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刺骨的寒意中睜開眼睛。


    「……好冷。」


    我從沙發上起身,身上的棉被「唰」地滑下。


    昨天晚上,我直接在這裏睡著。在模糊的印象中,母親好像過來念了幾句,說「睡在這種地方會感冒」之類的話。


    不過,我很明顯沒把忠告聽進去,繼續睡自己的覺。從我依稀記得這段事情推測,自己應該也迴了她什麽話,但最後還是睡得不省人事。趴在大腿上的小雪也不知去向,它八成去找更溫暖的地方睡覺了。


    爬起身體時,我的脖子、肩膀、腰都酸痛得要命。


    餐桌上已經擺好早餐。


    我一邊吃早餐,一邊環視屋內。父母親似乎又早早出門上班,小町大概也已經去上學,家裏剩下我一個人。


    前一天直接留在桌上的甜甜圈少了幾個,不知是哪些人吃的。


    換衣服時,我明顯感受到氣溫一天一天往下滑。


    好像真的感冒了……或是因為自己用不自然的姿勢睡了一晚,導致睡眠品質不理想?


    而且,我還覺得頭隱隱作痛。印象中家裏有頭痛藥……我打開櫥櫃,找出自己需要的藥。


    嗯駒喔喔喔喔喔!藥好膩害呀啊啊啊啊嗯!!(注16 出自成人漫畫、原畫家みさくらなんこつ在作品中慣用的台詞風格。特征是大量疊字和口齒不清的描寫,被稱為「みさくら語」。)


    唿,吃藥時果然就該來這麽一下呢。


    出門後,我跨上腳踏車,一路發出「好冷好冷好冷好冷」的呻吟,往學校的方向前進。


    昨天是畢業旅行後的第一天上課,難免有些心浮氣躁。隨著生活迴歸正常,我也逐漸把心收迴來。


    進入校門,把腳踏車停在停放處,往大樓門口走去——兩年下來,舉目所見皆再熟悉不過。可是說也奇怪,我並沒有因此產生親切感。


    我在大樓門口遇到由比濱。


    「啊……早、早安。」


    「嗯。」


    我簡短迴應由比濱的問候,轉身走向教室。由比濱跟在後麵,但是腳步聲不如以往明顯。


    她發出想說什麽卻說不出口的歎息,我盡可能不放在心上,繼續走自己的路。


    樓梯口的人影較稀落,由比濱把握這個機會,多跨一階樓梯來到我的身旁。


    「今、今天……你會不會……去社辦?」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把問題問出口。不過,我的迴答早已非常明顯。


    「不會。」


    由比濱似乎也料到這個迴答,馬上用笑容掩飾過去。


    「也、也是呢……啊,我在想,要不要先多聽聽伊呂波怎麽說,再決定怎麽行動。」


    根據由比濱的口吻,她大概打算跟雪之下一起行動。昨天我離開社辦後,她們想必又留下來多討論了一會兒。


    她說這句話的時間,我們隻爬了幾層樓梯。


    「可是,你沒聽到內容的話,又好像有點……」


    由比濱沒說出口的部分有很大的想像空間。這是最容易勾起聽者揣摩話者意涵的表達方式。可是,看到她低垂的臉上是什麽表情,我立刻曉得答案不可能模棱兩可。


    眼前這段再熟悉不過的樓梯,今天顯得特別漫長。


    「你……」


    我不經意地開口。


    「咦?」


    「……不,沒什麽。」


    你難道不生氣——我把臨到嘴邊的問題吞迴去。問這種問題未免太難看,太丟臉。


    連這點東西都察覺不到,是要怎麽辦?


