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是環境改變了嗎？
這就是妮娜的感想。她雖然還有很多想法，但總而言之可以用這一句話做結論吧。
現在是早晨的起床時間。至今為止的她之所以早起，都是因為害怕那個蠻橫宿舍長的噪音式起床號的關係，但這種情況從前一陣子起有了改變。換好衣服的妮娜來到走廊時，早餐的香氣鑽入了鼻中。那是烤麵包時的奶油香味。負責做早餐的新人在晚上揉好了麵團，然後在早上將它烤好。這陣香味把妮娜殘存的睡意轉換成了食欲。
隔壁房的蕾芙也有如被香氣吸引似地探出臉龐。這名在一年級時跟自己同班，也因這個緣分而在同一棟宿舍生活的一般教養科同級生，一邊將眼鏡推迴原位，一邊望向妮娜。
「早安。」
「早安。」
「啊啊，真是的。想不到能在這麽平靜的心情下品嚐早晨的起床時光呢。」
「說的沒錯。」
以苦笑心情迴應蕾芙的話語後，兩人走向餐廳。
早餐差不多都排在餐廳的桌子上了。那是麵包、雞蛋料理、以及濃湯。雖然隻是早餐，但身為武藝家的妮娜還是吃得很多，甚至多到讓蕾芙瞠目結舌。不過妮娜每天都有做到跟食量等比例的運動量，所以她不怕變胖。
因此，光是這些食物還嫌不足。
然而，桌上擺了很多麵包，也準備了很多用來夾麵包的火腿跟起司，這是如果還想吃的話，就自己弄三明治填飽肚子的意思。
雷馮也是這樣長大的嗎？妮娜一邊想，一邊坐到桌邊。
就在兩人就座之際，這陣子起床時間完全變晚的宿舍長也坐到了桌旁，接著從廚房走出了最後一名成員。
她手中的托盤上放著茶水，泡的時候還依照了各人的喜好。
「早安。」
身為新入住的住宿生，也是極少見的短期留學生的她，從熱氣另一端浮現了非常適合早晨的笑臉。
她是莉琳?馬菲斯。
雷馮的兒時玩伴。
＊
大家一起離開了宿舍。昨天在實驗室忙到半夜的宿舍長賽莉娜決定要睡到中午，所以去上課的隻有三年級生集團……實際上應該說是除了宿舍長外的住宿生們。
早晨的涼爽天氣，正一點一滴被接近的夏季帶所剝奪。才走了一小段路，衣服下就已流出了汗水。
「怎麽樣，已經習慣了嗎？」
在前往路麵電車的路上，蕾芙對莉琳如此問道。
「嗯，我想自己已經很習慣了。」
莉琳的年齡跟雷馮一樣，也就是說她雖然跟蕾芙差了二歲，念的卻是同一個年級。
考慮到年齡差距的話，莉琳覺得使用敬語比較好，但兩人卻是念同一個年級。
因為實在太麻煩了，所以她決定使用平常的交談方式。
「教科書的內容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所以我還不是很清楚自己有沒有跟上進度。不過，這裏的圖書館有很多有趣的書呢。」
莉琳的臉龐充滿了朝氣，看起來似乎很快樂。
抵達車站時，她可以感受到腋下與背部黏滿了汗水。被空氣罩包圍著的天空沒有半點微風，連雲朵也很少。顏色略淡的淺藍色一望無垠，天際有如破洞似地浮著太陽。
「今天好熱呐。」
覺得口渴的妮娜忽然如此低喃。
「嗯，真的有點熱耶。」
蕾芙如此低語，莉琳也仰望了天際。
車站的迷你遮陽棚幾乎無法提供半片陰影。
「因為都市接近夏季帶了。再這樣下去，不用一個月養殖湖就要開放遊泳了吧？」
「啊，這裏也有養殖湖嗎？」
「有啊。對了，你會玩水槍嗎？」
「呃，那個我不太會玩耶……」
接著兩人熱烈討論著泳裝的話題，此時受不了口渴的妮娜走向了附近的自動販賣機。
早上的普通課程結束後，妮娜離開了教室，因為下午是武藝科的專業課程。
這個時期的小隊隊長似乎相當忙碌。
今天也要在野戰場進行團體模擬戰，妮娜在人群混雜前衝向了野戰場。
午休時間雖然才剛開始，跟妮娜因同樣目的而衝向野戰場的武藝科學生卻已隨處可見。
在這些人之中，出現了她認識的臉龐。
這麽一說，這附近離一年級的校舍很近。
在校舍附近，就表示除了文具店以外，連餐飲店也很多。不論從人口集中的狀態，或是都市居民都是學生的角度來看，校舍附近都理所當然存在著許多中午也營業的餐飲店。
熟識的人物跳進了正在奔跑的妮娜的視線內。
她將速度略為放慢。
在那兒的是莉琳，以及雷馮。
兩人後方是她開始打工的便當店。雷馮是去那邊買午餐的吧？聽說娜爾姬的朋友很常做午餐給雷馮吃，莉琳來到這裏後她就沒這樣做了嗎？或者隻是單純的偶然？應該沒這種事才對吧。莉琳正好要進去打工嗎？不，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應該會因為這個理由而比妮娜還早離開課堂才對。
兩人正愉快地說著話。
「哎，畢竟他們是兒時玩伴嘛。」
兩人的身影隻讓妮娜留下了這種感想，接著她加快了速度。
在這個瞬間，妮娜忘記了她平常很少跟自己的兒時玩伴哈雷講話的事實。
是的，她下意識地遺忘了這件事。
在野戰場擔任指揮官的妮娜，總之就是不斷大聲吼叫與四處奔跑。靠著念威操作者逐一傳來的情報就能掌握現場狀況，所以妮娜用不著坐鎮在後方。不過，妮娜必須空出時間讓自己思考，如果不這樣做，她就無法長時間待在前線。
想大展身手，卻不能盡情戰鬥時，是會累積不滿的。
「辛苦了。」
妮娜來迴奔跑了二個小時後，總算辛苦地戰勝了對手。野戰場上的學生們開始離去，另一群學生則是在其他隊長的帶領下走進場內。
一邊眺望這幅光景，妮娜一邊接過雷馮遞過來的運動飲料。
她已經將身上的戰鬥服換成了製服。野戰場的更衣室數量壓倒性的不足，所以小隊員以外的學生都得迴到自己校舍的更衣室，要不然就是教室換裝。
「你……做了些什麽？」
因為嘴巴太幹的關係，妮娜連舌頭都不太靈活了。一直大吼大叫的她，甚至覺得喉嚨深處有疼痛的感覺。
「就以一名士兵的身份四處亂晃囉。」
妮娜記得雷馮在自己指揮的軍團之中，但她並沒有聽見他大展身手的消息。雷馮刻意放水了吧？
妮娜不能因為這種事情生氣。雷馮一旦認真起來，團體模擬戰就失去意義了。
「你要不要試著指揮看看？」
妮娜一口氣喝幹了接過來的運動飲料。
「不行啦，我根本沒學過要怎麽當指揮官啊。」
事實上，武藝科的一年級生要徹底打好體術與剄術的基礎，而升上二年級後，就會正式進行團體戰的訓練。一年級學生做的練習，頂多隻是三對三戰鬥的小集團戰而已。
「你在古連丹沒學過嗎？」
「我還沒學到就當上天劍了。」
「還真是隨便呐。」
「或許吧。」
一臉悠哉的雷馮讓妮娜莫名火大了起來，不過她隻是吐了一口氣，然後坐上附近的長椅。
「隊長看起來好累呢。」
「因為最近很忙吧，也不曉得今年有沒有時間休假……」
「是喔……」
「你看起來雖然一臉悠哉，不過應該也很忙吧？」
「呃，還算可以啦。」
「還算可以是指……」
「我沒有教什麽武技，隻是跟他們做自由對打的練習而已。什麽都不想的話，教起來就會很輕鬆喔。我甚至覺得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呢。」
「有這種想法，就好好思考該怎麽做吧。」
口中雖然這樣講，但妮娜打從最初就曉得雷馮根本就沒什麽幹勁。
妮娜記得自己曾偷看過他們練習，當時有十幾名武藝科學生同時襲向雷馮。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連雷馮的衣角都碰不到。
然而，雷馮的隨便教一教武藝教室還是聚集了不少學生，這是因為大家看見他那股壓倒性實力的關係吧。
與他相比，妮娜雖然這麽努力地進行團體戰演習訓練，卻沒有收到讓自己滿意的成果。
（有一種原地打轉的感覺呢。）
抱著頭的妮娜如此心想。
「像那樣教他們就能變強嗎？」
「誰曉得呢？」
「什麽誰曉得啊。」
妮娜雖然啞口無言，雷馮卻露出蠻不在乎的表情。
「真的想變強的人，就算放著不管
，實力也會有某種程度的提升喔。所謂的方法論，在那之後才有必要吧？基礎雖然重要，不過這種東西在這裏就學得到了。」
雷馮是真的打算隨便教教就行了。
「可是那樣的話，學習速度比較慢的人該怎麽辦呢？」
「學習速度比別人慢的話，加倍努力補迴來不就得了？我學鋼絲時，還被念過『你再學一億年也追不上我』耶！事實上我根本不覺得能追上那個人就是了。」
「唔……」
「這世界沒有所謂的公平，不管是人生際遇或是能力都一樣。如果覺得跟別人之間有差距，就隻能靠努力去填補那段距離。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喔。」
「努力也無法填補的差距呢？」
「這個嘛……」
妮娜的問題讓雷馮真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當然，妮娜知道自己這些人還算是小孩子，所以無法迴答這種問題。
人生很漫長。既然如此，就必須要經曆一定的時間才能迴答這個問題。雷馮剛才的答案，也是他以目前為止的人生曆練所做出的迴答。
身為孤兒的際遇、壓倒性的才能。就像眼前的幸福不能保證下一個來臨的也是幸福一樣，不幸也不會帶來不幸。人生中的幸福與不幸會交雜在一起，而且表現出來的不是平均化，而是不同的比重。這就是定義人生之石的其中一個基準吧。一直到死亡為止，沒人曉得自己的人生會成為石塊、礦石、或是寶石。
不過，現在這種事根本無關緊要。
雷馮的態度並不惹人厭，他也不會輕蔑或是嘲笑不如自己的人。那種態度大概與雷馮的性格無緣吧。隻要想著該怎麽提升自己的實力就夠了，這就是他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麵對妨礙自己目標的障礙時，雷馮雖會采取冷淡的態度，但肯定不會對除此之外的人產生興趣。
在自己劃定的範圍外，沒有事物能引起雷馮的注意力。他就是這樣活過來的。
這種扭曲的生活方式，或許就是拚命利用時間進行武藝修練的代價吧？
這麽一想，力量這種東西似乎也很直得深思呢。或許是吧。
「……隊長，你怎麽反應那麽大呢？」
「我沒有。雷馮，我隻是覺得你應該認真陪他們練習而已。」
「那我該怎麽做才……不，先別提這個。隊長，你的臉真的很紅耶？」
「沒這迴事。」
試圖轉移話題的雷馮令妮娜感到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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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就是妮娜覺得口幹舌燥的理由吧。她剛才明明才喝完一整罐運動飲料，卻沒有喝夠的感覺。她將玩弄在掌中的罐子湊向嘴邊，然後朝邊緣處咬下。
啊啊……嘴巴好渴。
「那個，學姐？」
咦？雷馮的臉變歪了呢？
「怎麽了，雷馮？」
