隊長,怎麽……?」


    接著傳入耳中的聲音雖然悶悶的,但說話的人是雷馮。


    之後不再有聲音傳入室內,所以梅珍怯生生地靠近門邊,打開門扉。


    樓梯轉角處上演著那幅光景。


    「咦?」


    應該是從樓下走上來的雷馮與妮娜,抬頭望著樓梯的轉角處。


    而娃媞的身影就站在樓梯轉角處,懷中還抱著菲麗。


    「隊長,請你冷靜。」


    妮娜身上仍散發著殺氣,雷馮滿臉困惑地對她開了口。


    「我怎麽冷靜得下來!」


    然後,妮娜發出判若兩人的怒火,狠狠瞪著娃媞。


    到底發生什麽事,現在又是什麽狀況?梅珍再次望向娃媞。


    娃媞單腳跪在地板上,懷中抱著昏過去的菲麗。她的臉龐跟平常一樣麵無表情。


    「……羅斯學姊身體不太舒脹地走下樓梯,接著就在這裏昏過去了。我隻是想照顧她而已。」


    「對啊,難道隊長認為娃媞做了什麽嗎?」


    「可是……這家夥是!」


    這家夥是什麽?然而妮娜卻露出咬緊牙關的表情沉默下來,聽不到後麵的話語。


    就在此時……


    「哇啊!你們在做什麽呀!」


    是偶然嗎?新加入的人物發出有如要衝過來的叫聲,毫不猶豫地從後麵架住妮娜。


    是庫拉麗貝。她臉色大變地對妮娜開口:


    「等一下等一下啦,你太衝動了啦,妮娜。」


    「可是!這家夥把菲麗!把菲麗……」


    「不要緊的。什麽事都沒發生,都沒發生啦!是這樣對吧?」


    最後那句話是對著娃媞說的。


    「當然。羅斯學姊的體溫與脈搏處於足以維持生命機能的正常狀態,但身體似乎處於極度疲勞的狀態,最好立刻送醫比較妥當。」


    「你看!你看!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唔,咕,嗚嗚!」


    「雷馮,請把菲麗學姊接過來吧。」


    「啊,啊……嗯。」


    雷馮一臉困惑地爬上樓梯,從娃媞手中接過菲麗。


    是的,就在這個瞬間。


    梅珍忘了現場到底有多異常。


    此時的她,眼中隻有那張側臉。


    雷馮的側臉。


    是他從娃媞手中接過菲麗,然後低頭俯視菲麗的側臉。


    他擔心地凝視著菲麗。


    這明明是他平常的反應,但在此時此刻,在這個瞬間浮上他臉龐的表情,乍看之下雖然跟平常一樣,卻讓梅珍產生了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隻不過是誤會一場,是自己胡亂猜測吧?


    隻是自己想太多了——做出這種結論真的好嗎?


    不過,就算傲出這種結論,又想藉此瞞過誰呢?


    瞞過自己嗎?


    騙人的。


    有如被棘刺插進心房的劇痛愈來愈強烈。


    如果這種痛楚無法消失,那說什麽話都毫無意義。


    「怎麽辦?」


    什麽事怎麽辦?對象又是誰?


    迴過神時,梅珍已迴到房內。她並未逃迴房內,隻是在那之後的經過她都沒有真正看進眼裏罷了。


    她記得為了將菲麗送醫,雷馮等人去了醫院那邊,隻有娃媞留在這裏。庫拉麗貝替妮娜道了歉。


    梅珍呆呆站立,看著樓梯轉角處上演的某種戲碼,最後隻剩下她一人。


    餐


    桌上擺了用保鮮布蓋著的晚餐。料理的豐盛度與室內的空虛成對比,梅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些菜。


    「啊,晚餐……怎麽辦?」


    梅珍試著問了出口,答案卻沒有立刻出現。


    取而代之浮現心頭,並且在腦海裏不斷打轉的是剛剛上演的那幅光景,是雷馮凝視菲麗的側臉。


    「為什麽……?」


    到底是什麽讓自己如此震驚?自己到底看見了什麽?


