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寫的第四封信了。但我還沒收到你的迴信,我開始擔心起來,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收到信。


    老實說,我的心情有點低落。


    擁有夢想,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凝視將來的目標,又是怎麽一迴事?


    我覺得自己似乎慢慢有所了解。


    我覺得……那些事情既單純又發著光輝,就好像來自於用盡一切方法也看不到的洞穴底部,無論怎麽做都無法伸手觸及到、極度絕望程度的那種地方。


    變成好朋友的同學們,那些從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抵達的地方飛奔而出的人們,身上也閃著光輝吧。


    你也是如此散發著光芒。


    那時的我,一點也不了解你為什麽能夠如此努力做著那麽無聊的事。因為拚了命想要生存,就因為太過拚命的緣故才無法發覺這點。


    是什麽事物驅使我走到那個地步的,我覺得說出來就變成逃避了。是轉嫁責任的行為,實在太難看了。


    現在的我,完全不覺得你的目標無聊。倒不如說,我十分羨慕。


    我也可以抓住它們嗎?抓到那個在最底部而完全無法觸及的東西……那個甚至無法確定是否存在的事物。


    我整晚都在煩惱該不該寄出這封信,因為內容實在太不中用了。


    不過,我還是決定把它寄出。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不用把它想得太難,我隻想聽聽你現在到底想說些什麽而已。


    因為寫了信,所以想要讀你的迴信呢。


    你的夢不論何時都是那樣耀眼,請不要失去那個夢想。


    給親愛的莉琳·馬菲斯


    雷馮·阿爾塞夫


    ◇


    妮娜粗魯的在走廊上用力踏著步伐。一名看起來像是學生會成員、懷中抱著文件的路過女學生被那副尊容嚇了一跳,連忙把路讓了開來。


    她會受到驚嚇也是理所當然的。端整額頭與雙頰上沾滿砂土、梳整服貼的纖細金發髒汙不堪,連武藝科配給的戰鬥服都破爛不堪。以這種狀態還能滿臉憤慨地走在都廳學生會的學生並不多見。


    妮娜正發著火。雖然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因何而怒,總之她正在發脾氣。


    對心中怒意根本沒有任何懷疑的她,在比賽後就以這種情緒為原動力來到了此處。雷馮在比賽結束警鈐響起的同時昏倒在地,之後就被醫療科的學生們用擔架抬走。因為剄的流動沒有任何異常,妮娜認為他應該隻是失去意識而已。


    「這是怎麽迴事?」


    忿恨地低聲吐出這句話後,妮娜使勁槌打著學生會長執務室的大門。


    「進來。」


    妮娜在迴應聲傳出前就逕自推開了門。


    眼前的辦公桌那邊除了露出苦笑的卡利安外,連武藝長梵希都在現場。認出梵希的身影讓妮娜稍微迴複了冷靜,並在原地停下步伐。


    「武藝科三年級,妮娜·安多克要進來了。」


    「請。」


    沒有停下苦笑的卡利安如此說完後,就這樣接著說出了讚美:


    「恭喜你初戰告捷。」


    欲蓋彌彰的言辭令妮娜柳眉倒豎。


    「……那是怎麽一迴事?」


    「嗯?你指的是?」


    「雷馮·阿爾塞夫的事。會長應該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人物吧?」


    「為什麽你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仔細想一想,整件事實在太奇怪了。開學典禮那件事做得的確漂亮,但在那之後連確認他的實力都沒有,您就把雷馮轉到了武藝科並推薦他為我的小隊成員。在那個階段時,認為整件事隻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的人應該不少吧。不過,在那之後您什麽也沒做……就會長的個性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你也接受了雷馮啊,這不就表示那件事讓你也很佩服嗎?」


    「我之後測試過他了。」


    妮娜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


    她不但讓菲麗把雷馮帶到訓練場,而且還測試了他的實力。雖然無法感受到那時的雷馮根本不想使出實力,但妮娜還是認為他的實力隻要加以訓練,一定可以勝任小隊隊員。


    雖然那個判斷根本就是誤認。


    問題根本不在於訓練後就能變強,而是他根本不需要訓練。


    剛才的比賽讓她見識到了雷馮的實力。針剄與旋剄……那種威力,絕非一朝一夕就能練就而成的。


    「說得對。」


    卡利安旁邊的梵希點頭稱是。他瞥了一眼正要轉播第四場比賽的螢幕,然後又移迴卡利安身上。


    「您剛才說話的態度,就好像知道雷馮·阿爾塞夫是何方神聖一樣。您事前就知道他這個人了嗎?」


    卡利安無奈的搖了搖頭。


    「其他都市的情報,可沒那麽好弄到手喔。」


    卡利安雖然這樣講,但兩人望向他的懷疑視線仍沒有半點動搖。


    「我是在偶然情況下,才知道他這個人的。」


    卡利安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投降了。


    然後,他開始說道:


    「你們是怎麽來到這間學校的?」


    「當然是搭流浪巴士。」


    卡利安對發出冷哼表示不屑的梵希搖了搖頭。


    「搭乘流浪巴士是理所當然的。我們一般人要在都市間往來僅能依靠流浪巴士,我想說的是,移動路線。」


    「移動路線?」


    「沒錯。所有流浪巴士都會迴到交通都市約爾得姆,再從約爾得姆出發。隻有約爾得姆的意識能夠掌握所有移動中都市的正確位置。可是也不一定就能直接從約爾得姆來到這邊,有時候也要多繞過幾座城市才行。」