怎麽可能？他人格上的扭曲終於出現在臉上了嗎？真是的，都是因為他不正確地活著，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咦？咦咦！」
雷馮的驚叫聲傳入耳中後，妮娜就失去意識了。
＊
「是感冒吧。」
野戰場醫務室的醫療科學生如此宣布。
「是……感冒嗎？」
將妮娜送至醫務室的雷馮語帶懷疑地反問。
白衣學生完全無視雷馮的這種態度，把話繼續說了下去：
「她有發燒，而且喉嚨也腫腫的，所以應該是感冒吧。而且她最近也很忙碌。雖然我這裏不能開處方箋，不過等她清醒後，先讓她吃下這些藥試看看吧。如果這樣症狀還是沒有改善，就請你帶她去醫院。」
「啊，好的。」
接過從藥架上取出的常備藥後，雷馮迴頭望向躺在醫務室病床上的妮娜。
「感冒？」
雷馮歪頭露出困惑神情。感冒，醫生都這麽說了，就應該沒錯吧，就算自己感到懷疑也沒用。
妮娜最近的確很忙。麥亞斯戰勝利後，為了不讓武藝科學生的士氣下降，也為了趁他們剛戰勝手感正熱時提升團體戰熟練度，所以進行了極密集的演習訓練。托這些訓練的福，來找雷馮進行個人練習的人也有所減少，甚至少到讓雷馮慶幸的地步。
而且，雷馮也明白密集的演習計劃不但會造成士兵們的負擔，也會使指揮官疲勞。隻要看實際演習前，妮娜必須來迴奔走做好各種準備的模樣就曉得了。
妮娜明明擅長防禦戰，卻老是愛衝到前線的麻煩個性，才會讓她特別容易累積疲勞吧。
應該是感冒沒錯……一定是的。
「嗯～」
即使如此，雷馮仍是感到困惑。
他並不是擔心妮娜像以前一樣過度使用剄脈。
「雷迅基本上也算是完成了，難道是……？」
他腦中有一個想法。雷馮以前也體驗過這種事。如果嬰兒一誕生就擁有強大力量，那一定會馬上死去，所以這種情況恐怕是生物的自然曆程吧。
普通武藝家幾乎都不曉得這種狀況的存在。就跟念威操作者生來就是念威操作者一樣，武藝家也是這樣。
不，或許菲麗也有過相同的體驗。
這麽一來的話……？
藥。
「嗯～」
雷馮再次發出沉吟，然後歪起了頭。
總之，因為妮娜正在睡覺，所以他不好確認那件事。
既然如此……？
「呃……」
雷馮確認了周圍。醫務室沒有其他人在場。這裏是預備用的醫務室，正規的醫務室正為了演習中的學生們而開放著。剛才那名醫療科的學長大概也在那邊待命。
「這裏沒有人吧？」
雷馮搔搔臉頰後如此低語。雷馮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不過他也覺得事先確認看看比較好。
「拜托，不要醒過來喔。」
如此說道後，雷馮將手伸向睡覺中的妮娜。
猛然睜眼。
「…………」
「…………」
「…………你在幹嘛？」
妮娜沒有半點前兆就睜開了雙眼，與她四目相接的雷馮頓時全身僵硬。
「……不，我沒有要幹什麽。」
一邊在極近距離與妮娜互相凝視，雷馮一邊感受到背部噴出了大量汗水。麵前是妮娜那對形狀佼好的雙眸，雷馮甚至能數出配合眨眼動作而晃動著的睫毛有幾根。
「那給我讓開，這樣我起不來。」
連同話語一起吐出的氣息撫上雙頰，雷馮退了開來。
「為什麽我會睡在這裏？」
「醫生說你感冒囉。」
「感冒？」
這句話總算讓妮娜察覺自己發燒的事實。她用手摸著額頭，表情也悔恨地扭曲起來。
「居然在這種時候。」
「醫生說要多休息喔，隊長還是乖乖聽話吧。」
雷馮雖然出言安慰，卻很懷疑妮娜是否能聽進去。
他不明白為何她會這麽焦躁。對麥亞斯戰時的妮娜比現在還輕鬆，況且潔爾妮還戰勝了麥亞斯，武藝科全體也士氣大漲，所以訓練起來應該相當容易才對，然而妮娜看起來卻莫名的焦躁。
「如果是感冒的話，隻要吃藥再睡上一天，應該就會痊愈吧。」
總之，妮娜似乎決定死心乖乖休息了。她歎氣後說出了這樣的話。
「藥呢？」
「啊，我有拿到了。」
如此迴答後，雷馮不加思索地將拿到的藥交給了妮娜。
「……啊。」
交出藥後，雷馮想起了自己擔心的事。
不過，妮娜並沒有把雷馮的低喃聽進耳中。下床後，她用醫務室裏的自來水吃下了藥。
「嗯？你怎麽了？」
麵對僵在原地的雷馮，妮娜露出了困惑神情。
「呃……總之請隊長不要使用活剄。」
「你在說什麽啊？使用活剄可以讓藥的效果加速……」
說著這些話的同時，妮娜又昏了過去。
看來她似乎正準備使用活剄吧。剄路跟神經一樣延著身體分布。換言之，它也會沿著血管分布。武藝家可以使用活剄讓血管擴張，借此促進血液循環，讓藥在胃中溶解的成分瞬間擴散至全身。
當然，妮娜之所以昏過去，不全是因為藥效之故。
也是說，自己的預感成真了。如此心想的雷馮一邊思考著這件事，一邊在妮娜昏倒的途中抱住了她。
而且，這個狀況讓他想象到了最壞的可能性。
＊
「你在幹嘛啊？」
麵對這個狀況時，蕾芙先是瞪圓了雙眼，之後她立刻明白了一切。會有這種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如此心想的她甚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妮娜是一個相當努力的人，努力到讓人對她之前一直沒昏倒而感到奇怪的地
步。是到了第三年身體終於被弄垮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實在是太倒楣了。
現在正是要展現努力成果的時期。
「呃……」
這裏是蕾芙她們宿舍的前方，妮娜的學弟就在眼前。蕾芙當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做雷馮?阿爾塞夫。他曾經來過這裏，蕾芙也曾見過幾次他跟妮娜走在一起的樣子。
而且她也看過雷馮的比賽。
隻是，他正背著妮娜。
「這裏是女生宿舍，所以我不能隨便進去，而且我一直按門鈴都沒人來開門……」
「啊——，這個時間通常都沒人在家啦。」
就連說著這些話的蕾芙，如果不是下午的課變成自習，也不會出現在這裏。平常碰到這種狀況時，蕾芙都會去圖書館那邊，不過她想起還有一些借了沒還的書放在宿舍，所以就算去圖書館也不能借其他的書。
不過，如果蕾芙晚歸的話，雷馮打算怎麽做呢？
「跟我來。」
一邊想著這種事，蕾芙一邊帶雷馮走進宿舍。
妮娜在雷馮背上沉睡著。她除了麵色潮紅外，臉龐上看不出任何異狀。
蕾芙問了妮娜的身體狀況，得到的迴答是她因為感冒而昏倒了。
感冒……武藝家得了感冒。
真令人難以置信。特別是妮娜，蕾芙甚至有一種她跟感冒無緣的感覺。即使如此，妮娜還是倒下去了，這或許表示這個拚命三郎終於也到了極限吧，妮娜應該學著偶爾放鬆一下才對。
「請你把妮娜背到她的房間。」
「是的。」
這小子滿老實的嘛，蕾芙如此心想。他也不會裝模作樣，感覺起來甚至有點木訥，這就是所謂的單純吧。然而，他卻是第十七小隊的王牌攻擊手。他明明隻是一年級生，卻當上了小隊員，而且聽說實力還很強悍。跟自己私交甚篤的那個武藝科學生是這樣講的，而且口氣還很興奮。在潔爾妮暴走的那個時期，他挺身麵對大量來襲的汙染獸，而且將它們切成碎片後一一拋出，可說是相當活躍……
雖然有一半的故事蕾芙都沒聽進耳朵就是了。
不過，他應該很強才對，蕾芙如此心想。妮娜在談論雷馮時，總是混雜著一半羨慕，一半不甘心的情緒。雖然裏麵也混雜著除此之外的情緒因子，但說著那些話的本人應該還沒察覺才是。被賽莉娜取笑後，妮娜心中總算萌發了一些類似自覺的情感，卻也隻有這種程度而已。然而，蕾芙也覺得那個人的取笑反而會僵化妮娜的思考。
不過，最近來了一個小刺激。
那麽那麽，情況會變成怎樣呢？雖然沒表現在臉上，蕾芙還是很期待友人的變化。
就在她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妮娜的房間到了。
雷馮沒有四處打量擺設樸素的房間。他看見床鋪後，立刻朝那邊走去。床邊那個窗台雖然擺著唯一有女孩氣息的小東西跟布娃娃，雷馮卻也沒有朝那邊望向一眼。
雷馮慎重地將妮娜放下。
然而——
「咕……！」
雷馮發出呻吟，蕾芙立刻發現了原因，因為妮娜收緊了繞住雷馮脖子的手臂。
剛才還在睡覺的妮娜半睜開了眼睛。
「妮娜，你醒了嗎？」
「嗯～」
迴應的是還沒睡醒的聲音。
「隊長，總之你先躺上床吧。」
雷馮很難受地如此低語。
不過——
「我噗要！」
妮娜口中吐出了難以置信的話語。
「…………啥？」
「不——要——人家不要下來啦！」
…………對不起，請你迴到現實裏吧。
蕾芙反射性地這樣想。她認為妮娜在作夢。不，她認為如果妮娜在作夢就好了。
「隊長……拜托你下來吧。」
「不——要——我就是喜歡這裏！」
妮娜以有些單調，聽起來又像幼兒剛睡醒的低喃語氣如此說道，然後將手臂收緊。
妮娜正做著這種行為。
就像在撒嬌一樣。
有如小孩子似地。
或是……或者是？
「噗。」
腦海浮現另一個單字的蕾芙，噗嗤一聲大笑了起來。
妮娜沒有返迴蕾芙知道的現實中。
如果真的是這樣，麵對眼前的一切也隻能捧腹大笑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蕾芙笑了，而且還是拚命狂笑，有如「居然會有這種事」的笑了。
笑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所以蕾芙笑了。
妮娜鼓起雙頰鬧著別扭。這副姿態很好笑，雷馮有如在哄小孩的舉動也很好笑。在他來到這裏之前，該不會一直做著這種事吧？想到這裏，蕾芙覺得這件事更好笑了。
蕾芙笑到覺得要不是自己的腹肌會斷裂，就是會因為窒息而死的地步。
「這……這是怎樣啊……」
隻要一放鬆就會想笑，所以蕾芙一邊發著抖，一邊詢問雷馮。她的腹肌現在還在抽筋。妮娜總算肯上床了，不過她沒有躺下，而隻是坐在上麵而已。
她以鬧別扭的臉蛋來迴望著雷馮與蕾芙。
妮娜的臉頰很紅。蕾芙一邊忍著笑，一邊將手放上她的額頭。妮娜不悅地別開臉龐，但蕾芙還是確認到她的額頭真的很熱的事實。
「呃，這個狀況不太好解釋呢。」
雷馮看起來快累癱了。來到這裏前，妮娜一直像這樣跟他鬧著脾氣吧。有人看見這副光景嗎？如果有人看見，而且還熟識妮娜的話，那個人一定會以為自已作了惡夢，然後立刻衝迴家躲在棉被裏麵吧。
而且，如果他們跟蕾芙一樣理解這不是夢的話，肯定會捧腹狂笑。
「我想感冒藥應該就是原因吧。」
「啥？感冒藥？抗生素也有加酒精嗎？」
看到妮娜現在的狀況，一般人都會認為她是不小心喝到酒吧。除了喝醉以外，沒有其他可能。
因為感冒藥而讓精神飄到了異次元嗎？別開玩笑了。
不，或許是類似酒精的成分造成了這種狀況？
「不，不是這樣的。……是這麽一迴事嗎？」
「這是什麽意思啊？」
雷馮的解釋沒頭沒尾的，醫生到底說了什麽呢？對方頂多是學生吧？自從來到潔爾妮後，蕾芙沒生過什麽大病，頂多隻是一年得一次小感冒，然後去跟醫生拿藥而已。所以，她不太清楚潔爾妮的醫療人員有多少實力。