    不,自己清楚得很。


    自己不曉得真相——將這樣的藉口擺一邊,承認從自己心中浮現的事實吧。


    雷馮俯視菲麗的眼神中,似乎有某種特別的情感。那不是給朋友或是同伴的眼神。他看著菲麗的視線中,隱藏著在這之上,或是不同種類的情緒。


    她是這樣覺得的。


    「是我想太多,對吧?」


    自己的答案實在是太不現實了,這讓梅珍產生一種被徹底擊潰的感覺。


    兩人從去年起的種種互動,都看在梅珍眼中。梅珍知道菲麗對雷馮有意思,因為她本人向梅珍坦承了這件事。


    所以,隻要菲麗待在雷馮身邊,梅珍就會很沒有安全感。為了想辦法克服這種感覺,梅珍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至今。然而,她並沒有想過要排除菲麗這名情敵。她認為自己沒想過這件事。


    她並不是想跟情敵公平競爭,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這樣想罷了。


    ……或許,這隻是因為梅珍甚至不敢對他人抱持敵意吧。即使如此,她還是敢拍胸脯保證自己並不憎恨菲麗。這應該是一件值得誇獎的事吧?她如此心想。


    可是,這或許隻是因為菲麗沒大膽地向雷馮發動攻勢。


    換句話說,菲麗對戀愛這種事也很晚熟。也就是因為這樣,梅珍才會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慌張吧。


    梅珍不曉得自己該做些什麽才好。至少也要讓雷馮知道自己的長處。如此心想的梅珍努力展示著廚藝,但光是這樣似乎還是不夠。


    時間不斷流逝,每一刻都在變化。


    在這些變化中,是否隻有梅珍一人被拋在原地呢?


    所以,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不是我……想太多嗎?」


    菲麗隻有一件事讓梅珍感到害怕,也讓她羨慕。當然,菲麗還有長得美麗以及成績優秀等等令梅珍感到羨慕的許多優勢,不過最讓她羨慕的還是菲麗與雷馮之間的亙動。


    她能夠待在雷馮最能活出自己的地方,也就是戰場上。這是梅珍絕對做不到的事,而對雷馮來說,菲麗肯定會變成非常值得信賴的存在。


    可是,就算心裏明白,梅珍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我什麽都做不到。」


    身為普通人的梅珍,沒辦法上戰場。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麽做才能填補這個空缺。


    「我什麽都做不到嗎?」


    那張側臉不斷浮現在眼前。菲麗失去意識時,雷馮俯視她的側臉。不管梅珍怎麽想,都不覺得那張臉孔浮現的隻是擔心同伴的表情。


    雷馮被菲麗吸引了?


    或者是……還要更進一步…………………?


    咚咚。


    敲門聲差點讓心髒停止跳動。


    「……咦?」


    迴過神,已經過好一段時間了。敲門聲有些遲疑地再次響起,梅珍慌張地走向門扉。


    「啊,對不起。你該不會睡了吧?」


    是雷馮。


    「咦?沒……沒有。沒這迴事。」


    「太好了。你辛辛苦苦做了晚餐,卻白白浪費掉了。」


    「沒關係啦。啊,進來吧……菲麗學姊沒事吧?」


    「嗯,跟娃媞說的一樣,她隻是有點疲勞而已。」


    「……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這迴事啦。因為學姊好像也在做一些事情呢。」


    「喔……」


    學姊好像「也」。


    梅珍已經神經質到會在意這種小事的地步了。為了不讓雷馮看出心事,梅珍努力裝出擔心的表情,這樣的自己讓她感到相當悲慘。


    把雷馮帶進客廳後,就算再不願意,擺在餐桌上的菜還是映入了眼簾。


    「對了,吃晚餐了嗎?」


    「還沒呢……」


    「那你就在這邊吃吧。」


    「可以嗎?」


    「嗯,我現在去熱菜。」


    梅珍以為雷馮會因為不好意思打擾自己而迴去,但他並沒有這樣做。連在這個節骨眼上都沒勇氣開口叫他迴去,梅珍不禁怨恨起這樣的自己。


    「隊長要我替她道歉。」


    「咦?」


    「就是她沒能過來吃晚餐的事,還有對娃媞大吼的事。」


    「就算對我這樣說,我也……」


    「是這樣沒錯啦,我想隊長隻是希望我替她說一聲吧。」


    「我想也是。不過,妮娜學姊是不是也發生什麽事了?」


    「你果然也覺得怪怪的吧?」


    按照這種說法,雷馮也不知情羅?