    妮娜點了頭,因為她來到潔爾妮前也經過了三座城市。


    「那麽,會長路過了古連丹嗎?」


    卡利安對妮娜發出的問題點了點頭。


    「我一共花了三個月來到潔爾妮。就在途中,我為了等巴士在古連丹逗留了兩周左右。因為古連丹經常進行武藝比賽,所以在那裏等待的時間一點也不無聊。而且我很幸運,剛好看到了決定天劍繼承者的重要比賽。」


    「天劍是……?」


    妮娜提出問題,視線也望向梵希。因為梵希看起來似乎也不知情,所以她就等待卡利安開口繼續說明。


    「那不光隻是授與槍殼都市古連丹十二名武藝最優秀之人的稱號……也能得到某種特別的東西,不過身為外人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邊看著隻說出這些話就停下來的卡利安,妮娜想像著接下來發生的事。


    雷馮就在那邊,不會錯的。既然卡利安為了入學而搭上了流浪巴士,就表示那是五年前發生的事。


    想到此處,妮娜突然察覺某件事。


    五年前?……那個時候的雷馮搞不好還沒滿十歲!


    「怎麽可能……」


    「我知道世上有所謂的天才。不過連我也為他的表現大為感動,而且也驚訝的說不出半句話。雖然我沒有武藝天分,但我可以確定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發生在現場的震驚景象。」


    不知是否滿十歲的孩子,拖著長劍極其輕易地打倒比自己還大的大人。


    「不隻是我,在會場的所有人們都因這個事實而大感驚訝。發生的事實就是異常到這程度,這也是想當然耳吧。畢竟那種乳臭未幹的小孩,居然在武藝最為盛行的古連丹裏站上高位君臨整個武藝界。


    所以我無法忘掉那個名字。那個名字出現在申請獎學金的


    論文裏麵時,我絕不可能漏看。他在潔爾妮如今的狀態下來到這裏時,我甚至覺得是救世主降臨了。同時,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麽他會離開古連丹,而且希望入學的科係還是一般教養科。不,我對他進入一般教養科這件事完全不覺得驚訝。因為對他來說,早就不需要請別人指導武藝了。話雖如此,我還是對真正的原因感到在意。所以我進行了調查,而調查結果就在開學典禮前一天送到了我的桌上。」


    「所以……」


    妮娜感到口幹舌燥,她吞了一口口水,試圖消去異物黏住喉嚨的感覺。


    對了。


    妮娜突然了解,自己為什麽會生氣。


    她現在懂了。雖然擁有強悍實力,但雷馮在訓練時根本沒拿出實力過。這點也就算了。真正不能原諒的事,在兩人初次以武器對戰時,雷馮故意輸掉了比試。明明可以輕鬆擊倒妮娜,但雷馮卻不這麽做而是刻意輸給了她。


    妮娜覺得對自己而言,可說是唯一的武藝受到了汙蔑。


    話雖如此,也許事實真相並非如同表麵所見。


    妮娜略微壓抑怒火,冷靜的思考起來。或許麵前微帶亢奮表情的卡利安,反倒讓妮娜冷靜了下來也說不定。


    對雷馮來說,武藝究竟是什麽?也許他不喜歡吧。如果喜歡的話,就算沒什麽可以學習,應該還是會進入武藝科,不是嗎?


    (這麽一說……)


    她想起來了。就在機輪部門從事打掃工作的兩人一起吃宵夜時,雷馮確實說出了這樣的話吧?


    『武藝不行,因為我已經失敗過了。』


    後來雖因找尋電子精靈而分心忘了有這迴事,但仔細想想那句話的涵意卻是相當深遠。


    失敗了?


    到底是什麽事?


    在故鄉古連丹站上武藝頂峰的雷馮,究竟犯下了什麽樣的錯?


    「他……」


    卡利安開了口,妮娜反射性的想捂起耳朵。


    想要聽。


    不過,也許自己不應該聽這些事。如果知道的話,說不定就不能讓雷馮待在小隊裏麵了。或許,自己的心無法原諒他的行為。


    就在想法左右搖擺心意彷徨之際,卡利安把話說了下去:


    「他自己汙辱了天劍繼承者的名聲。」


    ◇


    隻要在保健室裏醒來,似乎就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我又來了……」


    雷馮起身後立刻理解自己做出了什麽行為,強烈的自我厭惡讓他抱住了頭。


    頭部到處都是悶悶的抽痛感,雷馮摸了摸頭,發現上麵起了許多腫包。


    「嗚……」


    他一邊發出叫聲試圖擺脫疼痛,一邊將視線延伸至保健室裏麵,雷馮看見長椅子上麵放著東西。那是一個大籃子與三個像是女生會使用的包包。當他望著這些東西時,吵雜喧鬧聲從走廊那邊漸漸接近,然後門就這樣被推了開來。


