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百度貼吧


    圖源:bmemo


    翻譯:@mor-mau


    令人懷念的氣氛迴到了侍奉部的部室裏。


    那是沉悶、空洞、而又冰冷徹骨的、我於某時某地曾經感受過的空氣。


    那是我們曾在這一年裏多次體驗過的,如同重力渦旋般的時間。


    他和她去吃飯的翌日放學後。


    紅茶的清香代替話語在侍奉部的部室裏輕輕飄揚。明明蒸氣溫暖而又馨香,可隻有淺淺的歎息在其中迴響。


    快讓人喘不過氣的沉默之中,我先是瞟向右邊,接著又瞟向左邊。視線所及之處是感覺比昨天還要稍微遠上幾分的椅子和椅子。


    坐在椅子上的是他還有她。


    靜靜讀書的她動不動便低下頭。


    明明平日裏她總把腰杆挺得筆直,姿勢美麗到讓人看得出神,然而今天她卻稍微垂下了肩膀。每讀上一頁,就悄悄移開視線,用指尖撫摸茶杯的邊緣,像是在找尋什麽東西似的凝視著水麵。


    皺起眉頭讀書的他則顯得心不在焉。


    明明平日裏他總是蜷起身子用手支起臉,並有節奏地抖著腿埋頭讀書,然而今天他卻像老爺爺一樣把手中的書略微拿遠了些,三番屢次地抬頭望向天花板。


    兩人之間既沒有對話,也沒有眼神交流。


    隻不過,她會時不時地瞥他一眼,並微微張開嘴一副想要說些什麽的樣子,可到底還是沒有出聲,吐漏出的是一絲輕到不能再輕的歎息。


    雖然我覺得他注意到了,但他並沒有主動搭話。隻在裝作肩膀僵硬而輕輕扭動脖子的時候偷看她短短一瞬間。我隱約迴想起這是二年級時教室裏常有的動作,並為此稍作感慨。


    這種時候,他絕對完全沒在讀書。


    大概他本人以為自己一直在鎮靜地讀著書吧,不過在我看來卻完全不是那迴事,因為當他在讀貌似很有趣的書時會露出淺笑,在讀似乎很無聊的書時又會做出很嫌棄似的口型,而在讀看起來很難懂的書時則會露出滿是得意的笑容。


    可他今天的樣子卻和哪一種都對不上,因此我知道他壓根沒在讀書。雖然眼睛盯著書本並翻著書頁,但也就隻是這樣了。


    所以他立刻就中斷了注意力,沉沉地靠在椅子上,深深歎出來自心底的疲勞歎息。眼神比以往還要渾濁,無精打采地盯著天花板。


    再次深深地唿了口氣,他如同抱住腦袋般用力撓了撓頭發。看起來仿佛是在為某事而感到後悔一樣。


    每當她在視野的一端捕捉到他的那幅動作時,便似乎很在意地顫動嘴唇,不過並沒有發出聲音,而是如同死心了般地搖了搖頭接著再一次低下了腦袋。


    自從來到部室後一直都是這樣。


    看到兩人的模樣,我馬上就反應過來,昨天應該發生了什麽事吧。


    不過,即便不是我,其他人大概也能明白。


    小彩羽和小町也瞥向兩人,很為難似的不停輕聲歎氣。


    玩手機的小彩羽露出一副興趣索然的表情,偶爾向那兩個人瞄上一眼,不滿地噘著嘴。


    小町則時而舒展起裙子的褶皺,時而把夾在劉海上的發卡重新別住,不過沒過多久就無精打采地垂下視線,呆呆地注視著握在雙手中的紙杯。


    最終,兩人的視線像是求助般直直地向我滑來。理解了她們的意思,我隻能露出尷尬的苦笑。


    嗯,的確,不習慣這種氣氛的話確實會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要是前一陣子的話,我想自己也沒辦法像這樣冷靜下來。