    「隊長好像在生娃媞的氣。梅珍,你有聽說隊長跟娃媞吵過架嗎?」


    「沒有耶。」


    梅珍沒聽說過妮娜與娃媞之間發生過不愉快的事。


    「是嗎,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呢?」


    妮娜的舉動讓雷馮陷入沉思,現在根本沒辦法問他菲麗的事。


    菜重新熱好後,梅珍與雷馮一起吃著。她從未經曆過氣氛這麽尷尬的晚餐,也不覺得自己能吃下那麽多。


    然而,麵前卻擺著大量還沒熱過的菜。一定要想辦法解決它們才行。


    「對了,關於這些菜——」


    就在梅珍思索著如何是好時,也許是察覺自己的視線吧,雷馮開口說了話。


    「咦?」


    「剛才迴來時,我跟隊長還有庫拉拉談過話。明天早上因為調課的關係,所以武藝科多出了幾節空堂。」


    「嗯。」


    「所以她們打算向校方借野戰場,讓我們三個一起進行實戰訓練。」


    「啊,你想用這些菜做成到時候要用的便當嗎?」


    「對對對!可以嗎?」


    「嗯,可以啊。可是我一個人搬不過去呢。」


    「對喔,抱歉。我會幫忙拿過去的。」


    「嗯。」


    話到這邊就結束了。


    用完餐後,雷馮表示自己要洗碗。好不容易把他請迴去後,梅珍總算放鬆了精神。


    然而,迴響在胃部的不快並未跟著消失。


    「怎麽辦……」


    梅珍低喃。


    就算喃喃自語,也無法讓事情出現轉機。可是除了把心情說出口外,梅珍也想不到任何方法能拿掉壓在心上的大石。


    ※


    行動判斷出現了失誤。


    該不該加以修正呢?娃媞躺在自己房內的床鋪上思專著這件事。


    她想的是自己接近菲麗的事。


    要說是偶然,確實隻是偶然而已。


    娃媞知道自從那一天起,菲麗就一直在自己的房內睡覺。娃媞有試著對菲麗進行診斷,卻沒看出她有生病的跡象。可是,明明沒使用藥物,睡眠時間卻超過了健康身體所需要的長度。既然出現這種異常狀態,娃媞決定繼續監視菲麗。


    她不希望這棟公寓因發生不幸意外,對人際關係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總之,菲麗沒有生命危險,所以娃媞決定無視這件事,但娃媞卻沒料到自己走出梅珍房時菲麗會剛好醒來,還自己離開房間走下了樓梯。


    這是一種夢遊狀態吧。在樓梯上撞見娃媞後,菲麗就忽


    然昏倒了。


    這件事發生在樓梯上也很不巧。如果菲麗不是在樓梯上昏倒的話,娃媞就多出了置之不理的選項。她知道妮娜等人就在附近正要返迴這裏,所以可以做出這種選擇。


    然而,如果菲麗滾下樓梯,因此受到重傷的話,事情就不妙了。


    就結果而論,娃媞接住了菲麗,然後被妮娜看見了這個舉動。


    知道自己真麵目的妮娜看見了這個舉動。


    所以,妮娜才表現出那種態度。這個判斷很正確,而娃媞也不希望妮娜做出這種反應,所以才盡可能避免接觸她的同伴,結果卻還是——


    「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


    沒辦法讓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然而,她也因此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反應數據。


    是梅珍。


    娃媞的意識集中在這個可能會對今後帶來重大變化、平常沒有的反應上。


    「怎麽了……她因什麽事而動搖嗎?」


    與菲麗接觸的那個場麵,讓梅珍表現出動搖的態度。


    可是,娃媞不曉得她動搖的理由。在那個場麵之中,有任何因子會導致梅珍變成這個樣子嗎?


    「是雷馮靠近菲麗的關係?」


    可是,那兩個人經常一起行動。事到如今就算看到他們接觸的畫麵,也不會構成動搖的理由。


    「……有某種我不了解的因素嗎?」


    或許這是身為非人類,被創造出來的機械人偶——奈米生化機械所無法理解的事情吧。


    「既然如此,這就是我非知道不可的事情羅?」


    娃媞如此自問。如果自問自答的話,答案就會是「既然如此判斷,就去學習」。


    學習的方式是?


