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狀況下出現了汙染獸。比誰都對這個事實感到悔恨的人，就是梵希。這是第二次的武藝大會。意料之外的極佳戰果雖令部隊陣型出現混亂，對潔爾妮而言卻隻能說是喜悅的哀鳴。為了推進第一陣與第二陣所支配的戰鬥區域，梵希打算移動身為最後防線的本陣。就在他這麽做的時候，卻傳來這種不幸的消息。
然而，他不能一直執著已經無法取得的勝利。
梵希是武藝長。統率潔爾妮武藝家的總指揮官，不能一直陷於無法認清現況的狀態之中。
汙染獸，幼生體已經出現在附近的外圍地帶了。
不，出現在附近反而是一種幸運吧。如果出現在正好相反的場所，就會來不及應付它們。
梵希立刻發出指示。
「煉金鋼技師立刻做好解除安全裝置的準備。本陣部隊與炮擊戰部隊，你們負責拖住汙染獸的腳步。其他部隊立刻解除安全裝置，解除完的部隊馬上加入戰鬥行列！」
透過念威端子向各部隊的隊長發出指示後，梵希長棍一揮走到了隊伍前方。
「給我聽好，隻要拖延它們的腳步就行了，不準逞強！」
有如怒喝般發出吼聲後，梵希衝進朝都市內部突進的幼生體之中。
位於學生會大樓的卡利安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好運終於用完了嗎？」
卡利安以無人能聽見的微弱音量如此說道。這不是一句適合說給同樣在學生會大樓地下會議室的其他學生會成員聽的話。
「立刻起動都市的防衛裝置。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也必須使用質量兵器吧。」
「可是……」
提出異議的是商業科的科長。就他的身份而言，應該無法忽視使用質量兵器所造成的都市資源損失吧。就算能用手頭上的所有武器，再次生產它們時仍必須消耗掉資源。使用一發飛彈所用去的金屬與燃料，對都市而言是無法隨意忽視的資源。而且它們一旦用掉，就沒辦法再迴收利用了。某種程度的礦物資源雖能在都市移動時采集，或是在超硒礦山進行補給，資源卻還是會陷入暫時性的缺乏狀態。
「我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可是這一次的狀況真的很不巧。等武藝科學生發生無法挽迴的意外就太晚了。」
「不是有他在嗎？」
「他」指的究竟是誰，事到如今根本用不著思考。
不過，卡利安卻搖了頭。
「還有一點讓我很介意。」
卡利安如此說道，然後開始解釋。
現在這個瞬間出現汙染獸的事實，究竟意味著什麽？潔爾妮與法魯尼爾為何會在附近有汙染獸的狀態下進行武藝大會？它們沒有發現這件事嗎？
難道幼生體之前襲擊潔爾妮一樣，有產下幼生體的雌性體躲在地底下？
不過，報告中幼生體的數量隻有三十多隻，比起上次實在少了太多。
除此之外，根據念威操作者的報告指出，有巨大物體滾到潔爾妮的腳邊，而且那物體破裂後，從裏麵湧出了幼生體。他們還傳來潔爾妮足部損毀，所以那物體可能是從遠方丟來，並且擊中了潔爾妮足部的推論。
假設這個推論正確無誤，普通的雌性體型汙染獸有辦法做到這種事嗎？
「我並不這樣認為。」
現在，菲麗朝著幼生體被丟來的方向釋出了念威端子。
做出這種事的家夥，或許不是普通的雌性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來襲的敵人就不一定隻有幼生體了。
「……也就是說，老性體可能在附近囉？」
學生會的全體成員，都曉得雷馮所傳授的汙染獸知識。
汙染獸雖會選擇以極端方式繁殖，但當它們舍棄繁殖行為變成老性體後，就能達成奇妙而不可思議的變化。
「我不曉得。總之就現狀而論，這裏出現了三十多隻的幼生體。現在雖然把它們交給武藝家對付，但我們還是不能忽視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所謂的保險，就是要在必須使用時使用的東西。」
如此宣示後，卡利安讓在場的成員們采取了行動。現場分成兩批人，一邊衝出了會議室，而暫時沒必要采取行動的另一邊，則是坐在原地繼續討論。
「……真是的，為了在武藝大會中取得勝利，我都不惜扮演壞人的角色了，無法達成目的還真讓人焦躁。」
上次是傭兵團。
這一迴則是汙染獸。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又會是什麽狀況呢？
卡利安雖不願意思考這個問題，卻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
而且，卡利安的預測不幸命中了。
＊
潔爾妮與法魯尼爾的武藝家們，都親眼目睹了幼生體接近的方式。
「怎麽會這樣呢……？」
由於各部隊的合作與煉金鋼技師的迅速對應，安全裝置的解除順利地進行著，武藝家們的行動也從原本的拖延戰術轉變成反擊了。就結果而論，幼生體幾乎都是雷馮一人解決的，但當他從法魯尼爾深處返迴，並且來到戰場上時，眾武藝家們已擊潰了十隻以上的幼生體。
除了數人受到輕傷外，在沒有任何被害的情況下擊破這一群幼生體，可說是相當幸運。雖然這也是因為梵希迅速的處置，以及日積月累的訓練產生功效之故，但最重要的是，敵人非常幸運的出現在戰力集中的地區。
但眾人並沒有為了這種小小幸運而欣喜的時間。
飄浮在空中的小黑點吸引了梵希等人的目光。
那是天空生出來的黑色洞穴。
洞穴漸漸改變位置，體積也越變越大。
念威操作者同時發出了警告聲。
洞穴的擴大伴隨著聲音。總算理解這是獨特的破風聲響後，梵希發出了怒吼聲。
「全員撤退！」
那是如同巨岩般的物體。
梵希發出命令的同時，武藝家們也撤離了外圍地帶。
在這之後，轟音與震動朝向四處擴散。
激烈的震動狠狠撼動了全體潔爾妮。這是連武藝家都會站不穩的劇烈震動。外圍地帶那邊揚起不是水柱的土柱，而且部分沙土穿越空氣罩後，又從天空灑落至地麵。
武藝家們忍耐著避無可避的土沙之雨，一邊聆聽著更讓背脊發毛的可怕聲音。
那是金屬的激烈哀鳴聲。
眾人立刻確認到了聲音的真麵目。
音源是沿著外圍地帶排列的巨大柱子之一。
那是都市的腳。
它在梵希等人麵前攔腰斷成兩截，然後倒向了大地。
潔爾妮的腳折斷了。
「他媽的混蛋！」
梵希在仍然降著的土沙之雨中發出怒吼。空氣罩無法中和的汙染物質摻雜在土沙之中，並且借著土沙之雨造成的割傷雖然隱隱作痛，濃度卻不足以立刻致死。話雖如此，這種疼痛還是會讓其他武藝家士氣低落吧。
土柱消失，土沙之雨也停止了。
從那物體中再次湧出了幼生體。
不行！
這個狀況讓梵希深深感受到危機。
幼生體群從某處被投擲，或是靠著類似的方法被運到了這裏。
裝著幼生體的巨塊，是從念威操作者所無法感測到的遙遠距離被擲出的。隱藏在這種行為中的肌力，已經超越了梵希的想象。
而且如果不打倒那個應該稱作本體的敵人，這種投擲攻擊就不會結束嗎？
「混蛋……」
幼生體的數目與剛才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光靠潔爾妮的戰力，要應付這波攻勢仍是綽綽有餘吧。
不過，沒有明確證據顯示，敵人會一直來到這個場所。第三波的攻擊或許會襲向完全相反的場所。這麽一來，梵希就必須將戰力分散配置，然而戰力一旦分散，處理幼生體的速度就會變慢。
疲勞與士氣也是問題之一。
而且像潔爾妮這一迴所受到的傷害，如果再來個幾次……
「我們上吧！」
梵希高舉長棍下達突擊命令。
總而言之，得先收拾眼前的幼生體才行。
可是，下一次又該怎麽辦？
「嗚喔喔喔！」
指揮官不能表現出懦弱態度。梵希發出了特別高亢的吼叫聲。
＊
雷馮壓住了鼻子。
他記得刺激鼻孔的這種感覺。這是穿越空氣罩的微弱汙染物質燒灼黏膜的感觸。是剛才那些沙土運來的吧，雷馮心想。
雷馮腳邊是停止動作的幼生體。如果有鋼絲的話，他就能在瞬間收拾這種對手，不過青石煉金鋼卻寄放在哈雷那邊。想不到突然要做出變更的決定，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造成麻
煩，這讓雷馮露出了苦澀表情。
現在，哈雷與奇利克正拚命趕工變更青石煉金鋼的設定。這個作業程序應該用不了太多時間。
隻要青石煉金鋼迴到手中，就能讓雷馮周圍的武藝家去其他地方支援。這麽一來，某個地方的防守壓力就會減少一些吧。
雷馮望向外圍地帶的外麵。這副光景雖然熟悉，雷馮卻不曉是它是不是同一片荒野。既然現在是夏天，就表示這塊土地位於夏季帶。那麽，自己就應該沒見過這片土地才對。話雖如此，雷馮也不認為地方不同，就會讓荒野的景象出現變化。
第二波攻擊發動後，沒多久又是第三波攻擊。這次的攻擊雖然沒有直接命中潔爾妮，卻正如梵希所擔心的一樣，大大偏離了戰力集中的外圍地帶接觸點。
負責應付第二波攻擊的梵希，命令第十七小隊所率領的第一陣部隊處理第三波攻擊。
「應該能休息一下了。」
「……似乎是呢。」
雷馮對背後傳來的聲音點了頭。那是妮娜的聲音。雷馮迴過頭後，眼前出現了一張帶有濃厚疲倦色彩的臉龐。
這是在武藝大會途中遭受到的汙染獸襲擊。突如其來的變化，以及之後突然造訪的空白，讓疲勞感襲向了妮娜吧。
鼻子的疼痛仍然沒有消失。
流入都市的汙染物質隻有這種程度的話，還不會造成什麽嚴重災情。外麵的景象看起來扭曲變形，這表示空氣罩的濃度提高了。下次就算發生同樣的事，汙染物質應該也不會再度流入才對。
念威端子傳來梵希為了因應今後狀況，而準備重新配置武藝家位置的聲音。雷馮等人的第一陣部隊，似乎要留在原地防守這附近。
但比起這種事，在這邊的武藝家更無法從自己看見的光景上移開視線。
因空氣罩濃度提高所造成的歪斜荒野。
還有在那上麵前進著的都市身影。
是法魯尼爾。
在潔爾妮迎戰幼生體第二波攻擊之際，法魯尼爾突然動了起來……它逃走了。
那一邊似乎沒有被汙染獸攻擊。
也就是說，敵人鎖定了潔爾妮。
而且法魯尼爾沒有幫助潔爾妮，而是選擇了見死不救逃跑的做法。
「……這不是他們的責任呐。」
「說得也是。」
妮娜的低喃中帶著複雜情緒。
是的，住在法魯尼爾的人們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他們跟自己一樣，隻是在自律型移動都市的引導下，漫無目標的這片荒蕪大地上徘徊罷了。
下達這個判斷的是，身為那座都市意識的電子精靈。
而且無人能夠批評電子精靈所做出的判斷。它們隻是為了逃離汙染獸，為了讓住在自己這座都市上麵的人活下去，才做出了這個最好的選擇。
而且，潔爾妮就這樣被留了下來。
然而這個結果並非隻有壞處。應該不是這樣才對。
法魯尼爾離開的瞬間，幾乎所有武藝家都看到了那一幕。接觸點發出擠壓聲響漸漸分離之際，兩個發光體突然現身在現場。
一方是擁有女童形態的青白色身影。
另一方則有著成人男性的姿態。
幾乎所有人都不曾看過這種光景吧。
不過，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能理解它們是什麽。
是電子精靈。
潔爾妮與法魯尼爾。
法魯尼爾搖動著一頭長發，有如野獸般的雄壯。相較之下，潔爾妮的模樣就幼稚太多了。
不過，兩方之間並不因為容貌差異，而存在著精神層麵的上下關係。
法魯尼爾閉上雙目，潔爾妮輕輕點了頭。
下個瞬間，兩個電子精靈的胸口分別飛出光線，並且在半空中對撞。
光芒的交錯瞬間就結束了。
不過在這之後，潔爾妮立刻出現了變化。
淡淡覆蓋著容貌的光線突然變強，將潔爾妮掩蓋了過去。
接著出現的已非女童身影。
而是年紀略微增長的少女。
事情就隻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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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兩個電子精靈的身影就從現場消失，法魯尼爾也一邊搖晃著大地，一邊遠離了潔爾妮。
「你有什麽想法？」
「該怎麽看待這件事呢……」
雖然被妮娜詢問，但雷馮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當時，電子精靈之間進行了隻有他們聽得見的某種會話，並且決定了某件事情。結果就是，法魯尼爾離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現象中隱藏著什麽涵意呢？
潔爾妮的成長有著何種意義？
「……我認為法魯尼爾把勝利讓給了潔爾妮。」
「咦？」
妮娜的這句話讓雷馮感到意外。
「電子精靈之間似乎也有某種規則。他們兩人在那一瞬間，針對那個規則進行了討論，而結果就是讓潔爾妮取得勝利，或是為了讓潔爾妮應付現在的困境，所以法魯尼爾讓出了某種事物。我覺得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那種光景。」
的確，這個說法並不奇怪。那兩人之所以現身在那個場所，或許就是為了討論某件事情。就結果而論，潔爾妮也因此接受某種事物。
如果是這樣的話，法魯尼爾為什麽要把勝利讓給潔爾妮呢？
是因為在那個時間點上，潔爾妮占了優勢嗎？
還是對自己必須丟下同伴逃跑的無能感到悲歎的關係？
以人類的角度來看，畢竟無法理解到這種層麵，更何況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再思考下去。
兩人自然而然望向潔爾妮被折斷的足部。
不管理由為何，難題都留給自己這些人了。
「潔爾妮沒辦法移動嗎？」
「腳還有很多隻，所以我不認為失去一隻腳都市就會無法動彈，不過……」
妮娜雖然這樣講，但潔爾妮沒有任何動作畢竟是事實，所以她也無法肯定自己的判斷。或許潔爾妮光是要保持平衡就已經費盡全力，又或者比足部更重要的部位，例如驅動機關受到了某種重大損傷也說不定。
雷馮看著上空。
「還沒發現嗎？」
這不是對著妮娜，而是對著已經在一旁待機的念威端子說的話。
那是菲麗的念威端子，她正在搜索將那些幼生體丟向這裏的存在。在潔爾妮裏麵，隻有她有能力將念威射向都市外麵。目前似乎也派出偵察機。如果隻有發現目標，並且提出報告的話倒也還好，但考慮到目標可能會移動的危險性，還是需要能持續捕捉影像的念威操作者。
這兩波攻擊的投擲方向都一樣，所以敵人的移動範圍應該不是很大才對。
隻要發現目標，雷馮就打算立刻前往那邊。在汙染獸之中，應該也隻有老性體能做到這種把戲了。而且，對方還是屬於相當古老的種類。
「現在的距離是三十基爾梅爾，還沒有發現目標對象。」
「是嗎？」
三十基爾梅爾，不靠兩輪機動車進行移動的話，這種距離應該就是極限了吧。比起速度或是汙染物質隔離衣耐久性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戰鬥時間一旦變長，雷馮就有可能離都市太遠而無法迴歸。如果有兩輪機動車的話，就能增加攜帶的裝備，接下來隻要靠念威操作者的支援，雷馮就能返迴都市。
不過，對方居然能從三十基爾梅爾以上的長距離丟來那種巨物……
鼻子又痛了起來，汙染物質的影響應該早就失效了才對。不，話說迴來，如果那種感覺真的是汙染物質造成的，那鼻子感到疼痛時，就算流鼻血也不足為奇。
那麽，原因不是汙染物質囉？
「你不覺得戰鬥前空氣的味道會改變嗎？」
雷馮忽然想起以前聽過的話。
「一有這種感覺啊，我就會覺得非常興奮。啊啊，有強敵來了，這次的戰鬥能在我體內引出多少力量呢？就像這種感覺吧。」
至今為止，雷馮還沒實際感受過戰鬥狂所說的話。
不過，現在的他卻能隱約體會。
這就是強敵出現時所感受到的——緊張感。
當時的雷馮，完全沒有想要知道自己實力底限的念頭。除了打倒敵人就有獎勵金可以拿的事情外，他什麽也沒想過。
當然，雷馮並沒有疏於提升自己的實力。一旦怠惰，實力就會變弱。一旦變弱，就會在戰鬥中喪命。一旦喪命，就沒辦法賺錢。這隻是單純的三段論法罷了。
雷馮能隱約感受到這種感覺。雖然能夠體會，但那個戰鬥狂當時所感受到的情緒，或許是自己可能無法擊倒這隻強悍汙染獸的感覺。不過就他的個性而論，應該不可能
會有這種想法吧。
這種感覺並非源自不安。
而是想跟這種強敵戰鬥的心情。
當時的雷馮，心裏隻想著能拿到多少獎勵金而已。雷馮並不是沒考慮過自己敗北的可能性，不過他早就做出當這一刻來臨時，自己要老老實實逃跑的決定。
換句話說，雷馮太依賴古連丹了。
不過，現在的雷馮不得不思考這件事。如果自己無法擊殺汙染獸，在潔爾妮又有誰能做到這件事呢？
不，正確的說，雷馮思考的不是敗北的事情……
（三十基爾梅爾以上……）
可能的話，最好在這附近就好了。在五十基爾梅爾的範圍內，要進行移動並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不過，一旦距離超過這個範圍，例如超過一百基爾梅爾的話，情況又會變得如何呢？雷馮無法像都市一樣，選擇安全的道路行駛，因為他必須在充滿亂石的荒野上奔馳。一旦太過勉強造成輪胎負擔，就會出現爆胎的情形。這麽一來，就會浪費多餘的時間在行動上麵。
而且，花費越多時間在移動上麵，雷馮不在的期間內，幼生體被送至潔爾妮的次數也會隨之增加。
敵人之後也像這次一樣，隻將三十多隻這種零星數目的幼生體丟向這裏的話，潔爾妮的武藝家還可以應付。
不過，如果對方能一次送來更多數目的幼生體呢？
或者是縮短投擲間隔的話呢？
沒有武藝大會的話，在體力上或許還能想辦法應付……
是的，可怕的不是敗北。
而是當自己結束戰鬥歸來時，潔爾妮或許已經滅亡了。這才是雷馮害怕的事情。