「呃，這隻是我的猜測啦，隊長的剄路應該……」
就在雷馮準備解釋之際……
「好熱喔。」
妮娜喃喃低語。癱坐在床上的她露出不滿表情，而且那張臉蛋因發燒而潮紅，脖子上也浮現許多在光線下發出折射光芒的小顆汗珠。
她移動手臂準備脫去製服。
「啊，喂！」
幸好，因為妮娜發燒的關係，所以她的動作沒那麽順暢。即使如此，她還是扭動著身軀脫下外套，然後一顆顆解開襯衫上的鈕扣。
在衣服下麵的是，縫著可愛蕾絲的……
蕾芙雖然想要製止，但就算生病，妮娜還是武藝家，憑蕾芙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製止她。
「你快點出去！」
「啊，啊啊，是的。」
一臉茫然的雷馮準備離開房間。
就在他迴頭時，門扉突然開?坐f。這是為什麽？
「你們在幹嘛啊？」
這些聲響令剛迴來的那個人物感到不對勁，所以她過來查看了狀況。
而且，她的目光在房間的居民們身上停了下來，然後看見了這幅慘狀。
「……咦？」
那個人露出了無法理解的表情。
不過，她並沒有讓自己一直停留在無法理解的狀態。她不是隻處於混亂之中，而是盡可能地抓住讓自己理解的線索。她流露出的就是這種眼神。
她望向蕾芙，望向被蕾芙擋住一半身軀的妮娜，還有就在兩人身旁的雷馮。
「…………」
接著，她無言地采取了行動。
她朝房內踏進一步，然後將手臂伸向雷馮，並且揪住了他的耳朵。
「來吧，該走囉。」
她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幹燥。
「痛，痛，好痛喔！」
耳朵被拉住的雷馮，如果相信傳言的話，這名潔爾妮最強的武藝家，在一名普通女孩的擺布下被帶離了房間。
「那麽……」
蕾芙如此低喃，但她卻也隻能如此低喃，什麽也沒辦法做。
換完衣服後，妮娜暫時安靜下來了。
如果她肯接著睡覺的話，那這起事件應該能更平穩的落幕吧。
但她不肯睡覺。
現在，蕾芙等人在接待室那邊
。有空時，大家很常聚在這裏喝茶聊天。這裏有大型螢幕，而且它也能以高畫質高音質播放借來的娛樂資料片。
然而，這台螢幕如今卻保持著沉默。
桌麵上擺著莉琳泡的茶，盤子上盛著已經變成好朋友的梅珍所送來的餅幹。這些餅幹是前陣子送來，卻沒有吃完的部分，所以數量並不多。
「…………」
莉琳無言。
蕾芙也無語。
「呃…………」
雷馮看起來很尷尬。
「哼——」
敏銳察覺到室內氛圍不對勁的妮娜，露出了不滿的態度。
不滿的她緊緊抓住雷馮的手臂。
應該慶幸賽莉娜不在現場吧？如果那個人在場，事情一定會變得更加混沌難解。她一定會覺得很好玩的在已經掀起波濤的池麵裏，丟進一塊又一塊的大石頭。
「那麽，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呢？」
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茶後，莉琳接著說了下去。她以責備似的冰冷雙眸看著雷馮。
雷馮皺起臉龐。
「就是那個嘛，我以前不是也這樣過？以為是感冒而吃了藥，但事實上卻不是感冒……」
「啊啊……」
這個解釋讓莉琳理解了狀況，不過隻是暫時而已。是的，她暫時露出了理解的態度，卻沒有收起自己的壞心情。
「這是怎麽一迴事？」
無法理解的蕾芙提出詢問。
「呃，普通武藝家身上雖然不常發生這種事，卻也偶爾會出現這種情況。」
「什麽情況？」
「應該是剄路擴張吧？還是剄脈能力變大呢？」
雷馮一邊搜索著不可靠的記憶，一邊擠出了這番解說。
對武藝家身體機能並不了解的蕾芙，當然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話。
武藝家擁有不存在於一般人類身上的一個髒器，那就叫做剄脈。活著的人隻要活動身體，就會產生多出來的微弱能量，而這種能量就稱為剄。武藝家擁有能獨自生成強大能量的器官，這就是剄脈。而讓剄流至全身強化肉體機能，或是將它轉化成能源破壞外界事物的通道，就叫做剄路。
「幾乎所有人的剄流總量都不會有什麽改變，不過偶爾也是會出現大幅變動的人。」
「也就是說，妮娜正處於這種狀態嗎？」
「大概啦。」
「你還真沒自信耶。」
「不，我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變成這樣。」
「這麽說你也是囉？」
「那時候可被雷馮搞慘了呢。」
也許是想起了當時的狀況吧，莉琳重重歎了一口氣。
「不隻這樣。從六歲開始，每隔一年左右他就會不停發高燒，而且還會昏倒呢。」
「有這麽慘啊？那麽……」
蕾芙望向友人。臉蛋紅噗噗，緊緊抓住雷馮的妮娜也許是覺得無聊吧，她開始拔起雷馮的頭發。他發出了小小的慘叫聲，莉琳則是用銳利的眼神瞪視著這幅光景，但她立刻將視線落上了手邊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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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太有趣了。）
沒將這個念頭說出口的蕾芙，一邊體會著臉頰的抽筋感覺，一邊望著自己的朋友。
妮娜正在發燒。她不想量體溫，所以無從得知她燒到什麽程度，不過就手掌碰到時的觸感來判斷，她應該沒有燒得很嚴重才對。
「妮娜沒有這麽嚴重啊？而且話說迴來，那件事跟她現在的狀況有關嗎？」
「雷馮第一次暈倒時，醫生也說他得了感冒，而且也開了藥。把那些藥吃下去後……」
「他就變得很奇怪了？」
「雖然沒有變成這樣，不過他一直說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話，感覺很惡心呢。」
「你好過分喔。」
稍微被刺傷的雷馮僵著一張臉，他的頭發被亂拉也是原因之一。
「算了算了。那要怎麽治好這種症狀呢？」
蕾芙腦中浮現了「應該就是這樣吧」的想法。身體的變化與藥出現了奇妙的交互作用，所以才會出現這種重返幼兒期的狀況，雖然她完全不懂這種交互作用的機製就是了。如果去給醫生看的話，妮娜應該會被當成研究對象吧。朋友被當成研究對象的感覺畢竟不好，所以蕾芙沒把這種想法說出口。
「我想，在藥效消退前，她都會這個樣子吧。」
「那麽，她最晚今天就會恢複正常囉？」
「就是這樣。」
莉琳點頭同意。不斷念著「陪人家玩啦」的妮娜搖著雷馮的肩膀。覺得這種狀況愈來愈不好笑的蕾芙，決定盡量不去看眼前的景象。
「話說迴來，為什麽她這麽黏著你呢？」
「我……我也不曉得耶。」
雷馮的聲音很僵硬。在妮娜「陪我玩啦」的攻勢下，他光是要擠出假笑就已經很勉強了。
（真是的……）
蕾芙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就是遲鈍與遲鈍的相乘作用。
大家都沒辦法理性地接受這個狀況，卻又想要保持理性，所以才會像這樣僵著一張臉。
蕾芙一口氣喝完了半冷不熱的茶水後，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好，了解狀況的對話就到此為止吧……」
她望向妮娜。總是繃得緊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放鬆，這大概是眼神的關係吧。那對眼眸看起來比平常還圓，重返幼兒期的現象在眼睛上出現了。
個性剛硬的妮娜居然會變成這樣，如此心想而大感衝擊的蕾芙最初雖錯開了視線，但她卻也漸漸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現在的妮娜，比娃娃臉的女孩故意裝天真的模樣還自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的精神就是幼兒化到了這個地步。
可惜的是，她的外表年齡沒有跟著精神年齡一起變小。
既然如此？
「……總之，我想要讓她穿得女生一點呢。」
「啊啊，說的也是……」
莉琳也表示同意。
「如果有假發讓她的頭發變長，再綁上緞帶的話……」
「賽莉娜的秘室裏一定有這些東西。」
「秘室？」
「啊，那個人有很多興趣啦。」
簡潔的迴答完莉琳的疑問後，蕾芙將妮娜交給雷馮照顧，自己則是在莉琳的陪伴下離開了接待室。
賽莉娜除了自己睡覺的房間外，也占用了左右兩旁的房間。蕾芙擅自進入了其中一間房間。
裏麵除了大量衣物外，還整齊排列著一些小玩意兒與化妝道具。
「為……為什麽有這麽多東西？」
「很多事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喔。主要還是因為妮娜啦，被她發現會很麻煩的。」
「咦咦！」
撇開這個話題後，蕾芙領著莉琳走進了房間。
吊在衣架上的衣物，從各學科的製服一直到派對專用的華麗晚禮服都有，而且——蕾芙她們現在最需要的可愛衣服也排在這邊。這些衣服雖然都是賽莉娜的尺寸，但除了身高以外，其他部分應該不是問題才對。
另一邊的架子上也放著各式各樣的假發。
「那麽，總之我們先拿一些過去試試看吧。」
莉琳一開始雖然感到困惑，但看到琳琅滿目的扮裝道具後，也漸漸興奮了起來。
就這樣經過了一小時。
「這個作品很不錯呢。」
一邊為了成果而感動，蕾芙一邊拭去額上的汗水。
也許是汗水的關係吧，她覺得臉頰涼涼的。
「沒錯。」
莉琳也露出爽朗的表情。不過，她壓著一隻手臂。
「呃，所謂的結束，就表示這樣就行了吧？」
累癱的雷馮如此問道。
他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疲倦感。
另外，臉頰與額頭上則有著赤紅色的抓痕。除了這些傷痕外，還有被毆打過後的瘀青，這都是因為妮娜感到厭煩而死命掙紮的關係。
負責壓住妮娜的雷馮，受到的傷害也最慘重。
換衣服時妮娜還很聽話，不過等到蕾芙與莉琳開始替她戴假發與化妝後，覺得無聊的妮娜就大鬧了起來。
托妮娜的福，蕾芙跟莉琳也被抓傷了。
現在的妮娜穿著粉紅色的洋裝，手中抱著為了讓她冷靜下來而衝去房間拿來的布偶米提夏，而且還一臉不滿地瞪著這邊。
p009
蕾芙用假發讓妮娜的頭發變長，然後用緞帶加以裝飾，而且還在臉上施加了強調柔和感的妝。蕾芙出門時雖然不常化妝，不過在美容院打工的同學曾經教過她一些初步的基礎。
「說不定黑色也很適合她呢。」
「不不不，我是故意這樣做的，是故意的喔。平常的妮娜不可能穿粉紅色係的衣服吧？」
「唔，嗯——的確。」
即使是剛住進這裏的莉琳，也不記
得妮娜穿過粉紅色係的衣服。
