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走投無路。
叫自己說出來前不準迴來的米菲,實在是太過分了。就算變成了那種結果,這樣做還是太過分了。所以,就算事情變成這樣,還是不能把它當作借口。米菲太蠻橫了,沒錯。
……她知道在這種場合下想這種事情,早就為時已晚了。
這裏是病房,而在她眼前的是……
「……唿——…………」
「……………………」
重複發出安穩鼻息聲的雷馮。他雖在住院第一天就已經治好了身上的傷,但由於今天要做其他檢查之故,所以醫生用藥讓他睡著了。聽他們說,那是為了自從入學以來就不停住院的雷馮所做的精密檢查。
雷馮尚未清醒,這或許是自己第一次看見他睡得這麽沉。
而且,自己就在他身邊。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她再次思考了起來。
是的,那是昨天發生的事……
*
從娜爾姬口中聽見那件事時,梅珍有一種被推入十八層地獄般的感覺。窗口另一側正為了潔爾妮的勝利而沸騰著。這是對麥亞斯戰結束後的那一晚。由於大家自行舉辦的慶功宴之故,四處燈火通明,平常隔著窗口就能看見的靜謐夜景也變得熱鬧非凡。
宴會的喧鬧聲越過玻璃傳到了這裏。梅珍她們住的宿舍一樓,有一間名為交誼廳的大房間,而且那裏也在舉辦宴會,也許那邊的聲音也混在喧鬧聲裏麵吧。
「…………咦?」
所以,或許是這些聲音讓自己聽錯了。話說迴來,她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受到了這麽大的衝擊。
(因為,雷馮他很高興啊,而且說不定他以為沒辦法再見到她了……)
身為知道雷馮過去的一員,梅珍應該替雷馮高興才對。雷馮認為自己再也不會迴到故鄉古連丹,所以他應該也覺得自己無法再見到她了吧。
他見到了她。
所以,這應該是一個自己必須替雷馮感到高興的消息。
然而,梅珍的心海卻有如小波浪般不停搖晃,而且這股振動還刺激了心髒。
她感到胸口刺痛。
(這是為什麽?)
不敢明白這個理由的梅珍,將手掌放上了自己的心髒。她緊緊揪住覆蓋著身體的布料。
「呃,我說啊……」
麵前的娜爾姬難以啟齒地搔搔頭。她加入了潛入敵方都市直接奪取都市旗的危險任務,而且這項任務今天才剛結束,會感到極度疲倦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者,她一迴來就一直被借著取材名義問東問西的米菲逼供,所以又感到更疲累了。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的娜爾姬,連撐起身體都覺得麻煩。
即使如此,娜爾姬還是重說了一次:
「莉琳來這邊了。」
「你說什~麽!」
不過,麵對娜爾姬帶來的衝擊,梅珍還是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替她發出聲音的是,剛才把自己關進房間寫報導的米菲。
用力把門推開衝進客廳的米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吧!」
「別問了啦。」
露出厭煩表情的娜爾姬如此低喃。
「所以我才不想跟你講這件事。」
「哇,好過分喔,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這是歧視,我反對歧視,我要求公平對待!」
「好啦好啦,總之你先安靜下來好嗎?」
真的很累的娜爾姬完全不打算跟上米菲的超high情緒,所以她隻是揮了幾下手掌。
然而,米菲會就這樣乖乖聽話嗎?當然不會。娜爾姬剛才說出的情報是,自從知道那個存在後,對現場這三名女孩就一直是最大懸案的事項,所以米菲當然不會讓步。
米菲對情報的貪念比任何事物都強,而且她特別喜歡這種八卦消息,會露出這種教養不好的狗麵對食物,卻被迫「等一下」的醜態,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那麽,她是怎麽樣的美女呢?是大美女,還是超級美女?」
「沒有美女以外的選項嗎?」
「因為她可是正妻,是正妻喔!是那個擁有超弩級絕對鈍感的雷馮的正妻耶!」
「別用正妻這個字眼啦。」
事實上,雷馮究竟有沒有將莉琳當成戀人看待,也值得懷疑。雷馮雖然有提過莉琳的事情,卻隻說她是自己的兒時玩伴,不然就是在同一間孤兒院長大的兄妹。如果兩人真的是戀人,或者曾經是戀人的話,雷馮應該會極力避免提到她才對,或者說話時會混雜著某種情緒殘渣吧。
娜爾姬說著自己的這種意見。明明累到不行,卻被迫講這種事情的娜爾姬,打從心底露出了厭煩的表情。
「你又沒交過男朋友,怎麽能確定這種事呢?」
這意見不隻對娜爾姬與梅珍造成傷害,也打擊了說出這句話的本人米菲。
莉琳?馬菲斯,雷馮的兒時玩伴,恐怕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這樣的她來到了潔爾妮。
是為了什麽?
「那麽,她為什麽要來這邊呢?該不會是為了想見雷馮一麵吧?是搞浪漫嗎?是搞浪漫吧?」
「小米,你太超過了。」
被娜爾姬告誡的米菲啊的一聲壓住了嘴巴,然後望向梅珍。
「沒關係啦。」
梅珍朝擔心自己的兩個兒時玩伴露出笑容。
是的,這兩人也是自己的兒時玩伴,是梅珍最重要最重要的兒時玩伴。對梅珍而言,娜爾姬與米菲是光用朋友稱唿會顯得太過冷淡,用好友來形容又嫌不足的重要存在。她們重要到隻能用兒時玩伴來加以形容。
(對雷馮來說,莉琳也是這種存在吧。)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梅珍老早就不會那麽介意了。這麽一來,就算她現在才來到潔爾妮,梅珍應該也能衷心對雷馮說「這真是太好了」。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因為雷馮是男生,而莉琳則是女生。
梅珍的人生曆練沒深到能以一句「兒時玩伴」來解釋男女關係,也沒豁達到能坦率接受一切的地步,而且也沒辦法那麽遲鈍。
雷馮——不曉得把戀愛情感遺忘在何處的他,究竟是用何種眼光看待莉琳,對專程從古連丹來到這裏的莉琳,又有著什麽樣的想法呢?
梅珍非常,非常非常在意這件事。
「我們去探察敵情!」
梅珍不打算與莉琳為敵,而且腦海中還掠過自己連敵人都算不上的想法,這讓她感到相當寂寞。
「聽好囉?我們可是要圓滿梅珍你這段戀情的特殊部隊喔!我不認為有什麽事比了解敵人還重要!」
堅持己見的米菲讓梅珍滿臉通紅。
事情總算是真相大白了,娜爾姬隻有看見莉琳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因此米菲提出了這個建議。托都市對抗戰將城市搞得亂七八糟之福,明天會停課一天。
夜晚就這樣過去了,然後是今天。
「那麽,她在哪裏呢?」
「我不知道。」
吃完早餐,整理好服裝儀容後,米菲拍了一下裝著筆記本與筆的包包,接著精神百倍的如此問道,娜爾姬則是冷淡地迴應了她。
「為什麽?」
「一般而言,應該會在住宿區那邊吧?她後來被學生會的人接走了,而且我也沒聽說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不過雷馮或許會知道也說不定。」
「……問雷馮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
「……呃,有沒有放棄的選項?」
麵對突然失去目標的兩人,梅珍姑且提出了這個建議。
「這樣好嗎?」
雖然那隻是被米菲一臉認真地詢問,就會讓梅珍啞口無言的懦弱提議。
「那,總之我們先去住宿區找看看。」
「說的也是,從其他都市來到這裏的旅客,一般來說都會住進那邊吧。」
一邊說話,一邊做好外出準備的兩人走向大門,梅珍也追在她們身後。
「說到這裏,不要說是昨天,就連最近都沒有流浪巴士耶?她是怎麽過來的呢?」
「這個嘛,聽說她之前待在昨天的對戰都市上麵。」
「咦?所以她是從那邊到這邊的囉?是怎麽辦到的?」
「我也不太清楚。」
*
「隻是運氣好而已。」
莉琳如此說道,她也隻能這樣講。
這裏是學生會辦公大樓內的其中一個房間,室內擺放著小型白板與簡易式桌椅,看起來似乎是讓少人數的人在此開會的空間。
聽著莉琳說話的學生會成員,當然不可能滿意這番說辭,但莉琳卻隻能堅持是自己走運。戰鬥結束後,她匆匆忙忙地橫越接觸點,接
著就在那邊發現了雷馮。
被學生會的人質問這件事時,莉琳就已經決定要這樣講了。她總不能說是古連丹的天劍繼承者抱著自己跳來這邊的。而且本人也要求莉琳保密,所以她更不能說出真相。
薩瓦利斯應該不在潔爾妮這邊了,所以就算說出一切,應該也不會穿幫才對,然而,莉琳還是沒有說出事實。立於古連丹武藝家頂點,最強的守護者們,這些人的話就是絕對的命令。天劍繼承者就是這種存在,莉琳不會意識到雷馮是天劍繼承者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雷馮跟她實在是太親近了。
「哎,那就這樣吧。反正我們也沒有懷疑你是危險人物。」
如此說道的人,是在後麵聽著話的眼鏡銀發青年。他身上散發著比任何人都還要沉著的氣息,而且支配著現場的狀況。
「初次見麵,我是學生會長卡利安?羅斯。」
「啊……初次見…………麵?」
莉琳準備打招唿,卻露出了困惑表情。
「……難道你也是來自古連丹的人嗎?」
「不,我不是。」
「是喔。呃……那我們以前在哪裏見過麵嗎?」
一般而言,這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莉琳卻有一種在某處見過卡利安的感覺。
「這個嘛……我來到潔爾妮前,途中也有經過古連丹,或許我們就是在那個時候見到麵的吧。」
麵對莉琳的這種言詞,卡利安不但沒有表示不悅,甚至還善意地點了頭。
「話說迴來,莉琳小姐為什麽要來這座都市呢?是為了旅行嗎?」
可以把事情說下去的氛圍,讓莉琳鬆了一口氣。
莉琳沒有想要隱瞞的事,所以她老實說出了自己來到潔爾妮的目的。
「喔?要送東西給雷馮同學啊?那真是辛苦你了。」
「那個,請問你認識雷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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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馮的信件中沒有提過這名學生會長。學生會長……莉琳不明白學園都市的政治形態,不過如果整座都市的運作真的隻靠學生進行的話,那這個人就是潔爾妮最了不起的人了。
莉琳立刻湧起「為什麽他認識雷馮」的疑問,而答案也跟著跳出了她的腦袋。
「嗯,因為他為潔爾妮付出很多。」
根據卡利安的說法,莉琳知道自己的答案沒錯,這讓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除了武藝之外的事情,雷馮真的都很笨拙。
雷馮的生活方式實在差勁得要命,所以才會發生那起害他被趕出古連丹的事件,然而他對這一點卻沒有半點反省的模樣。
(他該不會沒注意到吧?)