（啊啊，我現在才真的明白這件事。）
這裏不是古連丹。
如果是古連丹，就算天劍繼承者全員出動，隻要女王留下，還是能保證都市絕對安全。
然而，潔爾妮武藝家們的實力，肯定無法產生「絕對安全」這種字眼。
問題不隻是女王不在這裏。
這座都市沒有林戴斯，也沒有薩瓦利斯。而且德爾波妮、卡溫迪亞、利法斯、特洛伊亞特、魯伊梅、帕梅琳、卡娜麗絲、卡爾馮，還有迪古利斯都不在這裏。就算自己不在，還是有這麽多跟自己同級的強者守護都市的安心感，並不存在於潔爾妮。
（為什麽在這種時候……）
浮現在雷馮腦海中的是青梅竹馬的身影。
如果自己不在都市的這段期間內，她遭遇到了不測，如果她變成幼生體貪婪食欲下的餌食……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雷馮的身軀就抖了起來。
他動不了。
雷馮有一種有如腳底生根般，難以離開潔爾妮的心情。
（拜托啊，一定要在五十基爾梅爾以內！）
然而，雷馮的心願卻在數小時後遭到背叛。
菲麗的聲音告訴了雷馮，目前已經抵達五十基爾梅爾，卻還是沒有發現目標的事實。
此時的雷馮，正在與第五波的幼生體群戰鬥。
＊
發現目標的消息，在隔天早晨傳進了學生會長的辦公室。
「辛苦你了。你能一邊捕捉畫麵一邊休息嗎？」
「可以，那我先去休息了。」
妹妹的聲音中斷了。卡利安輕輕撫摸放在胸前口袋裏的念威端子。這就是他慰勞菲麗的方式。
不過……距離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一百五十基爾梅爾。
就實際狀況而論，需要多少肌力才能從那種距離把東西丟過來呢？卡利安完全沒有計算這種數值的心情。煉金科或是一般教養科的理工學生們，或許會針對這個問題展開激烈議論，但卡利安實在沒心情聽這個問題的答案。
說到能打倒這種異常存在的武藝家……
「除了他之外，沒人能辦到這種事吧。」
不過，卡利安也感受到雷馮心中浮現的不安。
一百五十基爾梅爾。
卡利安記得，以前自己拜托雷馮單獨打倒老性體時，最後應該也移動了這麽多的距離。
也就是說，雖然地形狀況也是變因之一，但移動至少需要花上一天。
無人能夠保證在這段期間內，那隻汙染獸不會做出任何舉動。
不，它會不理會這裏的狀況徑自展開攻擊吧，畢竟汙染獸也有自己的考量。
既然如此，要怎麽做才能撐過這段期間呢？截至目前為止，來自汙染獸的攻擊已經達到第八波了。雖然從第三波之後，攻擊的間隔稍微拉開了一些，卻不能因此掉以輕心，而且武藝家們也累積了不少疲勞。
所以，光是繼續拖延不做出決定，就會讓眾人更加疲累。這麽一來，就更難動用雷馮這一支棋子了。
既然如此，就要立刻做出決策。
隻要有念威操作者的情報支援，就有可能以飛彈擊墜丟過來的幼生體群。不過，飛彈的數量畢竟有限。
還需要加上一個保險才行。
「隻能請他們幫忙了嗎？可是……」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內線電話發出了電子鳴叫聲。這是從樓下事務室打來的電話。
是有客人來訪的電話。話筒另一頭的女性事務員明顯流露出了動搖語氣。
聽到來訪之人的名字後，卡利安立刻理解了她的心境。
他告訴那名女性，立刻讓那名人物過來這裏。
卡利安以前也跟對方見過麵。
那是在潔爾妮暴走之際，還有前迴對麥亞斯戰之後的事。
「這一次你們又有什麽企圖？」
所以那名人物一進入室內，卡利安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我們沒有任何企圖。我們所提供的商品就是『武力』。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很需要它才對吧？」
關門聲響疊上了幹燥的電子合成音。
無機質般的冰冷麵具，讓這名連性別都不詳的人物更加詭異。
即使跟這種人物兩人獨處一室，卡利安仍然沒有動搖。
費爾瑪斯?弗爾。
他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代表。
不是團長，而是代表。
這是因為這名人物是念威操作者的關係嗎？
先把針對對方立場的推測放到一邊，卡利安點了頭。
「原來如此。為了提高商品價值，所以在事態演變至此前，你們才一直保持沉默囉？」
「這也是原因，不過主因還是上次發生的衝突。老實說，我們也很難主動跟你們接觸。」
「唔，也就是說……等讓自己低頭的家夥哭喪著臉後，再表示自己要幫忙囉。就是這麽一迴事吧？」
「……想不到你也很會記恨呢。」
「這是性格惡劣的人所不可或缺的特質囉。」
卡利安一邊整理落在臉頰的頭發，一邊如此迴應。熬夜加上嚴苛狀況，讓卡利安覺得自己的頭發失去了光澤，而且他也取下了眼鏡。就算仔細觀察麵前人物的臉龐，也沒辦法從表情之中看出任何端倪。雖然太陽穴附近傳來的頭痛試圖讓卡利安放棄思考，但他還是抵抗著這種感覺。
因為這名人物，是自己得在最後關頭利用的對手。
不過，對方主動接觸自己的意圖究竟是？
「我們隨時都能準備逃走，不過這麽一來，也就無法達成我們這邊的目的了。」
也許是察覺到卡利安的意圖，或是認為在這種狀況下，沒必要的對談根本不具備任何意義吧，費爾瑪斯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可以說是得到廢貴族的最佳時機吧。不過，如果潔爾妮因此滅亡的話，那我們就會賠光老本了。而且考慮到之後的狀況，惹來他的怨恨實在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也就是說，你們想控製局麵囉？」
「沒錯，就是在差一點點就會輸掉的底限。傭兵團可以提供足以維持這種低限的戰力。當然，因為我們采取的是這種方式，所以我們不會向你們索取金錢上的報酬。」
「報酬是廢貴族？」
「根據情況不同，也有可能是被它附身的武藝家。」
費爾瑪斯毫不客氣的說出了這句話。
「……意思就是，你要我放棄潔爾妮的學生嗎？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會用什麽答案迴應這項要求了吧？」
「可是，現在的狀況與當時不同。」
他說的沒錯。雖然每次被送過來的幼生體都不多，但再這樣作戰下去，早晚會有死者出現。就現階段而論，受重傷而脫離戰線的人一共有十一名，輕傷者則是不計其數。沒有出現死者，就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過，如果這種戰鬥繼續下去，死者遲早會出現。雷馮一旦離開潔爾妮，這種可能性就會大大提升吧。
就算會出現一
名失蹤者，也是為了讓這座都市存活下去的必要犧牲者。
一直到這一刻到來為止，費爾瑪斯都不會過來這邊吧。就菲麗所言，這名人物似乎是一個相當厲害的念威操作者。
既然如此，他應該跟菲麗一樣，幾乎同時發現了將幼生體群丟過來的本體囉？
而且他看穿了自己的作戰方式，所以才來到了這裏？
或是費爾瑪斯將念威端子藏在這個房間的某處，而且偷聽著自己與菲麗的對話？
不管事實為何，總之對方已經握有了主導權。因為自己希望擁有的戰力，就在眼前這名假麵念威操作者的身上。
「好吧。」
卡利安緩緩點了頭。一小撮發絲掉了下來，進入了他的視線。
「那我告辭了。」
費爾瑪斯沒有多說半句廢話。
卡利安默默目送穿過門扉離開現場的念威操作者。
「你是認真的嗎？」
胸前口袋內響起了責備言語。看來她似乎沒有休息，而是聽了剛才的那段對談。
「在迴答這個問題前，我覺得你應該先處理其他事情吧？」
這是菲麗的聲音。
「如果你說的是念威端子的話，我已經調查過了。這裏沒有念威端子。雖然我不曉得是已經撤離，或是一開始就不存在。」
「這樣就夠了。」
不愧是兄妹。對妹妹的行動感到滿意，卡利安露出了笑容。
「請你不要敷衍我。」
「我們的確需要他們的戰力。」
「可是……」
「就是這個『可是』。難道你認為自己的親哥哥，是會輕易舍棄他人性命的人嗎？」
「……我不排除這種可能。」
這句話裏麵摻雜對自己際遇的怨恨。雷馮麵臨的遭遇也是原因之一吧，肯定是這樣沒錯。
不過嘛，這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
「請你注意妮娜?安多克。」
她失蹤時發生的事，卡利安已經問過她了。
廢貴族的事情也一樣。
但卡利安無法像第十七小隊的成員那樣，隻因為一句「我不能說」，就用「我明白了」做出迴應。他是都市的最高負責人。如果廢貴族在這邊的話，說不定潔爾妮還會再度暴走。類似迪恩?丁那樣的事件，或許也會再次發生。
卡利安毫不死心的進行了詢問。
不過妮娜卻不肯吐露任何實情，那不是針對學生會的青澀反抗心，而是近似使命感般的頑固心態。
所以，卡利安體悟到自己隻是在浪費時間，因此他放過了妮娜。
卡利安不曉得費爾瑪斯他們這些傭兵團，知不知道廢貴族在妮娜身上。不過，就算他們已經把妮娜當成目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發現妮娜的同時，潔爾妮也停止了暴走。傭兵團絕對不可能遺漏這項事實。
「有什麽萬一的話，就必須把她藏起來了……至少要藏到雷馮迴來為止。」
雖然覺得這可能隻是無謂的抵抗，但卡利安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而且，他也詛咒了讓自己別無選擇的際遇。
＊
「複原。」
青石煉金鋼發出光芒的同時，也出現變化迴應了淡淡說出的話語。
出現在他手中的是短刀。
為了維持長劍狀態時的體積，刀身的厚度相當厚。與其說是短刀，倒不如稱它為厚柴刀還比較適合。
雷馮揮了一下短刀確認完手感後，便將煉金鋼還原成基礎狀態，然後將它插迴劍帶裏麵。
接下來是複合煉金鋼。按照記憶將煉金鋼插入孔隙後，它還原成雷馮想要的造型。
那是一把刀，但尺寸並沒有改變。
隻有形狀參考了鋼鐵鏈金鋼的設定。
「如何？」
雷馮擺了幾個架勢確認手感後，哈雷怯生生地向他提出了問題。在他的臉龐上，可以明顯看到熬夜工作所留下的疲勞感。
「嗯，這樣就行了。」
雷馮也將複合煉金鋼還原成基礎狀態，然後插迴劍帶。沉甸甸的劍帶感觸，讓雷馮體會到戰鬥正漸漸接近的事實。
一百五十基爾梅爾。
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不管怎麽拚命，抵達目的地後都已經是深夜了。
（要怎麽應付這個空窗期？）
雷馮已透過念威端子，從卡利安那邊聽取了以下說明。首先，他要使用薩林邦教導傭兵團進行戰鬥。另外就是，雖然海亞已經不在，其他傭兵還是以費爾瑪斯為中心團結在一起。
傭兵團明明是綁架妹妹的共犯，想不到卡利安居然有這種度量，但雷馮還是想感謝卡利安做下的這個決定。如果是幼生體這種程度的敵人，就算海亞不在場，傭兵團要對付它們仍是綽綽有餘。
不過敵人這邊擁有數量，以及能自由選擇攻擊地點的優勢。
這絕對稱不上是萬全之策。
話雖如此，就現狀而言也無法奢望更多了。
這種事雷馮當然明白。他知道行動再拖延下去，也絕對不可能轉變成對我方有利的局麵。
隻有放手一搏了。
向哈雷與奇利克道謝後，雷馮直接前往都市的地下。接下來他馬上就要坐上兩輪機動車，並且朝目標——汙染獸那邊前進。
作業用電梯位於都市數處，雷馮搭乘其中之一朝地底前進。他經過了幾條通道，又在途中將汙染物質隔離衣穿在戰鬥衣下麵後，抵達了位於都市下方的閘門。
妮娜站在通往閘門的門扉前方。
「隊長，你不休息行嗎？」
「你才需要休息吧。」
現在是第十七小隊率領的第一陣部隊的休息時間，雖然隻有兩個小時左右，不過能小睡片刻也不錯。
「你應該去休息一下吧？」
「我在戰鬥前會休息，可是我現在得盡快出發才行。」
就現在的狀況來說，那隻汙染獸並沒有移動，不過沒人知道它什麽時候會開始移動。如果接近的話倒也還好，遠離的話就……
「是嗎……」
妮娜發出歎息。
「別說我的事情了，請隊長再調整一下剄的使用量。長期戰時最好減少衝剄的使用頻率，因為它與活剄不同，是沒辦法循環的，而且產生的疲勞感也完全不同喔。另外，隊長手腕的動作還是不夠確實，必須更完美的卸掉反作用力才行。像隊長這種使用重量級武器的人，要特別注意……」
「你連這種時候都在擔心別人啊？」
妮娜露出苦笑，雷馮「啊……」的一聲，停止了口中的話語。
「對不起。」
「不，你沒有錯……是我太不可靠了。」
沒有這迴事……雷馮雖然想這樣講，卻沒做出任何迴應。
「金剛剄與雷迅——你明明教了這麽高超的技巧，到現在我卻還沒辦法守護你的背後。」
「隊長……」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這件事。我們絕對會保護好莉琳，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你不用擔心。」
「啊……」
妮娜等在這裏，就是為了向自己說這句話吧。
為了讓雷馮能安心的踏上戰場。
「對不起。」
差點又要講出這種話的雷馮，連忙閉上了嘴。
不對，這不是自己現在應該講的話。
腰際上有著劍帶的感觸。
刀。
為了讓自己重新握刀，妮娜那麽努力的試圖說服自己。相較於她的努力，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沒有，自己還沒做出任何迴報，這一點讓雷馮感到相當抱歉。但「對不起」並不是自己應該說的話，自己已經說過「對不起」了。
「非常謝……謝謝你。」
結結巴巴說出的話語，讓妮娜有些出乎意料的瞪圓了眼睛，不過那副表情立刻變成笑臉。
那是一種全身放鬆，總算鬆一口氣似的笑容。
這個表情奪走了雷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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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
「啊，不……別擔心，我一定會勝利的。」
「不要勉強自己喔。」
「學姐也一樣。」
「嗯，我知道。」
妮娜讓開道路後，雷馮打開了門扉。昏暗空間裏，準備了一輛兩輪機動車。
「你一定要活著迴來。」
穿過門扉之際，妮娜的話語從背後傳了過來。
當雷馮迴頭時，門扉已經自動關上了。
如同預料一般，抵達目的地時已是深夜了。
雷馮在目標物十基爾梅爾前停下了兩輪機動車。躲到安全場所後，他在原地觀察了自己的目標。
「它還真大耶。」
汙染獸的型態類似四足野獸，那是舍棄翅膀，隻在地麵上進行移動的特化形態。它現在采取了彎曲四肢，腹部貼地的休息姿勢。當它這麽
做時，看起來實在很像某種巨大石像。
可是它身上有一個部位不像野獸。
那就是從背上長出，有如粗大煙囪般的物體。
「……幼生體就是從那邊射出來的。」
透過裝在頭盔上做為視覺輔助的念威端子之助，菲麗提出了說明。
「它看起來不像……雌性體。不過明明是老性體，卻還在進行繁殖的汙染獸，我也看過。」
雷馮一邊低喃，一邊繼續觀察。其實雷馮很想立刻衝出去解決這隻汙染獸，不過光是看到那副巨軀，他就知道這是一個沒有計劃的話，就會相當難應付的對手。
「……我明白理由。」
「咦？」
「我剛才對地底進行了探測，發現地層下有一個巨大洞穴，而且裏麵有一隻疑似雌性體的汙染獸。」
「意思該不會是……」
「是的，從這裏雖然看不見，但那隻汙染獸從腹部伸出了管狀物體，並且將它刺進了雌性體的腹部。我覺得幼生體可能就是從那邊吸出來的。」
而且那隻汙染獸把幼生體弄成炮彈狀後，又將它們射向了潔爾妮嗎？
「既然如此，那就先……」
雷馮同時抽出複合煉金鋼與青石煉金鋼後，將它們握在手中擺出了架勢。
「馮馮？不能等到早上嗎？你還沒休息……」
「至少我可以先阻止幼生體，不這麽做的話——」
「可是複原時的發光現象有可能會被發現，請你冷靜下來。」
現在是晚上。即使在日出時能以陽光掩飾發光現象，夜晚卻沒辦法這樣做。
隻要一還原煉金鋼，戰鬥就開始了吧。
身體累積了多少疲勞？雷馮熬了兩晚，體力上的消耗已經靠著剛才喝下的高濃度營養劑與活剄解除了。精神上的疲勞呢？雷馮做了一個深唿吸，沒問題，自己非常沉著。剄脈呢？經過武藝大會，又與幼生體群戰鬥後……剄脈雖然有些疲勞，卻不是什麽大問題。
雷馮的武器是複合煉金鋼。從汙染獸的體型來看，它可能擁有足以被命名的等級。這一點雖讓雷馮感到不安，但就現狀而論，也無法多做奢求了。
自己辦得到，而且也隻能一試。
「我要上了。」
「等一……」
沒有把菲麗的勸告聽完的雷馮，同時複原了兩柄煉金鋼。
光芒令汙染獸產生了反應。宛如雕像般僵硬的軀體，一邊發出擠壓聲響，一邊動了起來。
然而處於休息狀態的汙染獸，無法輕易將外皮硬度降低到能自由活動的地步。
在這段空檔之間，雷馮左手的鋼絲已潛向汙染獸的腹部。鋼絲鑽過縫隙不斷前進，然後沿著菲麗口中的那條管子朝地底移動。
鋼絲傳來了討厭的感觸。
「嘖！」
同一時間，汙染獸背部的炮身出現了異樣的膨脹現象。
雷馮試著以數根鋼絲斬斷管子，卻失敗了。被反彈的衝剄削向地麵，汙染獸腹部與地表的間隙也噴出了塵土。
膨脹現象傳至背上的炮身。
雷馮縱身躍出，他右手握著沉重的複合煉金鋼，身體也躍向空中。
目標是炮口。
巨大物體一邊散射著駭人壓力，一邊飛了出來。
被壓力推迴的雷馮，沒有辦法飛到炮口前方。既使如此，雷馮還是以失去平衡的姿勢使出了技巧。
這是外力係衝剄變化——閃斷。
不過被凝縮至薄刃狀的衝剄，卻被化成炮彈的物體表麵彈開，而無法將其破壞。
「唔！」