「……弄成這個樣子，妮娜恢複正常後不會生氣嗎？」
「或許會吧，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要做就隻能趁現在囉。小妮娜，接下來換這個好嗎？」
蕾芙開心地遞出下一套衣服。
「……噗要。」
妮娜嘟起了嘴巴。
「哎呀，不要這樣講嘛。」
「我——噗——要！」
妮娜這次用力露出了牙齒。也就是說，她甚至做了一個鬼臉表示拒絕之意。
然後，她躲到了雷馮的背後。
「我不要換了！我要去玩！」
「可是，外麵的天色已經變暗了耶？」
「噗要，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啦——！」
她用力抓住雷馮背部的衣服拚命搖著。
「呃，這有點……」
「我要玩我要玩我要去玩！」
搖晃搖晃。
「那個，請你不要……」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呃…………」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快住手…………」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妮娜使勁猛搖。
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
「嗚啊！」
就算是高強的武藝家，也被這陣超高速的吵著要玩搖晃攻勢擊沉了。
「……我沒事。」
麵對倒在地板上掙紮的雷馮，妮娜以天真無邪的表情歪頭表示困惑。雷馮臉色慘白地擠出了一個假笑。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下次再去玩好嗎？」
「下次？」
「嗯，下次。」
「要打勾勾喔。」
「嗯，跟你打勾勾。」
「那就這樣吧！」
妮娜露出燦爛笑臉點頭同意。麵對這樣的她，不隻是雷馮，連臉色難看凝視著這幅光景的莉琳，都做出了無言以對的表情。
空隙出現了。
當然，妮娜並沒有惡意。小孩子一想到什麽，就立刻付諸行動的做法，輕易突破了大人們的預料。
「我喜歡雷馮！」
就在妮娜以生澀語氣說完這句話後——
啾。
這是在一瞬間內發生的事。
「！」
「什麽？」
「嗚哇……」
「嗬嗬嗬嗬。」
壓著唇的雷馮滿臉通紅，莉琳則是為了壓下驚叫聲而掩住嘴巴。妮娜害羞似地笑著。也許妮娜覺得自己浮現的是小孩子特有的那種陶醉笑容吧，不過她的外表畢竟在大人的領域範圍之內，所以——該怎麽講才好呢，這個表情看起來好像有一點情色。
（該怎麽說呢？事情差不多進入了難以收拾的混沌局麵了吧？）
蕾芙想著這種事。
雷馮正在喃喃自語，內容大概是「外表雖然是大人，不過內心是小孩」這一類的話吧。小孩小孩小孩……嗯，一直低喃這種話的你很可疑喔？
另一方麵，莉琳已經慢慢從這股衝擊中重新站起，不，她打算將矛頭指到其他對象身上，借此消化這個打擊吧。顫抖著肩膀的莉琳，惡狠狠地瞪著雷馮。
當然，混沌不清的狀況並沒有就這樣結束。小孩子的活力在體能用盡的那一瞬間前，都會不斷地燃燒。
而且，妮娜的精神年齡雖然變低，但她畢竟是一名十八歲的武藝家，所以她擁有幼兒所無法比擬的體力。
說不定這隻是幼兒表現害羞的方式吧。說不定害羞的妮娜隻是想逃離現場而已。
她立刻站起，然後——
「該洗澡囉！」
妮娜大聲叫道，然後做出了極其離譜的行為。
她用力拉開有著一堆扣子的洋裝，扣子都彈了出來。
也就是說……
「哇！」
「雷馮，眼睛！」
莉琳的尖銳語調令雷馮閉上了眼睛。
蹦出來的扣子在地板彈跳的聲音、無數縫線斷裂的聲音、布料被撕破的聲音、米提夏掉在地上的聲音。裸露出來的樸素內衣，從裏麵滿溢而出，比蕾芙還要豐滿的胸口，滑嫩緊致的肌膚，以及肚臍下方那件果然也沒有魅力的內褲。
……她隻是小孩子而已，所以還不太有羞恥心。
「快點出去！」
莉琳一腳將緊閉雙眼呆立原地的雷馮踢向門口。
累積在天花板的水蒸氣凝結成水滴，然後滴入了浴缸。
二人份的歎息聲在迴音效果極佳的浴室裏瞬間重疊，接著被尖銳的叫聲給蓋了過去。
現在是洗澡時間。
「雷馮也要一起洗！」
直到最後一刻，妮娜還是如此堅持，但為了還沒泡澡就漲紅臉龐的雷馮，為了恢複原狀時的妮娜，也為了被夾在兩人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莉琳，這種事當然不能發生。
也就是說，這是為了所有人的幸福著想。
又哄又騙後，蕾芙與莉琳總算用跟她們一起洗澡的條件讓妮娜滿意。
現在，莉琳正在替妮娜洗頭。
「你很熟練呢。」
在拚命閉緊眼睛的妮娜頭發上搓出泡泡的莉琳，讓蕾芙發出了佩服的讚美。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
莉琳淡淡迴應。蕾芙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也沒繼續追問。知道這件事時，蕾芙腦中隻有「唉，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呢」的想法而已。蕾芙出生的環境也沒那麽富裕。像妮娜一樣憑借強韌意誌離開都市外出旅行的人、別無選擇隻好這麽做的人、想看見希望的人、因一時衝動而奔離家園的人、想逃出刻板生活的人、逃亡的人、被放逐的人，人們來到這裏的原因，真的都不一樣。
對於離開出生都市，而且還是自己希望這麽做的人而言，當然擁有許多無法割舍的事物。
就算那隻是短暫的旅程也一樣。
蕾芙望向莉琳。就某種程度來說，她明白別人是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的。是優等生，一個會念書，卻也隻會念書的優等生。
優等生也有很多種。舉例來說，就妮娜那種一板一眼的個性，以及她在武藝科的成績而論……她也算是廣義的體育係優等生。
賽莉娜行事雖然膽大妄為，卻是一個靠成績讓別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優等生。
而且莉琳也是，從她的成績，以及那種很會照顧別人的個性來看，她是一名會被同學選成班長的優等生。
這棟座落於偏僻場所的宿舍裏，居然聚集了這麽多類型的優等生。
（那麽，這個女孩打算將優等生的形象維持多久呢？）
快速洗好身體後，蕾芙泡進了浴缸。還陪著妮娜的莉琳，正在幫忙她洗身體。
隻要思考莉琳的狀況，就不難明白她是用什麽心情待在這座都市的。她借著行動公開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就算對兩人關係毫不在意的妮娜，也不可能無視這件事。
妮娜打算對這件事視而不見。
這大概是因為她的目標意識太強烈的關係吧。她是為了達成目的而來到潔爾妮的。而且，已經來到這裏的事實又加上了其他目的，更加強化了妮娜的理念。
不過，這也能說是思考的僵化。
妮娜的心缺乏柔軟性。
也可以用妮娜沒給自己空間來替換這句話吧。她沒辦法將目光或是注意力，放在自己目的以外的其他事物上。
或者，雖然妮娜想轉移目標，但強韌意誌卻硬是將她導迴了原本的道路。
不可思議的是，妮娜對雷馮也抱持著類似的感想，但蕾芙並不曉得這件事。雖然身為好友，但她還是對這個完美女孩的笨拙感到無言以對。
（可是……就算把這種感情隱藏起來也沒用吧。）
舉例來說，就像今天一樣。今天發生的狀況雖然異常，但讓妮娜思想僵化的目的意識一旦遭到剝離，她內心的情感就會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一直不肯離開雷馮的那種姿態。
（啊啊，實在太好笑了。）
蕾芙的臉頰開始放鬆。不知不覺間，她臉上已掛起了狡獪笑容。
「……怎麽了？」
莉琳露出訝異的表情。她正在用蓮蓬頭替妮娜衝去泡泡。
「沒事～」
泡熱水澡讓蕾芙有一點累，所以她將上半身伸出了浴缸。
洗掉泡泡的妮娜用力跳進浴缸。宿舍的浴缸擁有足夠的空間來承受這種動作，也就是因為這樣，為了不浪費水費，這個浴缸很少放滿熱水。
高高朝四周濺起的熱水，讓莉琳的生氣叫聲響徹了整間浴室，但妮娜卻毫不在乎地在熱水中遊玩著。
（其實她應該氣到胃抽筋了吧？還是她不安到了極點？）
這句話指的是莉琳。
從妮娜
現在的態度中，她不可能什麽都沒察覺到吧？真是可悲呐，跟總是長不大的男生不同，女生是會成長的生物，所以蕾芙才會知道這件事，而莉琳也是一樣。
在妮娜現在的行為之中，隱藏著對雷馮的好感。原來如此，妮娜心中有著平常就想這麽做的潛在意識存在著，蕾芙隻會對這種舉動露出賊笑，但莉琳就做不到了吧。
因為，莉琳來到潔爾妮的舉動，就是在表現她對雷馮的好感。
（情況會怎麽演變呢？）
對妮娜而言，這或許是一場她始料未及的混亂開端，但對蕾芙來說，卻是一場很有趣的表演。當然，如果可能的話，蕾芙希望這場戲能在任何人都不會留下遺憾的情況下落幕。由於身為登場人物的兩人都是自己認識的人，如果不這樣的話，往後的人際關係就會變得很尷尬。
總算緩緩泡進熱水的莉琳歎了一口氣。她的歎息看起來像是偷偷吐出的，臉上掛著的是一直扮演乖乖牌的疲憊表情。會想到這種地步，是自己臆測過度的關係嗎？
如果三個女孩能慢慢長談就好了。不過，看妮娜現在的模樣，這件事不太可能成真。
實際上，大叫大鬧說要泡澡的妮娜，是第一個喊投降的人。妮娜一直在熱水裏動來動去，所以她沒一會兒就頭暈腦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要出去了。」
突然說出這種話後，妮娜不等兩人反應，就自顧自的走向了更衣室。
過於迅速的行動，讓蕾芙跟莉琳都來不及追上去。
兩人隻是立刻在腦海中浮現一個疑問。
「欸，你覺得現在的妮娜會自己擦幹身體嗎？」
「…………！」
莉琳之所以臉色大變地衝出浴缸，也是因為她聽見了更衣室門扉開啟的聲音。
離開更衣室後，在大客廳的盡頭處，也就是接待室那邊，被妮娜提醒「你不能迴去喔！」的雷馮，一定很認真地待在裏麵吧。
「等一下，妮娜！」
慢了半步的莉琳發出叫聲。從敞開的門扉對側，傳來了雷馮慌張的聲音。
莉琳一定會以羞恥心為重，先圍上一條浴巾吧。
「真是的，這麽有趣的事情隻有今天才有嗎？」
如此低語的蕾芙緩緩走出浴缸，接著擦拭身體，她甚至從容到擦幹頭發後才走去接待室那邊看情況。
在那兒的是，兩人慌張地抱著暈倒的妮娜的景象。
「…………啊。」
蕾芙想起來了。
妮娜正在發燒。
發燒的人泡了澡，又在浴缸裏麵亂玩，還沒擦幹身體也沒穿衣服地衝了出去。就算現在已開始進入夏季帶，天氣也變暖和，但這畢竟不是適合照顧病患的方式。