好像真的有這種可能,如此心想的莉琳隻覺得相當困擾。
莉琳猛然迴神,隻見卡利安正用著善意眼眸望著這樣的自己。
「那個……」
「對了,莉琳小姐。你來到這邊達成目的後,有什麽其他的打算嗎?」
「咦?」
「你之後應該打算返迴古連丹吧。不過,戰爭差不多要進入白熱化的階段了。往年一到這個時期,流浪巴士就會變得有一班沒一班的,所以你應該會在這邊長期停留吧?」
「啊……」
莉琳沒想過這件事,應該說她從未思考過流浪巴士與都市戰爭的關連性。古連丹這邊連流浪巴士都不常出現,所以她當然不曉得會有這種事。
麵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莉琳,卡利安臉上浮現了笑容。
啊啊,這個人的心腸真黑呐。
莉琳一邊這樣想,一邊聽著他的提議。
接著是發生了這些事的隔天。
「那麽,我該怎麽做呢?」
來醫院探視完因傷住院的雷馮後,莉琳思考著自己該怎麽做。
她要去的地方當然是——學生會大樓。
確認了路麵電車的時刻表後,莉琳坐在長椅上一邊等待,一邊思考。
她想的是卡利安提出的建議。
這個提議不壞。莉琳不曉得迴到古連丹後,在這邊的成績能產生多少意義,可是單純就吸收知識的層麵來看,這樣做應該也沒有負麵影響吧,她如此心想。
「可是啊……」
然而,莉琳還是覺得卡利安葫蘆裏麵賣的是別的藥。
「嗯——」
不過,如果流浪巴士一直沒來的話,自己老是待在住宿區也不是辦法。她身上沒帶那麽多錢,而且要長期停留的話,自己就必須找一些工作來做。
「哎,反正一切都得看今天的結果來決定囉……」
路麵電車朝這邊接近,莉琳從長椅上起身。泄氣聲傳出的同時,乘車口也跟著開啟。因為有人要下車,所以莉琳退到了旁邊。
「啊……!」
其中一人發出了這種聲音,然後張大了嘴巴。
「咦?」
被聲音吸引的莉琳望向了那個人。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紅發女性。她有著淺黑色的肌膚,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吧,這名女性看起來相當瘦長。
「…………」
「…………」
那名女性一語不發地凝視這邊,不由自主等著對方做出反應的莉琳,自然也無法動彈。
「怎麽了,娜姬?」
貌似她朋友的兩人之中,一名栗子色頭發的女孩如此問道。
「啊,啊啊……對不起。小梅,小米。」
將準備下車的朋友們拉迴電車後,那名女性從乘降口退了迴去。莉琳道完謝,並且坐上路麵電車後,電車開動了。車內有很多空位。莉琳坐上座位後,眺望著貼在乘降口上方的路線圖。自己似乎可以不用換車,直接坐到學生會大樓那邊。
「抱歉,你就是莉琳吧?」
就在莉琳將視線從路線圖上麵移開,準備望向車窗外不斷流動的異地風景時,有一道聲音對她開了口。
是剛才那名紅發女性。
*
她想起了極重要的事實。
(嗚嗚,該怎麽辦才好?)
不知道莉琳在哪裏,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米菲主張應該去醫院探望雷馮,順便搜集情報,所以大家就坐上了路麵電車,想不到竟然會在車上遇見話題中的人物。
娜爾姬開口搭話,所有人也做完自我介紹後,米菲跟娜爾姬已經跟莉琳輕鬆地聊了起來,看來她似乎是那種很容易接納他人的類型。
「欸欸……在古連丹的雷頓是什麽感覺啊?」
「這個嘛……對了,他在這裏被叫成雷頓嗎?」
「啊啊,隻有我們這樣叫他啦。順帶一提,是這家夥替他取的綽號。」
米菲的話讓莉琳驚訝地瞪圓雙眼,而且娜爾姬也表示了讚同。
「是的~我就是賜名之人~既然如此,我也替莉琳想個綽號吧。」
「咦?」
「唔~……叫小莉好還是小琳好呢?莉——琳?也不錯,不過這樣很難聽出有什麽不一樣呐。」
「呃……我已經搞不懂有哪裏不一樣了……?」
「我想也是。那小梅你說呢,取什麽綽號好?」
「咦?」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梅珍吃驚地抬起臉龐。
她當然有在聽大家說話,卻沒有抬起臉龐。
她反射性地抬起了臉龐。
然後與莉琳四目相接。
莉琳看起來好像聊得很開心,而且她看著梅珍的眼瞳也是那麽的純真。
(嗚嗚……)
被這種眼神凝視,實在太痛苦了。
「就叫小……小琳好了?」
梅珍費盡千辛萬苦才低喃出這句話。
「啊~果然還是這樣啊?」
「也對啦,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兩人都表示讚同,這讓莉琳浮現了類似苦笑的表情。
梅珍跟這樣的莉琳再次四目交會。也許是知道梅珍怕生吧,莉琳隻是微笑,而沒有硬是要跟她交談的意思。
(嗚嗚……!)
就是因為這樣,梅珍心中的罪惡感又更強烈了。
(我擅自看了她的信。)
這個事實重重壓在梅珍的心田上。
自己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的話,她想這樣解釋,但事實上偷看別人信件的行為本身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莉琳不曉得這個事實的情況,也讓梅珍更加難以啟齒。
她向雷馮道過歉,也取得了諒解。不過,這隻是因為在談話的過程中,娜爾姬向自己如此建議而已。如果沒有這樣的話,或許自己永遠都沒辦法為了這件事情向雷馮道歉。
對梅珍來說,偷看莉琳的信這件事,讓她初次覺得自己好像窺見了內心的陰暗麵。而且,這或許也是事實,這樣的陰暗麵確實存在於自己心中。
梅珍覺得體內變得跟冰塊一樣冷,這讓她打了一個哆嗦。由於都市接近夏季帶,
以及車廂內也坐了一些乘客之故,沒有開空調的車內空間還滿悶熱的。然而,梅珍還是覺得寒冷。
路麵電車抵達了學生會大樓。
「那麽,你來這裏幹嘛呢?」
學生會大樓是以高舉潔爾妮都市旗的尖塔為中心的圓形校舍。尖塔部分除了學生會長的辦公室外,還有舉行學生會幹部會議的大會議室,以及副幹部們的工作場所。至於周圍的圓形校舍,裏麵有以各學科學科長為中心的學科委員會、辦事處,以及小型會議室等機構。
昨天,莉琳待的地方就是圓形校舍的小型會議室。
「這個嘛……」
眾人並肩走向辦事處。麵對米菲的問題,莉琳正要以「嗯?怎麽了嗎?」的表情作答。
車站與辦事處之間沒有多少距離。
娜爾姬在前方看到了那名人物,所以她阻止了準備說話的莉琳。
「隊長?」
站在辦事處寬大玻璃門前方的是娜爾姬的隊長。擁有一頭金色短發,以及纖細下巴的她,看起來就像玻璃一樣精致。然而,隻要看她的性格與行動模式,就能肯定製造出她的玻璃材質肯定是強化玻璃。高高吊起的眼尾,靜靜將視線落在手中文件信封上的姿態,幾乎讓自己屏住氣息呆站在原地。
娜爾姬的聲音傳過去後,隊長……妮娜抬起了臉。
「啊啊,你來了啊。」
看來她似乎在等莉琳。雖然對梅珍等人也在現場感到疑問,但她卻沒有流露出特別在意這件事的反應。
「莉琳?馬菲斯。」
「啊,是的。」
「你昨天接受了測驗,而且得到了相當優秀的成績。測驗結果合格。短期留學雖然不能申請獎學金,但學費應該可以減免個幾成吧。」
「啊,是這樣嗎?」
梅珍發現學費減免這部分的消息讓莉琳相當高興,妮娜也沒有看漏這個反應。
「你不擔心考試成績?」
「嗯,因為我很努力。」
妮娜的問句聽起來也像是刻意挖苦,但莉琳卻麵帶微笑地迴應,而沒將這句話往壞處想。
「……什麽,小琳要在潔爾妮這邊入學嗎?」
經米菲驚聲一唿,梅珍總算也明白兩人的對話有著何種意義了。
「嗯,據會長說,最近暫時不會有流浪巴士過來這邊。既然如此,難得來到了學園都市,不用功是會吃虧的。」
「哇塞,認真魔人耶!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到處遊玩,玩到錢花光光!」
「這種事別拿來誇耀。」
米菲的話讓娜爾姬感到頭大,莉琳則是露出微笑。
「戰爭期間流浪巴士的班次會變得亂七八糟,在最壞的情況下,你可能今年都沒法移動到其他都市,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什麽好不好的。與其被迫停留在奇怪的都市上麵,還不如固定留在同一個地方比較好。」
「哎,也是啦。」
「先別提這個了,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啊,啊啊……」
梅珍感到疑惑。雖然不明顯,妮娜看起來還是有一點點動搖。透過妮娜說話時的口氣,梅珍以為兩人之前就認識了。
「咦,你們不是舊識嗎?」
「嗯。」
「什麽呀,我還以為你們互相認識耶。」
米菲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
「抱歉。我叫做妮娜?安多克,是雷馮隸屬的第十七小隊的隊長。」
妮娜伸出手臂,莉琳握住了她的手。
妮娜的動作果然不太自然。
「話說迴來,為什麽是由隊長來報告這件事呢?」
這件事應該由眼前那道門扉後方的事務員來告知才對。這不是必須推給毫不相關的武藝科學生,而且還是小隊隊長來做的雜務。
「嗯。」
妮娜點點頭。
「如果是短期留學的話,就不能待在住宿區了,所以校方必須替她準備臨時的住處。供一年級生使用的第一學生宿舍幾乎都住滿了,因此,她轉進了我們的宿舍,因為我們這邊還有空房間。宿舍長有實驗要做,而且到傍晚前都不會迴來,所以就由我來代理。」
她望向莉琳。
「我們那邊交通不方便,而且附近也沒地方可以買東西,不過住起來倒是很舒服,而且房租也很便宜。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之後還可以搬去其他地方。總而言之,先來我們宿舍住如何?」
「好的。」
莉琳點了頭,事情就這樣定案了。
為了拿莉琳的行李,加上妮娜的一行人再次搭乘路麵電車前往住宿區。
在電車上,妮娜開口問道:
「聽雷馮說你很會做菜?」
「嗯,還算是過得去。」
「宿舍長給了我一些資金,叫我去準備你的歡迎會,可惜留下來的我跟另一個人都不會做料理。」
「用不著準備什麽歡迎會啦。如果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準備吧。還有,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謝謝你,莉琳。」
妮娜浮現了鬆一口氣的表情。看起來完美至極的這個人,似乎隻對做料理這件事感到頭大,而這一點也是她的可愛之處。同樣有這種感覺的莉琳,朝妮娜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有有有!要廚師的話,這裏也有一個喔!」
就在此時,米菲抓著梅珍的手舉了起來。
「……咦?」
「啊啊,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幫我們的忙,而且資金也很充裕。不過我們那邊很遠喔,沒關係嗎?」
「就算弄到很晚也沒問題啦,因為我們這裏可是有保鏢的喔。」
「這句話是在說我嗎?」
米菲自作主張地把話說了下去,梅珍根本無法阻止這樣的她,頂多隻能在一旁焦急地嗯嗯啊啊。而且就在梅珍這樣做的時候,這件事已經從提議漸漸變成定案了。
自己已無處可逃。
莉琳的笑容隻是讓梅珍不停發抖。
*
妮娜的宿舍位於建築科的實習區域,如果要先把行李放迴去的話,就會浪費掉很多時間。
所以,眾人決定由妮娜一人先把行李拿迴宿舍放,接著大家再會合。在宿舍前一站下車後,梅珍等人走向商店街準備采買。
妮娜將材料費交到了莉琳手中。
「宿舍長很喜歡做菜,所以料理用的道具應該一應俱全才對。你就買自己喜歡的材料吧。」
對料理完全不感興趣的妮娜,隻留下了這一番話就離開了。
她有說明至少要有哪些料理上桌就好了,梅珍如此心想。每天都要想新菜單也是一件苦差事呢。
莉琳打算怎麽做?