    由比濱用不變的生活方式,追求跟往常一樣的自己。


    這跟我采取的行動理當一致。


    維持平常的樣子,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繼續度過一天又一天。直到某個時刻,我們已經把這件事情淡忘,狀況演變到無法挽迴的局麵才感到後悔,懷念起當初是什麽樣子,用「那是一段微苦的迴憶」麻痹自己。


    「……隻是稍微聽一下的話。」


    好不容易爬到樓梯頂時,我這麽說道,接著迅速轉過走廊,把由比濱的迴應拋在腦後。


    x  x  x


    一天的課程告終,班上同學三五成群,結伴離開教室。其中也有些人留下來聊天,打發社團活動開始前的時間。


    我迅速把東西收拾幹淨,在座位上調整好唿吸,準備直接迴家——才怪。


    目前的侍奉社活動改為自由參加,即使不出席,她們也不能拿我怎麽樣。可是,如同早上到校時在樓梯間跟由比濱的談話,我還是得去社辦聽聽一色的說法。


    老實說,如果用我的方式解決問題,大可無視一色本人的意思和顧慮。因此,我其實不是非去不可。


    話雖如此,隨著雪之下她們采取的行動不同,我的方式還是可能受到影響。


    所以真要說的話,我去社辦的真正目的,是聽雪之下她們的內容。


    上次像這樣跟雪之下正麵對立,已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迴想起來,剛認識雪之下時,我們動不動便否定對方的做法。更正確地說,好像淨是我的做法受到否定。


    沒錯。照這樣思考的話,這次的情況其實也一樣。雪之下再度否定我的做法。既然如此,我們之間的模式並沒有改變,仍然保有以前的樣子。


    什麽都沒改變的話,便沒有任何問題。


    我得出結論,從座位上起身。


    除了幾位還在閑聊的同學,教室內便沒有其他人。由比濱也早已離開教室。


    我踏上走廊。往特別大樓的方向前進。


    放學後沒有多久,靜態社團便開始活動。然而,走廊上依舊充滿寒意。


    我想起去年的同一時間,自己完全沒踏上特別大樓的走廊過。時序進入深秋,我才知道原來這裏這麽冷。


    來到社辦門口,我毫不猶豫地開門。


    「啊,你來了……」


    由比濱看著我說道,很明顯鬆了一口氣。


    社辦內還有另外兩個人。


    雪之下僅僅瞥我一眼,便看迴自己手邊的紙張。不知道她在寫什麽。


    另一個人,一色伊呂波坐在雪之下跟由此濱的對麵,將整個身體轉過來看我。她先露出「嗯……這個人是誰」的表情,後來大概是覺得「算了。不管怎麽樣,對他笑就對了」,麵帶笑容對我點頭致意。


    好吧,這也不能怪一色。畢竟在她的心目中,我是個多麽微不足道的存在。一色平時都跟葉山那群人打交道,所以她也算校園階級頂端的人。


    盡管如此,一色並沒有擺明對我不理不睬。由此可見她對待人處世的方式很有一套。坦白說,如果是過去的我,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讓我迷上她。反過來說,她也是因為有點狡猾的這一麵,才惹來其他女生不滿,釀成這次的事情。


    我也對一色輕輕點頭,坐到自己的固定位置。接著,雪之下宣布:


    「那麽,開始吧。」


    原來她們還沒開始?我看看時鍾,從放學到現在已經過了不少時間。該不會是我早上對由比濱那樣迴答,她們才特別等我吧?


    「……抱歉,讓你們等這麽久。」


    「……不會。」


    雪之下沒有看過來。她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


    我們沉默下來,如同兩個無法咬合的齒輪。由比濱不知該怎麽辦,尷尬地對一色笑笑。


    「嗯……不好意思,請你特別過來一趟。社團那裏會不會很忙?」


    「不會,一點也不忙~而且我告訴葉山學長有重要的事,他也要我趕快去做。」


    一色迴答得很有精神。她把身體往前傾,繼續說:


    「對了,結衣學姐,你不是跟葉山學長同班?該不會跟他提過我的事吧~」


    「咦?嗯……沒特別提耶。」


    由比濱半張開嘴,搜尋自己的記憶,但是沒想到什麽內容。一色聽了,發出沉吟。


    「嗯~~這樣啊。當時聽葉山學長一口答應,我還以為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喔~原來如此。從這句話聽起來,一色似乎喜歡葉山,才想確定「葉山學長是因為知道我的問題才一口答應我暫時離開社團活動不是因為不需要我對吧」。糟糕,我有點體會那種心情,所以沒辦法說什麽。