妮娜會暈倒也是很自然的事。
隔天，精神狀態恢複正常的妮娜什麽都不記得了。這是誰的幸運，又是誰的不幸呢？
不想思考這件事的蕾芙，來迴望著在早晨的餐廳裏歪頭露出困惑表情的妮娜，以及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的莉琳。
這就是妮娜的感想。她雖然還有很多想法，但總而言之可以用這一句話做結論吧。
現在是早晨的起床時間。至今為止的她之所以早起，都是因為害怕那個蠻橫宿舍長的噪音式起床號的關係，但這種情況從前一陣子起有了改變。換好衣服的妮娜來到走廊時，早餐的香氣鑽入了鼻中。那是烤麵包時的奶油香味。負責做早餐的新人在晚上揉好了麵團，然後在早上將它烤好。這陣香味把妮娜殘存的睡意轉換成了食欲。
隔壁房的蕾芙也有如被香氣吸引似地探出臉龐。這名在一年級時跟自己同班，也因這個緣分而在同一棟宿舍生活的一般教養科同級生，一邊將眼鏡推迴原位，一邊望向妮娜。
「早安。」
「早安。」
「啊啊，真是的。想不到能在這麽平靜的心情下品嚐早晨的起床時光呢。」
「說的沒錯。」
以苦笑心情迴應蕾芙的話語後，兩人走向餐廳。
早餐差不多都排在餐廳的桌子上了。那是麵包、雞蛋料理、以及濃湯。雖然隻是早餐，但身為武藝家的妮娜還是吃得很多，甚至多到讓蕾芙瞠目結舌。不過妮娜每天都有做到跟食量等比例的運動量，所以她不怕變胖。
因此，光是這些食物還嫌不足。
然而，桌上擺了很多麵包，也準備了很多用來夾麵包的火腿跟起司，這是如果還想吃的話，就自己弄三明治填飽肚子的意思。
雷馮也是這樣長大的嗎？妮娜一邊想，一邊坐到桌邊。
就在兩人就座之際，這陣子起床時間完全變晚的宿舍長也坐到了桌旁，接著從廚房走出了最後一名成員。
她手中的托盤上放著茶水，泡的時候還依照了各人的喜好。
「早安。」
身為新入住的住宿生，也是極少見的短期留學生的她，從熱氣另一端浮現了非常適合早晨的笑臉。
她是莉琳?馬菲斯。
雷馮的兒時玩伴。
＊
大家一起離開了宿舍。昨天在實驗室忙到半夜的宿舍長賽莉娜決定要睡到中午，所以去上課的隻有三年級生集團……實際上應該說是除了宿舍長外的住宿生們。
早晨的涼爽天氣，正一點一滴被接近的夏季帶所剝奪。才走了一小段路，衣服下就已流出了汗水。
「怎麽樣，已經習慣了嗎？」
在前往路麵電車的路上，蕾芙對莉琳如此問道。
「嗯，我想自己已經很習慣了。」
莉琳的年齡跟雷馮一樣，也就是說她雖然跟蕾芙差了二歲，念的卻是同一個年級。
考慮到年齡差距的話，莉琳覺得使用敬語比較好，但兩人卻是念同一個年級。
因為實在太麻煩了，所以她決定使用平常的交談方式。
「教科書的內容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所以我還不是很清楚自己有沒有跟上進度。不過，這裏的圖書館有很多有趣的書呢。」
莉琳的臉龐充滿了朝氣，看起來似乎很快樂。
抵達車站時，她可以感受到腋下與背部黏滿了汗水。被空氣罩包圍著的天空沒有半點微風，連雲朵也很少。顏色略淡的淺藍色一望無垠，天際有如破洞似地浮著太陽。
「今天好熱呐。」
覺得口渴的妮娜忽然如此低喃。
「嗯，真的有點熱耶。」
蕾芙如此低語，莉琳也仰望了天際。
車站的迷你遮陽棚幾乎無法提供半片陰影。
「因為都市接近夏季帶了。再這樣下去，不用一個月養殖湖就要開放遊泳了吧？」
「啊，這裏也有養殖湖嗎？」
「有啊。對了，你會玩水槍嗎？」
「呃，那個我不太會玩耶……」
接著兩人熱烈討論著泳裝的話題，此時受不了口渴的妮娜走向了附近的自動販賣機。
早上的普通課程結束後，妮娜離開了教室，因為下午是武藝科的專業課程。
這個時期的小隊隊長似乎相當忙碌。
今天也要在野戰場進行團體模擬戰，妮娜在人群混雜前衝向了野戰場。
午休時間雖然才剛開始，跟妮娜因同樣目的而衝向野戰場的武藝科學生卻已隨處可見。
在這些人之中，出現了她認識的臉龐。
這麽一說，這附近離一年級的校舍很近。
在校舍附近，就表示除了文具店以外，連餐飲店也很多。不論從人口集中的狀態，或是都市居民都是學生的角度來看，校舍附近都理所當然存在著許多中午也營業的餐飲店。
熟識的人物跳進了正在奔跑的妮娜的視線內。
她將速度略為放慢。
在那兒的是莉琳，以及雷馮。
兩人後方是她開始打工的便當店。雷馮是去那邊買午餐的吧？聽說娜爾姬的朋友很常做午餐給雷馮吃，莉琳來到這裏後她就沒這樣做了嗎？或者隻是單純的偶然？應該沒這種事才對吧。莉琳正好要進去打工嗎？不，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應該會因為這個理由而比妮娜還早離開課堂才對。
兩人正愉快地說著話。
「哎，畢竟他們是兒時玩伴嘛。」
兩人的身影隻讓妮娜留下了這種感想，接著她加快了速度。
在這個瞬間，妮娜忘記了她平常很少跟自己的兒時玩伴哈雷講話的事實。
是的，她下意識地遺忘了這件事。
在野戰場擔任指揮官的妮娜，總之就是不斷大聲吼叫與四處奔跑。靠著念威操作者逐一傳來的情報就能掌握現場狀況，所以妮娜用不著坐鎮在後方。不過，妮娜必須空出時間讓自己思考，如果不這樣做，她就無法長時間待在前線。
想大展身手，卻不能盡情戰鬥時，是會累積不滿的。
「辛苦了。」
妮娜來迴奔跑了二個小時後，總算辛苦地戰勝了對手。野戰場上的學生們開始離去，另一群學生則是在其他隊長的帶領下走進場內。
一邊眺望這幅光景，妮娜一邊接過雷馮遞過來的運動飲料。
她已經將身上的戰鬥服換成了製服。野戰場的更衣室數量壓倒性的不足，所以小隊員以外的學生都得迴到自己校舍的更衣室，要不然就是教室換裝。
「你……做了些什麽？」
因為嘴巴太幹的關係，妮娜連舌頭都不太靈活了。一直大吼大叫的她，甚至覺得喉嚨深處有疼痛的感覺。
「就以一名士兵的身份四處亂晃囉。」
妮娜記得雷馮在自己指揮的軍團之中，但她並沒有聽見他大展身手的消息。雷馮刻意放水了吧？
妮娜不能因為這種事情生氣。雷馮一旦認真起來，團體模擬戰就失去意義了。
「你要不要試著指揮看看？」
妮娜一口氣喝幹了接過來的運動飲料。
「不行啦，我根本沒學過要怎麽當指揮官啊。」
事實上，武藝科的一年級生要徹底打好體術與剄術的基礎，而升上二年級後，就會正式進行團體戰的訓練。一年級學生做的練習，頂多隻是三對三戰鬥的小集團戰而已。
「你在古連丹沒學過嗎？」
「我還沒學到就當上天劍了。」
「還真是隨便呐。」
「或許吧。」
一臉悠哉的雷馮讓妮娜莫名火大了起來，不過她隻是吐了一口氣，然後坐上附近的長椅。
「隊長看起來好累呢。」
「因為最近很忙吧，也不曉得今年有沒有時間休假……」
「是喔……」
「你看起來雖然一臉悠哉，不過應該也很忙吧？」
「呃，還算可以啦。」
「還算可以是指……」
「我沒有教什麽武技，隻是跟他們做自由對打的練習而已。什麽都不想的話，教起來就會很輕鬆喔。我甚至覺得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呢。」
「有這種想法，就好好思考該怎麽做吧。」
口中雖然這樣講，但妮娜打從最初就曉得雷馮根本就沒什麽幹勁。
妮娜記得自己曾偷看過他們練習，當時有十幾名武藝科學生同時襲向雷馮。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連雷馮的衣角都碰不到。
然而，雷馮的隨便教一教武藝教室還是聚集了不少學生，這是因為大家看見他那股壓倒性實力的關係吧。
與他相比，妮娜雖然這麽努力地進行團體戰演習訓練，卻沒有收到讓自己滿意的成果。
（有一種原地打轉的感覺呢。）
抱著頭的妮娜如此心想。
「像那樣教他們就能變強嗎？」
「誰曉得呢？」
「什麽誰曉得啊。」
妮娜雖然啞口無言，雷馮卻露出蠻不在乎的表情。
「真的想變強的人，就算放著不管
，實力也會有某種程度的提升喔。所謂的方法論，在那之後才有必要吧？基礎雖然重要，不過這種東西在這裏就學得到了。」
雷馮是真的打算隨便教教就行了。
「可是那樣的話，學習速度比較慢的人該怎麽辦呢？」
「學習速度比別人慢的話，加倍努力補迴來不就得了？我學鋼絲時，還被念過『你再學一億年也追不上我』耶！事實上我根本不覺得能追上那個人就是了。」
「唔……」
「這世界沒有所謂的公平，不管是人生際遇或是能力都一樣。如果覺得跟別人之間有差距，就隻能靠努力去填補那段距離。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喔。」
「努力也無法填補的差距呢？」
「這個嘛……」
妮娜的問題讓雷馮真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當然，妮娜知道自己這些人還算是小孩子，所以無法迴答這種問題。
人生很漫長。既然如此，就必須要經曆一定的時間才能迴答這個問題。雷馮剛才的答案，也是他以目前為止的人生曆練所做出的迴答。
身為孤兒的際遇、壓倒性的才能。就像眼前的幸福不能保證下一個來臨的也是幸福一樣，不幸也不會帶來不幸。人生中的幸福與不幸會交雜在一起，而且表現出來的不是平均化，而是不同的比重。這就是定義人生之石的其中一個基準吧。一直到死亡為止，沒人曉得自己的人生會成為石塊、礦石、或是寶石。
不過，現在這種事根本無關緊要。
雷馮的態度並不惹人厭，他也不會輕蔑或是嘲笑不如自己的人。那種態度大概與雷馮的性格無緣吧。隻要想著該怎麽提升自己的實力就夠了，這就是他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麵對妨礙自己目標的障礙時，雷馮雖會采取冷淡的態度，但肯定不會對除此之外的人產生興趣。
在自己劃定的範圍外，沒有事物能引起雷馮的注意力。他就是這樣活過來的。
這種扭曲的生活方式，或許就是拚命利用時間進行武藝修練的代價吧？
這麽一想，力量這種東西似乎也很直得深思呢。或許是吧。
「……隊長，你怎麽反應那麽大呢？」
「我沒有。雷馮，我隻是覺得你應該認真陪他們練習而已。」
「那我該怎麽做才……不，先別提這個。隊長，你的臉真的很紅耶？」
「沒這迴事。」
試圖轉移話題的雷馮令妮娜感到焦躁。
p007
也許這就是妮娜覺得口幹舌燥的理由吧。她剛才明明才喝完一整罐運動飲料，卻沒有喝夠的感覺。她將玩弄在掌中的罐子湊向嘴邊，然後朝邊緣處咬下。
啊啊……嘴巴好渴。
「那個，學姐？」
咦？雷馮的臉變歪了呢？
「怎麽了，雷馮？」
怎麽可能？他人格上的扭曲終於出現在臉上了嗎？真是的，都是因為他不正確地活著，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咦？咦咦！」