    「必須提高觀察的密度……」


    自己必須進一步取得何種數據呢?在日常生活的行動中,娃媞無時無刻都在觀察著體溫、唿吸、心跳、脈搏、腦波這一類她所能取得的各種生物數據。除此之外還必須收集何種數據呢?現在的娃媞並不曉得這個問題的答案。


    「意思是接下來的領域,不是光靠數據就能理解的事物嗎?」


    生存本能與經驗建構了腦內的神經網路,人類的情感隻不過是受到這種存在左右的化學反應,戀愛情愫也隻是為了促進遺傳因子擴散的反應。


    「既然如此,替代品應該要多少有多少。」


    並不是非那個人不可。


    隻要男女湊成一對,就能製造小孩。


    隻是要留下雙方的遺傳因子,不管對方是誰應該都無所謂。就留下或是獲得優秀遺傳因子的意義而論,與其彼此爭奪、獨占優良品種,共同擁有的方式應該比較有效率,尤其站在女性的角度來看更是如此。對男性而言,留下自身遺傳因子的機率也會因此提升,所以這種做法並不是一件壞事。


    如果法律製度與建構人際關係時產生的倫理觀否定這種想法,並且讓人類覺得這樣想是錯誤的話,那對人類而言,生存本能這種能力或許就浪那麽重要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本尊與複製品之間的壕溝才會變深。」


    對出自機械人偶之口的話語來說,這句話的意義實在太過深遠,它擴散在簡樸的寢室之中,然後消失。


    ※


    雷馮雖然去了醫院,但菲麗仍在沉眠。遺產到底有沒有成功解析出來呢?雷馮無法從持續沉睡的菲麗口中得知她取得了多少成果。


    醫療科的學長說,隻要她恢複意識就用不著擔心。


    也就是說,他們對這種沉眠狀態束手無策吧?


    雷馮擔心得不得了。可是,菲麗跟雷馮說過這件事不會有生命危險,要他不用擔心。


    「就算她這樣說,我也做不到呐。」


    在妮娜的請托下,雷馮替她把話帶給了梅珍,之後又迴到醫院。


    雷馮先迴到了自己房間,甚至還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可是當他迴過神時,才發現自己換好衣服來到了這裏。


    「……就算我待在這裏,她也隻是在睡覺吧。」


    醫院正麵的大門已經關閉了。在醫院的建地內,雷馮沿著建築物的牆壁走著,找尋是否有哪裏沒關上窗戶。


    三樓那邊有一扇。雷馮使出殺剄,從那裏悄悄溜進醫院。雷馮與妮娜受傷時,曾在這間醫院接受過治療,所以就算燈光昏暗,他還是曉得室內大概的情況。


    菲麗住在個人病房內。雷馮趁巡房護士不注意,偷偷進入了病房。


    菲麗果然還在睡。


    在黑暗之中,雷馮靠著從窗外射進室內的淡淡夜光看著菲麗的臉。雖然不能說她睡得很安穩,卻也沒有難受的表情,也沒有變消瘦。


    她隻是沉睡著。


    「……不要緊吧?」


    是成功解析了遺產,因為過於疲累而沉睡嗎……菲麗曾暫時清醒過一會兒,所以情況或許也有可能是這樣。


    或者,她至今仍在分析遺產?


    「她還在戰鬥嗎?」


    不管情況為何,都不會改變她戰鬥過,或是正在戰鬥的這件事。


    而且菲麗的舉動與其說是為了自己,倒不如說是為了雷馮。


    「……真沉重呢。」


    雖然必須對行動負責這種道理天經地義,雷馮卻不願因此讓某入陷入險境。


    「隊長果然厲害呢。」


    帶領著部下戰鬥,還必須前往危險場所的妮娜,在戰場上總是承受著這種重擔嗎?


    不,不隻是她,其他小隊長也一樣。不隻是武藝家,連卡利安或是都市警察佛梅德都一樣。隻要是站在上位者,不管位階大小都必須承擔這種重擔。


    「菲麗也很努力,所以我要更加油才行。」


    要變得更強,更強才行。


    要升華連彈這個技巧,開發不會對鏈金鋼造成負擔的剄技。


    雷馮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目標,可是……


    「好像還差了一點呢。」


    還少了某種東西。


    「我明天要跟隊長和庫拉拉進行稍微激烈一點的訓練喔。」


    不知為何,雷馮說話的語氣變了,就像在跟菲麗交談似地。


    「她們似乎借到了野戰場。過程我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因為上次那場任務的人情,所以才借到了野戰場。雖然出麵交涉的人好像是辛學長就是了。」