雷馮重整姿勢，然後落地。在這段期間內，他用潛入地底的鋼絲收拾了雌性體與剩下的幼生體。
雷馮處理掉的幼生體並不多。
剩下的幼生體，幾乎都被塞進那發炮彈裏麵了嗎？
汙染獸試圖站起。就在此時，已經沒有作用的管子開始崩落。
巨大的身體傳出碎裂岩石般的連續聲響，這是因為休眠狀態的硬化尚未完全解除，它卻試圖移動之故。雷馮在原地將兩根煉金鋼的握柄尾端互相連結，並且將刀收至左腰。
他用左手握住刀身。
這是拔刀術的架勢。
賽哈丁刀爭術——焰斬。
從剛才的閃斷之中，雷馮已經知道這隻汙染獸能讓外皮硬度提升至何種程度了。
半吊子的攻擊對它不管用。
既然如此，就趁它還無法自由活動的這段期間內，盡量製造剄流以釋出強大一擊。
隻要能斬裂部分外皮，自己就能集中攻擊那個地方。
出招時機就是，它完全站起的那個瞬間。
外皮的表麵不斷崩碎的同時，汙染獸也完全伸直四肢站了起來。
就是現在！
雷馮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了，殘留的隻有他踢向地麵時揚起的土塵。就在下個瞬間，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汙染獸的腹部下麵。
曾長出管子挖開地麵的那個部位上，有著嶄新又白嫩的外皮。
焰斬。
衝剄貫入刀身，剄流也覆蓋了左手。
兩股剄流互相衝突的火花，化成了一道火炎。
受到抑製的力量產生了拔刀術的形態，刀身斬斷了招式產生的火焰，並且讓它纏上刀鋒尖端，接著就這樣撞上汙染獸的腹部。
雷馮斬了下去。
焰返。
雷馮以上段架勢釋放了第二段斬擊。初擊所造成的傷痕再度擴大，汙染獸的體液也從裏麵狂噴而出。
雷馮沒有停下腳步。使出技巧的瞬間，他就用旋剄衝到了汙染獸的尾巴那邊。
地麵之所以發出震撼聲，是因為汙染獸腹部被攻擊而彎曲四肢的關係。是傷口的痛楚令它腳軟，或是它想用這種方式壓扁在自己下方的雷馮，還是為了掩護傷勢呢……
如果接連使出第三擊的話，現在就已經沒救了。
雷馮一邊保持距離警戒著汙染獸的反擊，一邊將精神集中至接在複合煉金鋼握柄尾端的青石煉金鋼上麵。
他把鋼絲留在汙染獸的腹部下。
蠢動的鋼絲侵入傷口，並試著從內部撕裂巨體……卻遭到了硬物的阻攔。
「嘖！」
厚實肌肉阻止了鋼絲侵入後的動作。雷馮透過鋼絲將衝剄貫入汙染獸體內，借此擴大傷口後，就讓鋼絲收迴來。
汙染獸躍向半空，它想用自己的體重壓扁雷馮。巨軀躍起的反作用力產生了衝擊波與土煙，雷馮順著衝擊波的力量躍向後方。
跳至最高點後扭動身軀的汙染獸，與雷馮四目相接。它雖有著野獸般的外貌，口部卻沒有突出來，而且眼睛也長在前麵。撇開複眼的事實不論，它的長相看起來有一點像人類。
汙染獸張開了嘴。
不祥的預感，讓雷馮立刻從原地向後躍出了一大段距離。
雷馮退開的路線上，接二連三地發出了沉重的銳利聲響。
「這是什麽？」
許多尖銳物體從汙染獸口中射出後，就這樣插在地麵上。
「似乎是汙染獸的牙齒。」
菲麗的補充說明讓雷馮恍然大悟。汙染獸口腔中亂七八糟的長著無數尖牙，而且它把那些東西吐了出來。
「真麻煩。」
擁有一副巨大身軀，而且連飛行道具都有……雷馮不斷移動，並且不讓自己出現在汙染獸前方，
汙染獸一邊追擊雷馮，一邊試著麵向他，但雷馮也借著保持適當距離的方式，不讓它輕易得逞。
相對的，雷馮也沒辦法采取主攻。
「現在的情況是？」
「這隻汙染獸又硬又大，而且攻擊距離又廣，沒有比這更麻煩的敵人了。」
雷馮一邊奔跑，一邊迴應菲麗的問題。
保持一定距離的雷馮，再次使用鋼絲攻向汙染獸。不過雷馮用盡全力也隻能削掉它的外皮，而且剛才在腹部上造成的傷口似乎也愈合了。
「它的迴複力跟我想的一樣。」
雷馮低喃後，這一迴他衝向了汙染獸的正麵。
「馮……！」
輕率舉動令菲麗的聲音響徹在頭盔之中。
獠牙飛射而出。
雷馮迅速退向後方避開利齒。
「射程大約是五百梅爾托爾。」
「馮馮？」
麵對菲麗帶著困惑意味的聲音，雷馮沒有做出任何迴應。試圖接近的汙染獸開始奔跑，雷馮也配合它的動作跑了起來。隻要想要，雷馮隨時能拉開距離，但他卻刻意不這麽做。
雷馮維持著一定的速度，一邊讓汙染獸不斷繞圈子。
有人從遠方眺望著這副光景。
「這是在做什麽呢？」
坐在兩輪機動車上麵的男人，迴應了飄在身旁的念威端子。
「在進行能力調查吧？這隻汙染獸看起來很難一招擊斃，所以雷馮想設陷阱讓
它跳吧。為了達目的，他正在掌握對手的能力。」
「原來如此。」
念威端子的主人是費爾瑪斯。
坐在兩輪機動車上的男子則是薩瓦利斯。
「那麽，您不過去嗎？您打算跟它戰鬥吧？」
薩瓦利斯來到潔爾妮的這三個月內，幾乎可以說是一事無成。他一直在等待這天的到來吧。然而費爾瑪斯卻沒有想到，薩瓦利斯居然在大好機會來臨時，向自己表示要離開潔爾妮。
薩瓦利斯在想什麽？
「你不用擔心，我會確實遵守陛下的命令的……如果他們守信的話，事情應該會進行的很順利。」
「守信？」
「哎，這要看結果而論。先別說這個，我很好奇雷馮會怎麽做，所以我要先看看再說。」
薩瓦利斯悠哉的說道。
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麽？費爾瑪斯無法完全掌握他的想法。
畢竟，薩瓦利斯來潔爾妮的這三個月內，自己隻跟他接觸過數次。他雖然有去弟弟哥爾尼歐的地方露臉，卻沒有在那邊留宿。話說迴來，費爾瑪斯雖然想跟蹤薩瓦利斯，卻被他輕鬆擺脫，所以費爾瑪斯半路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並且決定等他主動跟自己接觸。
不過，傭兵們的情緒相當浮燥。
很不幸的，海亞差點讓傭兵團解散的暴走行為，讓他們迴歸古連丹的心意更加強烈了。薩瓦利斯的出現也加快了這個過程吧。
但薩瓦利斯什麽話也沒有對傭兵們說。
就好像他完全不感興趣一樣。
話雖如此，薩瓦利斯卻突然現身，並且提出了這種要求。費爾瑪斯雖以言語安撫了傭兵們，但不能好好利用這次的汙染獸來襲事件，他就無法再將眾人團結在一起了。
傭兵團內部的士氣，就是低落到了這種地步。
（看樣子做為一名核心人物的海亞，相當具有群眾魅力嘛。）
費爾瑪斯做不到這種事。這不是因為費爾瑪斯是念威操作者之故，而是他身為參謀角色的印象，已經深植在自己與他人的心中了。周遭之人用這種角度看待他，而他也太習慣扮演輔佐領導者的角色。眾人之所以同意費爾瑪斯掌管傭兵團，就是因為這隻是暫時性的措施。而且雖然也有人認為薩瓦利斯能代替海亞，但當事者卻不想與傭兵團發生任何關係。
（雖然我想替那孩子保留一個能迴來的家……）
離開傭兵團這個家庭的海亞，或許有一天會迴來也說不定。費爾瑪斯雖暗自抱持著這種想法，但看樣子他似乎無法守護這個家。
「……還是算了。」
就在他沉浸在苦澀情緒中時，薩瓦利斯突然如此低喃。
「什麽？」
「本來想看看雷馮要做什麽，不過我打消主意了。我剛剛想起自己已經觀察他三個月，所以已經很厭煩的事了。」
說罷，薩瓦利斯離開了兩輪機動車。
費爾瑪斯移動著念威端子，心裏一邊浮現與剛才不同的苦澀念頭。
（啊啊，這個人什麽都沒想。）
他隻是想幹嘛就幹嘛而已。
「好。」
來迴奔跑了好一陣子後，雷馮點了點頭。
他已經充分了解汙染獸的能力了。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途中就發現雷馮意圖的菲麗如此問道。
「普通的方法大概沒辦法打倒它吧。」
雷馮幹脆的說出了結論。
「怎麽會……」
「因為煉金鋼的強度不夠。勉強使用的話，就會變成短期決戰。話又說迴來，就算這麽做強度還是不足。」
複合煉金鋼排熱性差的缺點並非唯一理由。能承受雷馮真正剄流的煉金鋼，隻有天劍。
「就算有天劍在手，或許還是無法製服這隻汙染獸。畢竟它本來就擁有能被命名的等級……」
「那麽，你要逃走嗎？」
菲麗的話相當合理。剛才擊出的幼生體群已是最後一批，所以潔爾妮不會遇到在這之上的危機。正因為如此，雷馮才能這麽從容的擬定對策。
與菲麗進行這段對話時，他也一邊與追擊自己的汙染獸保持適當距離，一邊進行移動。
「不，這麽做的話，它大概會直接朝潔爾妮前進吧。」
「所以……？」
雷馮雖然想慢慢花時間削減它的體力，不過這麽做的話，體力先用盡的應該是他這一邊吧。不但能無視小傷，其至還能瞬間痊愈的汙染獸，與隻要受一點擦傷，身體就會被汙染物質侵蝕至死的雷馮之間，本來就不應該有長期戰這種選項。
「我有一個主意，雖然成功的機率不是很大……對了，潔爾妮那邊的狀況如何？」
「……我覺得你應該沒時間思考這種事吧？」
「說的也是，對不起。」
麵對菲麗的責備，雷馮率直地道了歉。
他決定要相信妮娜他們。
「不要想多餘的事情，請告訴我你要怎麽做。隻要有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去做。」
「那麽，在我說的地方設下念威爆雷……」
話說到一半時，雷馮發現了某種存在。
「這是？」
就算是汙染獸的移動速度，也讓雷馮沒有空檔看其他地方。
不過，他卻無法無視這個存在。
現場突然出現了一股巨大剄流。
那個人就在視線前方。
他穿著傭兵團的隔離裝。
「海亞？」
這句話雖然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但雷馮卻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性。這並不是屬於海亞的剄流色彩。
而且……
「空手？」
不，那個人的手腳都裝著甲冑。是煉金鋼製的甲冑。
對方使用的是格鬥術。
而且，自己似乎看過這種招式。
凝聚充分剄流的男人行動了。
男人的快速動作讓雷馮差一點跟丟。雷馮與男子之間有著一段足以俯瞰的距離，所以他才沒有看漏男人的動作。如果是在近距離，又是在這種狀態下看見男人的動作，雷馮肯定會先浮現對方消失了的念頭。
「咦？不會吧……」
在這個瞬間，雷馮懷疑起自己的雙眼。
這並非因為對方的快絕身手。
而是因為剄流色彩、動態，以及……
男人隻揮出一拳，就讓汙染獸龐大身軀浮起來的事實。
「咦？咦？」
雷馮無法理解現實的狀況，他隻覺得頭腦亂成一團。但如果是那個男人，就有可能做到這種事吧。被雷馮引開注意力的汙染獸，在側腹部挨了一記刺拳，而且拳頭有如驟雨般不斷擊落。每挨上一拳，汙染獸的外皮就會被剝落一層。
雷馮的腦海中，浮現了對方臉龐上的興奮神情。
戰鬥狂的身影就在那裏。
「薩瓦利斯……？」
這是唯一的可能。
雷馮衝向前方。
「馮馮？」
雷馮沒有迴應菲麗的唿喚，而是提升剄流。他雖然搞不懂發生了什麽事，但這仍然是壓製汙染獸的大好機會。
內力係活剄變化——橫渡水鏡。
在那瞬間，雷馮的身影消失在自己揚起的土塵之中。
雷馮再度出現時，已經隔著汙染獸來到了跟薩瓦利斯的另一邊。
在刹那間使出超越旋剄的極速移動後，雷馮釋出了刺擊。
另一邊的薩瓦利斯也使出了掌底攻擊，就像他早就知道雷馮會采取這種行動似地。
賽哈丁刀爭術——波紋突刺。
外力係衝剄變化——剛力撤破?咬牙。
雷馮應用在武器破壞技上麵的衝剄，隨著突刺一起釋出。這股力量挖去汙染獸的外皮，並且從內部進行細胞等級的破壞。同一時間，薩瓦利斯釋出的技巧也在內部引發了破壞旋渦。
來自兩方向的浸透破壞，讓承受不住痛苦的汙染獸發出苦悶的哀鳴聲。
「……唔！」
不過雷馮卻立刻退離現場，並且保持距離繞到汙染獸背後。
他望向自己手中的複合煉金鋼。刀身的一部分已經發燙，而且變成赤紅色，插入煉金鋼的孔隙部位也冒出了白煙。
複合煉金鋼無法承受更強的剄流。
「你好啊，這樣果然沒辦法壓製它呢。」
出現在雷馮身旁的薩瓦利斯，以輕鬆口氣如此低喃。嵌在他手臂上的手甲，也同樣因為發燙而改變了色澤。
「薩瓦利斯，你的天劍呢？」
「那種東西怎麽能隨便帶出來呢。」
「天啊——」
雷馮仰天長歎。難得出現強力援軍，結果還是跟雷馮一樣受到限製。
「不不不，我可是很享受喔？在外麵的武藝家啊，總是體驗著這種不自由的滋味呢。你不覺得這真的很辛苦嗎？啊，這種事你已經體
驗過無數次了嘛。」
薩瓦利斯的聲音中充滿雀躍之意。雷馮透過頭盔，對這樣的他送出了冷淡視線。
「你的目的是廢貴族吧？」
「沒錯。」
薩瓦利斯毫不隱瞞的點了頭。
「不過，這一邊似乎比較有趣呢。」
「你是什麽時候……不，送莉琳前來古連丹的人……」
「嗯，就是我。」
這個問題他也幹脆的承認了。
「…………」
雷馮早就覺得奇怪了。不管運氣再好，就算那隻是以武藝大會為名的學生武藝家大戰，身為普通人的莉琳也不可能做到橫越戰場的莽撞行動。所以雷馮也稍微想過，有某人在背後幫忙的可能性。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幫忙的人竟然是這種大角色。
「陛下為什麽那麽想要廢貴族？」
「嗯～我不該迴答這個問題呢，特別是對你這個已經不能待在古連丹的人。」
「…………」
「這件事跟你無關。」
聲音雖然悠哉，卻是強硬的拒絕。
「哎，這種事情以後再講囉。你非打倒這家夥不可吧？自從對貝希默多那一戰後，我就沒跟你合作過了呢。那時候我們手中有天劍，林戴斯也在場，而且戰鬥地點在外圍地帶，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受傷的問題。現在我們沒有天劍，林戴斯也不在場，而且我們身上還穿著隔離裝。哎呀呀，實在太不利了，不利到讓我想跳舞呢。」
「想跳就跳吧。」
雷馮將複合煉金鋼迴複成基礎狀態後，把它插迴了劍帶。如果不先讓複合煉金鋼冷卻一下的話，雷馮實在不敢再次使用它。
相對的，他複原了簡易型複合煉金鋼。
「不能打倒它的話，那你在不在這邊都一樣。」
「喔，你真敢說耶。」
雷馮雖然這樣講，心裏還是對他的存在有著誠心的感謝。因雷馮與薩瓦利斯的技巧，讓那隻汙染獸暫時無法動彈。如果能趁這個機會一口氣壓製它就好了，但雷馮兩人卻也必須讓煉金鋼休息片刻。
果然隻能執行剛才想到的作戰計劃。
「不想妨礙我的話，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喔？看樣子你有一些想法了嘛，可以啊。」
事情就這樣定案。
戰鬥再次開始，汙染獸迴頭的瞬間，立刻朝這邊吐出尖牙。
雷馮與薩瓦利斯分別躍向左右兩邊，躲開了它的攻擊。
＊
如果隻有幼生體的話，或許還有辦法解決。
從右邊傳出的慘叫聲，讓妮娜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我的手啊！」
在這聲慘叫之後，男子的聲音就中斷了。在後麵掩護的某人將男子撞昏，並且把他帶至後方。才過一天而已，戰傷者的待遇就升級成這副慘狀了。妮娜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在改變路線試圖前進的幼生體頭上加了一擊。鐵鞭的衝擊貫穿幼生體的堅硬外殼，並且侵入內部。
幼生體的口中滾出被撕裂的手臂。
就在妮娜試圖追擊時，那隻手臂滾到了她的腳邊。
會踩到手！
這麽思考的瞬間，妮娜的動作也變慢了。
與外殼一體化的粗大獠牙迫近妮娜眼前。
那張血盆大口突然炸裂。
「妮娜！」
「！」
因尖銳叫聲而迴過神的妮娜，將鐵鞭插入炸開來的大嘴中，然後朝內部釋出衝剄。幼生體全身猛然一震，接著就不再移動了。
妮娜以它的身軀做掩護，並且凝聚了剄流。
雷迅。
這招產生的是超絕速度下的突進，以及衝剄。與空氣磨擦的剄流，在移動的同時朝周圍散出雷光，並且讓數隻幼生體失去了行動能力。
釋放完招式後，妮娜立刻退至後方。
在短暫的休息時間中，妮娜做了一個深唿吸。
「不要隨便停下來啦。」
「抱歉。」
妮娜向舉著狙擊槍的夏尼德道歉。當妮娜快被咬到時，拯救她的是夏尼德擊出的子彈。
「沒時間跟這些家夥鬼混了。」
如此說道的夏尼德，額頭上浮現了無數鬥大汗珠。
妮娜望向他的視線前端。
敵人還在空氣罩外麵。
配置在外圍地帶防衛線邊緣的剄羅炮牽製雖然有效，但它們卻在那邊悠悠哉哉的飛舞著，根本不肯靠近。
那是汙染獸。
不是幼生體，而是雄性體。
被擊向這邊的巨塊，暫時稱做「卵」。藏在裏麵的幼生體數目，大約是二十至四十左右。在菲麗傳來雷馮接觸敵人本體，並且阻止它繼續射出「卵」的消息為止，「卵」的攻勢已經進入第十五波了。
不過那隻是經過念威操作者確認的數目。實際進行的戰鬥，從第一波開始算的話，隻進行了九次而已。
根據菲麗的情報，妮娜等人現在應戰的是最後射出的「卵」，也就是第十次的幼生體群。
那顆特別大的「卵」裏麵，藏有高達百隻以上的幼生體。就在眾人為了對付它們而焦頭爛額時，有如啞彈般沉眠的那五顆「卵」也覺醒了。
而且從裏麵出現的不是幼生體，而是五隻雄性體。
幼生體在「卵」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隻是急速成長嗎？還是借著它們的宿命——也是本能的競食行為，才留下了這五隻汙染獸？
在因為與幼生體戰鬥，身體已經疲累不堪的眾人眼中，它們可以說是極大的威脅。
「妲爾潔娜的狀況如何？」
從尚未幹燥的翅膀上散出的液體，在斜陽照射下，撒落了帶有強烈赤紅色調的虹色飛沫。
妲爾潔娜在第八次戰鬥中受到幼生體衝撞，因此脫離了戰線。
「她隻是腳骨折而已，不會留下後遺症吧。」
「是嗎……」
離開戰場的不隻她一人，娜爾姬也因為過度使用不熟練的化煉剄，導致剄脈疲勞而昏倒。
空氣罩反射了撕裂夕陽的光線。不過被剄羅炮射出的光芒沒有命中目標，隻能在夜空中繪出刹那間的線條，然後就這樣消失了。
「再這樣下去就要發射飛彈了呢。」
這個結果讓妮娜如此低喃。
「我眼前浮現商業科長那個小氣鬼抱著腦袋的畫麵呢，真是活該～哈！」