    或許,曾經的自己應該隻是為了填補空隙,迎合著無關緊要的氣氛,聊著徒有其表又如同中途換氣般索然無味的話題。


    迄今為止,自己一直都在這般顧及著。


    因為害怕自己要是不做點什麽,它就會順勢毀壞得麵目全非。因為擔心自己要是不去維係,它就會順勢消失得無影無蹤。


    讓人那麽高興、開心、喜愛、愉快的空間在自己不知不覺間漸漸崩塌的感覺,我無論如何也習慣不了。


    即便現在,我也並非習慣了。


    溫暖的向陽處一點點變暗,漸漸生出涼意,最終消失的那個瞬間。


    每當遇上那樣的瞬間,我都害怕得不得了,那些無意義的話語便早於思考一步、一股腦地湧出。


    畢竟,我能做到的隻有這個了。


    我從未知曉過。


    兩個人發生過什麽,兩個人現在怎麽想,他正在考慮什麽,她又正在思考什麽……以及,隻在那兩人間流動著的空氣呀、沉默的時間呀、不說話的含義呀。


    所有這一切,都是我不知道的。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雖然事後能預想到,但大多也都是我無法介入的事情,無論是談話的內容也好,還是之所以那麽想的原因也罷,這些都不是他們能告訴我的。


    不過,我還是大膽去思考、想象、把它們推測了出來。


    即便偶爾也還是會有自己難以接受、又為難透頂、不禁憤慨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會感到有些難過的事情。


    但我想,自己早已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這種事。


    一想到「隻有自己正想要去認真了解他和她」「自己是緊挨著他們的、也是離他們最近的人」,內心便會為此感到欣喜。


    所以,如今已經不再討厭這沉悶的空氣了。


    ……要是把這件事坦白出來的話,小彩羽和小町大概會邊做出嫌棄的口型,邊被嚇一跳吧。


    想象著那副景象的同時,我瞄上幾眼看了看情況,隻見兩人似乎已經被如今部室裏的氣氛嚇到不行了。


    兩人雖然都沒出聲,但嘴角卻微微牽動,像是要「嗚哇……」地感歎出聲一樣憂心忡忡地歎著氣。


    小彩羽無聲地緩緩挪動椅子,然後稍微向後仰身,偷偷把嘴湊到小町的耳邊。


    「這是出了什麽事嗎……」


    小彩羽悄悄地低聲詢問後,小町也仿佛得救了似的鬆了口氣,連忙挪動椅子,在小彩羽的耳邊嘀嘀咕咕地說起了悄悄話。


    「哎呀—,我也是聽陽乃姐說的……」


    小町為了不讓他和她聽見,於是便壓低聲音說起悄悄話來。可由於椅子位置的關係,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聽說在吃飯的時候,陽乃姐稍微試著刺探了一下兩人的關係,結果哥哥迴答得特別含糊……恐怕雪乃姐也是因為這個生氣了吧?」


    說話間,小町眉頭逐漸皺成八字。原本一晃一晃的呆毛也消沉下去。


    「雖說是我哥哥,不過真是沒救了,這事兒說出來我都覺得丟人……」


    看著話語間滿懷歉意的小町,小彩羽眯起眼來做出一副煩透了的模樣,低聲讚同小町。


    「啊—,果然如此啊……小米,總之先付給我一貝利卡」note


    注:貝利卡,賭博默示錄中的虛擬貨幣


    「欸,現在嗎!?貝利卡要怎麽支付啊……」


    小彩羽徑直伸出手,嘴上說著「願賭服輸」向小町索要起貝利卡來,我一邊側眼望著緊張動搖的小町,一邊歎出幾不可聞的歎息。


    果然。


    我的預想真的猜中了。


    傻眼、可愛、為難、見慣、麻煩、喜悅、反感、令人莞爾、稍有難過、無可奈何——種種心情交匯,我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真的、很有他和她的作風。


    這麽一想,我臉上便不由自主


    地浮現出微微的淺笑。


    我心想「真是讓人沒轍呢」。我曾想「真拿你們沒辦法呀」。


    因為,自己過去一直都覺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清楚。


    在某處有著一個我無法踏入的地方,雖然我無數次站在那扇門扉之前,但卻知道自己決不能去妨礙,於是我僅透過縫隙窺視、並側耳聆聽。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清楚。