    兩人正在尋找訓練場地的事,藉由庫拉麗貝之口傳到辛的耳中,所以他代替她們向哥爾尼歐進行了交涉。


    「隊長變強了,加上庫拉拉當然也很強。我覺得跟她們兩人交手,或許能從中得到某些靈感也不一定。」


    這是雷馮的心願。


    然而,這裏麵也隱藏著他想做到這件事的強烈心情。


    「為了不輸給菲麗,我會努力的。」


    如此宣示後,雷馮從病房的窗戶躍向外麵。


    ※


    接著到了隔天,到了午休前的上課時間……


    雷馮等人在野戰場。


    「……所以這也算是順便進行實驗,沒關係吧?」


    「啊,喔。」


    來到休息室時,哈雷早就等在那邊了。他突然說了這樣的話,將新的青石鏈金鋼塞到雷馮手中。


    「外表與重量平衡等都跟之前一樣,不過到在裏麵奔馳的感覺或許會稍微不同。」


    「是因為之前講的迴路嗎?」


    「對對對,就是變換迴路。奇利克也做了一些研究,不過好像趕不上這次的訓練。」


    「喔。」


    雖然使用剄流的感覺或許會改變讓雷馮感到有些不安,不過他也希望鏈金鋼的強度能有所提升。所以,既然哈雷付出了


    努力,自己就應該跟以前一樣接受他研究的成果。


    更重要的是,這樣下去,雷馮在戰鬥時還是必須思考鏈金鋼壞掉的可能,所以他必須擁有能即時適應鏈金剛細微不同的能力,他幹脆地做出了這個結論。


    「反正我以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什麽?有讓你介意的地方嗎?」


    成為天劍前,雷馮曾向不同工匠訂製過鏈金鋼。來到潔爾妮後,開發者雖然隻有哈雷一人,但雷馮也使用了青石、複合、簡易型複合、以及它們的改良版本等各式各樣的鏈金剛。


    「不,我隻是有點緊張而已。」


    昨晚發生了那種事,再加上急著完成連彈這個招式,所以雷馮有些焦躁。


    「我懂我懂,在做新嚐試前總是會覺得有點焦躁不安吧。」


    「是這樣嗎?」


    「對呀。」


    哈雷這麽一說,雷馮也覺得或許事實真是如此。在古連丹涉入地下比賽時,或許他也像現在這樣敏感。雷馮當時覺得那是因為自己內疚的關係,而情況恐怕也是如此,不過事實上他也嚐試了新事物。


    「果然還是跟現在不一樣吧。」


    「咦?」


    「沒什麽,我隻是在想事情而已。」


    對下意識發出的低喃發出苦笑後,雷馮離開了休息室。妮娜與庫拉拉應該在別間休息室準備著吧。


    雷馮來到野戰場上。


    他望向觀眾席,那邊可以看見夏尼德與妲爾潔娜的身影,以辛為首的第十四小隊成員則是坐在其他地方。


    他們沒有參加這次的訓練。


    「她們說這是一場特別的訓練……」


    兩人並未告知雷馮訓練的細節。


    然而,妮娜已經能靈活使用廢貴族之力,而庫拉麗貝既是天劍繼承者迪吉利斯的孫女,也同樣是天劍繼承者特洛伊亞特的徒弟,如果能跟她們自由使用整座野戰場訓練的話,光是這樣應該就能得到一些啟發,所以雷馮並不是很在意。


    夏尼德掛著往常的笑容朝這邊揮手。雷馮朝他舉起手臂,環視了這座野戰場。場上仍殘留著之前進行小隊對抗賽所留下的破壞痕跡,卻不是雷馮他們第十七小隊與第十四小隊的比賽。時間雖然晚了一些,但今年的小隊對抗賽已經以緩慢的步調開始了賽程。


    雷馮他們的第十七小隊已經曆了數場戰鬥,而且沒什麽大問題地維持著連勝。


    「啊……」


    在這段時間內,雷馮複原哈雷交給自己的鏈金鋼進行確認。就在此時,妮娜等人的氣息從對手入口處進到了場內。


    「意思是說,隊長與庫拉拉要聯手跟我對戰?」


    是這麽一迴事嗎?


    雷馮並不介意.卻覺得既然這樣,提早告訴自己是這種訓練也無所謂吧?