雷馮的驚叫聲傳入耳中後，妮娜就失去意識了。
＊
「是感冒吧。」
野戰場醫務室的醫療科學生如此宣布。
「是……感冒嗎？」
將妮娜送至醫務室的雷馮語帶懷疑地反問。
白衣學生完全無視雷馮的這種態度，把話繼續說了下去：
「她有發燒，而且喉嚨也腫腫的，所以應該是感冒吧。而且她最近也很忙碌。雖然我這裏不能開處方箋，不過等她清醒後，先讓她吃下這些藥試看看吧。如果這樣症狀還是沒有改善，就請你帶她去醫院。」
「啊，好的。」
接過從藥架上取出的常備藥後，雷馮迴頭望向躺在醫務室病床上的妮娜。
「感冒？」
雷馮歪頭露出困惑神情。感冒，醫生都這麽說了，就應該沒錯吧，就算自己感到懷疑也沒用。
妮娜最近的確很忙。麥亞斯戰勝利後，為了不讓武藝科學生的士氣下降，也為了趁他們剛戰勝手感正熱時提升團體戰熟練度，所以進行了極密集的演習訓練。托這些訓練的福，來找雷馮進行個人練習的人也有所減少，甚至少到讓雷馮慶幸的地步。
而且，雷馮也明白密集的演習計劃不但會造成士兵們的負擔，也會使指揮官疲勞。隻要看實際演習前，妮娜必須來迴奔走做好各種準備的模樣就曉得了。
妮娜明明擅長防禦戰，卻老是愛衝到前線的麻煩個性，才會讓她特別容易累積疲勞吧。
應該是感冒沒錯……一定是的。
「嗯～」
即使如此，雷馮仍是感到困惑。
他並不是擔心妮娜像以前一樣過度使用剄脈。
「雷迅基本上也算是完成了，難道是……？」
他腦中有一個想法。雷馮以前也體驗過這種事。如果嬰兒一誕生就擁有強大力量，那一定會馬上死去，所以這種情況恐怕是生物的自然曆程吧。
普通武藝家幾乎都不曉得這種狀況的存在。就跟念威操作者生來就是念威操作者一樣，武藝家也是這樣。
不，或許菲麗也有過相同的體驗。
這麽一來的話……？
藥。
「嗯～」
雷馮再次發出沉吟，然後歪起了頭。
總之，因為妮娜正在睡覺，所以他不好確認那件事。
既然如此……？
「呃……」
雷馮確認了周圍。醫務室沒有其他人在場。這裏是預備用的醫務室，正規的醫務室正為了演習中的學生們而開放著。剛才那名醫療科的學長大概也在那邊待命。
「這裏沒有人吧？」
雷馮搔搔臉頰後如此低語。雷馮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不過他也覺得事先確認看看比較好。
「拜托，不要醒過來喔。」
如此說道後，雷馮將手伸向睡覺中的妮娜。
猛然睜眼。
「…………」
「…………」
「…………你在幹嘛？」
妮娜沒有半點前兆就睜開了雙眼，與她四目相接的雷馮頓時全身僵硬。
「……不，我沒有要幹什麽。」
一邊在極近距離與妮娜互相凝視，雷馮一邊感受到背部噴出了大量汗水。麵前是妮娜那對形狀佼好的雙眸，雷馮甚至能數出配合眨眼動作而晃動著的睫毛有幾根。
「那給我讓開，這樣我起不來。」
連同話語一起吐出的氣息撫上雙頰，雷馮退了開來。
「為什麽我會睡在這裏？」
「醫生說你感冒囉。」
「感冒？」
這句話總算讓妮娜察覺自己發燒的事實。她用手摸著額頭，表情也悔恨地扭曲起來。
「居然在這種時候。」
「醫生說要多休息喔，隊長還是乖乖聽話吧。」
雷馮雖然出言安慰，卻很懷疑妮娜是否能聽進去。
他不明白為何她會這麽焦躁。對麥亞斯戰時的妮娜比現在還輕鬆，況且潔爾妮還戰勝了麥亞斯，武藝科全體也士氣大漲，所以訓練起來應該相當容易才對，然而妮娜看起來卻莫名的焦躁。
「如果是感冒的話，隻要吃藥再睡上一天，應該就會痊愈吧。」
總之，妮娜似乎決定死心乖乖休息了。她歎氣後說出了這樣的話。
「藥呢？」
「啊，我有拿到了。」
如此迴答後，雷馮不加思索地將拿到的藥交給了妮娜。
「……啊。」
交出藥後，雷馮想起了自己擔心的事。
不過，妮娜並沒有把雷馮的低喃聽進耳中。下床後，她用醫務室裏的自來水吃下了藥。
「嗯？你怎麽了？」
麵對僵在原地的雷馮，妮娜露出了困惑神情。
「呃……總之請隊長不要使用活剄。」
「你在說什麽啊？使用活剄可以讓藥的效果加速……」
說著這些話的同時，妮娜又昏了過去。
看來她似乎正準備使用活剄吧。剄路跟神經一樣延著身體分布。換言之，它也會沿著血管分布。武藝家可以使用活剄讓血管擴張，借此促進血液循環，讓藥在胃中溶解的成分瞬間擴散至全身。
當然，妮娜之所以昏過去，不全是因為藥效之故。
也是說，自己的預感成真了。如此心想的雷馮一邊思考著這件事，一邊在妮娜昏倒的途中抱住了她。
而且，這個狀況讓他想象到了最壞的可能性。
＊
「你在幹嘛啊？」
麵對這個狀況時，蕾芙先是瞪圓了雙眼，之後她立刻明白了一切。會有這種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如此心想的她甚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妮娜是一個相當努力的人，努力到讓人對她之前一直沒昏倒而感到奇怪的地
步。是到了第三年身體終於被弄垮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實在是太倒楣了。
現在正是要展現努力成果的時期。
「呃……」
這裏是蕾芙她們宿舍的前方，妮娜的學弟就在眼前。蕾芙當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做雷馮?阿爾塞夫。他曾經來過這裏，蕾芙也曾見過幾次他跟妮娜走在一起的樣子。
而且她也看過雷馮的比賽。
隻是，他正背著妮娜。
「這裏是女生宿舍，所以我不能隨便進去，而且我一直按門鈴都沒人來開門……」
「啊——，這個時間通常都沒人在家啦。」
就連說著這些話的蕾芙，如果不是下午的課變成自習，也不會出現在這裏。平常碰到這種狀況時，蕾芙都會去圖書館那邊，不過她想起還有一些借了沒還的書放在宿舍，所以就算去圖書館也不能借其他的書。
不過，如果蕾芙晚歸的話，雷馮打算怎麽做呢？
「跟我來。」
一邊想著這種事，蕾芙一邊帶雷馮走進宿舍。
妮娜在雷馮背上沉睡著。她除了麵色潮紅外，臉龐上看不出任何異狀。
蕾芙問了妮娜的身體狀況，得到的迴答是她因為感冒而昏倒了。
感冒……武藝家得了感冒。
真令人難以置信。特別是妮娜，蕾芙甚至有一種她跟感冒無緣的感覺。即使如此，妮娜還是倒下去了，這或許表示這個拚命三郎終於也到了極限吧，妮娜應該學著偶爾放鬆一下才對。
「請你把妮娜背到她的房間。」
「是的。」
這小子滿老實的嘛，蕾芙如此心想。他也不會裝模作樣，感覺起來甚至有點木訥，這就是所謂的單純吧。然而，他卻是第十七小隊的王牌攻擊手。他明明隻是一年級生，卻當上了小隊員，而且聽說實力還很強悍。跟自己私交甚篤的那個武藝科學生是這樣講的，而且口氣還很興奮。在潔爾妮暴走的那個時期，他挺身麵對大量來襲的汙染獸，而且將它們切成碎片後一一拋出，可說是相當活躍……
雖然有一半的故事蕾芙都沒聽進耳朵就是了。
不過，他應該很強才對，蕾芙如此心想。妮娜在談論雷馮時，總是混雜著一半羨慕，一半不甘心的情緒。雖然裏麵也混雜著除此之外的情緒因子，但說著那些話的本人應該還沒察覺才是。被賽莉娜取笑後，妮娜心中總算萌發了一些類似自覺的情感，卻也隻有這種程度而已。然而，蕾芙也覺得那個人的取笑反而會僵化妮娜的思考。
不過，最近來了一個小刺激。
那麽那麽，情況會變成怎樣呢？雖然沒表現在臉上，蕾芙還是很期待友人的變化。
就在她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妮娜的房間到了。
雷馮沒有四處打量擺設樸素的房間。他看見床鋪後，立刻朝那邊走去。床邊那個窗台雖然擺著唯一有女孩氣息的小東西跟布娃娃，雷馮卻也沒有朝那邊望向一眼。
雷馮慎重地將妮娜放下。
然而——
「咕……！」
雷馮發出呻吟，蕾芙立刻發現了原因，因為妮娜收緊了繞住雷馮脖子的手臂。
剛才還在睡覺的妮娜半睜開了眼睛。
「妮娜，你醒了嗎？」
「嗯～」
迴應的是還沒睡醒的聲音。
「隊長，總之你先躺上床吧。」
雷馮很難受地如此低語。
不過——
「我噗要！」
妮娜口中吐出了難以置信的話語。
「…………啥？」
「不——要——人家不要下來啦！」
…………對不起，請你迴到現實裏吧。
蕾芙反射性地這樣想。她認為妮娜在作夢。不，她認為如果妮娜在作夢就好了。
「隊長……拜托你下來吧。」
「不——要——我就是喜歡這裏！」
妮娜以有些單調，聽起來又像幼兒剛睡醒的低喃語氣如此說道，然後將手臂收緊。
妮娜正做著這種行為。
就像在撒嬌一樣。
有如小孩子似地。
或是……或者是？
「噗。」
腦海浮現另一個單字的蕾芙，噗嗤一聲大笑了起來。
妮娜沒有返迴蕾芙知道的現實中。
如果真的是這樣，麵對眼前的一切也隻能捧腹大笑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蕾芙笑了，而且還是拚命狂笑，有如「居然會有這種事」的笑了。
笑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所以蕾芙笑了。
妮娜鼓起雙頰鬧著別扭。這副姿態很好笑，雷馮有如在哄小孩的舉動也很好笑。在他來到這裏之前，該不會一直做著這種事吧？想到這裏，蕾芙覺得這件事更好笑了。
蕾芙笑到覺得要不是自己的腹肌會斷裂，就是會因為窒息而死的地步。
「這……這是怎樣啊……」
隻要一放鬆就會想笑，所以蕾芙一邊發著抖，一邊詢問雷馮。她的腹肌現在還在抽筋。妮娜總算肯上床了，不過她沒有躺下，而隻是坐在上麵而已。
她以鬧別扭的臉蛋來迴望著雷馮與蕾芙。
妮娜的臉頰很紅。蕾芙一邊忍著笑，一邊將手放上她的額頭。妮娜不悅地別開臉龐，但蕾芙還是確認到她的額頭真的很熱的事實。
「呃，這個狀況不太好解釋呢。」
雷馮看起來快累癱了。來到這裏前，妮娜一直像這樣跟他鬧著脾氣吧。有人看見這副光景嗎？如果有人看見，而且還熟識妮娜的話，那個人一定會以為自已作了惡夢，然後立刻衝迴家躲在棉被裏麵吧。
而且，如果他們跟蕾芙一樣理解這不是夢的話，肯定會捧腹狂笑。
「我想感冒藥應該就是原因吧。」
「啥？感冒藥？抗生素也有加酒精嗎？」
看到妮娜現在的狀況，一般人都會認為她是不小心喝到酒吧。除了喝醉以外，沒有其他可能。
因為感冒藥而讓精神飄到了異次元嗎？別開玩笑了。
不，或許是類似酒精的成分造成了這種狀況？
「不，不是這樣的。……是這麽一迴事嗎？」
「這是什麽意思啊？」
雷馮的解釋沒頭沒尾的，醫生到底說了什麽呢？對方頂多是學生吧？自從來到潔爾妮後，蕾芙沒生過什麽大病，頂多隻是一年得一次小感冒，然後去跟醫生拿藥而已。所以，她不太清楚潔爾妮的醫療人員有多少實力。
「呃，這隻是我的猜測啦，隊長的剄路應該……」
就在雷馮準備解釋之際……
「好熱喔。」