    「啊,雷頓起來了!」


    手上拿著紙杯的米菲大聲叫道,梅珍與娜爾姬則理所當然似地站在她的後麵。


    「怎樣怎樣?沒問題吧?話說迴來,雷頓你很厲害嘛,我嚇了一大跳。」


    雷馮對滿臉興奮朝這邊走過來的米菲露出苦笑,然後從床上重新坐了起來。


    「想不到你居然強到那種程度,那兩招真的很厲害喔。」


    連娜爾姬也說出了這種話。不,正因為娜爾姬是念武藝科才會這樣說。雷馮臉上的苦笑又加重了。


    看見雷馮的神情後,娜爾姬的表情似乎有點變化。


    「……你不要緊吧?」


    雷馮伸手接過梅珍遞出來的果汁。對幹渴的喉嚨而言,水果口味的果汁可說是求之不得。雷馮有如要讓果汁完全滲入體內似地啜飲著紙杯中的飲料。


    「謝謝,我舒服多了。」


    稍微能喘口氣的雷馮道了謝,梅珍唰地俏臉生暈。她慌張的低頭,邊從床邊小跑步移動到了長椅子那裏。


    「……呃,如果你肚子餓的話,我有做便當……」


    「啊,謝謝。」


    雷馮走到長椅子旁,朝打開的籃子裏麵望進去。裏麵分隔成兩個部分,一邊是三明治,另一邊則是用包裝紙包裝起來,像是餅幹之類的烘培甜點。


    「我的肚子剛好餓了。」


    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胃痛,所以雷馮根本沒有食欲。現在那些感覺全部消失的他看見籃子裏麵的東西,才好像想起自己也有胃似地餓了起來。


    他抓起一個三明治咬了一口。感受著刺向臉頰一帶的窺視目光,雷馮兩口將三明治吞下去後,以果汁將它衝下喉嚨。


    「真好吃。」


    梅珍緊張的表情馬上綻放出笑容。


    「呃……」


    想再伸手拿東西吃的雷馮感到有些猶豫。


    「我們還不餓,你全部吃完也沒關係喔。」


    「嗯嗯嗯,全部吃掉吧。」


    既然娜爾姬與米菲都這樣說,而梅珍也點頭表示同意。雷馮就不客氣的把手伸出去拿了另一個三明治。


    「那我去買一下果汁。」


    「唔,我也一起去。」


    兩人突然站起來的舉動,讓坐在自己旁邊的梅珍臉色大變。


    「……嗚,你們兩個!」


    「別擔心啦,我會連你們的份一起買迴來的。」


    麵對慌張揮著手的梅珍,娜爾姬沉著地說道。


    「啊,沒錯沒錯。隊上的人說要好好慶祝一下呢,我們也有被邀請喔。」


    「啊,嗯,我知道了。」


    稍微想起比賽所發生的事讓雷馮的心情猛然一沉,不過現在還是要以食欲為優先。發出含鹵蛋似的敷衍聲音點頭迴應後,娜爾姬她們就離開了保健室。


    變成兩人獨處的瞬間,梅珍突然失去了沉著態度。坐在雷馮身旁的她就這樣在膝上慌張地玩著手指,視線也不停在四周移動。


    吃完第四個三明治,總算讓肚子安定下來的雷馮察覺了梅珍的奇怪舉止。


    (啊,她很怕生吧?)


    吃著三明治的雷馮,不知怎地也尷尬了起來。娜爾姬與米菲明明知道這件事還把梅珍單獨留下來,實在太壞心了。


    「對不起,讓你費心準備便當。」


    「……沒關係,這算是謝……謝禮。」


    「謝禮?」


    「……因為你救了我。」


    想起在開學典禮發生的事,雷馮搖了搖頭。


    「那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他根本沒想過要搭救梅珍,隻不過是身體擅自動起來而已。


    事情真的隻是這樣子罷了。


    「……可是,我還是得救了啊。」


    「那麽我就誠心接受你的好意吧,不過幾乎都被我吃完了呢。」


    這個笑話讓梅珍發出輕笑聲。雷馮感到不好意思,又抓了另一個三明治。


    「……雷……頓,你真的很強呢。」


    吃完最後一個三明治的時候,梅珍低聲的說出話。


    「不……沒這迴事。」


    即使想要否定,雷馮仍發現心裏有另一個無法完全否定的自己。他了解自己在武藝這一方麵擁有超凡實力,而且結果也是如此。他拚命試著去隱瞞這一切。雖然不明白學生會長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但由於看起來似乎沒有把這個秘密泄露出去,所以雷馮也認為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才對。


    然而那些願望,都因為今天的


    比賽而成為泡影。


    這裏肯定有來自古連丹的學生。今天的比賽會讓那些原本以為自己認錯人的家夥,確定雷馮就是天劍繼承者吧。


    「……真的很強。我看見了,像那樣立刻擊倒兩個人……」


    在觀眾席上的大螢幕似乎映照出了雷馮的影像。


    「……可是,為什麽你不立刻打倒他們?」


    預期總有一天會麵臨的問題像這樣擺在雷馮麵前。此時他才察覺到沾染在自己衣服上的土壤氣味。雖然醫療科的人在把雷馮放到床上前盡可能的拍去了砂土,但光是那樣並無法將髒成那副德性的衣服給弄幹淨。雷馮試圖讓頭腦運作的同時,也想起頭上那些疼痛的腫包。


    (在地上滾過頭了吧。)


    在場上時頭被撞得亂七八糟,思考也跟著困難起來。雷馮想像著妮娜被痛擊的情況,比起隱藏自己的實力,更加不能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我本來不想贏的。」