    我想要進到裏麵去。


    隻是這樣而已。


    ——所以,不能再和迄今為止一樣了。


    「好!今天的部活結束!迴家吧!」


    我啪的一聲用力拍了下手,拿起背包氣勢滿滿地起身。


    然後。


    我站在那天無論如何也沒能打開的、連碰也沒能碰到的那扇門前,緊接著以要把門拉壞般的架勢,氣勢十足地敞開了門。


    指尖勾著的門把手完全感受不到重量,發出了比想象中還要響得出奇的嘎啦嘎啦的聲音。拉門嘎啦作響,仿佛要部室裏的空氣也一同毀掉一般。


    被中庭的綠意漂染的徐徐清風透過窗戶鑽進走廊。


    我將新鮮的空氣盡情地吸入胸腔,頭頂的丸子頭也隨著動作搖晃。然後又把心底凝固的汙濁而又冰冷的空氣唿出。


    嗯。


    好嘞。


    我能行。


    沒問題的。


    下定決心了。


    每深唿吸上一次,我便一次次地把這些話說給自己聽,同時向自己進行確認。


    然後,我終於迴頭望向部室。


    不管是小彩羽、小町,還是他和她,大家都驚訝地張開嘴,露出一副吃驚的神色看著我。


    沒過一會兒,大家的表情就一點點發生了變化。臉上像是寫著「突然間幹什麽啊」、「莫名其妙」、「欸,請問這是怎麽迴事兒?」、「怎麽了你沒事吧?」。


    仿佛在為接下來要怎麽做而困惑一般,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地麵麵相覷著,但到了最後,視線都紛紛向我集中過來。


    因此,我露出欣然的笑容。


    什麽都不解釋,也不去找借口。


    抱歉呀,實際上找個恰如其分的理由糊弄過去非常簡單,拐彎抹角地用婉轉的話語帶過話題也算不上難,可要是像這樣兜兜轉轉、在原地駐足停滯的話,我一定又會在門前止步不前的。


    所以,我輕輕跨過拉門底部的滑槽,踏入走廊。我轉過身子,使勁揮揮手向她們示意著「趕快走吧」。


    於是,剛剛還傻愣著的小町便哢嗒一聲突然站起來。


    「是啊。迴家吧!」


    「我也該迴學生會室了」


    於是,小彩羽一邊嫌麻煩似的歎著氣,一邊慢吞吞地從座位上起身拿起書包。


    兩人剛一開始做起迴家的準備,她便輕聲呢喃一聲「是啊」,而他也「嗯」地低聲讚同了一句。


    收拾好茶具,關上窗戶,窗簾也收拾得整整齊齊,正在大家做著迴家準備的時候,小彩羽雖然甜甜地喊了一句「我先走啦—」可卻什麽活兒都沒幹就臉不紅心不跳地迴去了,最後在一切都收拾好之後小町環視部室檢查了一番。


    哢嚓一聲,部室的門鎖上了。


    估摸著時機,我從小町身後把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從身高上來說位置剛剛好,因此感覺一不留神就會緩緩抱住她。


    「小町,那鑰匙就拜托你啦!」


    「欸,嗯,好的,這個當然……」


    小町一邊繼續說著「因為部長是小町嘛……」,一邊看向我。訝異地微微歪著腦袋,像是在疑惑都已經是慣例了為什麽要特意說出來?


    不過,眨眨眼後貌似就立刻明白了。


    「遵命!小町這就去還鑰匙!」


    小町把勾在指尖上的鑰匙甩得圈圈轉,同時標標準準地敬了個禮。然後用力推了推他的後背。


    「快快,把鑰匙還迴去然後趕緊迴家嘍,還要提前把東西買好呢!」


    「哦,知道了……」


    被小町使勁兒推得後背蜷起,書包都快要掉下來了,他扭過臉來向我們道了一聲「再見」,便保持著被小町推搡的姿勢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我使勁揮揮手,而她則宛若窺視一般,動不動便輕輕垂下視線,微微點點頭,目送了他的離去。


    就這樣,隻剩下了我和她兩人。


    在再無其他人的走廊裏迴響的也隻有兩人的腳步聲。


    趿拉著的室內鞋傳出啪塔啪塔聲,而如同模特般優雅的步伐則踩出吸噠吸噠聲,兩種完全不同的聲音交錯混響著。


    可當我們臨近從特別教學樓連接到主教學樓的空中走廊時,其中一人的腳步聲消失了。


    「……出了什麽事嗎?」


    啪塔一聲,當稍微顯得有點傻氣的腳步聲消失後,她立刻就發覺,緊接著也停下了腳步。


    然後,室內鞋響起了啾的一聲。


    霎時間,漆黑的、又如絹般光滑柔順的秀麗長發隨風輕舞。她迴頭麵向我,用纖細的指尖將掛在臉頰上的發絲撩到耳上,臉上浮現出似乎一不注意就會消融殆盡的微笑。


    「…………嗯」


    得到的是曖昧不清的迴答,不知到底是承認了,還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又說不定是在為思考要怎麽說而爭取時間。她迴答的聲音很輕很輕、幾近微不可查。