車站前方就是商店街。那兒排列著各式各樣的商店,而且陳列的商品不隻是食材,連生活用品都有。住宅區四處都有像這樣的小型商店街。
莉琳在商店街上走著,梅珍等人則是跟在她的後麵。這是因為她一進入商店街後,就一直熱心地眺望著陳列在店麵的各種商品,而漸漸沒把其他人的話聽進耳中的關係。
采買過程中,莉琳在其中一家店前麵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間專門賣熟食配菜的店。擺放著各種菜色的這家店,很受到懶得每天做家事的學生們的歡迎。當然,隻要過著學生生活,即便是平常會做家事的學生們也得光顧這家店,而且不隻是二、三次。
眺望著那些料理的莉琳,偶爾會向梅珍她們詢問自己不知道的菜色。從料理的差異上也能看到都市的封閉性。舉例來說,如果是肉類的話,基本上可大致分為牛肉、豬肉,以及雞肉。如果食材種類繁多,還可以再增加好幾種分類吧。當然,就像食材有各種種類一樣,每座都市也都會根據環境與居民喜好進行品種改良,所以就算是同一種食材,吃起來味道不同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這裏是學園都市,聚集在這裏的人,不管是飲食或是生活習慣都有著極大差異。市麵上流通著許多試做的新品種肉類,配菜中也摻雜著連梅珍都無法解釋的食物。
p005
在配菜店聽了好一陣子解說後,心滿意足的莉琳接著來到了販賣食材的店家。她看了看肉品,然後又望著蔬菜。蔬菜的種類又更繁雜了。不過,基本上隻要會分別葉菜與根菜,就足以應付那些綠色黃色的蔬菜了。
是否可以生食,要怎麽烤,或是怎麽煮比較美味,梅珍都一一向莉琳解釋了。
就在她這麽做時,妮娜走迴來了。
「你還沒買食材嗎?」
「嗯,不過,我差不多決定好菜單了。」
麵對表情驚訝的妮娜,莉琳一臉沒事地如此說道。
然而,莉琳並沒有
立刻開始采買。她將這家店的商品全看過一遍後,又走向下一家店。
然後是下一間店,接著又是下一間店。
結果,她把商店街上販賣食材的店家全部都逛了一遍。
「請問……你到底想做什麽菜?」
妮娜終於忍不住提出了問題。莉琳雖然表情認真地眺望著食材,卻沒有買下任何東西。
「這個嘛……」
朝著貨架猛瞧的莉琳將心中的菜單一一念出。她把剛才在配菜店與其他店家看到的熟食料理都記了下來。如果是隻有古連丹才有的料理,她就不是使用料理名稱,而是用料理方法來解釋。
「……既然如此,你要在這邊買齊所有東西嗎?」
莉琳念出的菜色中沒有特別高級的料理,而且都沒有超過家庭料理的範疇。再者,剛才逛過的店家都有販售那些材料。
「那樣不行啦。」
莉琳眺望著貨架上的所有物品,一邊如此低喃。她背部散發出一股不尋常的氣勢。
「我剛才大略看了一下,食材的品質跟價錢因店而異。是保存的新鮮度不同嗎?既然如此,就兩方麵的意義來說,如果不把這條商店街最好的食材買齊,我是不會甘願的。」
換句話說,莉琳恐怕正在考慮什麽才是cp值最高的食材吧。
就這樣將商店街最後一間食材店也逛完後,莉琳拍了一下手心說:「好!」
「總之,我已經決定好了。接下來我要去采買食材,大家就自己找事情做囉。」
莉琳如此說完後,妮娜等人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大家都被莉琳的氣勢壓倒了,所以每個人都很緊張。
「啊,對了對了。」
意氣風發準備出征的莉琳突然迴頭,接著走到了梅珍麵前。
「咦?」
「對不起,我本來一開始就要跟你講的,可是我選食材選得太專心,所以就忘記這件事了。」
如此說道後,莉琳把錢交給了梅珍。那是一部分的歡迎會資金。
……與其這樣講,倒不如說是絕大部分吧?
一半以上的資金都交到了梅珍手中。
「我隻要有這些錢就夠了。至於甜點嘛,可以麻煩梅珍負責嗎?我剛才在電車上聽說你很會做甜點喔?」
「是……是的。」
「那就拜托你囉。」
「啊,等等。你需要有人替你拿東西吧?」
妮娜追上快步離去的莉琳。
被留在原地的梅珍三人,隻能茫然地目送莉琳的背影。
「喔喔,這麽快就要展開料理對決了啊?」
米菲臉上掛著奸笑。
「那麽,本人到底有沒有這種自覺呢?隻要看莉琳選食材時的眼神,就知道她可是非常認真呢!」
「遲鈍奧義、絕對遲鈍、遲鈍王……那個贏得無數遲鈍稱號的雷頓,就算把小梅的事情寫在信裏麵也不奇怪,所以她才會這樣吧?」
「哪裏有舉辦這種大會啊?不過,的確有這種可能。唔,就算雷頓沒有察覺,莉琳應該也會從信中發現這件事吧。」
「咦,咦咦……」
被兩人這樣一講,梅珍隻覺得困擾。應該說,現在的梅珍根本沒心思想這件事。她一心隻想著該怎麽跟莉琳道歉。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願去思考莉琳對自己燃起競爭心態的可能性。
………而且自己夠不夠格成為莉琳的敵人都還是問題呢。不不不,是因為這樣做又會讓道歉的時機溜走的關係。
「哎,可是我們也不能在這裏退縮。」
「咦?」
「說的也是,絕對不能放水。」
「咦?咦?」
兩人自顧自地同意起來,隻有梅珍搞不懂兩人在想什麽。
「那麽,我們就鼓足全力,速戰速決去采購吧!」
「沒錯,這場比賽絕不能輸。」
「嗯嗯嗯。那小梅要買些什麽呢?」
「要拿出看家本領才行。不過,能做料理的時間也不多。莉琳恐怕是以自己做菜的速度為基準,所以才花了這麽多時間選材料。」
「果然還是蛋糕比較好吧?最好還是大型的。就做蛋糕的速度而論,小梅也是很厲害的喔。」
「不過,我認為在這場比賽中,適量是很重要的事。要做七~八人能完全吃完的量。」
「是三層蛋糕,還是結婚式的蛋糕?我也想看看這一類的甜點呢。」
「還是放棄這種想法吧。用水果來裝飾蛋糕的外形如何?」
「嗯,就這樣決定。」
本人完全沒有同意。兩人總是看著梅珍做甜點的模樣,雖然她們不曉得製作時該怎麽控製火候,卻相當明白甜點的做法。兩人把狀況外的梅珍丟在一旁,自顧自地做出了決定……
「那走吧!」
「我們這邊也要選出最好的食材喔~」
「咦?咦?咦?」
無法理解的梅珍,就這樣被兩人拖走了。
*
妮娜她們住的地方,也是從今天起莉琳即將入住的宿舍,豪華得讓人吃驚。整棟建築物散發著複古氣息,而且造型可愛又穩重,不愧是在這個房子蓋了又拆,拆了又蓋的建築科實習區域中生存下來的建築物。這麽一想,梅珍開始羨慕起住在這邊的妮娜她們了。
不過要扣掉必須一直走路的部分就是了。
跟房子的寬敞空間相比,這裏的房間倒是不多,這是因為公共空間很寬敞的關係。就算沒有這種想法,入口前的大客廳也擁有足以舉辦派對的坪數。
這次她們不會使用這個房間。參加歡迎會的人數一共七人。對大客廳而言,隻有七人參加的宴會實在是太寂寞了。
娜爾姬與米菲,還有妮娜,以及名為蕾芙的住宿生,正在裝飾將要成為慶祝會場的餐廳。
廚房裏隻有莉琳與梅珍兩人。
不過,梅珍卻不覺得尷尬。
因為她被廚房的氣勢壓倒了。
這棟宿舍擁有足以開大型派對的客廳,所以廚房也很寬敞。它似乎可以容納五個人一起在這裏做菜。
在這種環境下,有一張桌子擺在中央。將食材置於桌麵後,莉琳穿上圍裙,然後低喃了一句「要開始囉」。
低喃後隻剩下無言。
莉琳確認著菜刀握起來的手感。她把手指放在刀刃上確認鋒利度的眼神,讓人忍不住想問「這是哪裏來的大廚?」
之後,她沒再說話。
莉琳的動作迅速到梅珍無法插嘴的地步,而且毫不遲疑。
她在鍋內放滿水,並且用爐子加熱。在這段期間內,她用菜刀將需要用到的材料一一切好,並且加以分類。菜刀切著蔬菜的聲音刻劃著輕快節奏,在平底鍋上彈跳的油脂聲響也成為了裝飾這段節奏的旋律。
在這些聲音中,莉琳忙碌地動作著。可是,她看起來既不慌張,也不忙亂,臉上甚至掛著可以哼著歌的從容表情。
莉琳簡直就是在跳舞。
梅珍是這樣想的。
如此心想的梅珍猛然一驚,沒時間讓她忘我地看下去了。
(動作要快點才行。)
米菲與娜爾姬口中的競爭意識,根本來不及在梅珍的腦海內萌芽。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就莉琳的模樣判斷,她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完成料理了。
梅珍在廚房一隅開始準備做蛋糕。她一邊將烤箱預熱,同時在旁邊做著必要的準備。梅珍將巧克力切碎,然後隔水加熱。
她先混合雞蛋與其他材料,然後又加入熔化的巧克力與鮮奶油,還有酒,再將它們拌勻。
接著,梅珍又將其他材料混入麵糊,然後用另一個容器打發蛋白。把打發的蛋白混入麵糊,並且加以塑型後,梅珍將半成品放入了預熱過的烤箱。
這樣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呀!」
「那麽,莉琳準備的如何呢?」唿了一口氣後,梅珍如此心想。在蛋糕烤好前還有時間,所以梅珍想著,不曉得有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不過當她迴頭時,卻看見莉琳就在一旁,而且還很好奇地眺望著自己的手邊。
「啊,對不起。」
莉琳道了歉,跟著送出了一個善意笑容。那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笑容,就像在表示她的積極個性似地。
「我真是嚇了一跳,想不到你一轉眼就做好了,而且看起來好好吃喔。」
如此說道的莉琳背後,已經排列著數道隻要炒過就能上盤的料理。
「啊啊,因為我已經習慣做很多菜了。」
梅珍從雷馮口中聽過他跟莉琳的事,所以她曉得兩人都是在孤兒院長大,也知道他們要在孤兒院的廚房裏做飯。接下來的事情雖然是梅珍自己想象的,不過看到莉琳選食材時不
隻是要便宜,也很注意品質的態度,就能明白她想讓院內眾人每天都能吃到美食的心意。
廚師可以利用料理手法,將便宜的食材變成美食,不過這種做法既費時又費工。梅珍認為莉琳對料理的態度就是,盡可能在省時省力的情況下,讓一大群人能夠吃到美味的料理。
至於梅珍為何能明白這一點嘛,那是因為她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的關係。
以前,梅珍曾經與雷馮一起做菜過。當時他提到了莉琳的事。雷馮說這些事時表情非常開心,就好像那些迴憶對他而言相當重要一樣。
莉琳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梅珍一直這樣思考著。就是因為能將想象出來的人物與實物互相比較,所以她才會知道這件事。
而且,就算進行了比較,梅珍還是不太明白莉琳本人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厲害,或是遠遠不及。想象這種東西非常麻煩,如果放任它不管的話,它要不是升高到天邊,就是會墜落至十八層地獄的底層。梅珍想象出來的莉琳,一直以來不斷向上攀升。
自己畢竟把莉琳想得太厲害了。不過,這件事並沒有意義。
就算她的實力不如自己所想,但本尊真的出現在眼前時,就不能把想象中的人物當作比較的基準了。
會被拿來比較的人是梅珍。
莉琳在梅珍之上,或是之下?答案當然是——莉琳在梅珍之上。
她的社交性強,也很會做菜,而且還是一個聰明的美女。
無可挑剔。過於無可挑剔的事實,讓忍不住比較起來的自己感到厭惡。
「不過,我就是不會做甜點呢。你好厲害喔,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好蛋糕。」
莉琳低喃著這種話,她用手指挖了一點還沒烤成蛋糕的麵糊,然後放入嘴中舔了一下。
「嗚——好好吃喔!」
莉琳抖著身軀,並且發出了純真無邪的聲音。
「我很期待烤好後的成品呢~」
莉琳很開心地如此說道,這讓梅珍終於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自己跟莉琳互相比較的精神狀況,為何要像這樣跟她比較的理由,還有讓自己第一次知道莉琳這個存在的愚蠢行為,已經讓她無法忍受下去了。
「對不起。」
梅珍沒有任何開場白地道了歉。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該怎麽做才好。
*
咦——
對方道歉的反應讓自己感到困擾,莉琳率直地如此心想。
梅珍她坦承偷看了自己的信。
是哪一封信?莉琳如此心想,臉蛋也因為害羞而漲紅,卻也僅此而已。這種感覺並沒有發展成憤怒情緒。
這一點跟雷馮很像。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這種事的話,莉琳應該會生氣才對。然而,當自己是當事者時,她卻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因為,她就是這樣在孤兒院長大的。莉琳十歲時就在廚房煮飯,還得照顧年幼的弟妹們,她就是這樣走過來的,而這也自然培育出她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二順位的習慣。這種習慣跟她與生俱來的個性沒有抵觸。如果相反的話,個性就會產生扭曲,也有可能在某種情況下暴露出真實的自我。不過,莉琳並沒有變成這樣。
也就是說,莉琳不曉得該怎麽生氣。碰到不公平的對待時,理所當然享有的權利就會受到侵犯。可是,當自己處於這種狀況下時,莉琳卻無法生氣。寫給雷馮的信件被他人偷看的事隻讓莉琳感到丟臉,除此之外她什麽感覺也沒有。
當然,就常識而言,莉琳還是曉得梅珍做了壞事,而且偷看別人信件的如果是院內的小孩,她應該會連想都不想地唿一個巴掌過去吧。
梅珍正在尋求這種待遇。
既然如此,自己應該打她嗎?應該痛罵「你這個卑鄙的人,太差勁了」嗎?