夏尼德如此笑道。他的聲音中雖有一點自暴自棄的感覺，卻沒有失去他特有的幽默感。這讓妮娜有一種得到救贖的感覺。
總之，先不管在空氣罩外麵跳來跳去伺機進入的雄性體，總之自己得先解決眼前這些幼生體才行。
休息完後，妮娜再次躍向前線。夏尼德的狙擊確實命中敵人的外殼隙縫，有時令它們喪命，有時則是讓它們行動遲緩。妮娜也不像初次戰鬥時那樣，覺得幼生體那麽具備威脅性。她釋出的鐵鞭攻擊，確實地將衝擊傳入了幼生體內部。情況危急時，妮娜不隻使用金剛剄，有時也會使用體術脫困。
第一戰……與雷馮相遇，知道他的實力與過去而受到衝擊，之後又麵臨幼生體襲擊的那場戰鬥。
比起當時，自己的實力已成長許多。在這一戰中，妮娜有了這種體會。
不過她卻沒時間為此事感到欣喜，敵人依然在外圍地帶的另一側。
即使如此，妮娜等人仍成功將幼生體趕出了自己的責任區域。
接下來又要跟雄性體戰鬥嗎？
雄性體在空氣罩外麵伺機而動的身影，打擊了周圍武藝家們的士氣。濃濃的疲倦神色就要轉變成絕望。
而且，對這種心情給予致命一擊的情報傳到了現場。
「部分幼生體突破外圍地帶之際，也破壞了飛彈發射口，現在已無法使用質量兵器了。」
菲麗正在專心支援雷馮，這是其他念威操作者的聲音。
「什麽！」
這個消息令妮娜啞然失聲。
「那些幼生體呢？」
無法使用質量兵器的傷害很大。然而比起此事，妮娜還擔心著另一件事。
「被突破的第三陣部隊中，有一些人去追它們了，但因為他們尚未驅離幼生體……」
「我從這裏過去支援！」
「喂，不要亂來啊！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妮娜沒把夏尼德阻止的聲音聽進耳朵。
「這裏交給你了！」
妮娜立刻將指揮權交給後麵的夏尼德，然後率領部分戰力衝向都市內部。
為了吃人，汙染獸會襲擊都市。
既然如此，突破防禦的幼生體，就隻會前往一個地方。
避難處入口。
妮娜根本不需要詢問念威操作者，避難處入口的位置，她全部都背下來了。妮娜在腦海中描繪出第三陣部隊的負責區域，以及附近入口的位置，一邊向前奔
馳。她完全沒考慮到跟在自己後麵的其他武藝家。
要保護莉琳，自己跟雷馮做下了約定。這當然不是唯一的理由，妮娜明白守護普通人，就是武藝家的任務。
可是現在的妮娜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不想看到雷馮遠方戰鬥，迴歸時臉上卻出現失望表情的模樣。
妮娜的動作快了一步。
隻要移動部分道路，就能開啟避難處的入口。在那裏的入口仍緊緊封閉著。如果是人類的話，就能借由標示明白那裏有入口的事實，然而無法閱讀文字的幼生體們，卻也毫不猶豫地朝那邊前進。大批人群移動的痕跡，在汙染獸的知覺中或許相當清晰吧。或是它們有著靈敏嗅覺，可以聞到從那裏飄出的人類氣味？
幼生體共有六隻。
它們鼓動翅膀朝那裏逼進。
搶先一步站到避難處入口上的妮娜，焦急到不想調整唿吸，就這樣揮落鐵鞭擊落了飛在前頭的第一隻幼生體。
「！」
就在此時，右腕竄過一陣痛楚。扭傷了嗎？不，大概是使用沉重武器讓手腕感到疲勞吧。而這個結果，在剛才那一擊中顯現了出來。
「手腕的動作不夠確實。」
在這種時候，妮娜心中浮現了雷馮分別時所說的話。使用鐵鞭這種沉重的打擊武器時，使用者絕不能輕忽產生的反作用力。特別是演變成長期戰後……
雷馮有要自己注意這件事吧。
「可惡！」
妮娜試著驅出疼痛，並且以左邊的鐵鞭給予掉下來的幼生體最後一擊。
後麵還有五隻。
從後方趕來的同伴尚未來到現場。
剩下的幼生體有如傾盆大雨般降至地麵。
衝剄活剄混合變化——金剛剄。
覆蓋全身的剄流彈開了眾幼生體。就在下個瞬間，妮娜從原地脫出，並且讓還沒收迴翅膀的幼生體背部沐浴在鐵鞭的連擊下。
這樣就收拾兩隻了。
還有三隻。
「嗚！」
右手的動作讓痛楚更加激烈。由於手腕無法靈活移動之故，所以衝擊一直襲向手肘。
而且為了保護受傷的右臂，妮娜過度使用了左腕的肌力，因此連左腕都感受到了怪異的沉重感覺。
雙臂有如灌了鉛般笨重。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妮娜心中突然湧現一個疑問，而且跟自己正麵臨著的狀況完全無關。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隻稱唿我為「隊長」的？）
她想的是雷馮。
一開始時，他應該也用過「學姐」這個稱唿，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隻稱唿自己為「隊長」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妮娜從未意識過這個問題，所以她不太記得了。
不過，在此時此刻，隻能被這麽稱唿的自己，突然讓妮娜感受到某種奇異的寂寞情緒。
（我想被怎麽稱唿？）
隊長、學姐、妮娜……？
（真傻。）
現在的自己可是站在戰場上喔！
沒有徹底殺除的三隻幼生體將翅膀收進內側，然後封閉了外殼。穿上黑色鎧甲的巨大昆蟲讓不帶感情的複眼閃出光芒，並且朝著妮娜前進。
妮娜的雙臂沉重，握著鐵鞭的手指也發著抖。
不過，還剩下三隻幼生體。
（這種事跟我無關。）
妮娜凝聚著自己所能累積的所有剄流。
她要守護這裏。
（我答應了雷馮。）
自己不想再次看到那個男人的悲傷表情。
衝剄活剄混合變化——雷迅。
妮娜急馳而出。
雷光穿越之際，接觸到它的幼生體還沒被這招的衝擊彈飛，就先被炸開了。
就在此時，妮娜感到技巧的感觸，在自己體內形成了某種確切的存在。
這一招變成自己的技巧了。妮娜有了這種確信。
經過迪克展示，又接受雷馮傳授的技巧，終於在自己手中完成了。
「我做到……了。」
站立的雙足已無法撐住地麵，妮娜將身體整個倒向路麵，就這樣跌下去。
她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還能握住鐵鞭就已經是奇跡了。
自己守護了莉琳。
在極度的疲勞之中，妮娜瞬間沉醉在這種成就感裏麵。
是的，隻有一瞬間而已。
雙目仰望著天空的妮娜，最先看到的是黑影。
不過，她立刻理解了那是什麽東西。
是五個黑點。
被遮蔽的太陽下，它以巨大影子覆蓋了妮娜。
是雄性體。
在都市周圍繞行的汙染獸，終於衝進了空氣罩。因為忙著處理幼生體，而無法在剄羅炮那邊配置足夠人員的結果，讓雄性體毫發無傷的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且潔爾妮的武藝家們，已經在幼生體的戰鬥中用盡氣力了。
（這樣下去的話……）
潔爾妮會滅亡的。
雷馮會失去迴歸的場所。
莉琳會死掉。
不隻如此，還有許多人也會死去。
傭兵團在幹什麽？
不……失去海亞，而且以前就為了得到廢貴族而采取可疑行動的傭兵團，打從最初就不值得信任。
廢貴族。
這個字眼響徹在妮娜的胸口中。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嗎？
傭兵團刻意讓潔爾妮的武藝家們在極限狀態下疲於奔命，並且等待眾人絕望的時刻來臨嗎？
他們在等待妮娜體內的廢貴族覺醒嗎？
「這種事……」
妮娜想要說話，卻對自己連喉嚨都沒辦法自由使用的狀態感到愕然。她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身軀隻是不停發抖，肌肉根本不肯迴應妮娜的意誌。
敗北尚未成為定局。不能使用質量兵器又如何？潔爾妮這邊還有梵希、辛，及哥爾尼歐。
打倒雄性體的條件一應俱全。
（可是……可是……）
自己隻能到此為止了嗎？
明明與雷馮做下決定，卻隻能躺在這裏嗎？
自己是為了什麽而變強的？
把責任交給別人，妮娜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在至今為止的戰鬥中，妮娜已充分了解戰鬥時必須分工合作的事實。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這就是汝的本性。」
聲音忽然降臨。
「平時的汝，雖然堅守著冥頑不靈的心靈障壁，不過這就是汝的真心話。這就是汝那副以守護都市的大義為名，又緊緊封閉的堅硬鎧甲深處中，所隱藏的真實情感。」
聲音的主人似乎就在妮娜旁邊。
不過，對方卻在無法移動脖子的妮娜所看不見的死角中。
「是……誰？」
「汝想哭泣吧？」
這句話讓妮娜感受到一股椎心之痛。
「什……」
「與電子精靈的約定。是的，約定。汝總是活在約定之中。以武藝家身份做下的約定，幼年時的約定，還有現在，與可能觸及內心柔軟部分之人的約定。」
「唔……嗚嗚……」
是誰？是誰在說這種話？
「汝也是隻能以個體身份活下去的人。沒必要隱藏這種事。在生死關頭前，不需要任何場麵話。盡情將這種想法說出來吧，那就是『我想要力量』。」
少開玩笑了！
妮娜想如此大吼，卻無法發出聲音。
身體也無法動彈。
「所以讓吾將它賜給汝，讓吾在汝體內引起那股力量，能夠突破無間槍陣的力量。」
聲音主人的手出現在視線之內。
對方手中握著某物。
擁有複雜彎曲造型的某物，遮掩了視野。
讓自己看不見任何事物。
妮娜的臉孔被麵具覆蓋了。
＊
莉琳突然抬起臉龐。
「？」
什麽東西？她好像聽了某種聲音。
「怎麽了？」
旁邊的梅珍如此問道，她的氣色很差。
「啊，沒什麽。」
應該是自己神經過敏吧。
位於潔爾妮地下數座避難處的其中之一，就是莉琳等人的所在位置。莉琳靠著牆壁坐在地上，無事可做的她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她的腳邊擺著放入各種東西的緊急避難包，毛毯則整齊地疊在一旁。位於天花板的空調雖然不斷運作，但它的努力卻是徒勞無功，感覺就像人類的體味正試著滲入寬廣的空間之中。
緊急避難手冊內，寫著要盡可能待在避難處正中間的警告，但莉琳卻沒有遵守這個規定，而是直接占好了靠牆壁的位置。米菲她們立刻讚同了這個決定。雖然知道莉琳選擇這裏的理由，但守規矩的梅珍直到最後都不同意她的做法。
不過在避難處生活了三天後，梅珍也不再表示不滿，而是以同情眼神眺望著在正中央占位置的那些人。
光是這座避難處內
，就有數千人之多。
而且通往廁所或淋浴間，以及其他設施的通道，當然都在牆壁這一邊。對於擁有許多避難處生活經驗的莉琳來說，靠牆邊的位置可說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不過其他人就不是這樣了，選擇正中央的人很不精明——事情並非如此，他們隻是害怕在避難處生活的緊急狀況，所以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的自己才奇怪吧。
「不過，這一次還真久呢。」
從米菲如此低喃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她平常的開朗已經減退了不少。
大家都已經很累了。而且也許是已經習慣了危險吧，有許多人不想留在這個地方，所以開始扭動著身軀試圖擠向通道那邊。也有人因為類似理由而吵起了架。
這就是現在發生的事。
但騷動立刻得到鎮壓。負責巡視的都市警察製服引起騷動的原兇，並且將他們帶到某處。
也許是在押解暴動者的警官中看到熟人吧，米菲朝那邊揮了手。
然後，一名警官迴應了這個招唿，並且朝這邊接近。
莉琳也知道這個人。他是放煙火時的那個人。
「怎樣，你還好吧？」
「啊哈哈，就算是我也有一點累了呢。」
麵對佛梅德的問題，米菲以困擾的笑容做出了迴答。
「也是啦，這次真的很久呢。」
佛梅德下巴的胡渣變得很濃了。
「上麵的情況如何？」
「嗯？似乎很順利，不過敵人還是三三兩兩的來襲。所以他們說，現在隻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佛梅德流暢的答道。
「是喔——」
真是的，米菲倒向疊好的毛毯。
有如配合她的動作般，梅珍也倒了下來。
「小梅？」
覺得奇怪的莉琳發出叫喚聲。
梅珍不是會做出這種舉動的女孩。
沒有任何迴應的梅珍也讓米菲感到不對勁，所以她把臉湊過去望向梅珍的臉龐。
失去血色的梅珍，發出了紊亂的鼻息聲。
她立刻被帶到了醫務室。
這似乎是疲勞所引起的發燒，原因則是極度的精神緊張。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躺了許多跟梅珍有著同樣症狀的人。
不管空間多麽寬敞，就算可以收容潔爾妮地麵的所有居民，這裏仍然是密閉空間，而且也無法改變目前正麵臨緊急狀況的事實。這件事所引起的精神疲勞，讓很多人都病倒了。
即使是古連丹，也會有這種人。
連陪著梅珍的米菲，臉上都出現比剛才更疲憊的神情。
（因為娜爾姬不在這裏。）
三人總是黏在一起，然而當緊急狀況發生時，這三人卻無法相聚，這就是她們變得虛弱的原因吧。莉琳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說自己要去替梅珍拿飲料。米菲虛弱的點了頭。
莉琳衝出醫務室，然後深深吸了一口通道上的空氣。
即使是莉琳，也有快要倒下去的感覺。
是因為這裏不是古連丹嗎？因為這裏沒有天劍繼承者？
不過這裏有雷馮，莉琳不曾懷疑過雷馮。雖然有「如果他不要受傷就好了」的想法，但莉琳卻沒懷疑過雷馮的實力。因為不懷疑，就是保持冷靜的第一條件。
然而，自己為何會這樣？是因為之前昏倒過一次，所以體力還沒恢複的關係嗎？
莉琳一邊想，一邊走向給水室。
她停下了腳步。
為什麽自己要停下腳步，莉琳也不太明白，但她還是停下了腳步。
那裏有一條支道。它沒有通向廁所或淋浴室，也沒有通往自己幫忙的廚房那邊。
隻要朝那邊前進，就能走到外麵。
不知為何，莉琳朝那邊彎了進去。
就算現在走這條路，也沒辦法離開這裏。入口的部分應該被層層隔板封閉起來了。
然而，莉琳還是繼續前進。
這條通道內沒有半條人影，沒有人能承受汙染獸或許就在外麵的感覺吧。
走了一會兒後，應該說是果然吧，莉琳碰到了路的盡頭。這裏被隔板封閉了。
「我到底在幹嘛啊？」
莉琳忍不住如此低語，她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怎麽做。
不過就算莉琳本人不明白，她的這個行動仍然存在著理由。
「嗚……」
莉琳突然用手壓住臉龐，同時在原地蹲了下來。
右眼好痛！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這陣激烈痛楚讓莉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那是將連接右眼球的視神經，一口氣切斷般的劇痛。痛楚幾乎變成獨立的存在，莉琳完全不覺得這是屬於自己的痛覺。
隻有右眼不斷溢出淚水。
（什麽……？）
疼痛與淚水讓她無法睜開眼皮。
莉琳雖然這樣想，但緊閉的右眼卻傳來了隔板的影像。
自己明明用手壓住了眼睛。
她覺得一陣昏眩。
疼痛大概不是唯一理由吧。
不知不覺間，隔板前方站了一名女孩。
因為她看起來朦朦朧朧的，所以自己才會頭暈吧。
她看起來為什麽這麽朦朧？
因為隻有右眼能看見那名女孩。
身著黑服的她有著一頭黑發。穿著打扮簡直就像要參加喪禮的女孩，就站在那裏。
（你是什麽？）
從右眼流出的淚水沒有停止。
是因為疼痛嗎？還是某種強烈情感擠出了淚水？莉琳已經搞不清楚了。
女孩沒有迴頭。
她隻是與隔板對望。
在另一側，有著什麽事物？
＊
他慢了一步。
不，也可以說是沒辦法行動吧。
迪克雖然知道有汙染獸來襲，卻不敢輕易在這麽多人麵前使出自己的力量。
隻要自己采取行動，不論結果是好是壞，都會讓許多人受到影響。那種影響會以何種形式出現呢？或許，這才是狼麵眾的目的？
不知道的話，就不要知道那種事情。
然而，現在已經不能這樣說了。
麵具在空中飛舞。
握在手中的是兩根鐵鞭。
那是妮娜?安多克。
不過她臉上的麵具，與狼麵眾的不太一樣。麵具的形狀相同，刻劃在上麵的花紋也一樣。
即使如此，還是不同於狼麵眾的麵具。
妮娜以建築物為立足點，高高躍向空中。
青藍色光芒繪出跳躍的軌跡。從麵具的間隙中透出，覆蓋全身，在空中拖出一條尾巴的那道光芒，是狼麵眾麵具所沒有的事物。
那就是廢貴族之力的表征。
「可惡，居然覺醒了！」
迪克不知道妮娜被廢貴族附身的經過。即使如此，現實還是擺在眼前。
她會跟自己走上相同的末路？
「想得美！」
迪克也跳了起來，在跳躍的過程中，他擊潰了阻擋去路的汙染獸頭部。
這是最後一隻。
剩下的四隻被妮娜的鐵鞭瞬殺，曝屍在潔爾妮的大地上。
迪克站在頭部被擊潰，身軀開始墜落的汙染獸脖子上，妮娜則是站在它的背部。
兩人麵對麵的站著。
「喂，你還有意識嗎？」
妮娜沒有迴應迪克的問句。
「把那張麵具交給我吧，這樣就能輕鬆了喔。」
她還是沒有迴應。
「可惡，被吞噬了嗎？」
這種狀況也跟自己以前一樣。
「…………」
站在墜落汙染獸背部的妮娜，以鐵鞭擺出了架勢。
她是怎麽看待迪克的？是敵人？
還是異物？
「既然如此，我隻好硬搶囉。想要的東西，就要用蠻力取得。」
說罷，迪克將自己的鐵鞭扛在肩上擺出架勢，空著的手則蓋上了他的臉龐。
當那隻手離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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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強欲都市——威賽海姆的規矩。」