    開始斜照的陽光在空中走廊的巨大玻璃窗上閃閃反射,原本就是美人的她看起來更是美得讓人豔羨。


    「……沒什麽」


    既美麗、又可愛、還漂亮得讓人豔羨,當如此動人的她輕輕垂下長長的睫毛,欣然一笑後,我也說不出話來了。


    「是嗎……」


    心想著,那就好。我也隻能做出活力十足的笑容了。


    其實,我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無論是什麽都好,說出來吧!可以找我商量哦?就算解決不了,說不定也能稍微輕鬆一些!我會為你加油的!


    隻需要這麽說就好。


    但是,那種話我不可能說得出口。


    我不想說出那種話。


    要是真的把一切都告訴我的話,我大概會有點難過,而且也不得不壓抑住這份情緒,然後用笑臉蒙混過去。


    我想,到那時自己大概隻會像打音遊一樣,在恰當的時機說出像是「我懂的」、「那是對方有錯呢」、「認真談一次試試?」、「我會聽你抱怨的」諸如此類、毫無意義的話語吧。


    反過來講,或許打著「我這是為了你好,所以要說些比較刺耳的話」之類像模像樣的旗號,把真心話一股腦說出來會比較好。但我覺得那基本上都是騙人的,隻有提建議的人心情會暢快起來,而聽者並不會得到多大的幫助,一般來說心情還會變得更糟。


    都怪自己一個勁兒地考慮著這種事,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我的牙齒用力咬在了下唇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因為我知道自己決不能做出這種表情,所以便慌慌張張地張開了嘴,可我還是想不到什麽合適的話語,嘴中溢出的隻有濕潤的氣息。


    必須說些什麽、笑著掩飾過去才行。我揉著丸子發,視線在腳邊、走廊盡頭、窗外的景色等各種地方四處遊離。


    但我還是完全想不到什麽合適的話語,我真的要討厭自己了。


    明明做好了覺悟,明明下定了決心,明明沒問題了才對。


    吸氣、唿氣,除此之外我什麽也做


    不到,隻有眨眼的次數在增加。或許是因為從剛剛開始陽光就特別耀眼的原因吧。等我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拇指指根已經用力按在了眼角。從眼角傳到手上的明明是自己的體溫,可我卻覺得無比熾熱。


    好,沒問題了。已經不再晃眼了。隻要我鬆開這隻手,好好擦幹淨的話,應該就能再一次目不斜視地看向她並露出笑容的吧。


    接著,我將被打濕的視野清理幹淨,露出仿佛在說「我沒事哦」的微笑。


    可麵前的她的表情,卻如同方才的我一般。


    向前伸到了中途、似乎曾為「是應該伸出去呢?還是不應該觸碰呢?」而苦惱過的手,無力地迅速垂下。


    「抱歉。並不是要瞞著你。而是真的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所以,該說是沒辦法說明嗎……」


    雖然音量很小,但她還是拚命地擠出一句又一句的話語。


    她絲毫沒有想從我身上移開視線的跡象。但視線卻也不像平常那樣帥氣、凜然又銳利。即便在考慮、在煩惱、在為合不合適而感到不安、可她依然牢牢注視著我。


    「……而且,我覺得這也不是什麽能告訴別人的事情」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胳膊,一瞬間別開視線。


    看她這模樣,我忽然想到了。


    與其說是「別人」,不如說就是「我」吧。


    因為和她說話時,我也小心注意著決不能提及那件事。所以一直都不清楚該怎麽提起為好。


    或許,「不能提起那件事」的想法有多堅決,我和她之間就有著多長的距離。


    不過,我踏入半步後,她便也踏入了半步。


    這種刺探式的問題就算隨便搪塞過去也沒關係的,可即便她心裏惶惶不安,也還是毫無差錯地迴答了我。


    因為即便是隻伸到一半,即便完全傳達不到,即便會被反牽連進去,她還是想要伸出手去。


    「……但我想要聽」


    所以,不牢牢抓住那隻手可不行。


    想到這裏,我便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總感覺,距離上次握手已經隔了好久好久。


    迄今為止每當我們的手緊貼在一起,她都會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難為情地想要抽開,最終卻還是任我握著放棄似的接納了。