    所以他老實地說出了一切。


    「其實我一點也不在乎修練武藝的自己。我並不是因為喜歡才開始練武藝,也沒有人鼓勵我這麽做。我隻是因為有那個必要才去學武藝的。


    而且武藝對我已不再是必要之物,所以我放棄了它。」


    坐在瞪大雙眼驚訝不已的梅珍旁邊,雷馮如此低聲說道。


    如果……更習慣怎麽放水的話,說不定就能更漂亮的輸掉比賽。雷馮是這麽想的,可是雷馮無法在戰鬥中放水。隻要手執武器……就算並非全力以赴,雷馮也總是認真的戰鬥著。這與對手的強弱毫無關係。在那種行為裏沒有混雜其他情感,隻是為了取得勝利後的結果,認真的戰鬥著。


    「我有說過自己是孤兒的事吧?」


    梅珍有些尷尬的移動著視線,並點點頭。


    「我們的院長是一個金錢觀念很差的人,他老是為了錢而煩惱。隻要看到夥食愈辦愈差,就可以猜到院長又賠錢了,因此我一直很害怕有一天會沒東西可以吃。」


    就在那時,他與劍術相遇了。


    「被說擁有劍術才能的我,決定要以這項天賦賺錢。我出場了各式各樣的比賽,也賺了不少獎金……」


    然後當自己迴過神時,已經成為天劍繼承者了。


    也許夢想成為天劍繼承者的人,聽到他說這種話會氣得發狂吧。然而對雷馮來說這就是真實,他也隻能從天劍這個詞匯裏找出這種程度的價值,這隻是他達成自己目標的一個過程罷了。


    「多虧那些獎金,院裏的經濟也好轉了。大家都很感謝我。」


    「……所以你就決定不再修練武藝了嗎?」


    「嗯,因為已經存夠錢了。雖然不湊巧地沒剩下我的學費,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這次隻要用其他方法來賺錢就可以了。」


    「……你沒有半點的留戀嗎?」


    被這麽一問,雷馮露出極自然的笑容點頭。


    「嗯,雖然我根本還沒決定要做些什麽……」


    「……你一定會找到的。」


    有點害羞的輕聲說完這些話後,梅珍縮著肩膀讓身軀變得更小了。


    「可是……」


    梅珍就這樣望著地板,然後又輕輕補上了一句話:


    「……剛才的比賽……雖然很厲害……可是我覺得你有點狡猾。」


    「咦?」


    「……既然決定要故意輸掉比賽,為什麽又贏了?」


    「……」


    雖然想說自己是因為腦袋被撞的滿頭包而意識混沌,但轉念一想又把話吞了迴去。因為這個理由不但很遜,而且雷馮也覺得這種事似乎不該讓梅珍知情。


    「……雷頓有自己的想法,比賽輸贏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不過,既然決定要輸,我覺得還是要輸掉比賽比較好。比到一半才突然改變心意認真起來……我總覺得不是很帥氣。


    ……至於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嘛,我沒辦法好好說明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喜歡做甜點,也不知道該怎麽找出興趣,所以也不能給你任何建議……」


    停了半拍的梅珍有如將空氣整塊吸入似地做了一個深唿吸後,把話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開學典禮時的雷……頓,真的很帥。我想要看到像那個時候的雷頓。」


    說到這裏,梅珍始終低垂的臉龐變得緋紅,然後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雷馮什麽也沒講,隻能不斷搖著頭。


    接著與迴來的娜爾姬她們稍微聊過一下後,大夥決定在晚上的慶祝會之前各自行動。


    雷馮迴到宿舍將髒掉的戰鬥服脫掉,然後去大澡堂那邊淋浴。


    全身清爽迴到房內的雷馮望向放置在桌麵上的紙包。


    那是梅珍給的烤餅幹。


    「我不太喜歡吃甜食呢。」


    因為沒辦法拒絕她的好意,所以雷馮原封不動的把它帶迴來。


    用單手托著紙包並將它打開,被禁閉的甘甜氣味一湧而出撫動著鼻腔。雖不明白原因為何,但它聞起來好像梅珍的氣味。因為喜歡做甜點,就算在製作美味蛋糕的咖啡廳裏做著不拿手的女侍工作,也想學習製作方法的梅珍身影浮現腦海。雷馮想起略微低著頭、臉頰有些泛紅偷看著自己吃三明治的她。


    他拿了一塊餅幹放入口中。


    「……好甜。」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雷馮並不討厭甜味在舌頭上方散開的感覺。疲累時吃甜食對身體有益,實際上雷馮也有一種糖分滲到身體內部的感覺。


    「啊啊……」


    雷馮抓著紙包,在原地癱坐了下來。撥開掉在眼睛前方的頭發,他凝視著地麵。


    他對梅珍說了謊。


    說得更正確一點,他隻是隱瞞了對自己不利的部分。沒有人會因為這種行為而受到傷害。雷馮覺得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但他卻對隻想維持良好形象的自己感到厭煩。


    而且他也覺得那副虛假形象被毫不留情的識破了。比賽時的自己確實很不中用。明明沒有贏的打算,比到一半卻為了勝利而展開行動。就好像是為了大出風頭而刻意隱藏實力一樣,實在是太難看了。


    而且贏了之後,自己又打算要怎麽做?


    要迴去修練武藝嗎?