    就在他如此心想時,念威端子靠了過來。


    (雷馮,聽得見嗎?)


    是妮娜的聲音。


    「啊,是的。」


    菲麗還在醫院,它是第十四小隊念威操作者的端子吧。


    (接下來就要開始訓練了,比賽形式是由我與庫拉拉對抗雷馮。)


    「我明白了。」


    事情果然是這樣。


    然而,妮娜的下一句話卻讓雷馮吃了一驚。


    (關於你的武器,我已經跟哈雷說過一聲,請他解除了鋼絲的封印。)


    「咦咦?」


    (我有取得武藝科長的允許。話說迴來,封印它的措施是前學生會長個人的命令,所以現在已經失效了。)


    「啊,是這樣嗎?」


    (可是,武藝科長有重新下令,武藝大會與校內比賽時還是不能使用鋼絲。)


    「說的也對。」


    如果是哥爾尼歐,一定知道鋼絲的威力有多驚人。而且,鋼絲並不像其他武器那樣容易加裝安全裝置,被禁用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


    「可是,使用鋼絲的話……」


    (嗯,我們已經有萬一會受傷的覺悟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鋼絲造成的傷害可不是普通的……」


    鋼絲雖細,不過隻要專心看,也不是完全看不見。然而,想在粉塵滿天飛舞的武藝家高速戰鬥中看穿所有鋼絲的攻擊路徑,除了靠動態視力外,也必須掌握竅門才行。


    如果無法看穿鋼絲的攻擊路徑,就算隻讓它稍稍擦過身體,也會因此造成重大意外。如果被鋼絲擦過脖子,甚至有可能會因此當場斃命。


    妮娜的實力變強了,而且身邊還有庫拉麗貝。老實說,如果這兩人能發揮聯手的實力,雷馮也有可能被她們擊敗。之所以解開鋼絲的封印,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吧。然而,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如果碰到什麽狀況,雷馮也有可能會無法及時收手。


    考慮到有可能發生意外的話,幹脆把鋼絲列為禁招,戰鬥起來還比較輕鬆。


    (我已經有這個覺悟了。)


    (如果能讓我體驗到之前手臂被斬斷的感覺,我是無所謂喔。)


    不隻是妮娜,連庫拉麗貝也這樣說後,雷馮下定了決心。


    「讓你立刻體驗到當時的感覺不容易呢……」


    當初是為了拯救莉琳與妮娜,雷馮才做出了那麽大的覺悟。


    現在的覺悟中無法找到當時的沉重心情,卻有著不一樣的強韌。雷馮是這樣想的,也渴望相信這件事。然而,這並不是能輕易斬斷他人手臂的強韌。


    不過,現在的重點恐怕是另一件事。


    「既然隊長你們不介意。」


    自己不能輸給菲麗的努力。


    還有吉爾托雷那句「就讓老夫看看你能做些什麽吧」的話。


    雷馮隨波逐流地在學園都市裏過了一年。在這一年間,妮娜變強到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步,也得到足以匹配那股強悍力量的鏈金鋼。她也開始參與那場雷馮等人尚未知曉的戰爭。


    妮娜前進的速度是如此之快,雷馮幾乎快被她拋在身後。


    「因為對我來說,這場戰鬥似乎也不輕鬆。」


    雷馮已經被莉琳拋下了。


    可是,他並不希望一直處於被拋下的狀態。妮娜麵臨的這場戰役,應該與莉琳還有古連丹的戰役都有關係。


    「我會全力以赴。」


    為了讓雷馮在學園都市維持住武藝家之姿的妮娜。


    也為了在古連丹繼續支持著自己的莉琳。


    雷馮不能讓自己在這裏被眾人拋下。


    (很好。)


    妮娜透過端了傅來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滿意。


    (比賽開始的信號由夏尼德負責,他會配合時機發出信號吧。)