(嗯。)
莉琳並不想這樣做。
「算了啦。」
莉琳絞盡腦汁所想出來的話語,就隻有這樣而已。她沒有生氣,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想辦法化解對方認為自己在生氣的念頭。
梅珍沒有抬起頭。
「你可不要叫我生氣呐,這會讓我很困擾呢。」
莉琳緩緩說道後,梅珍有如窺視似地抬起了臉。她的眼眶裏盈滿淚水,甚至到了眼瞳快掉下來的地步。
「可是……」
「我當然會覺得丟臉。嗯,該怎麽講才好呢?」
莉琳苦思了片刻。她想不出能讓梅珍滿意的話。
「因為我大概也跟你一樣吧。」
莉琳覺得自己隻能這樣講。
因為她明白了梅珍這麽做的理由。
(如果立場相反的話——)
某一天,如果梅珍寄給雷馮的信件錯送到了自己這邊……莉琳想象著這個狀況。
先不管會不會偷看,總之自己會受到這種行為的誘惑。
雷馮應該沒發現這件事吧?他那個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二位,卻又對他人的心意毫不在乎的無可救藥遲鈍,從他還待在古連丹時就一直沒有改變。
這個性格也是雷馮被趕出古連丹的原因之一,但他卻沒有改掉這個毛病。這不是要改就能改掉的個性,不過他也太誇張了吧?如此心想的莉琳在內心歎了一口氣。
「我也跟你一樣,所以我沒辦法開口責備你。」
梅珍以驚訝的眼神望著這邊。
她是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的呢?莉琳如此思考。是雷馮的戀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的話,那自己早就來潔爾妮了,而且過來前也不用那麽煩惱吧。
而且,當自己發現梅珍與待在餐廳那邊的妮娜,還有不在這邊的另一名女性的名字出現在信上時,她也不會去在意她們在想些什麽。
「……莉琳。」
「不是要叫我小琳嗎?」
「啊……」
莉琳用手帕替梅珍拭去了淚水。
「蛋糕……沒問題嗎?」
「啊!」
梅珍慌張地探頭望向烤箱裏麵,這樣的她讓莉琳笑了起來,然後卷起衣袖。
「那麽,我也要一口氣完工囉。」
我到底在幹嘛啊~
努力掩飾這種心情的莉琳一邊哼歌,一邊抓緊了平底鍋。
不過,她下定了一個決心。
那就是——雖然考過試,卻煩惱著該不該答應的短期留學計劃,她決定要正式接受了。
*
當料理井然有序地排在餐廳桌上時,宿舍長迴來了。
「對不起囉~你今天明明是主客呢。」
「沒關係啦,反正我很習慣做飯了。」
莉琳做出友善迴應的姿態,讓梅珍整個人都看呆了。
「嗯嗯嗯?小梅你怎麽了?」
「咦?沒……沒什麽。」
梅珍慌張地垂下臉龐。發現自己麵紅耳赤的她,用手掌蓋上了雙頰。
這個人好厲害喔,梅珍如此心想。
如果是梅珍的話,她會怎麽做呢?會生氣嗎?梅珍一定不會生氣。不,是沒辦法生氣。她非常明白自己的懦弱性格。無法發怒的她會就這樣掛著笑容,然後心懷怨恨吧。梅珍覺得她似乎發現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膚淺陰暗麵,這讓她整個人消沉了起來。
然而,莉琳卻不一樣。她原諒了自己,而且還不是口頭上的原諒,而是打從心底的諒解。
即使不是這樣,她也沒有表現出疏遠自己的態度。莉琳笑著跟自己聊天。叫自己使用米菲想出來的小名,就表示莉琳決定要跟自己當朋友吧。
自己做得到這件事嗎?
做不到。梅珍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迎接莉琳的歡迎會,在愉快的氣氛下進行著。大家都對她的料理讚不絕口,率直的梅珍也認為很好吃。她忍不住想,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麽多道料理,而且還那麽美味,實在是太厲害了。
莉琳也讚美了梅珍做的蛋糕。那是一個蛋糕體混著巧克力,搭配甜度適中的奶油,再加上大量水果來裝飾的蛋糕。
看她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做的蛋糕,讓梅珍真的覺得很幸福。
「雷馮雖然不在場,不過我們小隊的那些家夥,在這種時候肯定會打什麽壞主意。」
「嗯。」
莉琳點頭同意妮娜的話。
「真的很可惜,我有好多話想當麵問你跟雷馮呢。」
米菲打從心底說出了這樣的話。
「哎,不過從明天起,我們就會跟小琳念同一個年級了,所以要問事情有的是機會囉。」
這句話讓莉琳露出困擾表情。梅珍望向娜爾姬,希望她能製止米菲。
「啊……」
就在此時,妮娜發出了叫聲。
「我忘記一件事了。莉琳,你要念的是三年級。」
「啥?」
所有人都發
出了這種聲音。
「因為你的考試成績實在是太好了。會長認為與其在一年級念書,倒不如讓你直升三年級。我想,你應該會跟我同班吧。」
會長的意見中有著這種含意在裏麵,妮娜又加上了這句話。
「哇塞,這就是跳級嗎?我第一次看到耶!」
「如果是普通的都市學校,也不算是那麽罕見的事吧?」
不過,以吸收在各種都市發表的新知識與技術為目的的學園都市上,是很少出現跳級這種事的。一年級至三年級的學科之所以沒有專業科目,就是為了讓學生們學習到基本常識,而這些常識都是從學園都市累積的知識所形成的。
然而,莉琳卻跳級了。
這真的很厲害。
「哎,短期留學也是讓你跳級的理由之一吧。會長覺得與其在一年級學習,倒不如讓你在三年級念書比較有幫助。」
「這樣比較劃算呢。」
妮娜的話讓莉琳如此低喃。
而且,因這個理由而同意跳級的莉琳,讓梅珍覺得她果然很厲害。
自己根本沒得比嘛。
意外的是,除了有一點寂寞外,梅珍輕易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然,迴家後,米菲為了她這麽簡單就認輸的反應大發脾氣就是了……
*
……所以,她今天才會在這裏。
(怎麽辦?)
雷馮在睡覺,房裏沒有其他人在場。
這裏是個人房。
個人房……
(嗚啊啊啊啊啊……)
在心中高聲慘叫的梅珍,覺得自己因極度緊張而噴出了討厭的汗水。
(不,等等,等一下,事情不是這樣吧,我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
她努力的控製著自己,她非控製自己不可。
是的……梅珍今天之所以會過來這裏,都是因為米菲她——
「請你想辦法約雷馮出來吧,沒做到就不準迴來。時間優勢這種東西,在戀愛遊戲中是會被瞬間推翻的,所以你不能停下腳步!」
說出了這樣的話。在宿舍那邊,梅珍完全被莉琳的人品給壓倒了,所以米菲相當憤慨。她想替梅珍加油,梅珍本人也沒有這段戀情不開花結果也無所謂的想法。
她想成就這段戀情。
為了達到目的,被迫做自己不願意的事也無可奈何。
為了達到目的,必須約雷馮出來才行。
雷馮一定會接受這個約會吧,梅珍如此心想,隻要他的行程沒排滿的話。最近整個武藝科都忙著準備武藝大會,所以她不曉得雷馮什麽時候才會有空就是了。
不過,雷馮之所以會答應約會,恐怕不是對梅珍特別有好感的關係吧。他肯定覺得這個約會隻是朋友間的出遊。
而且,這就是問題的重點。
(總之,今天可能約不成了。護理師也說他傍晚前不會醒過來……)
是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米菲應該也無話可說吧。既然如此,就算自己留下探病的禮物後就離開,米菲應該也會諒解才對。
可是……
麵前是雷馮平常絕對不會流露出來的,毫無防備的模樣。
他在教室睡覺過。
也在圖書館旁邊的草坪睡覺過。
不過,隻要跟他講話,他就會立刻清醒。這是因為雷馮是武藝家,還是因為他是一名超級厲害的武藝家呢?梅珍不得而知,總之他絕對不會在別人麵前露出毫無防備的姿態。
然而,如今在自己麵前的雷馮,卻露出了毫無防備的模樣。
他在睡覺……
是的……
所以,自己才會有這種想法。
所以,自己的心情才會變得那麽奇怪。
「嗯……」
從床上傳來的呻吟聲讓梅珍屏住了唿吸。然而,雷馮沒做出更大的反應,而是像之前那樣繼續沉睡。
就算是武藝家,似乎也無法抵抗藥的作用。
要做的話,就隻能趁現在了。
梅珍不認為這種機會會一再來臨。
這麽一想,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要做,或是不做?
連個性軟弱的梅珍都產生了這種想法。自己被現在的狀況給擺布了,梅珍如此心想。個人房、兩人獨處、自己的感情、莉琳……這是各種條件所造就的結果,梅珍不得不這樣想。
(等等,等一下!)
理性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大喊,但梅珍隻覺得整顆腦袋都在發漲。這裏不冷,甚至還有一點熱,但她的肩膀還有手臂卻在發著抖。
可是,身體卻渴求著那個行為。
(嗚嗚……)
梅珍已做好告白的覺悟。
也知道對睡著的人做這種事很卑鄙。
可是,可是可是。
(嗚嗚……)
她站了起來,然後靠向床邊。雷馮還在睡覺。閉著眼睛的臉龐,靜靜的鼻息聲。
把臉靠過去的梅珍,壓住了垂下來的頭發。雷馮的鼻息輕撫著她的臉頰。
p006
她倏地一驚。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試圖壓下愚昧、軟弱等負麵情緒的一個欲望;被狀況驅使的欲望;眼前那道甚至讓自己感到羨慕的障壁;因他的睡姿而被喚醒的小小反抗心。
莉琳從小時候起,就一直看著這樣的他嗎?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讓自己無法移開視線的那對唇瓣微微開啟,接著編織出了語言。
「莉琳。」
對抗意識燃起。
(這樣做好嗎?)