妮娜喃喃低語。癱坐在床上的她露出不滿表情，而且那張臉蛋因發燒而潮紅，脖子上也浮現許多在光線下發出折射光芒的小顆汗珠。
她移動手臂準備脫去製服。
「啊，喂！」
幸好，因為妮娜發燒的關係，所以她的動作沒那麽順暢。即使如此，她還是扭動著身軀脫下外套，然後一顆顆解開襯衫上的鈕扣。
在衣服下麵的是，縫著可愛蕾絲的……
蕾芙雖然想要製止，但就算生病，妮娜還是武藝家，憑蕾芙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製止她。
「你快點出去！」
「啊，啊啊，是的。」
一臉茫然的雷馮準備離開房間。
就在他迴頭時，門扉突然開?坐f。這是為什麽？
「你們在幹嘛啊？」
這些聲響令剛迴來的那個人物感到不對勁，所以她過來查看了狀況。
而且，她的目光在房間的居民們身上停了下來，然後看見了這幅慘狀。
「……咦？」
那個人露出了無法理解的表情。
不過，她並沒有讓自己一直停留在無法理解的狀態。她不是隻處於混亂之中，而是盡可能地抓住讓自己理解的線索。她流露出的就是這種眼神。
她望向蕾芙，望向被蕾芙擋住一半身軀的妮娜，還有就在兩人身旁的雷馮。
「…………」
接著，她無言地采取了行動。
她朝房內踏進一步，然後將手臂伸向雷馮，並且揪住了他的耳朵。
「來吧，該走囉。」
她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幹燥。
「痛，痛，好痛喔！」
耳朵被拉住的雷馮，如果相信傳言的話，這名潔爾妮最強的武藝家，在一名普通女孩的擺布下被帶離了房間。
「那麽……」
蕾芙如此低喃，但她卻也隻能如此低喃，什麽也沒辦法做。
換完衣服後，妮娜暫時安靜下來了。
如果她肯接著睡覺的話，那這起事件應該能更平穩的落幕吧。
但她不肯睡覺。
現在，蕾芙等人在接待室那邊
。有空時，大家很常聚在這裏喝茶聊天。這裏有大型螢幕，而且它也能以高畫質高音質播放借來的娛樂資料片。
然而，這台螢幕如今卻保持著沉默。
桌麵上擺著莉琳泡的茶，盤子上盛著已經變成好朋友的梅珍所送來的餅幹。這些餅幹是前陣子送來，卻沒有吃完的部分，所以數量並不多。
「…………」
莉琳無言。
蕾芙也無語。
「呃…………」
雷馮看起來很尷尬。
「哼——」
敏銳察覺到室內氛圍不對勁的妮娜，露出了不滿的態度。
不滿的她緊緊抓住雷馮的手臂。
應該慶幸賽莉娜不在現場吧？如果那個人在場，事情一定會變得更加混沌難解。她一定會覺得很好玩的在已經掀起波濤的池麵裏，丟進一塊又一塊的大石頭。
「那麽，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呢？」
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茶後，莉琳接著說了下去。她以責備似的冰冷雙眸看著雷馮。
雷馮皺起臉龐。
「就是那個嘛，我以前不是也這樣過？以為是感冒而吃了藥，但事實上卻不是感冒……」
「啊啊……」
這個解釋讓莉琳理解了狀況，不過隻是暫時而已。是的，她暫時露出了理解的態度，卻沒有收起自己的壞心情。
「這是怎麽一迴事？」
無法理解的蕾芙提出詢問。
「呃，普通武藝家身上雖然不常發生這種事，卻也偶爾會出現這種情況。」
「什麽情況？」
「應該是剄路擴張吧？還是剄脈能力變大呢？」
雷馮一邊搜索著不可靠的記憶，一邊擠出了這番解說。
對武藝家身體機能並不了解的蕾芙，當然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話。
武藝家擁有不存在於一般人類身上的一個髒器，那就叫做剄脈。活著的人隻要活動身體，就會產生多出來的微弱能量，而這種能量就稱為剄。武藝家擁有能獨自生成強大能量的器官，這就是剄脈。而讓剄流至全身強化肉體機能，或是將它轉化成能源破壞外界事物的通道，就叫做剄路。
「幾乎所有人的剄流總量都不會有什麽改變，不過偶爾也是會出現大幅變動的人。」
「也就是說，妮娜正處於這種狀態嗎？」
「大概啦。」
「你還真沒自信耶。」
「不，我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變成這樣。」
「這麽說你也是囉？」
「那時候可被雷馮搞慘了呢。」
也許是想起了當時的狀況吧，莉琳重重歎了一口氣。
「不隻這樣。從六歲開始，每隔一年左右他就會不停發高燒，而且還會昏倒呢。」
「有這麽慘啊？那麽……」
蕾芙望向友人。臉蛋紅噗噗，緊緊抓住雷馮的妮娜也許是覺得無聊吧，她開始拔起雷馮的頭發。他發出了小小的慘叫聲，莉琳則是用銳利的眼神瞪視著這幅光景，但她立刻將視線落上了手邊的熱茶。
p008
（這實在太有趣了。）
沒將這個念頭說出口的蕾芙，一邊體會著臉頰的抽筋感覺，一邊望著自己的朋友。
妮娜正在發燒。她不想量體溫，所以無從得知她燒到什麽程度，不過就手掌碰到時的觸感來判斷，她應該沒有燒得很嚴重才對。
「妮娜沒有這麽嚴重啊？而且話說迴來，那件事跟她現在的狀況有關嗎？」
「雷馮第一次暈倒時，醫生也說他得了感冒，而且也開了藥。把那些藥吃下去後……」
「他就變得很奇怪了？」
「雖然沒有變成這樣，不過他一直說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話，感覺很惡心呢。」
「你好過分喔。」
稍微被刺傷的雷馮僵著一張臉，他的頭發被亂拉也是原因之一。
「算了算了。那要怎麽治好這種症狀呢？」
蕾芙腦中浮現了「應該就是這樣吧」的想法。身體的變化與藥出現了奇妙的交互作用，所以才會出現這種重返幼兒期的狀況，雖然她完全不懂這種交互作用的機製就是了。如果去給醫生看的話，妮娜應該會被當成研究對象吧。朋友被當成研究對象的感覺畢竟不好，所以蕾芙沒把這種想法說出口。
「我想，在藥效消退前，她都會這個樣子吧。」
「那麽，她最晚今天就會恢複正常囉？」
「就是這樣。」
莉琳點頭同意。不斷念著「陪人家玩啦」的妮娜搖著雷馮的肩膀。覺得這種狀況愈來愈不好笑的蕾芙，決定盡量不去看眼前的景象。
「話說迴來，為什麽她這麽黏著你呢？」
「我……我也不曉得耶。」
雷馮的聲音很僵硬。在妮娜「陪我玩啦」的攻勢下，他光是要擠出假笑就已經很勉強了。
（真是的……）
蕾芙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就是遲鈍與遲鈍的相乘作用。
大家都沒辦法理性地接受這個狀況，卻又想要保持理性，所以才會像這樣僵著一張臉。
蕾芙一口氣喝完了半冷不熱的茶水後，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好，了解狀況的對話就到此為止吧……」
她望向妮娜。總是繃得緊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放鬆，這大概是眼神的關係吧。那對眼眸看起來比平常還圓，重返幼兒期的現象在眼睛上出現了。
個性剛硬的妮娜居然會變成這樣，如此心想而大感衝擊的蕾芙最初雖錯開了視線，但她卻也漸漸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現在的妮娜，比娃娃臉的女孩故意裝天真的模樣還自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的精神就是幼兒化到了這個地步。
可惜的是，她的外表年齡沒有跟著精神年齡一起變小。
既然如此？
「……總之，我想要讓她穿得女生一點呢。」
「啊啊，說的也是……」
莉琳也表示同意。
「如果有假發讓她的頭發變長，再綁上緞帶的話……」
「賽莉娜的秘室裏一定有這些東西。」
「秘室？」
「啊，那個人有很多興趣啦。」
簡潔的迴答完莉琳的疑問後，蕾芙將妮娜交給雷馮照顧，自己則是在莉琳的陪伴下離開了接待室。
賽莉娜除了自己睡覺的房間外，也占用了左右兩旁的房間。蕾芙擅自進入了其中一間房間。
裏麵除了大量衣物外，還整齊排列著一些小玩意兒與化妝道具。
「為……為什麽有這麽多東西？」
「很多事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喔。主要還是因為妮娜啦，被她發現會很麻煩的。」
「咦咦！」
撇開這個話題後，蕾芙領著莉琳走進了房間。
吊在衣架上的衣物，從各學科的製服一直到派對專用的華麗晚禮服都有，而且——蕾芙她們現在最需要的可愛衣服也排在這邊。這些衣服雖然都是賽莉娜的尺寸，但除了身高以外，其他部分應該不是問題才對。
另一邊的架子上也放著各式各樣的假發。
「那麽，總之我們先拿一些過去試試看吧。」
莉琳一開始雖然感到困惑，但看到琳琅滿目的扮裝道具後，也漸漸興奮了起來。
就這樣經過了一小時。
「這個作品很不錯呢。」
一邊為了成果而感動，蕾芙一邊拭去額上的汗水。
也許是汗水的關係吧，她覺得臉頰涼涼的。
「沒錯。」
莉琳也露出爽朗的表情。不過，她壓著一隻手臂。
「呃，所謂的結束，就表示這樣就行了吧？」
累癱的雷馮如此問道。
他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疲倦感。
另外，臉頰與額頭上則有著赤紅色的抓痕。除了這些傷痕外，還有被毆打過後的瘀青，這都是因為妮娜感到厭煩而死命掙紮的關係。
負責壓住妮娜的雷馮，受到的傷害也最慘重。
換衣服時妮娜還很聽話，不過等到蕾芙與莉琳開始替她戴假發與化妝後，覺得無聊的妮娜就大鬧了起來。
托妮娜的福，蕾芙跟莉琳也被抓傷了。
現在的妮娜穿著粉紅色的洋裝，手中抱著為了讓她冷靜下來而衝去房間拿來的布偶米提夏，而且還一臉不滿地瞪著這邊。
p009
蕾芙用假發讓妮娜的頭發變長，然後用緞帶加以裝飾，而且還在臉上施加了強調柔和感的妝。蕾芙出門時雖然不常化妝，不過在美容院打工的同學曾經教過她一些初步的基礎。
「說不定黑色也很適合她呢。」
「不不不，我是故意這樣做的，是故意的喔。平常的妮娜不可能穿粉紅色係的衣服吧？」
「唔，嗯——的確。」
即使是剛住進這裏的莉琳，也不記
得妮娜穿過粉紅色係的衣服。
「……弄成這個樣子，妮娜恢複正常後不會生氣嗎？」
「或許會吧，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要做就隻能趁現在囉。小妮娜，接下來換這個好嗎？」
蕾芙開心地遞出下一套衣服。
「……噗要。」
妮娜嘟起了嘴巴。
「哎呀，不要這樣講嘛。」
「我——噗——要！」
妮娜這次用力露出了牙齒。也就是說，她甚至做了一個鬼臉表示拒絕之意。
然後，她躲到了雷馮的背後。