迪克的臉也戴上了相同的麵具。
汙染獸狠狠撞向地麵。
兩名武藝家，描繪著青藍軌跡躍向了空中。
然而，他不能一直執著已經無法取得的勝利。
梵希是武藝長。統率潔爾妮武藝家的總指揮官，不能一直陷於無法認清現況的狀態之中。
汙染獸，幼生體已經出現在附近的外圍地帶了。
不，出現在附近反而是一種幸運吧。如果出現在正好相反的場所，就會來不及應付它們。
梵希立刻發出指示。
「煉金鋼技師立刻做好解除安全裝置的準備。本陣部隊與炮擊戰部隊，你們負責拖住汙染獸的腳步。其他部隊立刻解除安全裝置，解除完的部隊馬上加入戰鬥行列！」
透過念威端子向各部隊的隊長發出指示後，梵希長棍一揮走到了隊伍前方。
「給我聽好，隻要拖延它們的腳步就行了，不準逞強！」
有如怒喝般發出吼聲後，梵希衝進朝都市內部突進的幼生體之中。
位於學生會大樓的卡利安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好運終於用完了嗎？」
卡利安以無人能聽見的微弱音量如此說道。這不是一句適合說給同樣在學生會大樓地下會議室的其他學生會成員聽的話。
「立刻起動都市的防衛裝置。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也必須使用質量兵器吧。」
「可是……」
提出異議的是商業科的科長。就他的身份而言，應該無法忽視使用質量兵器所造成的都市資源損失吧。就算能用手頭上的所有武器，再次生產它們時仍必須消耗掉資源。使用一發飛彈所用去的金屬與燃料，對都市而言是無法隨意忽視的資源。而且它們一旦用掉，就沒辦法再迴收利用了。某種程度的礦物資源雖能在都市移動時采集，或是在超硒礦山進行補給，資源卻還是會陷入暫時性的缺乏狀態。
「我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可是這一次的狀況真的很不巧。等武藝科學生發生無法挽迴的意外就太晚了。」
「不是有他在嗎？」
「他」指的究竟是誰，事到如今根本用不著思考。
不過，卡利安卻搖了頭。
「還有一點讓我很介意。」
卡利安如此說道，然後開始解釋。
現在這個瞬間出現汙染獸的事實，究竟意味著什麽？潔爾妮與法魯尼爾為何會在附近有汙染獸的狀態下進行武藝大會？它們沒有發現這件事嗎？
難道幼生體之前襲擊潔爾妮一樣，有產下幼生體的雌性體躲在地底下？
不過，報告中幼生體的數量隻有三十多隻，比起上次實在少了太多。
除此之外，根據念威操作者的報告指出，有巨大物體滾到潔爾妮的腳邊，而且那物體破裂後，從裏麵湧出了幼生體。他們還傳來潔爾妮足部損毀，所以那物體可能是從遠方丟來，並且擊中了潔爾妮足部的推論。
假設這個推論正確無誤，普通的雌性體型汙染獸有辦法做到這種事嗎？
「我並不這樣認為。」
現在，菲麗朝著幼生體被丟來的方向釋出了念威端子。
做出這種事的家夥，或許不是普通的雌性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來襲的敵人就不一定隻有幼生體了。
「……也就是說，老性體可能在附近囉？」
學生會的全體成員，都曉得雷馮所傳授的汙染獸知識。
汙染獸雖會選擇以極端方式繁殖，但當它們舍棄繁殖行為變成老性體後，就能達成奇妙而不可思議的變化。
「我不曉得。總之就現狀而論，這裏出現了三十多隻的幼生體。現在雖然把它們交給武藝家對付，但我們還是不能忽視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所謂的保險，就是要在必須使用時使用的東西。」
如此宣示後，卡利安讓在場的成員們采取了行動。現場分成兩批人，一邊衝出了會議室，而暫時沒必要采取行動的另一邊，則是坐在原地繼續討論。
「……真是的，為了在武藝大會中取得勝利，我都不惜扮演壞人的角色了，無法達成目的還真讓人焦躁。」
上次是傭兵團。
這一迴則是汙染獸。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又會是什麽狀況呢？
卡利安雖不願意思考這個問題，卻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
而且，卡利安的預測不幸命中了。
＊
潔爾妮與法魯尼爾的武藝家們，都親眼目睹了幼生體接近的方式。
「怎麽會這樣呢……？」
由於各部隊的合作與煉金鋼技師的迅速對應，安全裝置的解除順利地進行著，武藝家們的行動也從原本的拖延戰術轉變成反擊了。就結果而論，幼生體幾乎都是雷馮一人解決的，但當他從法魯尼爾深處返迴，並且來到戰場上時，眾武藝家們已擊潰了十隻以上的幼生體。
除了數人受到輕傷外，在沒有任何被害的情況下擊破這一群幼生體，可說是相當幸運。雖然這也是因為梵希迅速的處置，以及日積月累的訓練產生功效之故，但最重要的是，敵人非常幸運的出現在戰力集中的地區。
但眾人並沒有為了這種小小幸運而欣喜的時間。
飄浮在空中的小黑點吸引了梵希等人的目光。
那是天空生出來的黑色洞穴。
洞穴漸漸改變位置，體積也越變越大。
念威操作者同時發出了警告聲。
洞穴的擴大伴隨著聲音。總算理解這是獨特的破風聲響後，梵希發出了怒吼聲。
「全員撤退！」
那是如同巨岩般的物體。
梵希發出命令的同時，武藝家們也撤離了外圍地帶。
在這之後，轟音與震動朝向四處擴散。
激烈的震動狠狠撼動了全體潔爾妮。這是連武藝家都會站不穩的劇烈震動。外圍地帶那邊揚起不是水柱的土柱，而且部分沙土穿越空氣罩後，又從天空灑落至地麵。
武藝家們忍耐著避無可避的土沙之雨，一邊聆聽著更讓背脊發毛的可怕聲音。
那是金屬的激烈哀鳴聲。
眾人立刻確認到了聲音的真麵目。
音源是沿著外圍地帶排列的巨大柱子之一。
那是都市的腳。
它在梵希等人麵前攔腰斷成兩截，然後倒向了大地。
潔爾妮的腳折斷了。
「他媽的混蛋！」
梵希在仍然降著的土沙之雨中發出怒吼。空氣罩無法中和的汙染物質摻雜在土沙之中，並且借著土沙之雨造成的割傷雖然隱隱作痛，濃度卻不足以立刻致死。話雖如此，這種疼痛還是會讓其他武藝家士氣低落吧。
土柱消失，土沙之雨也停止了。
從那物體中再次湧出了幼生體。
不行！
這個狀況讓梵希深深感受到危機。
幼生體群從某處被投擲，或是靠著類似的方法被運到了這裏。
裝著幼生體的巨塊，是從念威操作者所無法感測到的遙遠距離被擲出的。隱藏在這種行為中的肌力，已經超越了梵希的想象。
而且如果不打倒那個應該稱作本體的敵人，這種投擲攻擊就不會結束嗎？
「混蛋……」
幼生體的數目與剛才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光靠潔爾妮的戰力，要應付這波攻勢仍是綽綽有餘吧。
不過，沒有明確證據顯示，敵人會一直來到這個場所。第三波的攻擊或許會襲向完全相反的場所。這麽一來，梵希就必須將戰力分散配置，然而戰力一旦分散，處理幼生體的速度就會變慢。
疲勞與士氣也是問題之一。
而且像潔爾妮這一迴所受到的傷害，如果再來個幾次……
「我們上吧！」
梵希高舉長棍下達突擊命令。
總而言之，得先收拾眼前的幼生體才行。
可是，下一次又該怎麽辦？
「嗚喔喔喔！」
指揮官不能表現出懦弱態度。梵希發出了特別高亢的吼叫聲。
＊
雷馮壓住了鼻子。
他記得刺激鼻孔的這種感覺。這是穿越空氣罩的微弱汙染物質燒灼黏膜的感觸。是剛才那些沙土運來的吧，雷馮心想。
雷馮腳邊是停止動作的幼生體。如果有鋼絲的話，他就能在瞬間收拾這種對手，不過青石煉金鋼卻寄放在哈雷那邊。想不到突然要做出變更的決定，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造成麻
煩，這讓雷馮露出了苦澀表情。
現在，哈雷與奇利克正拚命趕工變更青石煉金鋼的設定。這個作業程序應該用不了太多時間。
隻要青石煉金鋼迴到手中，就能讓雷馮周圍的武藝家去其他地方支援。這麽一來，某個地方的防守壓力就會減少一些吧。
雷馮望向外圍地帶的外麵。這副光景雖然熟悉，雷馮卻不曉是它是不是同一片荒野。既然現在是夏天，就表示這塊土地位於夏季帶。那麽，自己就應該沒見過這片土地才對。話雖如此，雷馮也不認為地方不同，就會讓荒野的景象出現變化。
第二波攻擊發動後，沒多久又是第三波攻擊。這次的攻擊雖然沒有直接命中潔爾妮，卻正如梵希所擔心的一樣，大大偏離了戰力集中的外圍地帶接觸點。
負責應付第二波攻擊的梵希，命令第十七小隊所率領的第一陣部隊處理第三波攻擊。
「應該能休息一下了。」
「……似乎是呢。」
雷馮對背後傳來的聲音點了頭。那是妮娜的聲音。雷馮迴過頭後，眼前出現了一張帶有濃厚疲倦色彩的臉龐。
這是在武藝大會途中遭受到的汙染獸襲擊。突如其來的變化，以及之後突然造訪的空白，讓疲勞感襲向了妮娜吧。
鼻子的疼痛仍然沒有消失。
流入都市的汙染物質隻有這種程度的話，還不會造成什麽嚴重災情。外麵的景象看起來扭曲變形，這表示空氣罩的濃度提高了。下次就算發生同樣的事，汙染物質應該也不會再度流入才對。
念威端子傳來梵希為了因應今後狀況，而準備重新配置武藝家位置的聲音。雷馮等人的第一陣部隊，似乎要留在原地防守這附近。
但比起這種事，在這邊的武藝家更無法從自己看見的光景上移開視線。
因空氣罩濃度提高所造成的歪斜荒野。
還有在那上麵前進著的都市身影。
是法魯尼爾。
在潔爾妮迎戰幼生體第二波攻擊之際，法魯尼爾突然動了起來……它逃走了。
那一邊似乎沒有被汙染獸攻擊。
也就是說，敵人鎖定了潔爾妮。
而且法魯尼爾沒有幫助潔爾妮，而是選擇了見死不救逃跑的做法。
「……這不是他們的責任呐。」
「說得也是。」
妮娜的低喃中帶著複雜情緒。
是的，住在法魯尼爾的人們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他們跟自己一樣，隻是在自律型移動都市的引導下，漫無目標的這片荒蕪大地上徘徊罷了。
下達這個判斷的是，身為那座都市意識的電子精靈。
而且無人能夠批評電子精靈所做出的判斷。它們隻是為了逃離汙染獸，為了讓住在自己這座都市上麵的人活下去，才做出了這個最好的選擇。
而且，潔爾妮就這樣被留了下來。
然而這個結果並非隻有壞處。應該不是這樣才對。
法魯尼爾離開的瞬間，幾乎所有武藝家都看到了那一幕。接觸點發出擠壓聲響漸漸分離之際，兩個發光體突然現身在現場。
一方是擁有女童形態的青白色身影。
另一方則有著成人男性的姿態。
幾乎所有人都不曾看過這種光景吧。
不過，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能理解它們是什麽。
是電子精靈。
潔爾妮與法魯尼爾。
法魯尼爾搖動著一頭長發，有如野獸般的雄壯。相較之下，潔爾妮的模樣就幼稚太多了。
不過，兩方之間並不因為容貌差異，而存在著精神層麵的上下關係。
法魯尼爾閉上雙目，潔爾妮輕輕點了頭。
下個瞬間，兩個電子精靈的胸口分別飛出光線，並且在半空中對撞。
光芒的交錯瞬間就結束了。
不過在這之後，潔爾妮立刻出現了變化。
淡淡覆蓋著容貌的光線突然變強，將潔爾妮掩蓋了過去。
接著出現的已非女童身影。
而是年紀略微增長的少女。
事情就隻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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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兩個電子精靈的身影就從現場消失，法魯尼爾也一邊搖晃著大地，一邊遠離了潔爾妮。
「你有什麽想法？」
「該怎麽看待這件事呢……」
雖然被妮娜詢問，但雷馮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當時，電子精靈之間進行了隻有他們聽得見的某種會話，並且決定了某件事情。結果就是，法魯尼爾離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現象中隱藏著什麽涵意呢？
潔爾妮的成長有著何種意義？
「……我認為法魯尼爾把勝利讓給了潔爾妮。」
「咦？」
妮娜的這句話讓雷馮感到意外。
「電子精靈之間似乎也有某種規則。他們兩人在那一瞬間，針對那個規則進行了討論，而結果就是讓潔爾妮取得勝利，或是為了讓潔爾妮應付現在的困境，所以法魯尼爾讓出了某種事物。我覺得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那種光景。」
的確，這個說法並不奇怪。那兩人之所以現身在那個場所，或許就是為了討論某件事情。就結果而論，潔爾妮也因此接受某種事物。
如果是這樣的話，法魯尼爾為什麽要把勝利讓給潔爾妮呢？
是因為在那個時間點上，潔爾妮占了優勢嗎？
還是對自己必須丟下同伴逃跑的無能感到悲歎的關係？
以人類的角度來看，畢竟無法理解到這種層麵，更何況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再思考下去。
兩人自然而然望向潔爾妮被折斷的足部。
不管理由為何，難題都留給自己這些人了。
「潔爾妮沒辦法移動嗎？」
「腳還有很多隻，所以我不認為失去一隻腳都市就會無法動彈，不過……」
妮娜雖然這樣講，但潔爾妮沒有任何動作畢竟是事實，所以她也無法肯定自己的判斷。或許潔爾妮光是要保持平衡就已經費盡全力，又或者比足部更重要的部位，例如驅動機關受到了某種重大損傷也說不定。
雷馮看著上空。
「還沒發現嗎？」
這不是對著妮娜，而是對著已經在一旁待機的念威端子說的話。
那是菲麗的念威端子，她正在搜索將那些幼生體丟向這裏的存在。在潔爾妮裏麵，隻有她有能力將念威射向都市外麵。目前似乎也派出偵察機。如果隻有發現目標，並且提出報告的話倒也還好，但考慮到目標可能會移動的危險性，還是需要能持續捕捉影像的念威操作者。
這兩波攻擊的投擲方向都一樣，所以敵人的移動範圍應該不是很大才對。
隻要發現目標，雷馮就打算立刻前往那邊。在汙染獸之中，應該也隻有老性體能做到這種把戲了。而且，對方還是屬於相當古老的種類。
「現在的距離是三十基爾梅爾，還沒有發現目標對象。」
「是嗎？」
三十基爾梅爾，不靠兩輪機動車進行移動的話，這種距離應該就是極限了吧。比起速度或是汙染物質隔離衣耐久性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戰鬥時間一旦變長，雷馮就有可能離都市太遠而無法迴歸。如果有兩輪機動車的話，就能增加攜帶的裝備，接下來隻要靠念威操作者的支援，雷馮就能返迴都市。
不過，對方居然能從三十基爾梅爾以上的長距離丟來那種巨物……
鼻子又痛了起來，汙染物質的影響應該早就失效了才對。不，話說迴來，如果那種感覺真的是汙染物質造成的，那鼻子感到疼痛時，就算流鼻血也不足為奇。
那麽，原因不是汙染物質囉？
「你不覺得戰鬥前空氣的味道會改變嗎？」
雷馮忽然想起以前聽過的話。
「一有這種感覺啊，我就會覺得非常興奮。啊啊，有強敵來了，這次的戰鬥能在我體內引出多少力量呢？就像這種感覺吧。」
至今為止，雷馮還沒實際感受過戰鬥狂所說的話。
不過，現在的他卻能隱約體會。
這就是強敵出現時所感受到的——緊張感。
當時的雷馮，完全沒有想要知道自己實力底限的念頭。除了打倒敵人就有獎勵金可以拿的事情外，他什麽也沒想過。
當然，雷馮並沒有疏於提升自己的實力。一旦怠惰，實力就會變弱。一旦變弱，就會在戰鬥中喪命。一旦喪命，就沒辦法賺錢。這隻是單純的三段論法罷了。
雷馮能隱約感受到這種感覺。雖然能夠體會，但那個戰鬥狂當時所感受到的情緒，或許是自己可能無法擊倒這隻強悍汙染獸的感覺。不過就他的個性而論，應該不可能
會有這種想法吧。
這種感覺並非源自不安。
而是想跟這種強敵戰鬥的心情。
當時的雷馮，心裏隻想著能拿到多少獎勵金而已。雷馮並不是沒考慮過自己敗北的可能性，不過他早就做出當這一刻來臨時，自己要老老實實逃跑的決定。
換句話說，雷馮太依賴古連丹了。
不過，現在的雷馮不得不思考這件事。如果自己無法擊殺汙染獸，在潔爾妮又有誰能做到這件事呢？
不，正確的說，雷馮思考的不是敗北的事情……
（三十基爾梅爾以上……）
可能的話，最好在這附近就好了。在五十基爾梅爾的範圍內，要進行移動並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不過，一旦距離超過這個範圍，例如超過一百基爾梅爾的話，情況又會變得如何呢？雷馮無法像都市一樣，選擇安全的道路行駛，因為他必須在充滿亂石的荒野上奔馳。一旦太過勉強造成輪胎負擔，就會出現爆胎的情形。這麽一來，就會浪費多餘的時間在行動上麵。
而且，花費越多時間在移動上麵，雷馮不在的期間內，幼生體被送至潔爾妮的次數也會隨之增加。
敵人之後也像這次一樣，隻將三十多隻這種零星數目的幼生體丟向這裏的話，潔爾妮的武藝家還可以應付。
不過，如果對方能一次送來更多數目的幼生體呢？
或者是縮短投擲間隔的話呢？
沒有武藝大會的話，在體力上或許還能想辦法應付……
是的，可怕的不是敗北。
而是當自己結束戰鬥歸來時，潔爾妮或許已經滅亡了。這才是雷馮害怕的事情。
（啊啊，我現在才真的明白這件事。）
這裏不是古連丹。
如果是古連丹，就算天劍繼承者全員出動，隻要女王留下，還是能保證都市絕對安全。
然而，潔爾妮武藝家們的實力，肯定無法產生「絕對安全」這種字眼。
問題不隻是女王不在這裏。