    在此奉勸想探究話中之話的人,停在話中之話的程度就好。一旦察覺真相,隻會讓自己更痛苦。


    連我都能看穿一色的內心世界,由比濱更不可能沒發現。


    她瞬間露出「完了!說錯話了」的表情,趕緊想辦法安慰一色。


    「啊,可是隼人同學知道的話,隻會對你更加顧慮吧!讓他太擔心反而也不太好……對不對?」


    「有、有道理!」


    哈哈哈——兩人不約而同地用笑聲掩飾尷尬。


    雪之下對她們的對話興致缺缺,但還是耐心等到告一段落才出聲提醒。


    「由比濱同學,該開始了。」


    「嗯,好。那麽,為了方便決定接下來的方針,有些事情我們想問一下。」


    由比濱以此開場,一色拉長聲音迴答「好~~」


    「首先,我認為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是另外找人參選,兩個人互相競爭,然後在多數決投票中順利輸給對方。這樣沒有問題吧?」


    「嗯~~多數決投票嗎~~啊,可以的話,我希望輸給一個很強的人!」


    一色精神十足地迴答。她八成根本沒好好思考過。


    雖然說明的人是由比濱,做法是雪之下昨天告訴她的。她們應該已經立下方針,所以今天請一色來社辦的目的,其實是確認她本人的意思,再擬定往後的事項。


    我個人對此並無意見。隻不過,待解決的問題依舊存在。


    「你們找到人選了沒?」


    「還……沒有……」


    由比濱被我一問,馬上說不出話,把臉撇到一邊。這其實沒什麽好訝異。才經過一天的時間,怎麽可能說要人就馬上找到人?必須在什麽時候之前找到人選才是重點。


    「參選人的追加登記到什麽時候?」


    「下下周的星期一。登記期間本來已經結束,所以隻是順延,在那天開放登記。投票日則是當周星期四。」


    我詢問的對象是由比濱,迴答的則是雪之下。她看著手上的紙張,麵無表情地告知最低限度的訊息。


    我稍微盤起雙手,計算到登記截止剩下的天數。


    今天是星期二,但現在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所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正式開始尋覓人選。然後扣掉星期六、日兩天假日,幾乎沒有幾天可用。


    再把準備申請資料、連署名冊的時間列入考慮,時間更是所剩無幾。而且不要忘記,她們還得找到有辦法贏過一色伊呂波的人才。


    「在那之前找到適當人選,說服對方參選,然後搜集到三十個以上的人連署,還要幫他造勢……」


    「我也很清楚時間非常緊迫。」


    我思考的同時,下意識地開始自言自語。雪之下冷冷地迴應,抬起一直低垂的頭,對一色說:


    「所以,我打算先進行其他部分……一色同學。」


    「是、是的。」


    一色慌忙應聲。她可能正因為個性溫溫和和,而不擅長應付凡事講求嚴謹的雪之下。一色端正坐姿,挺直腰杆,但她依然用握住過長袖子住的手稍微整理裙擺。從那個小動作中,我感覺不出她非常緊張。


    一色認真地直視雪之下,做好聽她說話的準備。雪之下接收到她的視線,開始說明:


    「不論使用什麽方式,都必須請你上台發表競選演說。」


    「是……這還沒有什麽問題~~」


    我想也是。她似乎已經很習慣受大家注目。


    不過,她的語氣怎麽樣都不像有聽懂。這點讓我有些在意。要是她維持那個樣子,我也會很頭痛。如同雪之下所說,在我計畫中,一色同樣得上台演說。


    「競選演說的主要內容是提出政見,再以政見為主軸發揮。雖然應該不會有學生認真聽……」


    最後那句話頗有自嘲成分,似乎隱含什麽意思。在我來得及思考前,她便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你在競選演說提出的政見,最好跟另外擁立的參選人不同。政見一樣的話,大家將隻憑知名度決定投票給誰。因此,我希望你們有一定程度的區別。」


    能找到比一色更受歡迎的人參選,當然是最好不過的方法。要是淪為單純的人氣投票,知名度不夠的人將陷入苦戰。


    如果參選人的政見相同,大家會轉而用外表做為考量標準。跟「說了什麽」比起來,「由誰所說」更顯重要。


    一色跟由比濱發出「嗯、嗯」的聲音點頭,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雪之下不在意她們的反應,遞出一張紙。