「我不要換了！我要去玩！」
「可是，外麵的天色已經變暗了耶？」
「噗要，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啦——！」
她用力抓住雷馮背部的衣服拚命搖著。
「呃，這有點……」
「我要玩我要玩我要去玩！」
搖晃搖晃。
「那個，請你不要……」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呃…………」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快住手…………」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
妮娜使勁猛搖。
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搖！
「嗚啊！」
就算是高強的武藝家，也被這陣超高速的吵著要玩搖晃攻勢擊沉了。
「……我沒事。」
麵對倒在地板上掙紮的雷馮，妮娜以天真無邪的表情歪頭表示困惑。雷馮臉色慘白地擠出了一個假笑。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下次再去玩好嗎？」
「下次？」
「嗯，下次。」
「要打勾勾喔。」
「嗯，跟你打勾勾。」
「那就這樣吧！」
妮娜露出燦爛笑臉點頭同意。麵對這樣的她，不隻是雷馮，連臉色難看凝視著這幅光景的莉琳，都做出了無言以對的表情。
空隙出現了。
當然，妮娜並沒有惡意。小孩子一想到什麽，就立刻付諸行動的做法，輕易突破了大人們的預料。
「我喜歡雷馮！」
就在妮娜以生澀語氣說完這句話後——
啾。
這是在一瞬間內發生的事。
「！」
「什麽？」
「嗚哇……」
「嗬嗬嗬嗬。」
壓著唇的雷馮滿臉通紅，莉琳則是為了壓下驚叫聲而掩住嘴巴。妮娜害羞似地笑著。也許妮娜覺得自己浮現的是小孩子特有的那種陶醉笑容吧，不過她的外表畢竟在大人的領域範圍之內，所以——該怎麽講才好呢，這個表情看起來好像有一點情色。
（該怎麽說呢？事情差不多進入了難以收拾的混沌局麵了吧？）
蕾芙想著這種事。
雷馮正在喃喃自語，內容大概是「外表雖然是大人，不過內心是小孩」這一類的話吧。小孩小孩小孩……嗯，一直低喃這種話的你很可疑喔？
另一方麵，莉琳已經慢慢從這股衝擊中重新站起，不，她打算將矛頭指到其他對象身上，借此消化這個打擊吧。顫抖著肩膀的莉琳，惡狠狠地瞪著雷馮。
當然，混沌不清的狀況並沒有就這樣結束。小孩子的活力在體能用盡的那一瞬間前，都會不斷地燃燒。
而且，妮娜的精神年齡雖然變低，但她畢竟是一名十八歲的武藝家，所以她擁有幼兒所無法比擬的體力。
說不定這隻是幼兒表現害羞的方式吧。說不定害羞的妮娜隻是想逃離現場而已。
她立刻站起，然後——
「該洗澡囉！」
妮娜大聲叫道，然後做出了極其離譜的行為。
她用力拉開有著一堆扣子的洋裝，扣子都彈了出來。
也就是說……
「哇！」
「雷馮，眼睛！」
莉琳的尖銳語調令雷馮閉上了眼睛。
蹦出來的扣子在地板彈跳的聲音、無數縫線斷裂的聲音、布料被撕破的聲音、米提夏掉在地上的聲音。裸露出來的樸素內衣，從裏麵滿溢而出，比蕾芙還要豐滿的胸口，滑嫩緊致的肌膚，以及肚臍下方那件果然也沒有魅力的內褲。
……她隻是小孩子而已，所以還不太有羞恥心。
「快點出去！」
莉琳一腳將緊閉雙眼呆立原地的雷馮踢向門口。
累積在天花板的水蒸氣凝結成水滴，然後滴入了浴缸。
二人份的歎息聲在迴音效果極佳的浴室裏瞬間重疊，接著被尖銳的叫聲給蓋了過去。
現在是洗澡時間。
「雷馮也要一起洗！」
直到最後一刻，妮娜還是如此堅持，但為了還沒泡澡就漲紅臉龐的雷馮，為了恢複原狀時的妮娜，也為了被夾在兩人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莉琳，這種事當然不能發生。
也就是說，這是為了所有人的幸福著想。
又哄又騙後，蕾芙與莉琳總算用跟她們一起洗澡的條件讓妮娜滿意。
現在，莉琳正在替妮娜洗頭。
「你很熟練呢。」
在拚命閉緊眼睛的妮娜頭發上搓出泡泡的莉琳，讓蕾芙發出了佩服的讚美。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
莉琳淡淡迴應。蕾芙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也沒繼續追問。知道這件事時，蕾芙腦中隻有「唉，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呢」的想法而已。蕾芙出生的環境也沒那麽富裕。像妮娜一樣憑借強韌意誌離開都市外出旅行的人、別無選擇隻好這麽做的人、想看見希望的人、因一時衝動而奔離家園的人、想逃出刻板生活的人、逃亡的人、被放逐的人，人們來到這裏的原因，真的都不一樣。
對於離開出生都市，而且還是自己希望這麽做的人而言，當然擁有許多無法割舍的事物。
就算那隻是短暫的旅程也一樣。
蕾芙望向莉琳。就某種程度來說，她明白別人是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的。是優等生，一個會念書，卻也隻會念書的優等生。
優等生也有很多種。舉例來說，就妮娜那種一板一眼的個性，以及她在武藝科的成績而論……她也算是廣義的體育係優等生。
賽莉娜行事雖然膽大妄為，卻是一個靠成績讓別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優等生。
而且莉琳也是，從她的成績，以及那種很會照顧別人的個性來看，她是一名會被同學選成班長的優等生。
這棟座落於偏僻場所的宿舍裏，居然聚集了這麽多類型的優等生。
（那麽，這個女孩打算將優等生的形象維持多久呢？）
快速洗好身體後，蕾芙泡進了浴缸。還陪著妮娜的莉琳，正在幫忙她洗身體。
隻要思考莉琳的狀況，就不難明白她是用什麽心情待在這座都市的。她借著行動公開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就算對兩人關係毫不在意的妮娜，也不可能無視這件事。
妮娜打算對這件事視而不見。
這大概是因為她的目標意識太強烈的關係吧。她是為了達成目的而來到潔爾妮的。而且，已經來到這裏的事實又加上了其他目的，更加強化了妮娜的理念。
不過，這也能說是思考的僵化。
妮娜的心缺乏柔軟性。
也可以用妮娜沒給自己空間來替換這句話吧。她沒辦法將目光或是注意力，放在自己目的以外的其他事物上。
或者，雖然妮娜想轉移目標，但強韌意誌卻硬是將她導迴了原本的道路。
不可思議的是，妮娜對雷馮也抱持著類似的感想，但蕾芙並不曉得這件事。雖然身為好友，但她還是對這個完美女孩的笨拙感到無言以對。
（可是……就算把這種感情隱藏起來也沒用吧。）
舉例來說，就像今天一樣。今天發生的狀況雖然異常，但讓妮娜思想僵化的目的意識一旦遭到剝離，她內心的情感就會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一直不肯離開雷馮的那種姿態。
（啊啊，實在太好笑了。）
蕾芙的臉頰開始放鬆。不知不覺間，她臉上已掛起了狡獪笑容。
「……怎麽了？」
莉琳露出訝異的表情。她正在用蓮蓬頭替妮娜衝去泡泡。
「沒事～」
泡熱水澡讓蕾芙有一點累，所以她將上半身伸出了浴缸。
洗掉泡泡的妮娜用力跳進浴缸。宿舍的浴缸擁有足夠的空間來承受這種動作，也就是因為這樣，為了不浪費水費，這個浴缸很少放滿熱水。
高高朝四周濺起的熱水，讓莉琳的生氣叫聲響徹了整間浴室，但妮娜卻毫不在乎地在熱水中遊玩著。
（其實她應該氣到胃抽筋了吧？還是她不安到了極點？）
這句話指的是莉琳。
從妮娜
現在的態度中，她不可能什麽都沒察覺到吧？真是可悲呐，跟總是長不大的男生不同，女生是會成長的生物，所以蕾芙才會知道這件事，而莉琳也是一樣。
在妮娜現在的行為之中，隱藏著對雷馮的好感。原來如此，妮娜心中有著平常就想這麽做的潛在意識存在著，蕾芙隻會對這種舉動露出賊笑，但莉琳就做不到了吧。
因為，莉琳來到潔爾妮的舉動，就是在表現她對雷馮的好感。
（情況會怎麽演變呢？）
對妮娜而言，這或許是一場她始料未及的混亂開端，但對蕾芙來說，卻是一場很有趣的表演。當然，如果可能的話，蕾芙希望這場戲能在任何人都不會留下遺憾的情況下落幕。由於身為登場人物的兩人都是自己認識的人，如果不這樣的話，往後的人際關係就會變得很尷尬。
總算緩緩泡進熱水的莉琳歎了一口氣。她的歎息看起來像是偷偷吐出的，臉上掛著的是一直扮演乖乖牌的疲憊表情。會想到這種地步，是自己臆測過度的關係嗎？
如果三個女孩能慢慢長談就好了。不過，看妮娜現在的模樣，這件事不太可能成真。
實際上，大叫大鬧說要泡澡的妮娜，是第一個喊投降的人。妮娜一直在熱水裏動來動去，所以她沒一會兒就頭暈腦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要出去了。」
突然說出這種話後，妮娜不等兩人反應，就自顧自的走向了更衣室。
過於迅速的行動，讓蕾芙跟莉琳都來不及追上去。
兩人隻是立刻在腦海中浮現一個疑問。
「欸，你覺得現在的妮娜會自己擦幹身體嗎？」
「…………！」
莉琳之所以臉色大變地衝出浴缸，也是因為她聽見了更衣室門扉開啟的聲音。
離開更衣室後，在大客廳的盡頭處，也就是接待室那邊，被妮娜提醒「你不能迴去喔！」的雷馮，一定很認真地待在裏麵吧。
「等一下，妮娜！」
慢了半步的莉琳發出叫聲。從敞開的門扉對側，傳來了雷馮慌張的聲音。
莉琳一定會以羞恥心為重，先圍上一條浴巾吧。
「真是的，這麽有趣的事情隻有今天才有嗎？」
如此低語的蕾芙緩緩走出浴缸，接著擦拭身體，她甚至從容到擦幹頭發後才走去接待室那邊看情況。
在那兒的是，兩人慌張地抱著暈倒的妮娜的景象。
「…………啊。」
蕾芙想起來了。
妮娜正在發燒。
發燒的人泡了澡，又在浴缸裏麵亂玩，還沒擦幹身體也沒穿衣服地衝了出去。就算現在已開始進入夏季帶，天氣也變暖和，但這畢竟不是適合照顧病患的方式。
妮娜會暈倒也是很自然的事。
隔天，精神狀態恢複正常的妮娜什麽都不記得了。這是誰的幸運，又是誰的不幸呢？
不想思考這件事的蕾芙，來迴望著在早晨的餐廳裏歪頭露出困惑表情的妮娜，以及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的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