她心中仍有疑問。
然而,動作已經無法停止了。
(…………嗯。)
在那瞬間,兩人共有了小小的熱度。
硬是共有這股熱能後,在接踵而來的種種情緒壓迫下,梅珍衝出了病房。
被獨自留下的雷馮則是……
「我不要吃紅色的蔬菜了啦。」
說著這種和平的夢話。這句話在突然冷卻下來的個人房內擴散,然後消失了。
叫自己說出來前不準迴來的米菲,實在是太過分了。就算變成了那種結果,這樣做還是太過分了。所以,就算事情變成這樣,還是不能把它當作借口。米菲太蠻橫了,沒錯。
……她知道在這種場合下想這種事情,早就為時已晚了。
這裏是病房,而在她眼前的是……
「……唿——…………」
「……………………」
重複發出安穩鼻息聲的雷馮。他雖在住院第一天就已經治好了身上的傷,但由於今天要做其他檢查之故,所以醫生用藥讓他睡著了。聽他們說,那是為了自從入學以來就不停住院的雷馮所做的精密檢查。
雷馮尚未清醒,這或許是自己第一次看見他睡得這麽沉。
而且,自己就在他身邊。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她再次思考了起來。
是的,那是昨天發生的事……
*
從娜爾姬口中聽見那件事時,梅珍有一種被推入十八層地獄般的感覺。窗口另一側正為了潔爾妮的勝利而沸騰著。這是對麥亞斯戰結束後的那一晚。由於大家自行舉辦的慶功宴之故,四處燈火通明,平常隔著窗口就能看見的靜謐夜景也變得熱鬧非凡。
宴會的喧鬧聲越過玻璃傳到了這裏。梅珍她們住的宿舍一樓,有一間名為交誼廳的大房間,而且那裏也在舉辦宴會,也許那邊的聲音也混在喧鬧聲裏麵吧。
「…………咦?」
所以,或許是這些聲音讓自己聽錯了。話說迴來,她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受到了這麽大的衝擊。
(因為,雷馮他很高興啊,而且說不定他以為沒辦法再見到她了……)
身為知道雷馮過去的一員,梅珍應該替雷馮高興才對。雷馮認為自己再也不會迴到故鄉古連丹,所以他應該也覺得自己無法再見到她了吧。
他見到了她。
所以,這應該是一個自己必須替雷馮感到高興的消息。
然而,梅珍的心海卻有如小波浪般不停搖晃,而且這股振動還刺激了心髒。
她感到胸口刺痛。
(這是為什麽?)
不敢明白這個理由的梅珍,將手掌放上了自己的心髒。她緊緊揪住覆蓋著身體的布料。
「呃,我說啊……」
麵前的娜爾姬難以啟齒地搔搔頭。她加入了潛入敵方都市直接奪取都市旗的危險任務,而且這項任務今天才剛結束,會感到極度疲倦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者,她一迴來就一直被借著取材名義問東問西的米菲逼供,所以又感到更疲累了。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的娜爾姬,連撐起身體都覺得麻煩。
即使如此,娜爾姬還是重說了一次:
「莉琳來這邊了。」
「你說什~麽!」
不過,麵對娜爾姬帶來的衝擊,梅珍還是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替她發出聲音的是,剛才把自己關進房間寫報導的米菲。
用力把門推開衝進客廳的米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吧!」
「別問了啦。」
露出厭煩表情的娜爾姬如此低喃。
「所以我才不想跟你講這件事。」
「哇,好過分喔,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這是歧視,我反對歧視,我要求公平對待!」
「好啦好啦,總之你先安靜下來好嗎?」
真的很累的娜爾姬完全不打算跟上米菲的超high情緒,所以她隻是揮了幾下手掌。
然而,米菲會就這樣乖乖聽話嗎?當然不會。娜爾姬剛才說出的情報是,自從知道那個存在後,對現場這三名女孩就一直是最大懸案的事項,所以米菲當然不會讓步。
米菲對情報的貪念比任何事物都強,而且她特別喜歡這種八卦消息,會露出這種教養不好的狗麵對食物,卻被迫「等一下」的醜態,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那麽,她是怎麽樣的美女呢?是大美女,還是超級美女?」
「沒有美女以外的選項嗎?」
「因為她可是正妻,是正妻喔!是那個擁有超弩級絕對鈍感的雷馮的正妻耶!」
「別用正妻這個字眼啦。」
事實上,雷馮究竟有沒有將莉琳當成戀人看待,也值得懷疑。雷馮雖然有提過莉琳的事情,卻隻說她是自己的兒時玩伴,不然就是在同一間孤兒院長大的兄妹。如果兩人真的是戀人,或者曾經是戀人的話,雷馮應該會極力避免提到她才對,或者說話時會混雜著某種情緒殘渣吧。
娜爾姬說著自己的這種意見。明明累到不行,卻被迫講這種事情的娜爾姬,打從心底露出了厭煩的表情。
「你又沒交過男朋友,怎麽能確定這種事呢?」
這意見不隻對娜爾姬與梅珍造成傷害,也打擊了說出這句話的本人米菲。
莉琳?馬菲斯,雷馮的兒時玩伴,恐怕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這樣的她來到了潔爾妮。
是為了什麽?
「那麽,她為什麽要來這邊呢?該不會是為了想見雷馮一麵吧?是搞浪漫嗎?是搞浪漫吧?」
「小米,你太超過了。」
被娜爾姬告誡的米菲啊的一聲壓住了嘴巴,然後望向梅珍。
「沒關係啦。」
梅珍朝擔心自己的兩個兒時玩伴露出笑容。
是的,這兩人也是自己的兒時玩伴,是梅珍最重要最重要的兒時玩伴。對梅珍而言,娜爾姬與米菲是光用朋友稱唿會顯得太過冷淡,用好友來形容又嫌不足的重要存在。她們重要到隻能用兒時玩伴來加以形容。
(對雷馮來說,莉琳也是這種存在吧。)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梅珍老早就不會那麽介意了。這麽一來,就算她現在才來到潔爾妮,梅珍應該也能衷心對雷馮說「這真是太好了」。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因為雷馮是男生,而莉琳則是女生。
梅珍的人生曆練沒深到能以一句「兒時玩伴」來解釋男女關係,也沒豁達到能坦率接受一切的地步,而且也沒辦法那麽遲鈍。
雷馮——不曉得把戀愛情感遺忘在何處的他,究竟是用何種眼光看待莉琳,對專程從古連丹來到這裏的莉琳,又有著什麽樣的想法呢?
梅珍非常,非常非常在意這件事。
「我們去探察敵情!」
梅珍不打算與莉琳為敵,而且腦海中還掠過自己連敵人都算不上的想法,這讓她感到相當寂寞。
「聽好囉?我們可是要圓滿梅珍你這段戀情的特殊部隊喔!我不認為有什麽事比了解敵人還重要!」
堅持己見的米菲讓梅珍滿臉通紅。
事情總算是真相大白了,娜爾姬隻有看見莉琳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因此米菲提出了這個建議。托都市對抗戰將城市搞得亂七八糟之福,明天會停課一天。
夜晚就這樣過去了,然後是今天。
「那麽,她在哪裏呢?」
「我不知道。」
吃完早餐,整理好服裝儀容後,米菲拍了一下裝著筆記本與筆的包包,接著精神百倍的如此問道,娜爾姬則是冷淡地迴應了她。
「為什麽?」
「一般而言,應該會在住宿區那邊吧?她後來被學生會的人接走了,而且我也沒聽說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不過雷馮或許會知道也說不定。」
「……問雷馮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
「……呃,有沒有放棄的選項?」
麵對突然失去目標的兩人,梅珍姑且提出了這個建議。
「這樣好嗎?」
雖然那隻是被米菲一臉認真地詢問,就會讓梅珍啞口無言的懦弱提議。
「那,總之我們先去住宿區找看看。」
「說的也是,從其他都市來到這裏的旅客,一般來說都會住進那邊吧。」
一邊說話,一邊做好外出準備的兩人走向大門,梅珍也追在她們身後。
「說到這裏,不要說是昨天,就連最近都沒有流浪巴士耶?她是怎麽過來的呢?」
「這個嘛,聽說她之前待在昨天的對戰都市上麵。」
「咦?所以她是從那邊到這邊的囉?是怎麽辦到的?」
「我也不太清楚。」
*
「隻是運氣好而已。」
莉琳如此說道,她也隻能這樣講。
這裏是學生會辦公大樓內的其中一個房間,室內擺放著小型白板與簡易式桌椅,看起來似乎是讓少人數的人在此開會的空間。
聽著莉琳說話的學生會成員,當然不可能滿意這番說辭,但莉琳卻隻能堅持是自己走運。戰鬥結束後,她匆匆忙忙地橫越接觸點,接
著就在那邊發現了雷馮。
被學生會的人質問這件事時,莉琳就已經決定要這樣講了。她總不能說是古連丹的天劍繼承者抱著自己跳來這邊的。而且本人也要求莉琳保密,所以她更不能說出真相。
薩瓦利斯應該不在潔爾妮這邊了,所以就算說出一切,應該也不會穿幫才對,然而,莉琳還是沒有說出事實。立於古連丹武藝家頂點,最強的守護者們,這些人的話就是絕對的命令。天劍繼承者就是這種存在,莉琳不會意識到雷馮是天劍繼承者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雷馮跟她實在是太親近了。
「哎,那就這樣吧。反正我們也沒有懷疑你是危險人物。」
如此說道的人,是在後麵聽著話的眼鏡銀發青年。他身上散發著比任何人都還要沉著的氣息,而且支配著現場的狀況。
「初次見麵,我是學生會長卡利安?羅斯。」
「啊……初次見…………麵?」
莉琳準備打招唿,卻露出了困惑表情。
「……難道你也是來自古連丹的人嗎?」
「不,我不是。」
「是喔。呃……那我們以前在哪裏見過麵嗎?」
一般而言,這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莉琳卻有一種在某處見過卡利安的感覺。
「這個嘛……我來到潔爾妮前,途中也有經過古連丹,或許我們就是在那個時候見到麵的吧。」
麵對莉琳的這種言詞,卡利安不但沒有表示不悅,甚至還善意地點了頭。
「話說迴來,莉琳小姐為什麽要來這座都市呢?是為了旅行嗎?」
可以把事情說下去的氛圍,讓莉琳鬆了一口氣。
莉琳沒有想要隱瞞的事,所以她老實說出了自己來到潔爾妮的目的。
「喔?要送東西給雷馮同學啊?那真是辛苦你了。」
「那個,請問你認識雷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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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馮的信件中沒有提過這名學生會長。學生會長……莉琳不明白學園都市的政治形態,不過如果整座都市的運作真的隻靠學生進行的話,那這個人就是潔爾妮最了不起的人了。
莉琳立刻湧起「為什麽他認識雷馮」的疑問,而答案也跟著跳出了她的腦袋。
「嗯,因為他為潔爾妮付出很多。」
根據卡利安的說法,莉琳知道自己的答案沒錯,這讓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除了武藝之外的事情,雷馮真的都很笨拙。
雷馮的生活方式實在差勁得要命,所以才會發生那起害他被趕出古連丹的事件,然而他對這一點卻沒有半點反省的模樣。
(他該不會沒注意到吧?)