    不要。


    那麽……


    「我到底想要做什麽?」


    不知捫心自問過多少次的問題,不管多少次也要問。自己舍棄了武藝,那麽他除了武藝外還擁有什麽?


    除了武藝外,能發現其他的東西嗎?


    什麽都沒有,他隻是想做些什麽罷了。連夢想都沒有的走在眼前那條沒任何阻礙的道路上的自己,隻想靠自己確實地找到該前進的道路並試著走上去而已。


    他連自己該往哪邊走都還沒決定好。


    雷馮為了發掘這點才來到這裏。然而也許能發現興趣的微小期待,卻不被這座學園的狀況,以及知道自己底細的學生會長所允許。


    雷馮又抓了一塊餅幹拋入嘴裏,甜味在舌頭上散了開來。她應該知道雷馮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吧,梅珍做的低糖餅幹非常好入口。


    這種體貼讓雷馮的心又痛了起來。連這點都能做到的她,在烘培甜點時的心意充斥雷馮整片胸口。


    梅珍眼中那個「帥氣的雷馮」究竟是什麽模樣?


    「好甜啊,真是的……」


    雷馮不斷喀哩喀哩的吃著餅幹。


    ◇


    對抗賽


    的第二天也平安無事地進入尾聲,時間來到了深夜。


    娜爾姬單手拿著手電筒走在野戰場附近。她胸前別著都市警局的徽章,劍帶上掛著變化成警棍的煉金鋼。一名武藝科的學姊走在旁邊,兩人一同巡視著夜晚的潔爾妮。


    「那個第十七小隊的一年級生是你的同學嗎?」


    「是的。」


    看到學姊眼底發出好奇心的光芒,娜爾姬臉上泛起了苦笑。


    到了夜晚由於多數人都移動至鬧區之故,所以野戰場周圍也冷清了起來。話雖如此,仍有試圖在人煙稀少的場所,達成特定目標的不檢點情侶,與企圖從事非法實驗的煉金科與工業科學生,所以還是不能大意。


    即使如此,還是無法改變閑暇的事實。


    在閑扯時學姊把過去發生在煉金科的異臭事件,以及用機械科製造的自動機械來進行的地下賭博比賽當作話題說了出來。在聽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談到了前述的會話。


    「他還真厲害呢。就算在武藝科,也很少有人能把到修練到那種程度呢。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天曉得……因為他本人也不常提起這些。」


    與其這樣講,倒不如說雷馮身上有一種不想提起往事的氣息。昨晚在慶祝會上滿天飛舞的各種問題,也全被他曖昧的表情敷衍了過去。


    「隻知道他好像是古連丹出身的。」


    「古連丹嗎?啊,原來如此。不過就算是古連丹,也不是大家都會武藝。啊,這麽一說……」


    「怎麽了?」


    「去年有古連丹出身的武藝家來到這邊。不過那個人完全不行,在共同訓練時可是慘不忍睹呢。」


    娜爾姬對著壓抑笑聲的學姊露出不解表情。


    「請問……是什麽地方慘不忍睹?」


    「啊,我還沒說呢。說到剄的訓練嘛,既然進入武藝科,一定要做過內力係或外力係其中一方的基礎修練吧?但是那女孩卻老是誇耀自己會使用剄,甚至還說在古連丹這種程度隻是基礎而已。可是實際對招時,她的程度卻低到不行,其他女孩輕輕鬆鬆就解決掉她了。結果那女孩才半年就休學了。那時大家雖然認為古連丹的程度也不過如此,但看過昨天的比賽後,果然不是這麽一迴事呢。」


    「請問,從古連丹來的學生很少嗎?」


    「嗯?這個嘛。就我所知隻有那個女孩吧?古連丹這幾年好像一直離潔爾妮很遠。就算要去學園都市,也是找近的地方比較安全,所以古連丹的學生可能不多吧。這麽一想,說不定那女孩也是認為,距離古連丹遠的地方比較不會使用剄吧?」


    娜爾姬橫目看了一眼說完後再次發出輕笑的學姊,陷入了沉思。


    話題中那個不中用學生的例子,不是也可以套用在雷馮身上嗎?娜爾姬有了這種想法。


    如果要去學園都市求學,應該盡可能選擇較近的場所。這麽一來可以減少以流浪巴士移動時,所發生的危險。雖然無法持續掌握移動都市的正確位置,但交通局那邊有憑借流浪巴士抵達的天數與方位推測出附近都市大致位置的資訊,隻要提出詢問他們就會告知。就連娜爾姬她們,也是靠著這種方式調查並縮小候補範圍,最後才選擇了潔爾妮。


    (雷頓刻意選擇了遙遠的場所嗎?)