    「好的。」


    做出迴應後,雷馮使出殺剄。他聽見坐在觀眾席上的夏尼德「喔」了一聲。


    配合下課時間進行的那個不被他人發現的訓練方式,似乎能增加剄流釋出體外時的銳利感。這種狀態雖不適合用來一口氣製造大量剄流,但還是有它可以派上用場的地方吧。


    而且,這麽做也可以令對手難以判讀自己的位置。


    雷馮以殺剄狀態凝聚剄流,一動也不勤地留在原地。不過,他再次確認了哈雷交給自己的新鏈金鋼的狀況。


    哈雷說他調整過變換迴路。的確,到在鏈金鋼裏麵奔馳的感覺好像不一樣了,不過這並沒有讓鏈金鋼變得難以使用。


    對於將武器有如自我肉體般使用著的武藝家來說,鏈金鋼的變換迴路就等於是神經或是血管般的存在。


    雷馮沒有對新的神經產生抗拒,就這樣漸漸適應了它。


    「……好。」


    低喃聲傳出,夏尼德也同時發出槍聲。


    雷馮以殺剄狀態奔向野戰場中央。


    在另一邊,巨大剄流有如火柱般噴向上空。


    這種剄流的氣息是妮娜。


    「是全力啊。」


    雷馮不由自主地如此低喃。


    跟他在無人都市感受到的氣息一樣,妮娜肯定解放了廢貴族之力。


    妮娜的氣息支配了整座野戰場。


    「無法判讀庫拉拉的動向。」


    她應該也使出了殺剄。不過更重要的是,妮娜的氣息實在是太巨大了,感覺起來就像是要塗掉一切似地。


    「她們已經可以合作了?」


    隻是這樣的話,隻要在戰鬥前先排練過戰術就行了。雷馮在意的是她們接下來,以及在這之後會采取的行動。


    雷馮一邊奔向中央,一邊以鋼絲狀態重新展開青石鏈金鋼。他將簡易型複合鏈金鋼以基礎狀態拔出劍帶,將它緊緊握在手中。


    朝中央移動的雷馮,將奔跑路徑從直線改變為鋸齒形。鋼絲雖然已經展開,雷馮卻沒有將剄流貫入其中。雷馮一邊奔馳一邊讓鋼絲垂在地麵上,讓它們到處糾結。


    妮娜發出的巨大剄流仍然充滿了整座野戰場,撼動著空氣。相對的,庫拉麗貝的剄流卻維持著沉默。


    「會怎麽出招呢?」


    雷馮輕輕低喃。輕微的低喃聲會被腳步聲蓋過去,更何況雷馮有如劃線般四處散出的鋼絲,正不停撥響著周圍的草木。或許聲音發出的方式會害雷馮的移動路線被她們看穿,但妮娜朝四麵八方散射出的剄流波動也製造出了其他的聲音。


    如果對低喃聲產生反應,表示庫拉麗貝就在附近,但看樣子情況似乎並非如此。


    或許她發現了雷馮,隻是沒采取行動?


    妮娜以略快的步伐朝野戰場中央移動。這麽一來,雷馮就必須與跟自己一樣使出殺剄的庫拉麗貝比賽,看誰能搶先一步判讀出對方的動向。


    「而且我這邊還有時間限製嗎……」


    妮娜之所以用這種不疾不徐的步調前進,應該是為了不漏看潛伏在自己附近的敵人。所


    以不可能穿過她身邊繞到野戰場另一側,這樣想比較安全。


    更何況在妮娜身後,庫拉麗貝可能正使用化鏈到布置著陷阱。考慮到這一點的話,讓妮娜就這樣走到野戰場邊緣並非良策。


    就確保自己的安全領域這層意義而論,妮娜走到野戰場中央花費的時間,也就是雷馮能專心找出庫拉麗貝的時間限製吧。


    找不到庫拉麗貝,雷馮就必須在有隱憂的情況下與妮娜戰鬥。


    「啊啊,真的是……」


    雷馮忽然停下腳步如此歎息。


    他想起剛入學時的事。從那時到現在,隻不過經過了一年又多一點的時間。當時的妮娜在潔爾妮的武藝家中雖然是位居上位的強者,但到頭來也隻是那種程度的武藝家罷了。


    她為了拯救窮途末路的潔爾妮而不斷奮鬥,卻因為力量不足而煩惱、焦躁。


    這樣的她,如今已成為有可能超越雷馮的強者了。雖然她使用了廢貴族這種絕不尋常的手段,但這種事根本就不重要。


    能不能靈活運用到手的力量才是重點。


    而妮娜能靈活運用這股力量。


    從那時到現在,隻經過了一年又多一點點的時間。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雷馮的實力就被妮娜追上,還隨時都會被超越。


    「受不了呐。」


    雷馮心中浮現既高興又不甘心的複雜情緒。


    妮娜終於抵達了野戰場中央。


    雷馮沒能找出庫拉麗貝。她是根本沒嚐試找出使用殺剄躲起來的雷馮,還是一直在妮娜背後努力布置著陷阱呢?