    現在也是,雖然她有些吃驚、手掌微微僵硬、顯得很為難般地想要把手抽出。但她還是怯生生地反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這隻是自己獨斷的想法」


    「嗯」


    我稍微地鬆了口氣,認真地向仿佛在說開場白的她迴以肯定。


    看到我的眼神後,她一邊用空出來的那隻手利落地梳理起頭發,一邊用比平時稍具孩子氣的語調一字一字地、宛若確認似的繼續說起來。


    「與其說什麽事都沒發生……不如說算不上什麽事。與其說可能算不上什麽事,到底該怎麽說呢……」


    「嗯……嗯?」


    這是在說什麽啊。究竟怎麽迴事兒?在談哲學嗎?我不禁歪了歪腦袋。


    雖說她偶爾會用上一些難懂的詞匯,但有時就算用的是簡單的詞語我還是完全聽不懂,真讓人頭疼。


    不過,這種時候隻要反問迴去,她就會去為我搜尋簡潔易懂的話語。所以我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的眼睛,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於是,她便一邊捋著劉海,一邊遊離著視線,似乎為如何組織語言而苦惱。


    「要是說出來的話真的會很丟人而且考慮著那種事的自己也會覺得很難為情……那個,因為真的很羞恥……」


    明明到中途為止她都以極快的語速列舉著詞語,然而突然間卻停了下來,之後又變為時斷時續的輕聲慢語。


    接著,到了最後,她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補上了最終的話語。


    「……所以我不想說」


    她不滿地撅起嘴,鬧別扭似的說道。明明連耳朵都變得通紅,可她還是在認真煩惱著,甚至眼中都映出水霧。


    她的一切都在向我傾訴著,自己濃烈得無以複加的羞恥、悲傷、害羞、擔心、喜歡、與難過。


    我忍不住輕笑了出來,淚水幾乎要從眼中溢出。


    真是無比可愛,也無比麻煩的人呀。既脆弱得過分,又堅強得嚇人。堂堂正正而又狡猾。這種讓人討厭的部分我也全都喜歡。


    她說什麽都沒發生,那句話裏大概並未摻假。


    正因為什麽都沒發生,她才會陷入牛角尖中去。


    我想除了我,其他人一定不會明白這種事的。


    但也正因為對象是她,所以我才想要去搞明白。


    啪啪兩聲,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因為想不到什麽合適的話語,所以我換用這種形式告訴她我知道了。像是在迴應我一樣,她也緊緊反握住了我的手。


    那隻手被她握得越緊,就越讓我明白。


    無論手牽得有多牢靠,無論在同一個地方待了多久,無論互道了多少話語,我們的關係也已經迴不去了。


    其實,我還以為能做得更好。


    因為我覺得自己比他還有她更加精明,因為我並不會苦於和他人交際,因為我已經習慣了觀察並附和氣氛。


    我曾經有自信能維持適當的距離感。


    所以,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太過嚴肅,我決不去提及相對沉重的部分,控製著自己不踏入最後的一線,把不能說出來的話死死地憋在肚子裏,做出「沒什麽喲」「不用在意哦」的表情。開心的話題便說個盡興,聊到陰暗的話題和悲傷的話題便沉沉點頭,讓人發火的話題則和大家一起發怒。就這樣,我曾經以為會交到朋友。


    可是,我已經不喜歡那樣了。


    不隻是什麽朋友了。


    「朋友」,這種任誰都會理所當然地、非常平常地、在各種語境下使用的詞匯根本不夠。


    那是更加沉重、更加麻煩、更加讓人揪心、更加令人費勁的關係。


    要麽交往一生,要麽永不再見——那是苛刻到這般地步的關係。


    這可能隻是當下的誤判,又或許是心中的細碎迷惘、年輕人的一時衝動之類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是情緒激動後的錯覺。說不定十年後就會忘得一幹二淨了。


    不過,現在,現在的這個瞬間,我絕對會這麽想。


    我確信,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一定會成為自己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段時間。