    她覺得有這個可能。雷馮認為同鄉愈少愈好,才選擇這裏嗎?雖不明其由,但娜爾姬感覺這個推測很接近事實。隱瞞著某些事情的雷馮,絕不希望身旁有可能知道自己底細的人存在。所以他才故意選了一個距離家鄉十分遙遠的地方。


    這麽一來的話……


    「唔?」


    「……怎麽了?」


    走到前方不遠處的學姊迴頭望向突然陷入沉默的娜爾姬。


    「不,沒什麽。」


    娜爾姬搖搖頭後,立刻從後麵追上了學姊。


    (什麽問題都沒有。)


    這麽一來的話……這件事裏麵會有什麽問題嗎?不,沒有。


    這就是娜爾姬想出來的結論。


    人類隻要活著,一定會有難過或是丟臉到想要抹消過去的迴憶。在這種時候,逃出讓自己迴想起不好記憶的場所並沒什麽不對。


    (哎,那也要看情況來決定就是了。)


    她在意的不是雷馮本人的事,而是梅珍那邊。她很明顯對雷馮有好感,隻要愈親近雷馮,就愈有可能會觸及他想隱瞞的事實。不,已經觸及到了吧。如果兩人要在一起的話,娜爾姬不希望兩人發展出那種害怕觸及傷口的見外關係。


    在這個節骨眼上,梅珍會怎麽做呢?


    (如果是她的話……)


    沒問題的。雖然想這樣想,但娜爾姬卻辦不到。


    (慘了,說不定她會很沮喪。)


    她漸漸擔心了起來。


    從小時候起,梅珍從就總是躲在三人中最高大又會打架的娜爾姬背後。以最快的方式抓住欺負弱小之人的把柄,並要陰招報複迴去是米菲最喜歡做的事,所以那些家夥都對她敬而遠之。


    會打架的娜爾姬與擅長收集情報的米菲,個性軟弱的梅珍就是在這兩人的守護下長大。


    可是她也不是光被守護而已。


    因為最喜歡做甜點,所以專門負責吃的娜爾姬與米菲都屈服在梅珍親手製作的甜點魅力下。如果玩笑開得太過火就會沒甜點吃,所以兩人在梅珍麵前都抬不起頭。


    即使如此,她還是很少離開三人的小圈子與外界接觸。自從來到學園都市後,主動去咖啡廳打工的舉動,可說是一大進步。但娜爾姬並不認為梅珍能就這樣與自己及米菲以外的人,建立人際關係。


    她非常擔心。


    (唔,怎麽辦才好呢?這麽一來,幹脆我先對雷頓逼供算了?如果內容太過灰暗,說不定小梅真的會陷入低潮呢。可是要怎麽做?對方雖然個性軟弱,但實力可是在我之上耶。事到如今,還是訴諸於公權力吧?隨便捏造一些不利證據威脅說要逮捕他嗎?)


    娜爾姬腦中的想法,因為過度保護的心態而愈走愈偏激的腳步再次放慢。走在前麵的學姊迴過了頭。


    此時……


    「嗚哇……」


    學姊失去平衡癱坐在原地。


    地麵在搖動。


    「怎麽了?」


    激烈的搖動讓娜爾姬在原地跪了下來。周圍的建築物與行道樹,都因這陣令人無法站立的劇烈搖晃而發出悲鳴。附近的路燈仿佛隨時會倒下來似地猛烈搖動著,燈光也狂暴地不停抖動。


    「發發發……發生什麽事了?」


    似乎是初次體驗到地麵搖動的學姊滿臉驚恐地緊抓著搖動的路燈。


    「這是都市地震。也許是地麵不平,或是都市腳步沒踩好的關係……」


    「咦?……是喔。」


    對方花了半晌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像這樣過著普通生活總是令人容易忘記這個事實,但自己所居住的都市總是無時無刻在真正的大地上不斷移動著。


    在娜爾姬小的時候,約爾得姆曾因為陷入地盤薄弱的土地,而造成了比今天更強烈的都市地震。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損害。


    過了一陣子後搖動漸漸停止,娜爾姬起身環視四周。看樣子似乎沒有地方發生火災。因為此處距離鬧區與住宅區很遠而聽不見那裏傳來的騷動聲,但那邊肯定亂成一團了吧。


    娜爾姬忍不住想起米菲與梅珍的事。這個時間的她們,應該在宿舍熟睡著才對。


    「沒發生意外的話就好了。


    」


    宛如要將如此低語的娜爾姬心願打碎似地,警鈐激烈地響了起來。


    ◇


    妮娜從昨天開始心情就很差,雖然她覺得這是因為雷馮隱藏實力害的……


    雷馮與妮娜在附近刷洗著管線。在無數粗大管線交纏會合的機輪部門深處,以刷子除去汙垢,還邊塗上可以防止生鏽的塗料。


    雷馮單手拿著裝有塗料的鐵罐與刷子,他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背後的舉動,幾乎讓神經發出嘰嘰嘰的運作聲。背後的妮娜正默默地用刷子洗著管線。


    雷馮覺得刷子磨擦鐵管的聲音,簡直就像在苛責自己似地刺耳。


    「嗚嗚。」


    即使忍不住發出叫聲,妮娜仍然毫無反應。雷馮的胃又痛了起來。


    (我做錯了什麽事嗎?)


    雖然自己也想得到答案,但雷馮仍忍不住考慮起其他的可能性。


    昨晚,在慶祝會場集合後妮娜就怪怪的。先把連出席都沒有的菲麗放到一邊,雖然夏尼德與哈雷等人跟雷馮打了招唿,但妮娜卻是一副不想跟雷馮講話的樣子。她隻簡短說了一句「辛苦你了」,然後就獨自坐到了一旁。


    她果然因為自己隱藏實力的事在生氣。


    不管怎麽想,原因果然隻有這個可能。就算是雷馮也知道自己的得意項目被身旁之人,而且還是根本不想努力的人所超越,一定不是什麽舒服的感覺。那就像是拚命努力的成果遭受嘲笑一樣難過。


    「請問……」


    這樣下去是無法打破僵局的。雷馮轉過頭來,朝著妮娜的背發出叫喚聲。刷子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幹嘛?」


    妮娜沒有迴頭,就這樣放下手中的刷子。


    「你在生氣嗎?」


    (嗚哇,我這個笨蛋!)