這座都市沒有林戴斯，也沒有薩瓦利斯。而且德爾波妮、卡溫迪亞、利法斯、特洛伊亞特、魯伊梅、帕梅琳、卡娜麗絲、卡爾馮，還有迪古利斯都不在這裏。就算自己不在，還是有這麽多跟自己同級的強者守護都市的安心感，並不存在於潔爾妮。
（為什麽在這種時候……）
浮現在雷馮腦海中的是青梅竹馬的身影。
如果自己不在都市的這段期間內，她遭遇到了不測，如果她變成幼生體貪婪食欲下的餌食……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雷馮的身軀就抖了起來。
他動不了。
雷馮有一種有如腳底生根般，難以離開潔爾妮的心情。
（拜托啊，一定要在五十基爾梅爾以內！）
然而，雷馮的心願卻在數小時後遭到背叛。
菲麗的聲音告訴了雷馮，目前已經抵達五十基爾梅爾，卻還是沒有發現目標的事實。
此時的雷馮，正在與第五波的幼生體群戰鬥。
＊
發現目標的消息，在隔天早晨傳進了學生會長的辦公室。
「辛苦你了。你能一邊捕捉畫麵一邊休息嗎？」
「可以，那我先去休息了。」
妹妹的聲音中斷了。卡利安輕輕撫摸放在胸前口袋裏的念威端子。這就是他慰勞菲麗的方式。
不過……距離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一百五十基爾梅爾。
就實際狀況而論，需要多少肌力才能從那種距離把東西丟過來呢？卡利安完全沒有計算這種數值的心情。煉金科或是一般教養科的理工學生們，或許會針對這個問題展開激烈議論，但卡利安實在沒心情聽這個問題的答案。
說到能打倒這種異常存在的武藝家……
「除了他之外，沒人能辦到這種事吧。」
不過，卡利安也感受到雷馮心中浮現的不安。
一百五十基爾梅爾。
卡利安記得，以前自己拜托雷馮單獨打倒老性體時，最後應該也移動了這麽多的距離。
也就是說，雖然地形狀況也是變因之一，但移動至少需要花上一天。
無人能夠保證在這段期間內，那隻汙染獸不會做出任何舉動。
不，它會不理會這裏的狀況徑自展開攻擊吧，畢竟汙染獸也有自己的考量。
既然如此，要怎麽做才能撐過這段期間呢？截至目前為止，來自汙染獸的攻擊已經達到第八波了。雖然從第三波之後，攻擊的間隔稍微拉開了一些，卻不能因此掉以輕心，而且武藝家們也累積了不少疲勞。
所以，光是繼續拖延不做出決定，就會讓眾人更加疲累。這麽一來，就更難動用雷馮這一支棋子了。
既然如此，就要立刻做出決策。
隻要有念威操作者的情報支援，就有可能以飛彈擊墜丟過來的幼生體群。不過，飛彈的數量畢竟有限。
還需要加上一個保險才行。
「隻能請他們幫忙了嗎？可是……」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內線電話發出了電子鳴叫聲。這是從樓下事務室打來的電話。
是有客人來訪的電話。話筒另一頭的女性事務員明顯流露出了動搖語氣。
聽到來訪之人的名字後，卡利安立刻理解了她的心境。
他告訴那名女性，立刻讓那名人物過來這裏。
卡利安以前也跟對方見過麵。
那是在潔爾妮暴走之際，還有前迴對麥亞斯戰之後的事。
「這一次你們又有什麽企圖？」
所以那名人物一進入室內，卡利安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我們沒有任何企圖。我們所提供的商品就是『武力』。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很需要它才對吧？」
關門聲響疊上了幹燥的電子合成音。
無機質般的冰冷麵具，讓這名連性別都不詳的人物更加詭異。
即使跟這種人物兩人獨處一室，卡利安仍然沒有動搖。
費爾瑪斯?弗爾。
他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代表。
不是團長，而是代表。
這是因為這名人物是念威操作者的關係嗎？
先把針對對方立場的推測放到一邊，卡利安點了頭。
「原來如此。為了提高商品價值，所以在事態演變至此前，你們才一直保持沉默囉？」
「這也是原因，不過主因還是上次發生的衝突。老實說，我們也很難主動跟你們接觸。」
「唔，也就是說……等讓自己低頭的家夥哭喪著臉後，再表示自己要幫忙囉。就是這麽一迴事吧？」
「……想不到你也很會記恨呢。」
「這是性格惡劣的人所不可或缺的特質囉。」
卡利安一邊整理落在臉頰的頭發，一邊如此迴應。熬夜加上嚴苛狀況，讓卡利安覺得自己的頭發失去了光澤，而且他也取下了眼鏡。就算仔細觀察麵前人物的臉龐，也沒辦法從表情之中看出任何端倪。雖然太陽穴附近傳來的頭痛試圖讓卡利安放棄思考，但他還是抵抗著這種感覺。
因為這名人物，是自己得在最後關頭利用的對手。
不過，對方主動接觸自己的意圖究竟是？
「我們隨時都能準備逃走，不過這麽一來，也就無法達成我們這邊的目的了。」
也許是察覺到卡利安的意圖，或是認為在這種狀況下，沒必要的對談根本不具備任何意義吧，費爾瑪斯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可以說是得到廢貴族的最佳時機吧。不過，如果潔爾妮因此滅亡的話，那我們就會賠光老本了。而且考慮到之後的狀況，惹來他的怨恨實在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也就是說，你們想控製局麵囉？」
「沒錯，就是在差一點點就會輸掉的底限。傭兵團可以提供足以維持這種低限的戰力。當然，因為我們采取的是這種方式，所以我們不會向你們索取金錢上的報酬。」
「報酬是廢貴族？」
「根據情況不同，也有可能是被它附身的武藝家。」
費爾瑪斯毫不客氣的說出了這句話。
「……意思就是，你要我放棄潔爾妮的學生嗎？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會用什麽答案迴應這項要求了吧？」
「可是，現在的狀況與當時不同。」
他說的沒錯。雖然每次被送過來的幼生體都不多，但再這樣作戰下去，早晚會有死者出現。就現階段而論，受重傷而脫離戰線的人一共有十一名，輕傷者則是不計其數。沒有出現死者，就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過，如果這種戰鬥繼續下去，死者遲早會出現。雷馮一旦離開潔爾妮，這種可能性就會大大提升吧。
就算會出現一
名失蹤者，也是為了讓這座都市存活下去的必要犧牲者。
一直到這一刻到來為止，費爾瑪斯都不會過來這邊吧。就菲麗所言，這名人物似乎是一個相當厲害的念威操作者。
既然如此，他應該跟菲麗一樣，幾乎同時發現了將幼生體群丟過來的本體囉？
而且他看穿了自己的作戰方式，所以才來到了這裏？
或是費爾瑪斯將念威端子藏在這個房間的某處，而且偷聽著自己與菲麗的對話？
不管事實為何，總之對方已經握有了主導權。因為自己希望擁有的戰力，就在眼前這名假麵念威操作者的身上。
「好吧。」
卡利安緩緩點了頭。一小撮發絲掉了下來，進入了他的視線。
「那我告辭了。」
費爾瑪斯沒有多說半句廢話。
卡利安默默目送穿過門扉離開現場的念威操作者。
「你是認真的嗎？」
胸前口袋內響起了責備言語。看來她似乎沒有休息，而是聽了剛才的那段對談。
「在迴答這個問題前，我覺得你應該先處理其他事情吧？」
這是菲麗的聲音。
「如果你說的是念威端子的話，我已經調查過了。這裏沒有念威端子。雖然我不曉得是已經撤離，或是一開始就不存在。」
「這樣就夠了。」
不愧是兄妹。對妹妹的行動感到滿意，卡利安露出了笑容。
「請你不要敷衍我。」
「我們的確需要他們的戰力。」
「可是……」
「就是這個『可是』。難道你認為自己的親哥哥，是會輕易舍棄他人性命的人嗎？」
「……我不排除這種可能。」
這句話裏麵摻雜對自己際遇的怨恨。雷馮麵臨的遭遇也是原因之一吧，肯定是這樣沒錯。
不過嘛，這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
「請你注意妮娜?安多克。」
她失蹤時發生的事，卡利安已經問過她了。
廢貴族的事情也一樣。
但卡利安無法像第十七小隊的成員那樣，隻因為一句「我不能說」，就用「我明白了」做出迴應。他是都市的最高負責人。如果廢貴族在這邊的話，說不定潔爾妮還會再度暴走。類似迪恩?丁那樣的事件，或許也會再次發生。
卡利安毫不死心的進行了詢問。
不過妮娜卻不肯吐露任何實情，那不是針對學生會的青澀反抗心，而是近似使命感般的頑固心態。
所以，卡利安體悟到自己隻是在浪費時間，因此他放過了妮娜。
卡利安不曉得費爾瑪斯他們這些傭兵團，知不知道廢貴族在妮娜身上。不過，就算他們已經把妮娜當成目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發現妮娜的同時，潔爾妮也停止了暴走。傭兵團絕對不可能遺漏這項事實。
「有什麽萬一的話，就必須把她藏起來了……至少要藏到雷馮迴來為止。」
雖然覺得這可能隻是無謂的抵抗，但卡利安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而且，他也詛咒了讓自己別無選擇的際遇。
＊
「複原。」
青石煉金鋼發出光芒的同時，也出現變化迴應了淡淡說出的話語。
出現在他手中的是短刀。
為了維持長劍狀態時的體積，刀身的厚度相當厚。與其說是短刀，倒不如稱它為厚柴刀還比較適合。
雷馮揮了一下短刀確認完手感後，便將煉金鋼還原成基礎狀態，然後將它插迴劍帶裏麵。
接下來是複合煉金鋼。按照記憶將煉金鋼插入孔隙後，它還原成雷馮想要的造型。
那是一把刀，但尺寸並沒有改變。
隻有形狀參考了鋼鐵鏈金鋼的設定。
「如何？」
雷馮擺了幾個架勢確認手感後，哈雷怯生生地向他提出了問題。在他的臉龐上，可以明顯看到熬夜工作所留下的疲勞感。
「嗯，這樣就行了。」
雷馮也將複合煉金鋼還原成基礎狀態，然後插迴劍帶。沉甸甸的劍帶感觸，讓雷馮體會到戰鬥正漸漸接近的事實。
一百五十基爾梅爾。
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不管怎麽拚命，抵達目的地後都已經是深夜了。
（要怎麽應付這個空窗期？）
雷馮已透過念威端子，從卡利安那邊聽取了以下說明。首先，他要使用薩林邦教導傭兵團進行戰鬥。另外就是，雖然海亞已經不在，其他傭兵還是以費爾瑪斯為中心團結在一起。
傭兵團明明是綁架妹妹的共犯，想不到卡利安居然有這種度量，但雷馮還是想感謝卡利安做下的這個決定。如果是幼生體這種程度的敵人，就算海亞不在場，傭兵團要對付它們仍是綽綽有餘。
不過敵人這邊擁有數量，以及能自由選擇攻擊地點的優勢。
這絕對稱不上是萬全之策。
話雖如此，就現狀而言也無法奢望更多了。
這種事雷馮當然明白。他知道行動再拖延下去，也絕對不可能轉變成對我方有利的局麵。
隻有放手一搏了。
向哈雷與奇利克道謝後，雷馮直接前往都市的地下。接下來他馬上就要坐上兩輪機動車，並且朝目標——汙染獸那邊前進。
作業用電梯位於都市數處，雷馮搭乘其中之一朝地底前進。他經過了幾條通道，又在途中將汙染物質隔離衣穿在戰鬥衣下麵後，抵達了位於都市下方的閘門。
妮娜站在通往閘門的門扉前方。
「隊長，你不休息行嗎？」
「你才需要休息吧。」
現在是第十七小隊率領的第一陣部隊的休息時間，雖然隻有兩個小時左右，不過能小睡片刻也不錯。
「你應該去休息一下吧？」
「我在戰鬥前會休息，可是我現在得盡快出發才行。」
就現在的狀況來說，那隻汙染獸並沒有移動，不過沒人知道它什麽時候會開始移動。如果接近的話倒也還好，遠離的話就……
「是嗎……」
妮娜發出歎息。
「別說我的事情了，請隊長再調整一下剄的使用量。長期戰時最好減少衝剄的使用頻率，因為它與活剄不同，是沒辦法循環的，而且產生的疲勞感也完全不同喔。另外，隊長手腕的動作還是不夠確實，必須更完美的卸掉反作用力才行。像隊長這種使用重量級武器的人，要特別注意……」
「你連這種時候都在擔心別人啊？」
妮娜露出苦笑，雷馮「啊……」的一聲，停止了口中的話語。
「對不起。」
「不，你沒有錯……是我太不可靠了。」
沒有這迴事……雷馮雖然想這樣講，卻沒做出任何迴應。
「金剛剄與雷迅——你明明教了這麽高超的技巧，到現在我卻還沒辦法守護你的背後。」
「隊長……」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這件事。我們絕對會保護好莉琳，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你不用擔心。」
「啊……」
妮娜等在這裏，就是為了向自己說這句話吧。
為了讓雷馮能安心的踏上戰場。
「對不起。」
差點又要講出這種話的雷馮，連忙閉上了嘴。
不對，這不是自己現在應該講的話。
腰際上有著劍帶的感觸。
刀。
為了讓自己重新握刀，妮娜那麽努力的試圖說服自己。相較於她的努力，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沒有，自己還沒做出任何迴報，這一點讓雷馮感到相當抱歉。但「對不起」並不是自己應該說的話，自己已經說過「對不起」了。
「非常謝……謝謝你。」
結結巴巴說出的話語，讓妮娜有些出乎意料的瞪圓了眼睛，不過那副表情立刻變成笑臉。
那是一種全身放鬆，總算鬆一口氣似的笑容。
這個表情奪走了雷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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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
「啊，不……別擔心，我一定會勝利的。」
「不要勉強自己喔。」
「學姐也一樣。」
「嗯，我知道。」
妮娜讓開道路後，雷馮打開了門扉。昏暗空間裏，準備了一輛兩輪機動車。
「你一定要活著迴來。」
穿過門扉之際，妮娜的話語從背後傳了過來。
當雷馮迴頭時，門扉已經自動關上了。
如同預料一般，抵達目的地時已是深夜了。
雷馮在目標物十基爾梅爾前停下了兩輪機動車。躲到安全場所後，他在原地觀察了自己的目標。
「它還真大耶。」
汙染獸的型態類似四足野獸，那是舍棄翅膀，隻在地麵上進行移動的特化形態。它現在采取了彎曲四肢，腹部貼地的休息姿勢。當它這麽
做時，看起來實在很像某種巨大石像。
可是它身上有一個部位不像野獸。
那就是從背上長出，有如粗大煙囪般的物體。
「……幼生體就是從那邊射出來的。」
透過裝在頭盔上做為視覺輔助的念威端子之助，菲麗提出了說明。
「它看起來不像……雌性體。不過明明是老性體，卻還在進行繁殖的汙染獸，我也看過。」
雷馮一邊低喃，一邊繼續觀察。其實雷馮很想立刻衝出去解決這隻汙染獸，不過光是看到那副巨軀，他就知道這是一個沒有計劃的話，就會相當難應付的對手。
「……我明白理由。」
「咦？」
「我剛才對地底進行了探測，發現地層下有一個巨大洞穴，而且裏麵有一隻疑似雌性體的汙染獸。」
「意思該不會是……」
「是的，從這裏雖然看不見，但那隻汙染獸從腹部伸出了管狀物體，並且將它刺進了雌性體的腹部。我覺得幼生體可能就是從那邊吸出來的。」
而且那隻汙染獸把幼生體弄成炮彈狀後，又將它們射向了潔爾妮嗎？
「既然如此，那就先……」
雷馮同時抽出複合煉金鋼與青石煉金鋼後，將它們握在手中擺出了架勢。
「馮馮？不能等到早上嗎？你還沒休息……」
「至少我可以先阻止幼生體，不這麽做的話——」
「可是複原時的發光現象有可能會被發現，請你冷靜下來。」
現在是晚上。即使在日出時能以陽光掩飾發光現象，夜晚卻沒辦法這樣做。
隻要一還原煉金鋼，戰鬥就開始了吧。
身體累積了多少疲勞？雷馮熬了兩晚，體力上的消耗已經靠著剛才喝下的高濃度營養劑與活剄解除了。精神上的疲勞呢？雷馮做了一個深唿吸，沒問題，自己非常沉著。剄脈呢？經過武藝大會，又與幼生體群戰鬥後……剄脈雖然有些疲勞，卻不是什麽大問題。
雷馮的武器是複合煉金鋼。從汙染獸的體型來看，它可能擁有足以被命名的等級。這一點雖讓雷馮感到不安，但就現狀而論，也無法多做奢求了。
自己辦得到，而且也隻能一試。
「我要上了。」
「等一……」
沒有把菲麗的勸告聽完的雷馮，同時複原了兩柄煉金鋼。
光芒令汙染獸產生了反應。宛如雕像般僵硬的軀體，一邊發出擠壓聲響，一邊動了起來。
然而處於休息狀態的汙染獸，無法輕易將外皮硬度降低到能自由活動的地步。
在這段空檔之間，雷馮左手的鋼絲已潛向汙染獸的腹部。鋼絲鑽過縫隙不斷前進，然後沿著菲麗口中的那條管子朝地底移動。
鋼絲傳來了討厭的感觸。
「嘖！」
同一時間，汙染獸背部的炮身出現了異樣的膨脹現象。
雷馮試著以數根鋼絲斬斷管子，卻失敗了。被反彈的衝剄削向地麵，汙染獸腹部與地表的間隙也噴出了塵土。
膨脹現象傳至背上的炮身。
雷馮縱身躍出，他右手握著沉重的複合煉金鋼，身體也躍向空中。
目標是炮口。
巨大物體一邊散射著駭人壓力，一邊飛了出來。
被壓力推迴的雷馮，沒有辦法飛到炮口前方。既使如此，雷馮還是以失去平衡的姿勢使出了技巧。
這是外力係衝剄變化——閃斷。
不過被凝縮至薄刃狀的衝剄，卻被化成炮彈的物體表麵彈開，而無法將其破壞。
「唔！」
雷馮重整姿勢，然後落地。在這段期間內，他用潛入地底的鋼絲收拾了雌性體與剩下的幼生體。
雷馮處理掉的幼生體並不多。
剩下的幼生體，幾乎都被塞進那發炮彈裏麵了嗎？
汙染獸試圖站起。就在此時，已經沒有作用的管子開始崩落。