    「我先行擬好另一位參選人的政見跟演說內容,請你先看一下。希望你以這份內容為參考,另外思考不同的內容。」


    我從後方探頭研究紙上的內容。


    「……請問,隻有這些?」


    一色迅速掃過一遍,訝異地詢問。紙上文字的字跡工整,而且內容確實不多,不像雪之下的作風。


    她僅提出兩項政見——


    第一,設立升學研究室。第二,放寬社團活動經費的給付標準。


    關於社費的政見就如字麵上的意思。大家一看即懂。至於升學研究室,我看過說明文字後也大致了解內容。


    為了提供學生課業上的幫助,升學研究室開放考古題借閱,將過去定期考試的資料整理成數據,使課業技巧形成體係,一年一年累積下去。升學研究室不是單純的資料室,主打更廣泛的層麵,連定期考試也涵蓋在內。有意爭取學校推薦資格的學生能在校內定期考得到高分的話,自然會更生信心。


    這兩項政見兼顧從事社團活動,以及想考上理想大學的學生。


    「嗯~~」一色來來迴迴看著手上的紙。但是不論她怎麽看,紙上都隻有這兩項政見。


    由比濱撫摸頭上的丸子,說道:


    「嗯~我也覺得是不是有點少——」


    「選舉比的不是提出多少政見。好的政見一個便足夠。」


    雪之下微笑著告訴由比濱。她的表情很沉穩,看起來比平時成熟。


    我可以理解雪之下的意思,這也是競選演說的真正關鍵。即便參選人說得再多,台下聽眾也不一定聽進去。直接整理出要讓聽眾知道的重點即可。


    盡管如此,我還是有點訝異雪之下對這方麵的熟悉度。這時,我想起她的家庭。


    沒記錯的話,雪之下的父親好像是縣議會議員,難怪她不會對選舉的相關活動感到陌生。


    因此,這份政見沒有任何問題。


    問題是接下來的部分。


    「……連政見都由你們操刀的話,代表參選人完全淪為傀儡。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


    雪之下聞言,頓時收起先前的微笑,表情蒙上一層陰影。她被我戳到痛處,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由比濱跟一色看過來,希望我仔細說明。


    「如果你們的方法能順利進行,還沒有什麽問題。雖然我覺得很不切實際……可是,假設你們擁立的候選人真的當選,之後的學生會運作又該怎麽辦?難道你們要一直幫忙


    下去?」


    我絲毫沒有責備雪之下的意思,口氣卻一句比一句尖銳。由比濱插進來打斷。


    「所、所以隻要找到有能力的人就好——」


    「那樣隻會把事情越搞越困難。老是想著之後的事情,一點意義也沒有,根本不是什麽好方法。」


    這次的委托不是選舉結束便了事,還牽涉日後的學生會運作。雪之下她們的方法仍不足以解決問題。


    我實在看不出那樣做有什麽意義。


    雪之下的視線垂落桌麵,我無法窺見她的表情。她低垂的頭、交扣的纖細手指和肩膀都動也不動。


    她稍微換一口氣,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過來:


    「……那麽,你的做法又有什麽意義?」


    我一時迴答不出口。自己早該思考這個問題,但是直到現在都還沒得出答案。


    我的做法有什麽意義?


    半點意義也沒有。


    我的解決之道從來沒有任何意義。我隻會不斷拖延事情,最後再通通搞砸。這不是由哪個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理解的。


    不過,遇到某些問題時,這也是最有效率,甚至是唯一的方法。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如果這次的委托也是相同的模式,我的答案便很明確。


    「以這次來說,我會盡可能地迴避。待信任投票沒有通過便收手,不再介入之後的補選,讓一切順其自然。這才是正確方式。」


    「以這次來說?你錯了。」


    雪之下一改先前微弱的聲音,酷寒的語氣中帶有強烈的責備。


    她抬起低垂的頭,露出燃燒蒼藍色火焰的雙眸。銳利的目光如冰柱般抵住我的咽喉,我知道現況容不得自己別開視線。


    我吞下一口口水。


    雪之下緊咬嘴唇,想把話吞迴去。但她仍然忍不住,讓話語迸出齒縫。


    「……你上次也是像這樣迴避。」


    這幾個字靜如落下的白雪,卻在我的耳畔不斷迴蕩。


    我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皎潔的月光,蒼綠色的竹林,吹響枝葉的寒風——這些光景閃過腦海。