    雷馮脫口說出自己也大吃一驚的率直言語。雖然想不到更好的台詞,但應該還有其他話題可以選擇吧。想到此處雷馮不由得對自己的笨拙感到既吃驚又無奈。


    「……沒有。」


    雷馮以為妮娜會大吼而縮了縮脖子,但她卻隻有低聲說出這些話而已。


    「我沒有理由生氣,隻是……」


    雷馮知道妮娜歎氣,肩膀垮下後,她迴頭望向這邊。


    妮娜的視線微微避開了雷馮雙目。


    「我有點後侮讓你加入小隊。」


    「咦?」


    「我可以說是被學生會長的謀略所騙吧,事實上這麽說一點也沒錯。對抗賽迫在眉睫,又沒有人使用到的程度讓我滿意。就這點而言,你正麵承受了我的衝剄,所以我才覺得隻要以後好好加以鍛練,你應該可以勝任小隊攻擊手的任務。就算在對抗賽中落敗,在正式武藝大會來臨前總會有辦法變強的。


    隻是你真正的實力,遠超過我的估計就是了。」


    「不,沒這迴事……」


    「學生會長沒有說謊吧?你就是什麽天劍繼承者吧?」


    下意識說出的話立刻遭受對方否定,啞口無言的雷馮隻能屏氣。妮娜露出尷尬表情,明顯的將視線從雷馮身上移開。


    「學生會長告訴你了嗎?」


    「沒錯。」


    妮娜點了頭。


    「學生會長把他所有知道的事全說出來,而我隻能祈禱它們不是事實。」


    帶有詢問意味又仿佛在懇求些什麽似的眼瞳,讓雷馮將屏住的氣息再次吐了出來。他感到全身虛脫。那不是想在原地癱坐下來的感覺,而是某種緊繃情感突然中斷,如同身體重量突然消失的感覺……也許可以稱這種情緒為絕望吧。


    (一切都結束了……)


    究竟是什麽東西結束了,雷馮並不明了。他隻是感到不對任何人訴說,並將其棄置在古連丹的某物又迴到了身上。一直以來逃避的事物追了上來,並且追到了自己。


    「呐,跟我說這一切都是謊言吧。」


    妮娜的口氣有如在懇求似地,而雷馮的反應也表示了一切都不是謊言。


    她原本就不覺得學生會長的情報是騙人的。


    沃爾夫修丁……從知道那個賜與十二位天劍繼承者的名號的那一刻起。


    所有人都責備自己,說這是一件壞事。然而卻沒有人能好好解釋這種行為到底有多壞,隻是一股腦地指責那件事有多壞。


    僵硬表情漸漸消失。


    啊,以前的自己又迴來了。妮娜的表情有如罩上一層寒霜。看到現在的自己,妮娜必定有了這一切都不是謊言的確信。


    「真的是這樣嗎?」


    「是的。」


    雷馮點了頭。


    「嗯,我在古連丹參加了被禁止的賭博比賽,也因為這樣汙辱了天劍繼承者的名譽而被放逐。」


    妮娜的臉部肌肉一陣抽搐,而雷馮僅是淡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為什麽?」


    「為了賺錢。」


    他知道自己的才能可以換算成金錢。所有大會都會提供優勝獎金,雷馮便是以此為目標鍛練武藝,一次又一次的獲得勝利。


    即使如此,普通大會的優勝獎金不過是微薄的小錢罷了。


    不斷勝利的結果,雖然讓自己成為天劍繼承者,並侍奉著身為古連丹支配者的亞爾莫尼斯陛下。但他的俸祿仍是相當微薄,而且緊急出動所發放的特別獎金也不是什麽大數目。


    「為了養活孤兒院的同伴們,我需要很多錢。」


    如果隻要自己生活,或是養活極普通家庭的話,這些錢可說是綽綽有餘吧。


    可是孤兒院裏有許多孤兒。為了要給予所有孩子們完整的教育與衣食無缺的生活,那一點錢絕對不夠。古連丹有許多孤兒,不光是師父所經營的孤兒院,還有古連丹全部的孤兒院……為了養活自己的同伴,光靠那些錢是絕對不夠用的。


    明明隻要賺錢給養育自己長大的孤兒院就行了,但雷馮卻認為必須為了所有孤兒院存錢才行。他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麽。如果一定要加上某種解釋,大概是因為對雷馮而言,所有被稱為孤兒之人都是自己的同伴吧。


    所以自己賺的錢不夠。


    「在那時,我知道了一件事。就是擁有高額獎金的賭博比賽存在的事實。」


    妮娜的表情細微地動搖了一下。


    她也覺得這是玷汙武藝的行為吧。多數人都把武藝看作是為了從外敵手中守護都市而存在的神聖技藝。


    以武藝為誌業的人,特別會有這種根深柢固的觀念。


    神聖技藝,絕不能被人類的欲望玷汙。


    然而反過來說,正因為它神聖而不可侵,因此也有人會產生想玷汙它的想法。在對抗賽中偷偷下注的學生們,大多是因為沉浸在近似祭典的氣氛裏,才會犯下平常不會做出的嚴禁行為。