巨大的身體傳出碎裂岩石般的連續聲響，這是因為休眠狀態的硬化尚未完全解除，它卻試圖移動之故。雷馮在原地將兩根煉金鋼的握柄尾端互相連結，並且將刀收至左腰。
他用左手握住刀身。
這是拔刀術的架勢。
賽哈丁刀爭術——焰斬。
從剛才的閃斷之中，雷馮已經知道這隻汙染獸能讓外皮硬度提升至何種程度了。
半吊子的攻擊對它不管用。
既然如此，就趁它還無法自由活動的這段期間內，盡量製造剄流以釋出強大一擊。
隻要能斬裂部分外皮，自己就能集中攻擊那個地方。
出招時機就是，它完全站起的那個瞬間。
外皮的表麵不斷崩碎的同時，汙染獸也完全伸直四肢站了起來。
就是現在！
雷馮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了，殘留的隻有他踢向地麵時揚起的土塵。就在下個瞬間，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汙染獸的腹部下麵。
曾長出管子挖開地麵的那個部位上，有著嶄新又白嫩的外皮。
焰斬。
衝剄貫入刀身，剄流也覆蓋了左手。
兩股剄流互相衝突的火花，化成了一道火炎。
受到抑製的力量產生了拔刀術的形態，刀身斬斷了招式產生的火焰，並且讓它纏上刀鋒尖端，接著就這樣撞上汙染獸的腹部。
雷馮斬了下去。
焰返。
雷馮以上段架勢釋放了第二段斬擊。初擊所造成的傷痕再度擴大，汙染獸的體液也從裏麵狂噴而出。
雷馮沒有停下腳步。使出技巧的瞬間，他就用旋剄衝到了汙染獸的尾巴那邊。
地麵之所以發出震撼聲，是因為汙染獸腹部被攻擊而彎曲四肢的關係。是傷口的痛楚令它腳軟，或是它想用這種方式壓扁在自己下方的雷馮，還是為了掩護傷勢呢……
如果接連使出第三擊的話，現在就已經沒救了。
雷馮一邊保持距離警戒著汙染獸的反擊，一邊將精神集中至接在複合煉金鋼握柄尾端的青石煉金鋼上麵。
他把鋼絲留在汙染獸的腹部下。
蠢動的鋼絲侵入傷口，並試著從內部撕裂巨體……卻遭到了硬物的阻攔。
「嘖！」
厚實肌肉阻止了鋼絲侵入後的動作。雷馮透過鋼絲將衝剄貫入汙染獸體內，借此擴大傷口後，就讓鋼絲收迴來。
汙染獸躍向半空，它想用自己的體重壓扁雷馮。巨軀躍起的反作用力產生了衝擊波與土煙，雷馮順著衝擊波的力量躍向後方。
跳至最高點後扭動身軀的汙染獸，與雷馮四目相接。它雖有著野獸般的外貌，口部卻沒有突出來，而且眼睛也長在前麵。撇開複眼的事實不論，它的長相看起來有一點像人類。
汙染獸張開了嘴。
不祥的預感，讓雷馮立刻從原地向後躍出了一大段距離。
雷馮退開的路線上，接二連三地發出了沉重的銳利聲響。
「這是什麽？」
許多尖銳物體從汙染獸口中射出後，就這樣插在地麵上。
「似乎是汙染獸的牙齒。」
菲麗的補充說明讓雷馮恍然大悟。汙染獸口腔中亂七八糟的長著無數尖牙，而且它把那些東西吐了出來。
「真麻煩。」
擁有一副巨大身軀，而且連飛行道具都有……雷馮不斷移動，並且不讓自己出現在汙染獸前方，
汙染獸一邊追擊雷馮，一邊試著麵向他，但雷馮也借著保持適當距離的方式，不讓它輕易得逞。
相對的，雷馮也沒辦法采取主攻。
「現在的情況是？」
「這隻汙染獸又硬又大，而且攻擊距離又廣，沒有比這更麻煩的敵人了。」
雷馮一邊奔跑，一邊迴應菲麗的問題。
保持一定距離的雷馮，再次使用鋼絲攻向汙染獸。不過雷馮用盡全力也隻能削掉它的外皮，而且剛才在腹部上造成的傷口似乎也愈合了。
「它的迴複力跟我想的一樣。」
雷馮低喃後，這一迴他衝向了汙染獸的正麵。
「馮……！」
輕率舉動令菲麗的聲音響徹在頭盔之中。
獠牙飛射而出。
雷馮迅速退向後方避開利齒。
「射程大約是五百梅爾托爾。」
「馮馮？」
麵對菲麗帶著困惑意味的聲音，雷馮沒有做出任何迴應。試圖接近的汙染獸開始奔跑，雷馮也配合它的動作跑了起來。隻要想要，雷馮隨時能拉開距離，但他卻刻意不這麽做。
雷馮維持著一定的速度，一邊讓汙染獸不斷繞圈子。
有人從遠方眺望著這副光景。
「這是在做什麽呢？」
坐在兩輪機動車上麵的男人，迴應了飄在身旁的念威端子。
「在進行能力調查吧？這隻汙染獸看起來很難一招擊斃，所以雷馮想設陷阱讓
它跳吧。為了達目的，他正在掌握對手的能力。」
「原來如此。」
念威端子的主人是費爾瑪斯。
坐在兩輪機動車上的男子則是薩瓦利斯。
「那麽，您不過去嗎？您打算跟它戰鬥吧？」
薩瓦利斯來到潔爾妮的這三個月內，幾乎可以說是一事無成。他一直在等待這天的到來吧。然而費爾瑪斯卻沒有想到，薩瓦利斯居然在大好機會來臨時，向自己表示要離開潔爾妮。
薩瓦利斯在想什麽？
「你不用擔心，我會確實遵守陛下的命令的……如果他們守信的話，事情應該會進行的很順利。」
「守信？」
「哎，這要看結果而論。先別說這個，我很好奇雷馮會怎麽做，所以我要先看看再說。」
薩瓦利斯悠哉的說道。
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麽？費爾瑪斯無法完全掌握他的想法。
畢竟，薩瓦利斯來潔爾妮的這三個月內，自己隻跟他接觸過數次。他雖然有去弟弟哥爾尼歐的地方露臉，卻沒有在那邊留宿。話說迴來，費爾瑪斯雖然想跟蹤薩瓦利斯，卻被他輕鬆擺脫，所以費爾瑪斯半路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並且決定等他主動跟自己接觸。
不過，傭兵們的情緒相當浮燥。
很不幸的，海亞差點讓傭兵團解散的暴走行為，讓他們迴歸古連丹的心意更加強烈了。薩瓦利斯的出現也加快了這個過程吧。
但薩瓦利斯什麽話也沒有對傭兵們說。
就好像他完全不感興趣一樣。
話雖如此，薩瓦利斯卻突然現身，並且提出了這種要求。費爾瑪斯雖以言語安撫了傭兵們，但不能好好利用這次的汙染獸來襲事件，他就無法再將眾人團結在一起了。
傭兵團內部的士氣，就是低落到了這種地步。
（看樣子做為一名核心人物的海亞，相當具有群眾魅力嘛。）
費爾瑪斯做不到這種事。這不是因為費爾瑪斯是念威操作者之故，而是他身為參謀角色的印象，已經深植在自己與他人的心中了。周遭之人用這種角度看待他，而他也太習慣扮演輔佐領導者的角色。眾人之所以同意費爾瑪斯掌管傭兵團，就是因為這隻是暫時性的措施。而且雖然也有人認為薩瓦利斯能代替海亞，但當事者卻不想與傭兵團發生任何關係。
（雖然我想替那孩子保留一個能迴來的家……）
離開傭兵團這個家庭的海亞，或許有一天會迴來也說不定。費爾瑪斯雖暗自抱持著這種想法，但看樣子他似乎無法守護這個家。
「……還是算了。」
就在他沉浸在苦澀情緒中時，薩瓦利斯突然如此低喃。
「什麽？」
「本來想看看雷馮要做什麽，不過我打消主意了。我剛剛想起自己已經觀察他三個月，所以已經很厭煩的事了。」
說罷，薩瓦利斯離開了兩輪機動車。
費爾瑪斯移動著念威端子，心裏一邊浮現與剛才不同的苦澀念頭。
（啊啊，這個人什麽都沒想。）
他隻是想幹嘛就幹嘛而已。
「好。」
來迴奔跑了好一陣子後，雷馮點了點頭。
他已經充分了解汙染獸的能力了。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途中就發現雷馮意圖的菲麗如此問道。
「普通的方法大概沒辦法打倒它吧。」
雷馮幹脆的說出了結論。
「怎麽會……」
「因為煉金鋼的強度不夠。勉強使用的話，就會變成短期決戰。話又說迴來，就算這麽做強度還是不足。」
複合煉金鋼排熱性差的缺點並非唯一理由。能承受雷馮真正剄流的煉金鋼，隻有天劍。
「就算有天劍在手，或許還是無法製服這隻汙染獸。畢竟它本來就擁有能被命名的等級……」
「那麽，你要逃走嗎？」
菲麗的話相當合理。剛才擊出的幼生體群已是最後一批，所以潔爾妮不會遇到在這之上的危機。正因為如此，雷馮才能這麽從容的擬定對策。
與菲麗進行這段對話時，他也一邊與追擊自己的汙染獸保持適當距離，一邊進行移動。
「不，這麽做的話，它大概會直接朝潔爾妮前進吧。」
「所以……？」
雷馮雖然想慢慢花時間削減它的體力，不過這麽做的話，體力先用盡的應該是他這一邊吧。不但能無視小傷，其至還能瞬間痊愈的汙染獸，與隻要受一點擦傷，身體就會被汙染物質侵蝕至死的雷馮之間，本來就不應該有長期戰這種選項。
「我有一個主意，雖然成功的機率不是很大……對了，潔爾妮那邊的狀況如何？」
「……我覺得你應該沒時間思考這種事吧？」
「說的也是，對不起。」
麵對菲麗的責備，雷馮率直地道了歉。
他決定要相信妮娜他們。
「不要想多餘的事情，請告訴我你要怎麽做。隻要有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去做。」
「那麽，在我說的地方設下念威爆雷……」
話說到一半時，雷馮發現了某種存在。
「這是？」
就算是汙染獸的移動速度，也讓雷馮沒有空檔看其他地方。
不過，他卻無法無視這個存在。
現場突然出現了一股巨大剄流。
那個人就在視線前方。
他穿著傭兵團的隔離裝。
「海亞？」
這句話雖然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但雷馮卻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性。這並不是屬於海亞的剄流色彩。
而且……
「空手？」
不，那個人的手腳都裝著甲冑。是煉金鋼製的甲冑。
對方使用的是格鬥術。
而且，自己似乎看過這種招式。
凝聚充分剄流的男人行動了。
男人的快速動作讓雷馮差一點跟丟。雷馮與男子之間有著一段足以俯瞰的距離，所以他才沒有看漏男人的動作。如果是在近距離，又是在這種狀態下看見男人的動作，雷馮肯定會先浮現對方消失了的念頭。
「咦？不會吧……」
在這個瞬間，雷馮懷疑起自己的雙眼。
這並非因為對方的快絕身手。
而是因為剄流色彩、動態，以及……
男人隻揮出一拳，就讓汙染獸龐大身軀浮起來的事實。
「咦？咦？」
雷馮無法理解現實的狀況，他隻覺得頭腦亂成一團。但如果是那個男人，就有可能做到這種事吧。被雷馮引開注意力的汙染獸，在側腹部挨了一記刺拳，而且拳頭有如驟雨般不斷擊落。每挨上一拳，汙染獸的外皮就會被剝落一層。
雷馮的腦海中，浮現了對方臉龐上的興奮神情。
戰鬥狂的身影就在那裏。
「薩瓦利斯……？」
這是唯一的可能。
雷馮衝向前方。
「馮馮？」
雷馮沒有迴應菲麗的唿喚，而是提升剄流。他雖然搞不懂發生了什麽事，但這仍然是壓製汙染獸的大好機會。
內力係活剄變化——橫渡水鏡。
在那瞬間，雷馮的身影消失在自己揚起的土塵之中。
雷馮再度出現時，已經隔著汙染獸來到了跟薩瓦利斯的另一邊。
在刹那間使出超越旋剄的極速移動後，雷馮釋出了刺擊。
另一邊的薩瓦利斯也使出了掌底攻擊，就像他早就知道雷馮會采取這種行動似地。
賽哈丁刀爭術——波紋突刺。
外力係衝剄變化——剛力撤破?咬牙。
雷馮應用在武器破壞技上麵的衝剄，隨著突刺一起釋出。這股力量挖去汙染獸的外皮，並且從內部進行細胞等級的破壞。同一時間，薩瓦利斯釋出的技巧也在內部引發了破壞旋渦。
來自兩方向的浸透破壞，讓承受不住痛苦的汙染獸發出苦悶的哀鳴聲。
「……唔！」
不過雷馮卻立刻退離現場，並且保持距離繞到汙染獸背後。
他望向自己手中的複合煉金鋼。刀身的一部分已經發燙，而且變成赤紅色，插入煉金鋼的孔隙部位也冒出了白煙。
複合煉金鋼無法承受更強的剄流。
「你好啊，這樣果然沒辦法壓製它呢。」
出現在雷馮身旁的薩瓦利斯，以輕鬆口氣如此低喃。嵌在他手臂上的手甲，也同樣因為發燙而改變了色澤。
「薩瓦利斯，你的天劍呢？」
「那種東西怎麽能隨便帶出來呢。」
「天啊——」
雷馮仰天長歎。難得出現強力援軍，結果還是跟雷馮一樣受到限製。
「不不不，我可是很享受喔？在外麵的武藝家啊，總是體驗著這種不自由的滋味呢。你不覺得這真的很辛苦嗎？啊，這種事你已經體
驗過無數次了嘛。」
薩瓦利斯的聲音中充滿雀躍之意。雷馮透過頭盔，對這樣的他送出了冷淡視線。
「你的目的是廢貴族吧？」
「沒錯。」
薩瓦利斯毫不隱瞞的點了頭。
「不過，這一邊似乎比較有趣呢。」
「你是什麽時候……不，送莉琳前來古連丹的人……」
「嗯，就是我。」
這個問題他也幹脆的承認了。
「…………」
雷馮早就覺得奇怪了。不管運氣再好，就算那隻是以武藝大會為名的學生武藝家大戰，身為普通人的莉琳也不可能做到橫越戰場的莽撞行動。所以雷馮也稍微想過，有某人在背後幫忙的可能性。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幫忙的人竟然是這種大角色。
「陛下為什麽那麽想要廢貴族？」
「嗯～我不該迴答這個問題呢，特別是對你這個已經不能待在古連丹的人。」
「…………」
「這件事跟你無關。」
聲音雖然悠哉，卻是強硬的拒絕。
「哎，這種事情以後再講囉。你非打倒這家夥不可吧？自從對貝希默多那一戰後，我就沒跟你合作過了呢。那時候我們手中有天劍，林戴斯也在場，而且戰鬥地點在外圍地帶，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受傷的問題。現在我們沒有天劍，林戴斯也不在場，而且我們身上還穿著隔離裝。哎呀呀，實在太不利了，不利到讓我想跳舞呢。」
「想跳就跳吧。」
雷馮將複合煉金鋼迴複成基礎狀態後，把它插迴了劍帶。如果不先讓複合煉金鋼冷卻一下的話，雷馮實在不敢再次使用它。
相對的，他複原了簡易型複合煉金鋼。
「不能打倒它的話，那你在不在這邊都一樣。」
「喔，你真敢說耶。」
雷馮雖然這樣講，心裏還是對他的存在有著誠心的感謝。因雷馮與薩瓦利斯的技巧，讓那隻汙染獸暫時無法動彈。如果能趁這個機會一口氣壓製它就好了，但雷馮兩人卻也必須讓煉金鋼休息片刻。
果然隻能執行剛才想到的作戰計劃。
「不想妨礙我的話，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喔？看樣子你有一些想法了嘛，可以啊。」
事情就這樣定案。
戰鬥再次開始，汙染獸迴頭的瞬間，立刻朝這邊吐出尖牙。
雷馮與薩瓦利斯分別躍向左右兩邊，躲開了它的攻擊。
＊
如果隻有幼生體的話，或許還有辦法解決。
從右邊傳出的慘叫聲，讓妮娜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我的手啊！」
在這聲慘叫之後，男子的聲音就中斷了。在後麵掩護的某人將男子撞昏，並且把他帶至後方。才過一天而已，戰傷者的待遇就升級成這副慘狀了。妮娜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在改變路線試圖前進的幼生體頭上加了一擊。鐵鞭的衝擊貫穿幼生體的堅硬外殼，並且侵入內部。
幼生體的口中滾出被撕裂的手臂。
就在妮娜試圖追擊時，那隻手臂滾到了她的腳邊。
會踩到手！
這麽思考的瞬間，妮娜的動作也變慢了。
與外殼一體化的粗大獠牙迫近妮娜眼前。
那張血盆大口突然炸裂。
「妮娜！」
「！」
因尖銳叫聲而迴過神的妮娜，將鐵鞭插入炸開來的大嘴中，然後朝內部釋出衝剄。幼生體全身猛然一震，接著就不再移動了。
妮娜以它的身軀做掩護，並且凝聚了剄流。
雷迅。
這招產生的是超絕速度下的突進，以及衝剄。與空氣磨擦的剄流，在移動的同時朝周圍散出雷光，並且讓數隻幼生體失去了行動能力。
釋放完招式後，妮娜立刻退至後方。
在短暫的休息時間中，妮娜做了一個深唿吸。
「不要隨便停下來啦。」
「抱歉。」
妮娜向舉著狙擊槍的夏尼德道歉。當妮娜快被咬到時，拯救她的是夏尼德擊出的子彈。
「沒時間跟這些家夥鬼混了。」
如此說道的夏尼德，額頭上浮現了無數鬥大汗珠。
妮娜望向他的視線前端。
敵人還在空氣罩外麵。
配置在外圍地帶防衛線邊緣的剄羅炮牽製雖然有效，但它們卻在那邊悠悠哉哉的飛舞著，根本不肯靠近。
那是汙染獸。
不是幼生體，而是雄性體。
被擊向這邊的巨塊，暫時稱做「卵」。藏在裏麵的幼生體數目，大約是二十至四十左右。在菲麗傳來雷馮接觸敵人本體，並且阻止它繼續射出「卵」的消息為止，「卵」的攻勢已經進入第十五波了。
不過那隻是經過念威操作者確認的數目。實際進行的戰鬥，從第一波開始算的話，隻進行了九次而已。
根據菲麗的情報，妮娜等人現在應戰的是最後射出的「卵」，也就是第十次的幼生體群。
那顆特別大的「卵」裏麵，藏有高達百隻以上的幼生體。就在眾人為了對付它們而焦頭爛額時，有如啞彈般沉眠的那五顆「卵」也覺醒了。
而且從裏麵出現的不是幼生體，而是五隻雄性體。
幼生體在「卵」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隻是急速成長嗎？還是借著它們的宿命——也是本能的競食行為，才留下了這五隻汙染獸？
在因為與幼生體戰鬥，身體已經疲累不堪的眾人眼中，它們可以說是極大的威脅。
「妲爾潔娜的狀況如何？」
從尚未幹燥的翅膀上散出的液體，在斜陽照射下，撒落了帶有強烈赤紅色調的虹色飛沫。
妲爾潔娜在第八次戰鬥中受到幼生體衝撞，因此脫離了戰線。
「她隻是腳骨折而已，不會留下後遺症吧。」
「是嗎……」
離開戰場的不隻她一人，娜爾姬也因為過度使用不熟練的化煉剄，導致剄脈疲勞而昏倒。
空氣罩反射了撕裂夕陽的光線。不過被剄羅炮射出的光芒沒有命中目標，隻能在夜空中繪出刹那間的線條，然後就這樣消失了。
「再這樣下去就要發射飛彈了呢。」
這個結果讓妮娜如此低喃。
「我眼前浮現商業科長那個小氣鬼抱著腦袋的畫麵呢，真是活該～哈！」
夏尼德如此笑道。他的聲音中雖有一點自暴自棄的感覺，卻沒有失去他特有的幽默感。這讓妮娜有一種得到救贖的感覺。
總之，先不管在空氣罩外麵跳來跳去伺機進入的雄性體，總之自己得先解決眼前這些幼生體才行。