好像真的有這種可能,如此心想的莉琳隻覺得相當困擾。
莉琳猛然迴神,隻見卡利安正用著善意眼眸望著這樣的自己。
「那個……」
「對了,莉琳小姐。你來到這邊達成目的後,有什麽其他的打算嗎?」
「咦?」
「你之後應該打算返迴古連丹吧。不過,戰爭差不多要進入白熱化的階段了。往年一到這個時期,流浪巴士就會變得有一班沒一班的,所以你應該會在這邊長期停留吧?」
「啊……」
莉琳沒想過這件事,應該說她從未思考過流浪巴士與都市戰爭的關連性。古連丹這邊連流浪巴士都不常出現,所以她當然不曉得會有這種事。
麵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莉琳,卡利安臉上浮現了笑容。
啊啊,這個人的心腸真黑呐。
莉琳一邊這樣想,一邊聽著他的提議。
接著是發生了這些事的隔天。
「那麽,我該怎麽做呢?」
來醫院探視完因傷住院的雷馮後,莉琳思考著自己該怎麽做。
她要去的地方當然是——學生會大樓。
確認了路麵電車的時刻表後,莉琳坐在長椅上一邊等待,一邊思考。
她想的是卡利安提出的建議。
這個提議不壞。莉琳不曉得迴到古連丹後,在這邊的成績能產生多少意義,可是單純就吸收知識的層麵來看,這樣做應該也沒有負麵影響吧,她如此心想。
「可是啊……」
然而,莉琳還是覺得卡利安葫蘆裏麵賣的是別的藥。
「嗯——」
不過,如果流浪巴士一直沒來的話,自己老是待在住宿區也不是辦法。她身上沒帶那麽多錢,而且要長期停留的話,自己就必須找一些工作來做。
「哎,反正一切都得看今天的結果來決定囉……」
路麵電車朝這邊接近,莉琳從長椅上起身。泄氣聲傳出的同時,乘車口也跟著開啟。因為有人要下車,所以莉琳退到了旁邊。
「啊……!」
其中一人發出了這種聲音,然後張大了嘴巴。
「咦?」
被聲音吸引的莉琳望向了那個人。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紅發女性。她有著淺黑色的肌膚,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吧,這名女性看起來相當瘦長。
「…………」
「…………」
那名女性一語不發地凝視這邊,不由自主等著對方做出反應的莉琳,自然也無法動彈。
「怎麽了,娜姬?」
貌似她朋友的兩人之中,一名栗子色頭發的女孩如此問道。
「啊,啊啊……對不起。小梅,小米。」
將準備下車的朋友們拉迴電車後,那名女性從乘降口退了迴去。莉琳道完謝,並且坐上路麵電車後,電車開動了。車內有很多空位。莉琳坐上座位後,眺望著貼在乘降口上方的路線圖。自己似乎可以不用換車,直接坐到學生會大樓那邊。
「抱歉,你就是莉琳吧?」
就在莉琳將視線從路線圖上麵移開,準備望向車窗外不斷流動的異地風景時,有一道聲音對她開了口。
是剛才那名紅發女性。
*
她想起了極重要的事實。
(嗚嗚,該怎麽辦才好?)
不知道莉琳在哪裏,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米菲主張應該去醫院探望雷馮,順便搜集情報,所以大家就坐上了路麵電車,想不到竟然會在車上遇見話題中的人物。
娜爾姬開口搭話,所有人也做完自我介紹後,米菲跟娜爾姬已經跟莉琳輕鬆地聊了起來,看來她似乎是那種很容易接納他人的類型。
「欸欸……在古連丹的雷頓是什麽感覺啊?」
「這個嘛……對了,他在這裏被叫成雷頓嗎?」
「啊啊,隻有我們這樣叫他啦。順帶一提,是這家夥替他取的綽號。」
米菲的話讓莉琳驚訝地瞪圓雙眼,而且娜爾姬也表示了讚同。
「是的~我就是賜名之人~既然如此,我也替莉琳想個綽號吧。」
「咦?」
「唔~……叫小莉好還是小琳好呢?莉——琳?也不錯,不過這樣很難聽出有什麽不一樣呐。」
「呃……我已經搞不懂有哪裏不一樣了……?」
「我想也是。那小梅你說呢,取什麽綽號好?」
「咦?」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梅珍吃驚地抬起臉龐。
她當然有在聽大家說話,卻沒有抬起臉龐。
她反射性地抬起了臉龐。
然後與莉琳四目相接。
莉琳看起來好像聊得很開心,而且她看著梅珍的眼瞳也是那麽的純真。
(嗚嗚……)
被這種眼神凝視,實在太痛苦了。
「就叫小……小琳好了?」
梅珍費盡千辛萬苦才低喃出這句話。
「啊~果然還是這樣啊?」
「也對啦,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兩人都表示讚同,這讓莉琳浮現了類似苦笑的表情。
梅珍跟這樣的莉琳再次四目交會。也許是知道梅珍怕生吧,莉琳隻是微笑,而沒有硬是要跟她交談的意思。
(嗚嗚……!)
就是因為這樣,梅珍心中的罪惡感又更強烈了。
(我擅自看了她的信。)
這個事實重重壓在梅珍的心田上。
自己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的話,她想這樣解釋,但事實上偷看別人信件的行為本身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莉琳不曉得這個事實的情況,也讓梅珍更加難以啟齒。
她向雷馮道過歉,也取得了諒解。不過,這隻是因為在談話的過程中,娜爾姬向自己如此建議而已。如果沒有這樣的話,或許自己永遠都沒辦法為了這件事情向雷馮道歉。
對梅珍來說,偷看莉琳的信這件事,讓她初次覺得自己好像窺見了內心的陰暗麵。而且,這或許也是事實,這樣的陰暗麵確實存在於自己心中。
梅珍覺得體內變得跟冰塊一樣冷,這讓她打了一個哆嗦。由於都市接近夏季帶,
以及車廂內也坐了一些乘客之故,沒有開空調的車內空間還滿悶熱的。然而,梅珍還是覺得寒冷。
路麵電車抵達了學生會大樓。
「那麽,你來這裏幹嘛呢?」
學生會大樓是以高舉潔爾妮都市旗的尖塔為中心的圓形校舍。尖塔部分除了學生會長的辦公室外,還有舉行學生會幹部會議的大會議室,以及副幹部們的工作場所。至於周圍的圓形校舍,裏麵有以各學科學科長為中心的學科委員會、辦事處,以及小型會議室等機構。
昨天,莉琳待的地方就是圓形校舍的小型會議室。
「這個嘛……」
眾人並肩走向辦事處。麵對米菲的問題,莉琳正要以「嗯?怎麽了嗎?」的表情作答。
車站與辦事處之間沒有多少距離。
娜爾姬在前方看到了那名人物,所以她阻止了準備說話的莉琳。
「隊長?」
站在辦事處寬大玻璃門前方的是娜爾姬的隊長。擁有一頭金色短發,以及纖細下巴的她,看起來就像玻璃一樣精致。然而,隻要看她的性格與行動模式,就能肯定製造出她的玻璃材質肯定是強化玻璃。高高吊起的眼尾,靜靜將視線落在手中文件信封上的姿態,幾乎讓自己屏住氣息呆站在原地。
娜爾姬的聲音傳過去後,隊長……妮娜抬起了臉。
「啊啊,你來了啊。」
看來她似乎在等莉琳。雖然對梅珍等人也在現場感到疑問,但她卻沒有流露出特別在意這件事的反應。
「莉琳?馬菲斯。」
「啊,是的。」
「你昨天接受了測驗,而且得到了相當優秀的成績。測驗結果合格。短期留學雖然不能申請獎學金,但學費應該可以減免個幾成吧。」
「啊,是這樣嗎?」
梅珍發現學費減免這部分的消息讓莉琳相當高興,妮娜也沒有看漏這個反應。
「你不擔心考試成績?」
「嗯,因為我很努力。」
妮娜的問句聽起來也像是刻意挖苦,但莉琳卻麵帶微笑地迴應,而沒將這句話往壞處想。
「……什麽,小琳要在潔爾妮這邊入學嗎?」
經米菲驚聲一唿,梅珍總算也明白兩人的對話有著何種意義了。
「嗯,據會長說,最近暫時不會有流浪巴士過來這邊。既然如此,難得來到了學園都市,不用功是會吃虧的。」
「哇塞,認真魔人耶!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到處遊玩,玩到錢花光光!」
「這種事別拿來誇耀。」
米菲的話讓娜爾姬感到頭大,莉琳則是露出微笑。
「戰爭期間流浪巴士的班次會變得亂七八糟,在最壞的情況下,你可能今年都沒法移動到其他都市,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什麽好不好的。與其被迫停留在奇怪的都市上麵,還不如固定留在同一個地方比較好。」
「哎,也是啦。」
「先別提這個了,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啊,啊啊……」
梅珍感到疑惑。雖然不明顯,妮娜看起來還是有一點點動搖。透過妮娜說話時的口氣,梅珍以為兩人之前就認識了。
「咦,你們不是舊識嗎?」
「嗯。」
「什麽呀,我還以為你們互相認識耶。」
米菲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
「抱歉。我叫做妮娜?安多克,是雷馮隸屬的第十七小隊的隊長。」
妮娜伸出手臂,莉琳握住了她的手。
妮娜的動作果然不太自然。
「話說迴來,為什麽是由隊長來報告這件事呢?」
這件事應該由眼前那道門扉後方的事務員來告知才對。這不是必須推給毫不相關的武藝科學生,而且還是小隊隊長來做的雜務。
「嗯。」
妮娜點點頭。
「如果是短期留學的話,就不能待在住宿區了,所以校方必須替她準備臨時的住處。供一年級生使用的第一學生宿舍幾乎都住滿了,因此,她轉進了我們的宿舍,因為我們這邊還有空房間。宿舍長有實驗要做,而且到傍晚前都不會迴來,所以就由我來代理。」
她望向莉琳。
「我們那邊交通不方便,而且附近也沒地方可以買東西,不過住起來倒是很舒服,而且房租也很便宜。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之後還可以搬去其他地方。總而言之,先來我們宿舍住如何?」
「好的。」
莉琳點了頭,事情就這樣定案了。
為了拿莉琳的行李,加上妮娜的一行人再次搭乘路麵電車前往住宿區。
在電車上,妮娜開口問道:
「聽雷馮說你很會做菜?」
「嗯,還算是過得去。」
「宿舍長給了我一些資金,叫我去準備你的歡迎會,可惜留下來的我跟另一個人都不會做料理。」
「用不著準備什麽歡迎會啦。如果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準備吧。還有,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謝謝你,莉琳。」
妮娜浮現了鬆一口氣的表情。看起來完美至極的這個人,似乎隻對做料理這件事感到頭大,而這一點也是她的可愛之處。同樣有這種感覺的莉琳,朝妮娜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有有有!要廚師的話,這裏也有一個喔!」
就在此時,米菲抓著梅珍的手舉了起來。
「……咦?」
「啊啊,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幫我們的忙,而且資金也很充裕。不過我們那邊很遠喔,沒關係嗎?」
「就算弄到很晚也沒問題啦,因為我們這裏可是有保鏢的喔。」
「這句話是在說我嗎?」
米菲自作主張地把話說了下去,梅珍根本無法阻止這樣的她,頂多隻能在一旁焦急地嗯嗯啊啊。而且就在梅珍這樣做的時候,這件事已經從提議漸漸變成定案了。
自己已無處可逃。
莉琳的笑容隻是讓梅珍不停發抖。
*
妮娜的宿舍位於建築科的實習區域,如果要先把行李放迴去的話,就會浪費掉很多時間。
所以,眾人決定由妮娜一人先把行李拿迴宿舍放,接著大家再會合。在宿舍前一站下車後,梅珍等人走向商店街準備采買。
妮娜將材料費交到了莉琳手中。
「宿舍長很喜歡做菜,所以料理用的道具應該一應俱全才對。你就買自己喜歡的材料吧。」
對料理完全不感興趣的妮娜,隻留下了這一番話就離開了。
她有說明至少要有哪些料理上桌就好了,梅珍如此心想。每天都要想新菜單也是一件苦差事呢。
莉琳打算怎麽做?