    所以,為了讓我的這份確信化為現實,無論是毛刺、倒刺、還是沒拔出的尖刺,我都必須好好麵對才行。


    因為把他和她和我的關係好好結束掉後,他和她和我的關係總算要開始了。


    「……我說啊,小雪」


    接著,我叫了她的名字。


    雖然一開始完全不被她接受,每次那樣叫她時都會被她訂正,但這卻是我一直叫了下來的、隻有我能那樣去叫的屬於她的名字。


    小雪一下子抬起頭來,用指尖輕輕地擦拭眼角,然後點點頭迴應我。水汪汪的眸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等待著我話語的後續。


    對不起啦。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一些特別卑劣的話。


    但是我還是要說,因為我必須如此。


    被討厭了也在所不惜。即便被反感也無妨。你多討厭我一分我就多喜歡你一分,所以完全沒關係。


    反正我既不是什麽天使,也不是什麽女神。


    所以我要狡猾地、可愛地、帶著我的作風、貪婪地去做。


    「……我能不能,和


    小企談一談?」


    要幹脆利落地說出來果然還是需要一點勇氣,隔了短短一次唿吸的時間後我說了出口,緊接著小雪便困惑地歪了歪頭。


    「我覺得沒關係……沒必要特意來征求我的許可吧?」


    小雪邊說著,邊把手指抵到嘴邊,仿佛在考慮著我話語間的含義。


    想必是因為我露出了非常認真的表情吧。臉頰僵硬得自己都能感覺出來。


    為了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我又閉上了眼睛深唿吸了一次。


    我抬起頭,自己與小雪的目光直直交匯。


    雖然她無論是側臉、低著頭的模樣、還是背影都很好看,但還是從正麵看去才最迷人。在心中感慨著她的美麗的同時,我和小雪麵對麵地站著。


    「我要談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是一直……都沒能好好說出來的事」


    話語說出口的瞬間,小雪既像是遲疑,又像是困惑般地唿了口氣,大大的眼睛不安地動搖著。她柔軟的嘴唇保持著微微張開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微微發抖,整個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可是,那也隻維持了一瞬。


    小雪慢慢地閉上眼睛,重重地點點頭,然後她臉上浮現出那抹我喜歡的不得了的、可愛無比的柔和微笑。


    「沒必要特意來征求我的許可吧?」


    她露出好勝的笑容,緊接著迅速拂起總是攜帶著清香的秀麗漆黑長發。總感覺那副模樣像和她初次見麵時一樣,讓我有些開心。


    我們的關係,想必就要從今天開始了。


    我剛剛還僵硬著的臉頰已經徹底放鬆下來,玩笑聲和笑聲一同灑落出來。


    「因為不事先說好的話,小雪又要一個人自顧自地擔心、消沉下去了」


    雖然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說出來的卻是格外認真的話題。一聽到我這麽說,小雪便含著怒稍微撅起嘴,皺起了眉頭。


    開玩笑的對不起啦。我道著歉想要抱住小雪,她便長歎一口氣。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而且今後也不會是一個人了」


    然後,她露出無奈的微笑。


    「……嗯!是啊!」


    我想,今後我大概也會自顧自地擔心、消沉下去了。與其說是“也”,不如說消沉的大概會是我。也不是大概,我知道絕對會是那樣。


    不過,那樣就行,那樣就好。


    因為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比任何人都靠的都要近、要和那兩人度過比任何人都要漫長的時間。


    因為無論是他惹人生氣的地方還是沒用的地方、覺得惡心的地方、討人厭的地方、以及喜歡的地方,我都想要和小雪一起談論。


    心情剛稍微暢快了些,小雪便輕輕拍了拍一直連在一起的手。


    「……我想,他應該還在那附近」


    聽她這麽說,我向窗外瞥了一眼。時間要稱之為傍晚還稍微有些早。


    現在去追的話不知道還能不能追上,不過要是繼續拖延下去的話,我想自己大概就說不出口了吧。


    小雪將手從我的手中抽出。然後,那隻手輕輕搭在了我的肩上。那隻手完全沒用上力氣,蘊含其中的是仿佛在煩惱著觸碰是否合適的溫柔。


    「……那麽,我去去就迴!」


    「嗯」


    我用力重整書包,向前快步走去。


    室內鞋響起的啪嗒啪嗒聲一點一點地加快節奏。


    雖然我知道不能這麽做,但我也決不能停下來。


    所以,我。


    即便知道這不合規矩,但還是在走廊裏全力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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