休息完後，妮娜再次躍向前線。夏尼德的狙擊確實命中敵人的外殼隙縫，有時令它們喪命，有時則是讓它們行動遲緩。妮娜也不像初次戰鬥時那樣，覺得幼生體那麽具備威脅性。她釋出的鐵鞭攻擊，確實地將衝擊傳入了幼生體內部。情況危急時，妮娜不隻使用金剛剄，有時也會使用體術脫困。
第一戰……與雷馮相遇，知道他的實力與過去而受到衝擊，之後又麵臨幼生體襲擊的那場戰鬥。
比起當時，自己的實力已成長許多。在這一戰中，妮娜有了這種體會。
不過她卻沒時間為此事感到欣喜，敵人依然在外圍地帶的另一側。
即使如此，妮娜等人仍成功將幼生體趕出了自己的責任區域。
接下來又要跟雄性體戰鬥嗎？
雄性體在空氣罩外麵伺機而動的身影，打擊了周圍武藝家們的士氣。濃濃的疲倦神色就要轉變成絕望。
而且，對這種心情給予致命一擊的情報傳到了現場。
「部分幼生體突破外圍地帶之際，也破壞了飛彈發射口，現在已無法使用質量兵器了。」
菲麗正在專心支援雷馮，這是其他念威操作者的聲音。
「什麽！」
這個消息令妮娜啞然失聲。
「那些幼生體呢？」
無法使用質量兵器的傷害很大。然而比起此事，妮娜還擔心著另一件事。
「被突破的第三陣部隊中，有一些人去追它們了，但因為他們尚未驅離幼生體……」
「我從這裏過去支援！」
「喂，不要亂來啊！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妮娜沒把夏尼德阻止的聲音聽進耳朵。
「這裏交給你了！」
妮娜立刻將指揮權交給後麵的夏尼德，然後率領部分戰力衝向都市內部。
為了吃人，汙染獸會襲擊都市。
既然如此，突破防禦的幼生體，就隻會前往一個地方。
避難處入口。
妮娜根本不需要詢問念威操作者，避難處入口的位置，她全部都背下來了。妮娜在腦海中描繪出第三陣部隊的負責區域，以及附近入口的位置，一邊向前奔
馳。她完全沒考慮到跟在自己後麵的其他武藝家。
要保護莉琳，自己跟雷馮做下了約定。這當然不是唯一的理由，妮娜明白守護普通人，就是武藝家的任務。
可是現在的妮娜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不想看到雷馮遠方戰鬥，迴歸時臉上卻出現失望表情的模樣。
妮娜的動作快了一步。
隻要移動部分道路，就能開啟避難處的入口。在那裏的入口仍緊緊封閉著。如果是人類的話，就能借由標示明白那裏有入口的事實，然而無法閱讀文字的幼生體們，卻也毫不猶豫地朝那邊前進。大批人群移動的痕跡，在汙染獸的知覺中或許相當清晰吧。或是它們有著靈敏嗅覺，可以聞到從那裏飄出的人類氣味？
幼生體共有六隻。
它們鼓動翅膀朝那裏逼進。
搶先一步站到避難處入口上的妮娜，焦急到不想調整唿吸，就這樣揮落鐵鞭擊落了飛在前頭的第一隻幼生體。
「！」
就在此時，右腕竄過一陣痛楚。扭傷了嗎？不，大概是使用沉重武器讓手腕感到疲勞吧。而這個結果，在剛才那一擊中顯現了出來。
「手腕的動作不夠確實。」
在這種時候，妮娜心中浮現了雷馮分別時所說的話。使用鐵鞭這種沉重的打擊武器時，使用者絕不能輕忽產生的反作用力。特別是演變成長期戰後……
雷馮有要自己注意這件事吧。
「可惡！」
妮娜試著驅出疼痛，並且以左邊的鐵鞭給予掉下來的幼生體最後一擊。
後麵還有五隻。
從後方趕來的同伴尚未來到現場。
剩下的幼生體有如傾盆大雨般降至地麵。
衝剄活剄混合變化——金剛剄。
覆蓋全身的剄流彈開了眾幼生體。就在下個瞬間，妮娜從原地脫出，並且讓還沒收迴翅膀的幼生體背部沐浴在鐵鞭的連擊下。
這樣就收拾兩隻了。
還有三隻。
「嗚！」
右手的動作讓痛楚更加激烈。由於手腕無法靈活移動之故，所以衝擊一直襲向手肘。
而且為了保護受傷的右臂，妮娜過度使用了左腕的肌力，因此連左腕都感受到了怪異的沉重感覺。
雙臂有如灌了鉛般笨重。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妮娜心中突然湧現一個疑問，而且跟自己正麵臨著的狀況完全無關。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隻稱唿我為「隊長」的？）
她想的是雷馮。
一開始時，他應該也用過「學姐」這個稱唿，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隻稱唿自己為「隊長」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妮娜從未意識過這個問題，所以她不太記得了。
不過，在此時此刻，隻能被這麽稱唿的自己，突然讓妮娜感受到某種奇異的寂寞情緒。
（我想被怎麽稱唿？）
隊長、學姐、妮娜……？
（真傻。）
現在的自己可是站在戰場上喔！
沒有徹底殺除的三隻幼生體將翅膀收進內側，然後封閉了外殼。穿上黑色鎧甲的巨大昆蟲讓不帶感情的複眼閃出光芒，並且朝著妮娜前進。
妮娜的雙臂沉重，握著鐵鞭的手指也發著抖。
不過，還剩下三隻幼生體。
（這種事跟我無關。）
妮娜凝聚著自己所能累積的所有剄流。
她要守護這裏。
（我答應了雷馮。）
自己不想再次看到那個男人的悲傷表情。
衝剄活剄混合變化——雷迅。
妮娜急馳而出。
雷光穿越之際，接觸到它的幼生體還沒被這招的衝擊彈飛，就先被炸開了。
就在此時，妮娜感到技巧的感觸，在自己體內形成了某種確切的存在。
這一招變成自己的技巧了。妮娜有了這種確信。
經過迪克展示，又接受雷馮傳授的技巧，終於在自己手中完成了。
「我做到……了。」
站立的雙足已無法撐住地麵，妮娜將身體整個倒向路麵，就這樣跌下去。
她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還能握住鐵鞭就已經是奇跡了。
自己守護了莉琳。
在極度的疲勞之中，妮娜瞬間沉醉在這種成就感裏麵。
是的，隻有一瞬間而已。
雙目仰望著天空的妮娜，最先看到的是黑影。
不過，她立刻理解了那是什麽東西。
是五個黑點。
被遮蔽的太陽下，它以巨大影子覆蓋了妮娜。
是雄性體。
在都市周圍繞行的汙染獸，終於衝進了空氣罩。因為忙著處理幼生體，而無法在剄羅炮那邊配置足夠人員的結果，讓雄性體毫發無傷的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且潔爾妮的武藝家們，已經在幼生體的戰鬥中用盡氣力了。
（這樣下去的話……）
潔爾妮會滅亡的。
雷馮會失去迴歸的場所。
莉琳會死掉。
不隻如此，還有許多人也會死去。
傭兵團在幹什麽？
不……失去海亞，而且以前就為了得到廢貴族而采取可疑行動的傭兵團，打從最初就不值得信任。
廢貴族。
這個字眼響徹在妮娜的胸口中。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嗎？
傭兵團刻意讓潔爾妮的武藝家們在極限狀態下疲於奔命，並且等待眾人絕望的時刻來臨嗎？
他們在等待妮娜體內的廢貴族覺醒嗎？
「這種事……」
妮娜想要說話，卻對自己連喉嚨都沒辦法自由使用的狀態感到愕然。她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身軀隻是不停發抖，肌肉根本不肯迴應妮娜的意誌。
敗北尚未成為定局。不能使用質量兵器又如何？潔爾妮這邊還有梵希、辛，及哥爾尼歐。
打倒雄性體的條件一應俱全。
（可是……可是……）
自己隻能到此為止了嗎？
明明與雷馮做下決定，卻隻能躺在這裏嗎？
自己是為了什麽而變強的？
把責任交給別人，妮娜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在至今為止的戰鬥中，妮娜已充分了解戰鬥時必須分工合作的事實。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這就是汝的本性。」
聲音忽然降臨。
「平時的汝，雖然堅守著冥頑不靈的心靈障壁，不過這就是汝的真心話。這就是汝那副以守護都市的大義為名，又緊緊封閉的堅硬鎧甲深處中，所隱藏的真實情感。」
聲音的主人似乎就在妮娜旁邊。
不過，對方卻在無法移動脖子的妮娜所看不見的死角中。
「是……誰？」
「汝想哭泣吧？」
這句話讓妮娜感受到一股椎心之痛。
「什……」
「與電子精靈的約定。是的，約定。汝總是活在約定之中。以武藝家身份做下的約定，幼年時的約定，還有現在，與可能觸及內心柔軟部分之人的約定。」
「唔……嗚嗚……」
是誰？是誰在說這種話？
「汝也是隻能以個體身份活下去的人。沒必要隱藏這種事。在生死關頭前，不需要任何場麵話。盡情將這種想法說出來吧，那就是『我想要力量』。」
少開玩笑了！
妮娜想如此大吼，卻無法發出聲音。
身體也無法動彈。
「所以讓吾將它賜給汝，讓吾在汝體內引起那股力量，能夠突破無間槍陣的力量。」
聲音主人的手出現在視線之內。
對方手中握著某物。
擁有複雜彎曲造型的某物，遮掩了視野。
讓自己看不見任何事物。
妮娜的臉孔被麵具覆蓋了。
＊
莉琳突然抬起臉龐。
「？」
什麽東西？她好像聽了某種聲音。
「怎麽了？」
旁邊的梅珍如此問道，她的氣色很差。
「啊，沒什麽。」
應該是自己神經過敏吧。
位於潔爾妮地下數座避難處的其中之一，就是莉琳等人的所在位置。莉琳靠著牆壁坐在地上，無事可做的她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她的腳邊擺著放入各種東西的緊急避難包，毛毯則整齊地疊在一旁。位於天花板的空調雖然不斷運作，但它的努力卻是徒勞無功，感覺就像人類的體味正試著滲入寬廣的空間之中。
緊急避難手冊內，寫著要盡可能待在避難處正中間的警告，但莉琳卻沒有遵守這個規定，而是直接占好了靠牆壁的位置。米菲她們立刻讚同了這個決定。雖然知道莉琳選擇這裏的理由，但守規矩的梅珍直到最後都不同意她的做法。
不過在避難處生活了三天後，梅珍也不再表示不滿，而是以同情眼神眺望著在正中央占位置的那些人。
光是這座避難處內
，就有數千人之多。
而且通往廁所或淋浴間，以及其他設施的通道，當然都在牆壁這一邊。對於擁有許多避難處生活經驗的莉琳來說，靠牆邊的位置可說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不過其他人就不是這樣了，選擇正中央的人很不精明——事情並非如此，他們隻是害怕在避難處生活的緊急狀況，所以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的自己才奇怪吧。
「不過，這一次還真久呢。」
從米菲如此低喃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她平常的開朗已經減退了不少。
大家都已經很累了。而且也許是已經習慣了危險吧，有許多人不想留在這個地方，所以開始扭動著身軀試圖擠向通道那邊。也有人因為類似理由而吵起了架。
這就是現在發生的事。
但騷動立刻得到鎮壓。負責巡視的都市警察製服引起騷動的原兇，並且將他們帶到某處。
也許是在押解暴動者的警官中看到熟人吧，米菲朝那邊揮了手。
然後，一名警官迴應了這個招唿，並且朝這邊接近。
莉琳也知道這個人。他是放煙火時的那個人。
「怎樣，你還好吧？」
「啊哈哈，就算是我也有一點累了呢。」
麵對佛梅德的問題，米菲以困擾的笑容做出了迴答。
「也是啦，這次真的很久呢。」
佛梅德下巴的胡渣變得很濃了。
「上麵的情況如何？」
「嗯？似乎很順利，不過敵人還是三三兩兩的來襲。所以他們說，現在隻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佛梅德流暢的答道。
「是喔——」
真是的，米菲倒向疊好的毛毯。
有如配合她的動作般，梅珍也倒了下來。
「小梅？」
覺得奇怪的莉琳發出叫喚聲。
梅珍不是會做出這種舉動的女孩。
沒有任何迴應的梅珍也讓米菲感到不對勁，所以她把臉湊過去望向梅珍的臉龐。
失去血色的梅珍，發出了紊亂的鼻息聲。
她立刻被帶到了醫務室。
這似乎是疲勞所引起的發燒，原因則是極度的精神緊張。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躺了許多跟梅珍有著同樣症狀的人。
不管空間多麽寬敞，就算可以收容潔爾妮地麵的所有居民，這裏仍然是密閉空間，而且也無法改變目前正麵臨緊急狀況的事實。這件事所引起的精神疲勞，讓很多人都病倒了。
即使是古連丹，也會有這種人。
連陪著梅珍的米菲，臉上都出現比剛才更疲憊的神情。
（因為娜爾姬不在這裏。）
三人總是黏在一起，然而當緊急狀況發生時，這三人卻無法相聚，這就是她們變得虛弱的原因吧。莉琳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說自己要去替梅珍拿飲料。米菲虛弱的點了頭。
莉琳衝出醫務室，然後深深吸了一口通道上的空氣。
即使是莉琳，也有快要倒下去的感覺。
是因為這裏不是古連丹嗎？因為這裏沒有天劍繼承者？
不過這裏有雷馮，莉琳不曾懷疑過雷馮。雖然有「如果他不要受傷就好了」的想法，但莉琳卻沒懷疑過雷馮的實力。因為不懷疑，就是保持冷靜的第一條件。
然而，自己為何會這樣？是因為之前昏倒過一次，所以體力還沒恢複的關係嗎？
莉琳一邊想，一邊走向給水室。
她停下了腳步。
為什麽自己要停下腳步，莉琳也不太明白，但她還是停下了腳步。
那裏有一條支道。它沒有通向廁所或淋浴室，也沒有通往自己幫忙的廚房那邊。
隻要朝那邊前進，就能走到外麵。
不知為何，莉琳朝那邊彎了進去。
就算現在走這條路，也沒辦法離開這裏。入口的部分應該被層層隔板封閉起來了。
然而，莉琳還是繼續前進。
這條通道內沒有半條人影，沒有人能承受汙染獸或許就在外麵的感覺吧。
走了一會兒後，應該說是果然吧，莉琳碰到了路的盡頭。這裏被隔板封閉了。
「我到底在幹嘛啊？」
莉琳忍不住如此低語，她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怎麽做。
不過就算莉琳本人不明白，她的這個行動仍然存在著理由。
「嗚……」
莉琳突然用手壓住臉龐，同時在原地蹲了下來。
右眼好痛！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這陣激烈痛楚讓莉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那是將連接右眼球的視神經，一口氣切斷般的劇痛。痛楚幾乎變成獨立的存在，莉琳完全不覺得這是屬於自己的痛覺。
隻有右眼不斷溢出淚水。
（什麽……？）
疼痛與淚水讓她無法睜開眼皮。
莉琳雖然這樣想，但緊閉的右眼卻傳來了隔板的影像。
自己明明用手壓住了眼睛。
她覺得一陣昏眩。
疼痛大概不是唯一理由吧。
不知不覺間，隔板前方站了一名女孩。
因為她看起來朦朦朧朧的，所以自己才會頭暈吧。
她看起來為什麽這麽朦朧？
因為隻有右眼能看見那名女孩。
身著黑服的她有著一頭黑發。穿著打扮簡直就像要參加喪禮的女孩，就站在那裏。
（你是什麽？）
從右眼流出的淚水沒有停止。
是因為疼痛嗎？還是某種強烈情感擠出了淚水？莉琳已經搞不清楚了。
女孩沒有迴頭。
她隻是與隔板對望。
在另一側，有著什麽事物？
＊
他慢了一步。
不，也可以說是沒辦法行動吧。
迪克雖然知道有汙染獸來襲，卻不敢輕易在這麽多人麵前使出自己的力量。
隻要自己采取行動，不論結果是好是壞，都會讓許多人受到影響。那種影響會以何種形式出現呢？或許，這才是狼麵眾的目的？
不知道的話，就不要知道那種事情。
然而，現在已經不能這樣說了。
麵具在空中飛舞。
握在手中的是兩根鐵鞭。
那是妮娜?安多克。
不過她臉上的麵具，與狼麵眾的不太一樣。麵具的形狀相同，刻劃在上麵的花紋也一樣。
即使如此，還是不同於狼麵眾的麵具。
妮娜以建築物為立足點，高高躍向空中。
青藍色光芒繪出跳躍的軌跡。從麵具的間隙中透出，覆蓋全身，在空中拖出一條尾巴的那道光芒，是狼麵眾麵具所沒有的事物。
那就是廢貴族之力的表征。
「可惡，居然覺醒了！」
迪克不知道妮娜被廢貴族附身的經過。即使如此，現實還是擺在眼前。
她會跟自己走上相同的末路？
「想得美！」
迪克也跳了起來，在跳躍的過程中，他擊潰了阻擋去路的汙染獸頭部。
這是最後一隻。
剩下的四隻被妮娜的鐵鞭瞬殺，曝屍在潔爾妮的大地上。
迪克站在頭部被擊潰，身軀開始墜落的汙染獸脖子上，妮娜則是站在它的背部。
兩人麵對麵的站著。
「喂，你還有意識嗎？」
妮娜沒有迴應迪克的問句。
「把那張麵具交給我吧，這樣就能輕鬆了喔。」
她還是沒有迴應。
「可惡，被吞噬了嗎？」
這種狀況也跟自己以前一樣。
「…………」
站在墜落汙染獸背部的妮娜，以鐵鞭擺出了架勢。
她是怎麽看待迪克的？是敵人？
還是異物？
「既然如此，我隻好硬搶囉。想要的東西，就要用蠻力取得。」
說罷，迪克將自己的鐵鞭扛在肩上擺出架勢，空著的手則蓋上了他的臉龐。
當那隻手離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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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強欲都市——威賽海姆的規矩。」
迪克的臉也戴上了相同的麵具。
汙染獸狠狠撞向地麵。
兩名武藝家，描繪著青藍軌跡躍向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