車站前方就是商店街。那兒排列著各式各樣的商店,而且陳列的商品不隻是食材,連生活用品都有。住宅區四處都有像這樣的小型商店街。
莉琳在商店街上走著,梅珍等人則是跟在她的後麵。這是因為她一進入商店街後,就一直熱心地眺望著陳列在店麵的各種商品,而漸漸沒把其他人的話聽進耳中的關係。
采買過程中,莉琳在其中一家店前麵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間專門賣熟食配菜的店。擺放著各種菜色的這家店,很受到懶得每天做家事的學生們的歡迎。當然,隻要過著學生生活,即便是平常會做家事的學生們也得光顧這家店,而且不隻是二、三次。
眺望著那些料理的莉琳,偶爾會向梅珍她們詢問自己不知道的菜色。從料理的差異上也能看到都市的封閉性。舉例來說,如果是肉類的話,基本上可大致分為牛肉、豬肉,以及雞肉。如果食材種類繁多,還可以再增加好幾種分類吧。當然,就像食材有各種種類一樣,每座都市也都會根據環境與居民喜好進行品種改良,所以就算是同一種食材,吃起來味道不同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這裏是學園都市,聚集在這裏的人,不管是飲食或是生活習慣都有著極大差異。市麵上流通著許多試做的新品種肉類,配菜中也摻雜著連梅珍都無法解釋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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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配菜店聽了好一陣子解說後,心滿意足的莉琳接著來到了販賣食材的店家。她看了看肉品,然後又望著蔬菜。蔬菜的種類又更繁雜了。不過,基本上隻要會分別葉菜與根菜,就足以應付那些綠色黃色的蔬菜了。
是否可以生食,要怎麽烤,或是怎麽煮比較美味,梅珍都一一向莉琳解釋了。
就在她這麽做時,妮娜走迴來了。
「你還沒買食材嗎?」
「嗯,不過,我差不多決定好菜單了。」
麵對表情驚訝的妮娜,莉琳一臉沒事地如此說道。
然而,莉琳並沒有
立刻開始采買。她將這家店的商品全看過一遍後,又走向下一家店。
然後是下一間店,接著又是下一間店。
結果,她把商店街上販賣食材的店家全部都逛了一遍。
「請問……你到底想做什麽菜?」
妮娜終於忍不住提出了問題。莉琳雖然表情認真地眺望著食材,卻沒有買下任何東西。
「這個嘛……」
朝著貨架猛瞧的莉琳將心中的菜單一一念出。她把剛才在配菜店與其他店家看到的熟食料理都記了下來。如果是隻有古連丹才有的料理,她就不是使用料理名稱,而是用料理方法來解釋。
「……既然如此,你要在這邊買齊所有東西嗎?」
莉琳念出的菜色中沒有特別高級的料理,而且都沒有超過家庭料理的範疇。再者,剛才逛過的店家都有販售那些材料。
「那樣不行啦。」
莉琳眺望著貨架上的所有物品,一邊如此低喃。她背部散發出一股不尋常的氣勢。
「我剛才大略看了一下,食材的品質跟價錢因店而異。是保存的新鮮度不同嗎?既然如此,就兩方麵的意義來說,如果不把這條商店街最好的食材買齊,我是不會甘願的。」
換句話說,莉琳恐怕正在考慮什麽才是cp值最高的食材吧。
就這樣將商店街最後一間食材店也逛完後,莉琳拍了一下手心說:「好!」
「總之,我已經決定好了。接下來我要去采買食材,大家就自己找事情做囉。」
莉琳如此說完後,妮娜等人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大家都被莉琳的氣勢壓倒了,所以每個人都很緊張。
「啊,對了對了。」
意氣風發準備出征的莉琳突然迴頭,接著走到了梅珍麵前。
「咦?」
「對不起,我本來一開始就要跟你講的,可是我選食材選得太專心,所以就忘記這件事了。」
如此說道後,莉琳把錢交給了梅珍。那是一部分的歡迎會資金。
……與其這樣講,倒不如說是絕大部分吧?
一半以上的資金都交到了梅珍手中。
「我隻要有這些錢就夠了。至於甜點嘛,可以麻煩梅珍負責嗎?我剛才在電車上聽說你很會做甜點喔?」
「是……是的。」
「那就拜托你囉。」
「啊,等等。你需要有人替你拿東西吧?」
妮娜追上快步離去的莉琳。
被留在原地的梅珍三人,隻能茫然地目送莉琳的背影。
「喔喔,這麽快就要展開料理對決了啊?」
米菲臉上掛著奸笑。
「那麽,本人到底有沒有這種自覺呢?隻要看莉琳選食材時的眼神,就知道她可是非常認真呢!」
「遲鈍奧義、絕對遲鈍、遲鈍王……那個贏得無數遲鈍稱號的雷頓,就算把小梅的事情寫在信裏麵也不奇怪,所以她才會這樣吧?」
「哪裏有舉辦這種大會啊?不過,的確有這種可能。唔,就算雷頓沒有察覺,莉琳應該也會從信中發現這件事吧。」
「咦,咦咦……」
被兩人這樣一講,梅珍隻覺得困擾。應該說,現在的梅珍根本沒心思想這件事。她一心隻想著該怎麽跟莉琳道歉。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願去思考莉琳對自己燃起競爭心態的可能性。
………而且自己夠不夠格成為莉琳的敵人都還是問題呢。不不不,是因為這樣做又會讓道歉的時機溜走的關係。
「哎,可是我們也不能在這裏退縮。」
「咦?」
「說的也是,絕對不能放水。」
「咦?咦?」
兩人自顧自地同意起來,隻有梅珍搞不懂兩人在想什麽。
「那麽,我們就鼓足全力,速戰速決去采購吧!」
「沒錯,這場比賽絕不能輸。」
「嗯嗯嗯。那小梅要買些什麽呢?」
「要拿出看家本領才行。不過,能做料理的時間也不多。莉琳恐怕是以自己做菜的速度為基準,所以才花了這麽多時間選材料。」
「果然還是蛋糕比較好吧?最好還是大型的。就做蛋糕的速度而論,小梅也是很厲害的喔。」
「不過,我認為在這場比賽中,適量是很重要的事。要做七~八人能完全吃完的量。」
「是三層蛋糕,還是結婚式的蛋糕?我也想看看這一類的甜點呢。」
「還是放棄這種想法吧。用水果來裝飾蛋糕的外形如何?」
「嗯,就這樣決定。」
本人完全沒有同意。兩人總是看著梅珍做甜點的模樣,雖然她們不曉得製作時該怎麽控製火候,卻相當明白甜點的做法。兩人把狀況外的梅珍丟在一旁,自顧自地做出了決定……
「那走吧!」
「我們這邊也要選出最好的食材喔~」
「咦?咦?咦?」
無法理解的梅珍,就這樣被兩人拖走了。
*
妮娜她們住的地方,也是從今天起莉琳即將入住的宿舍,豪華得讓人吃驚。整棟建築物散發著複古氣息,而且造型可愛又穩重,不愧是在這個房子蓋了又拆,拆了又蓋的建築科實習區域中生存下來的建築物。這麽一想,梅珍開始羨慕起住在這邊的妮娜她們了。
不過要扣掉必須一直走路的部分就是了。
跟房子的寬敞空間相比,這裏的房間倒是不多,這是因為公共空間很寬敞的關係。就算沒有這種想法,入口前的大客廳也擁有足以舉辦派對的坪數。
這次她們不會使用這個房間。參加歡迎會的人數一共七人。對大客廳而言,隻有七人參加的宴會實在是太寂寞了。
娜爾姬與米菲,還有妮娜,以及名為蕾芙的住宿生,正在裝飾將要成為慶祝會場的餐廳。
廚房裏隻有莉琳與梅珍兩人。
不過,梅珍卻不覺得尷尬。
因為她被廚房的氣勢壓倒了。
這棟宿舍擁有足以開大型派對的客廳,所以廚房也很寬敞。它似乎可以容納五個人一起在這裏做菜。
在這種環境下,有一張桌子擺在中央。將食材置於桌麵後,莉琳穿上圍裙,然後低喃了一句「要開始囉」。
低喃後隻剩下無言。
莉琳確認著菜刀握起來的手感。她把手指放在刀刃上確認鋒利度的眼神,讓人忍不住想問「這是哪裏來的大廚?」
之後,她沒再說話。
莉琳的動作迅速到梅珍無法插嘴的地步,而且毫不遲疑。
她在鍋內放滿水,並且用爐子加熱。在這段期間內,她用菜刀將需要用到的材料一一切好,並且加以分類。菜刀切著蔬菜的聲音刻劃著輕快節奏,在平底鍋上彈跳的油脂聲響也成為了裝飾這段節奏的旋律。
在這些聲音中,莉琳忙碌地動作著。可是,她看起來既不慌張,也不忙亂,臉上甚至掛著可以哼著歌的從容表情。
莉琳簡直就是在跳舞。
梅珍是這樣想的。
如此心想的梅珍猛然一驚,沒時間讓她忘我地看下去了。
(動作要快點才行。)
米菲與娜爾姬口中的競爭意識,根本來不及在梅珍的腦海內萌芽。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就莉琳的模樣判斷,她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完成料理了。
梅珍在廚房一隅開始準備做蛋糕。她一邊將烤箱預熱,同時在旁邊做著必要的準備。梅珍將巧克力切碎,然後隔水加熱。
她先混合雞蛋與其他材料,然後又加入熔化的巧克力與鮮奶油,還有酒,再將它們拌勻。
接著,梅珍又將其他材料混入麵糊,然後用另一個容器打發蛋白。把打發的蛋白混入麵糊,並且加以塑型後,梅珍將半成品放入了預熱過的烤箱。
這樣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呀!」
「那麽,莉琳準備的如何呢?」唿了一口氣後,梅珍如此心想。在蛋糕烤好前還有時間,所以梅珍想著,不曉得有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不過當她迴頭時,卻看見莉琳就在一旁,而且還很好奇地眺望著自己的手邊。
「啊,對不起。」
莉琳道了歉,跟著送出了一個善意笑容。那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笑容,就像在表示她的積極個性似地。
「我真是嚇了一跳,想不到你一轉眼就做好了,而且看起來好好吃喔。」
如此說道的莉琳背後,已經排列著數道隻要炒過就能上盤的料理。
「啊啊,因為我已經習慣做很多菜了。」
梅珍從雷馮口中聽過他跟莉琳的事,所以她曉得兩人都是在孤兒院長大,也知道他們要在孤兒院的廚房裏做飯。接下來的事情雖然是梅珍自己想象的,不過看到莉琳選食材時不
隻是要便宜,也很注意品質的態度,就能明白她想讓院內眾人每天都能吃到美食的心意。
廚師可以利用料理手法,將便宜的食材變成美食,不過這種做法既費時又費工。梅珍認為莉琳對料理的態度就是,盡可能在省時省力的情況下,讓一大群人能夠吃到美味的料理。
至於梅珍為何能明白這一點嘛,那是因為她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的關係。
以前,梅珍曾經與雷馮一起做菜過。當時他提到了莉琳的事。雷馮說這些事時表情非常開心,就好像那些迴憶對他而言相當重要一樣。
莉琳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梅珍一直這樣思考著。就是因為能將想象出來的人物與實物互相比較,所以她才會知道這件事。
而且,就算進行了比較,梅珍還是不太明白莉琳本人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厲害,或是遠遠不及。想象這種東西非常麻煩,如果放任它不管的話,它要不是升高到天邊,就是會墜落至十八層地獄的底層。梅珍想象出來的莉琳,一直以來不斷向上攀升。
自己畢竟把莉琳想得太厲害了。不過,這件事並沒有意義。
就算她的實力不如自己所想,但本尊真的出現在眼前時,就不能把想象中的人物當作比較的基準了。
會被拿來比較的人是梅珍。
莉琳在梅珍之上,或是之下?答案當然是——莉琳在梅珍之上。
她的社交性強,也很會做菜,而且還是一個聰明的美女。
無可挑剔。過於無可挑剔的事實,讓忍不住比較起來的自己感到厭惡。
「不過,我就是不會做甜點呢。你好厲害喔,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好蛋糕。」
莉琳低喃著這種話,她用手指挖了一點還沒烤成蛋糕的麵糊,然後放入嘴中舔了一下。
「嗚——好好吃喔!」
莉琳抖著身軀,並且發出了純真無邪的聲音。
「我很期待烤好後的成品呢~」
莉琳很開心地如此說道,這讓梅珍終於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自己跟莉琳互相比較的精神狀況,為何要像這樣跟她比較的理由,還有讓自己第一次知道莉琳這個存在的愚蠢行為,已經讓她無法忍受下去了。
「對不起。」
梅珍沒有任何開場白地道了歉。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該怎麽做才好。
*
咦——
對方道歉的反應讓自己感到困擾,莉琳率直地如此心想。
梅珍她坦承偷看了自己的信。
是哪一封信?莉琳如此心想,臉蛋也因為害羞而漲紅,卻也僅此而已。這種感覺並沒有發展成憤怒情緒。
這一點跟雷馮很像。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這種事的話,莉琳應該會生氣才對。然而,當自己是當事者時,她卻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因為,她就是這樣在孤兒院長大的。莉琳十歲時就在廚房煮飯,還得照顧年幼的弟妹們,她就是這樣走過來的,而這也自然培育出她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二順位的習慣。這種習慣跟她與生俱來的個性沒有抵觸。如果相反的話,個性就會產生扭曲,也有可能在某種情況下暴露出真實的自我。不過,莉琳並沒有變成這樣。
也就是說,莉琳不曉得該怎麽生氣。碰到不公平的對待時,理所當然享有的權利就會受到侵犯。可是,當自己處於這種狀況下時,莉琳卻無法生氣。寫給雷馮的信件被他人偷看的事隻讓莉琳感到丟臉,除此之外她什麽感覺也沒有。
當然,就常識而言,莉琳還是曉得梅珍做了壞事,而且偷看別人信件的如果是院內的小孩,她應該會連想都不想地唿一個巴掌過去吧。
梅珍正在尋求這種待遇。
既然如此,自己應該打她嗎?應該痛罵「你這個卑鄙的人,太差勁了」嗎?