    「…………好吧。」


    雷馮也做好了覺悟。


    他一口氣解放自己用殺剄封閉起來的剄流。


    被解放的剄壓以雷馮為中心刮起強風。


    這股氣流與妮娜的剄壓互相衝突,在中央地區瞬間產生一道氣旋,散向整座野戰場。


    雷馮展開簡易型複合鏈金鋼,率領著暗蒼色刀身衝向妮娜。


    「唔!」


    妮娜舉起雙鐵鞭,站立原地擺出防禦架勢。從表情判斷,她看得見自己的動作。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妮娜沒多久前根本看不清雷馮的動作。


    「真的…………是!」


    「唔!」


    雷馮接近妮娜,橫掃刀鋒釋出閃擊,而這一招被擋下了。是金剛剄。雷馮從全身放出衝剄化解反射迴來的衝擊波,接著在一刹那問上演以武器互相鬥力的戲碼。


    相對於雷馮單手持刀,妮娜則是雙手都持有武器。在剄量差距消失的情況下,應該認定以內力係活剄強化肉體的差距也會跟著消失。


    也就是說,雷馮在這種狀態下跟妮娜比蠻力一定會輸。


    「唔喔喔喔喔!」


    「咕!」


    雷馮的身體被推向後方,剄流也開始朝鐵鞭集中。因擔心武器被破壞,雷馮退向後方。


    更何況,在還沒找出庫拉麗貝到底在哪裏的情況下,雷馮不能把時間都用在妮娜身上。


    妮娜集中精神準備發出招式,雷馮看準這個瞬間收迴自己的武器。招式落空讓妮娜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雷馮雖然想趁隙追擊,但庫拉麗貝還是讓他心生戒心,所以他真正退向了後方。與妮娜拉開距離後,雷馮利用塵土掩去身形,再次使出殺剄。


    他本來打算立刻移動,不過留在原地也有可能讓對方誤判自己的位置。


    妮娜一動也不動地留在原地。似乎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等自己先行動再說。


    「……真奇怪呢。」


    雷馮忍不住低喃。妮娜居然還這麽從容。


    而能這麽從容十分可嶷。


    庫拉麗貝沒有動靜。


    妮娜留在原地的理由是什麽呢?


    在這場戰鬥中,雷馮隻跟妮娜對打過一次,但妮娜卻沒有順勢追擊,這一點令雷馮感到很介意。按照她的個性,一旦跟對手進行肉搏戰,應該會想繼續打下去才對。


    既然妮娜沒這樣做,就表示在原地迎擊雷馮就是她們的作戰計劃羅?


    庫拉麗貝正在布置陷阱,這一點可以肯定。


    「…………這樣的話,就是在隊長背後。」


    可是,如果過去妮娜背後偵查的話,她就會采取行動吧。


    「不,隻要行動就行了嗎?」


    既然到現在都無法發現對方的意圖,繼續猜測彼此的戰術也毫無意義。


    「上吧。」


    下定決心後,雷馮有了動作。


    當然,雷馮並未魯莽地衝向妮娜。他將握在左手,呈現鋼絲狀態的青石鏈金鋼接在簡易型複合鏈金鋼的刀柄,接著將剄貫入先前刻意不貫入剄流的青石鏈金鋼之中。


    雷馮利用了剛才那陣衝突所產生的強風,所以不隻是他這一邊,連妮娜那一邊的野戰場都有鋼絲。鋼絲幾乎布滿了整座野戰場。


    就在此時,他將剄流貫入鋼絲。


    雷馮一邊注意著鏈金鋼強度,一邊將操作鋼絲時根本不需要用到的大量剄流貫入鋼絲。


    「唔!」


    塵土另一側傳來妮娜的低吟聲。


    她當然會有這種反應。


    因為現在的情況,就跟雷馮的氣息瞬間占據整座野戰場一樣。就像妮娜的巨大剄壓隱藏了庫拉麗貝的身影一樣,雷馮原本的位置也因這個舉動而變得曖昧不明。


    雷馮在原地沒有移動。他持續將剄流貫入鋼絲,靜靜觀察著事情的發展。


    妮娜與庫拉麗貝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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