    不過跟這些學生比起來,還是有人在精神完全正常的情況下,順從欲望做出這種行為。也有許多人們無法滿足以禮儀開始以禮儀結束,充斥美好運動精神的正常比賽,因而醉心於滿是血腥味的瘋狂戰鬥。


    像這種被禁止的比賽,也因為這些不可告人的理由而提供了巨額優勝獎金。


    然後雷馮發現了那種比賽的存在。有所察覺後,他便接近舉辦比賽的人。一邊利用天劍繼承者的權威加以脅迫,再提供對方以自己強大實力做為商品的想法。


    如果是普通比賽的話,自己與對手哪邊會贏觀眾一目了然。但是如果能欣賞天劍繼承者毫不保留的實力,那又是另一迴事了。


    把自己所擁


    有天劍繼承者那絕對強悍的剄當做雜技表演,並向觀眾收取金錢。


    「可是這種情況維持不了多久,這種賺錢方法頂多隻是要小聰明罷了。」


    杜絕天下悠悠之口絕非易事。在不知不覺間,雷馮雙手沾染惡事的謠言在古連丹愈傳愈開,最後也傳至亞爾莫尼斯的耳中。


    「結果我就從古連丹被放逐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有如要將心中焦躁全部吐盡似地,妮娜狠狠撂下了話。


    妮娜的那種憤怒,也就是古連丹眾人對自己所發出的怒火。在那些人中有身為養父的師父、其他天劍繼承者、甚至還有孤兒院的同伴們。


    即便如此,雷馮仍是無法理解。


    「為什麽是理所當然的事呢?」


    「什麽?你這家夥……」


    「剄是為了在這個世界求生存的人類所得到的重要寶物。或許真的是這樣吧,因為有它,我與古連丹的眾多孤兒們才能不再為食物煩惱。為什麽大家非得要將這種行為汙名化呢?」


    他真的無法理解。


    「我最後之所以會被陛下從古連丹放逐,就是因為某個武藝家威脅我的關係。」


    「威脅……?」


    她不知道這件事吧。妮娜臉上浮現困惑神情。


    「那個人參加了決定天劍繼承者的比賽。他給我看了我參加賭博比賽的證據,並且威脅我說如果不想讓這件事傳出去,就故意輸掉比賽把天劍讓給他。」


    天劍繼承者一共有十二名。如果有人要成為天劍繼承者,就一定要與已經成為天劍繼承者的人比試並取得勝利,或是在天劍繼承者中有人死亡後的比賽中獲得優勝。


    那個人指定要與雷馮進行比試,因為他擁有以劍術之外的方式取得勝利的手段。


    但雷馮並沒有接受對方的脅迫。天劍繼承者的身份在賭博比賽中非常重要,所以雷馮無法舍棄這個名號。


    所以他想要殺死對方。隻要對方死亡,至少那個秘密不會被公開。


    雷馮打算以一招決定比賽勝負,他有這個自信。雖然對手也不是省油的燈,卻誤以為雷馮會在比賽中放水。隻要趁對方大意使出致命一擊就能確實取得勝利,雷馮認為自己能確實除掉對手。


    然而,他卻失敗了。


    雷馮渾身解數的一擊隻削去對方的一條手臂,而比賽也以對手無法繼續戰鬥的形式劃下句點。


    然後因為那個武藝家的告發,雷馮的所做所為終於在古連丹傳了開來。


    「我並不覺得那個人很卑鄙。」


    雷馮對著啞口無言的妮娜如此說道:


    「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必須豁出全力,他隻是這麽做罷了。而且在最後大意了。事情就隻是這樣子而已。」


    而且雷馮在最後關頭解決對手的方式也太天真了。


    為了生存必須拚命,雷馮也覺得自己拚命到了毫無意義的程度。隻不過,當時尚有驅使他做出這些行為的事物存在。


    就這層意義而言,雷馮對學生會長試圖利用自己的做法並不感到憤怒。為了讓都市生存下去任何事物都可以加以利用的態度,與以前的雷馮可說有其共通之處。


    隻不過,他將關注目光集中在自己想要舍棄的事物上,讓雷馮產生了一種複雜的感覺。


    「以上所描述的就是我這個人。你覺得我很卑鄙嗎?」


    古連丹裏的所有人都責備雷馮,辱罵他是卑劣者。


    妮娜也會這樣嗎?雷馮以抹消感情的表情等待著她的反應。


    他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即使明知這種痛苦僅是幻覺,卻無法擺脫它的雷馮隻能任疼痛折磨。


    為何,會感受到這種疼痛?


    不,以前自己就體驗過這種痛楚了。那是陛下給予的處罰。亞爾莫尼斯是擁有超絕剄流的天劍繼承者所侍奉的人。雷馮在亞爾莫尼斯麵前無法做出任何反抗,隻能乖乖的屈服。


    其餘天劍繼承者、官員們、以及師父都凝視著那副醜態。不管是誰望向雷馮的目光都冷淡異常,那時侵蝕全身的激烈痛楚於雷馮體內再次複蘇。


    然後妮娜開了口:


    「你……很卑鄙。」


    下個瞬間,激烈震動朝雷馮兩人猛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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