(嗯。)
莉琳並不想這樣做。
「算了啦。」
莉琳絞盡腦汁所想出來的話語,就隻有這樣而已。她沒有生氣,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想辦法化解對方認為自己在生氣的念頭。
梅珍沒有抬起頭。
「你可不要叫我生氣呐,這會讓我很困擾呢。」
莉琳緩緩說道後,梅珍有如窺視似地抬起了臉。她的眼眶裏盈滿淚水,甚至到了眼瞳快掉下來的地步。
「可是……」
「我當然會覺得丟臉。嗯,該怎麽講才好呢?」
莉琳苦思了片刻。她想不出能讓梅珍滿意的話。
「因為我大概也跟你一樣吧。」
莉琳覺得自己隻能這樣講。
因為她明白了梅珍這麽做的理由。
(如果立場相反的話——)
某一天,如果梅珍寄給雷馮的信件錯送到了自己這邊……莉琳想象著這個狀況。
先不管會不會偷看,總之自己會受到這種行為的誘惑。
雷馮應該沒發現這件事吧?他那個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二位,卻又對他人的心意毫不在乎的無可救藥遲鈍,從他還待在古連丹時就一直沒有改變。
這個性格也是雷馮被趕出古連丹的原因之一,但他卻沒有改掉這個毛病。這不是要改就能改掉的個性,不過他也太誇張了吧?如此心想的莉琳在內心歎了一口氣。
「我也跟你一樣,所以我沒辦法開口責備你。」
梅珍以驚訝的眼神望著這邊。
她是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的呢?莉琳如此思考。是雷馮的戀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的話,那自己早就來潔爾妮了,而且過來前也不用那麽煩惱吧。
而且,當自己發現梅珍與待在餐廳那邊的妮娜,還有不在這邊的另一名女性的名字出現在信上時,她也不會去在意她們在想些什麽。
「……莉琳。」
「不是要叫我小琳嗎?」
「啊……」
莉琳用手帕替梅珍拭去了淚水。
「蛋糕……沒問題嗎?」
「啊!」
梅珍慌張地探頭望向烤箱裏麵,這樣的她讓莉琳笑了起來,然後卷起衣袖。
「那麽,我也要一口氣完工囉。」
我到底在幹嘛啊~
努力掩飾這種心情的莉琳一邊哼歌,一邊抓緊了平底鍋。
不過,她下定了一個決心。
那就是——雖然考過試,卻煩惱著該不該答應的短期留學計劃,她決定要正式接受了。
*
當料理井然有序地排在餐廳桌上時,宿舍長迴來了。
「對不起囉~你今天明明是主客呢。」
「沒關係啦,反正我很習慣做飯了。」
莉琳做出友善迴應的姿態,讓梅珍整個人都看呆了。
「嗯嗯嗯?小梅你怎麽了?」
「咦?沒……沒什麽。」
梅珍慌張地垂下臉龐。發現自己麵紅耳赤的她,用手掌蓋上了雙頰。
這個人好厲害喔,梅珍如此心想。
如果是梅珍的話,她會怎麽做呢?會生氣嗎?梅珍一定不會生氣。不,是沒辦法生氣。她非常明白自己的懦弱性格。無法發怒的她會就這樣掛著笑容,然後心懷怨恨吧。梅珍覺得她似乎發現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膚淺陰暗麵,這讓她整個人消沉了起來。
然而,莉琳卻不一樣。她原諒了自己,而且還不是口頭上的原諒,而是打從心底的諒解。
即使不是這樣,她也沒有表現出疏遠自己的態度。莉琳笑著跟自己聊天。叫自己使用米菲想出來的小名,就表示莉琳決定要跟自己當朋友吧。
自己做得到這件事嗎?
做不到。梅珍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迎接莉琳的歡迎會,在愉快的氣氛下進行著。大家都對她的料理讚不絕口,率直的梅珍也認為很好吃。她忍不住想,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麽多道料理,而且還那麽美味,實在是太厲害了。
莉琳也讚美了梅珍做的蛋糕。那是一個蛋糕體混著巧克力,搭配甜度適中的奶油,再加上大量水果來裝飾的蛋糕。
看她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做的蛋糕,讓梅珍真的覺得很幸福。
「雷馮雖然不在場,不過我們小隊的那些家夥,在這種時候肯定會打什麽壞主意。」
「嗯。」
莉琳點頭同意妮娜的話。
「真的很可惜,我有好多話想當麵問你跟雷馮呢。」
米菲打從心底說出了這樣的話。
「哎,不過從明天起,我們就會跟小琳念同一個年級了,所以要問事情有的是機會囉。」
這句話讓莉琳露出困擾表情。梅珍望向娜爾姬,希望她能製止米菲。
「啊……」
就在此時,妮娜發出了叫聲。
「我忘記一件事了。莉琳,你要念的是三年級。」
「啥?」
所有人都發
出了這種聲音。
「因為你的考試成績實在是太好了。會長認為與其在一年級念書,倒不如讓你直升三年級。我想,你應該會跟我同班吧。」
會長的意見中有著這種含意在裏麵,妮娜又加上了這句話。
「哇塞,這就是跳級嗎?我第一次看到耶!」
「如果是普通的都市學校,也不算是那麽罕見的事吧?」
不過,以吸收在各種都市發表的新知識與技術為目的的學園都市上,是很少出現跳級這種事的。一年級至三年級的學科之所以沒有專業科目,就是為了讓學生們學習到基本常識,而這些常識都是從學園都市累積的知識所形成的。
然而,莉琳卻跳級了。
這真的很厲害。
「哎,短期留學也是讓你跳級的理由之一吧。會長覺得與其在一年級學習,倒不如讓你在三年級念書比較有幫助。」
「這樣比較劃算呢。」
妮娜的話讓莉琳如此低喃。
而且,因這個理由而同意跳級的莉琳,讓梅珍覺得她果然很厲害。
自己根本沒得比嘛。
意外的是,除了有一點寂寞外,梅珍輕易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然,迴家後,米菲為了她這麽簡單就認輸的反應大發脾氣就是了……
*
……所以,她今天才會在這裏。
(怎麽辦?)
雷馮在睡覺,房裏沒有其他人在場。
這裏是個人房。
個人房……
(嗚啊啊啊啊啊……)
在心中高聲慘叫的梅珍,覺得自己因極度緊張而噴出了討厭的汗水。
(不,等等,等一下,事情不是這樣吧,我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
她努力的控製著自己,她非控製自己不可。
是的……梅珍今天之所以會過來這裏,都是因為米菲她——
「請你想辦法約雷馮出來吧,沒做到就不準迴來。時間優勢這種東西,在戀愛遊戲中是會被瞬間推翻的,所以你不能停下腳步!」
說出了這樣的話。在宿舍那邊,梅珍完全被莉琳的人品給壓倒了,所以米菲相當憤慨。她想替梅珍加油,梅珍本人也沒有這段戀情不開花結果也無所謂的想法。
她想成就這段戀情。
為了達到目的,被迫做自己不願意的事也無可奈何。
為了達到目的,必須約雷馮出來才行。
雷馮一定會接受這個約會吧,梅珍如此心想,隻要他的行程沒排滿的話。最近整個武藝科都忙著準備武藝大會,所以她不曉得雷馮什麽時候才會有空就是了。
不過,雷馮之所以會答應約會,恐怕不是對梅珍特別有好感的關係吧。他肯定覺得這個約會隻是朋友間的出遊。
而且,這就是問題的重點。
(總之,今天可能約不成了。護理師也說他傍晚前不會醒過來……)
是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米菲應該也無話可說吧。既然如此,就算自己留下探病的禮物後就離開,米菲應該也會諒解才對。
可是……
麵前是雷馮平常絕對不會流露出來的,毫無防備的模樣。
他在教室睡覺過。
也在圖書館旁邊的草坪睡覺過。
不過,隻要跟他講話,他就會立刻清醒。這是因為雷馮是武藝家,還是因為他是一名超級厲害的武藝家呢?梅珍不得而知,總之他絕對不會在別人麵前露出毫無防備的姿態。
然而,如今在自己麵前的雷馮,卻露出了毫無防備的模樣。
他在睡覺……
是的……
所以,自己才會有這種想法。
所以,自己的心情才會變得那麽奇怪。
「嗯……」
從床上傳來的呻吟聲讓梅珍屏住了唿吸。然而,雷馮沒做出更大的反應,而是像之前那樣繼續沉睡。
就算是武藝家,似乎也無法抵抗藥的作用。
要做的話,就隻能趁現在了。
梅珍不認為這種機會會一再來臨。
這麽一想,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要做,或是不做?
連個性軟弱的梅珍都產生了這種想法。自己被現在的狀況給擺布了,梅珍如此心想。個人房、兩人獨處、自己的感情、莉琳……這是各種條件所造就的結果,梅珍不得不這樣想。
(等等,等一下!)
理性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大喊,但梅珍隻覺得整顆腦袋都在發漲。這裏不冷,甚至還有一點熱,但她的肩膀還有手臂卻在發著抖。
可是,身體卻渴求著那個行為。
(嗚嗚……)
梅珍已做好告白的覺悟。
也知道對睡著的人做這種事很卑鄙。
可是,可是可是。
(嗚嗚……)
她站了起來,然後靠向床邊。雷馮還在睡覺。閉著眼睛的臉龐,靜靜的鼻息聲。
把臉靠過去的梅珍,壓住了垂下來的頭發。雷馮的鼻息輕撫著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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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倏地一驚。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試圖壓下愚昧、軟弱等負麵情緒的一個欲望;被狀況驅使的欲望;眼前那道甚至讓自己感到羨慕的障壁;因他的睡姿而被喚醒的小小反抗心。
莉琳從小時候起,就一直看著這樣的他嗎?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讓自己無法移開視線的那對唇瓣微微開啟,接著編織出了語言。
「莉琳。」
對抗意識燃起。
(這樣做好嗎?)
她心中仍有疑問。
然而,動作已經無法停止了。
(…………嗯。)
在那瞬間,兩人共有了小小的熱度。
硬是共有這股熱能後,在接踵而來的種種情緒壓迫下,梅珍衝出了病房。
被獨自留下的雷馮則是……
「我不要吃紅色的蔬菜了啦。」
說著這種和平的夢話。這句話在突然冷卻下來的個人房內擴散,然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