    我下意識地撥頭發,想揮去那些記憶。


    「……那樣有什麽問題?」


    畢業旅行前接受的委托,同樣沒有得到解決。


    但是,至少問題已被埋進表麵之下。迴避問題的結果不可能盡如人意。倒不如說,我正是想用不盡人意的結果處理一切。


    因此,沒人有資格責備我當時的做法。


    唯一例外的,隻有雪之下。


    她依然緊盯著我,眼神沒有絲毫和緩,緊抿的嘴唇微微顫抖。


    「說那些徒具表象的東西沒有意義的人,正是你自己……」


    她冰冷的話音漾著一絲柔和,聽起來有些悲傷。我不禁別開視線。


    唯有這句刺中內心的話,我完全無法迴應。


    因為這是比企穀八幡跟雪之下雪乃唯一抱持的相同理念。


    雪之下見我遲遲不開口,死心地歎一口氣。


    「你仍然……不打算改變對吧。」


    「……嗯。」


    至少我還能堅定地迴答這個問題。


    我不會改變,也沒有辦法改變。


    「對、對了……」


    由比濱發出聲音,想緩和緊繃的氣氛。然而,她再也想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話,視線在我跟雪之下之間來迴遊移。


    讓人感到肌膚發寒的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我跟雪之下都陷入沉默。


    一色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由比濱。畢竟她跟我和雪之下都不熟,在場能夠依靠的隻剩下由比濱。


    可是這一次,終於連由比濱都開不了口。


    在她想到可以說什麽之前,我便起身離開座位。


    「……事情也知道得差不多,我要走了。」


    繼續待在這裏,已經得不到其他東西。


    不但不會得到什麽,恐怕還會就此失去。


    安靜的社辦內,隻有我的室內鞋發出聲響。其他人沒有任何動靜。


    我盡可能不思考任何事情,所以走到門口的這幾步路並不漫長。另外一種可能,是因為自己思考太多而忘記時間。


    反手關門後,走上悄然無聲的走廊。但是才剛踏出幾步,我便聽到輕輕開門的聲音。


    我反射性地迴頭,發現是一色伊呂波,而忍不任垂下肩膀。跟失望比起來,此刻的心情比較接近鬆一口氣。我不認為現在的自己能好好跟她們說話。


    一色踩著輕盈的腳步走過來,用不讓後方社辦裏的人聽見的音量,一臉擔心地問道:


    「請問,拜托你們應該沒有問題吧……」


    她來侍奉社谘詢,卻看到我們各唱各的調,還為此發生稱不上吵架的小型爭執,會不安也是理所當然。


    「如果真的有那種人參選,我的確能輕鬆不少……」


    「真要那樣的話,恐怕得找與葉山程度相當的人……」


    「葉山學長不可以參選!」


    我想也是……不過,他應該也沒有參選的意願。


    「……反正,至少會有辦法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嗯,但隻是輸掉選舉的話,我也很為難……」


    雖然一色說得保留,我還是明顯看出她心中的不信任。盡管如此,她仍然努力掩飾那股不信任感,在胸前合起雙手,露出討喜的微笑。


    「不過,還是太好了。其他人都不願意幫忙,我隻能依賴學長跟學姐了!」


    如果換做不了解整起事件的人,看到這般舉動,想必會湧起保護她的欲望。可是,現在我知道這是她的處世方式,所以不會產生那種想法。


    她跟折本佳織縱然屬於不同類型,行為基礎皆建立在來自他人——尤其是男生的目光上。


    一個是溫和可愛的自己,一個是直爽帥氣的自己。


    她們純粹是把自己定型為某種性格,無關個人的感情。定下自己的性格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一言一行都符合性格。


    因此,她對我也使用相同的行為模式。


    雖然這算不上證據,一色忽然雙手一拍,發出「啊」的聲音,幹脆地離開我的身邊。


    「我得趕快迴去社團,今天先這樣囉!那麽,之後也請多多幫忙。」


    一色輕輕舉手致意,快步離去,沒有任何執著。那正是對我沒有任何興趣的具體表現。


    如果是過去的我,即使聽到這種稀鬆平常的對話,八成也會以為對方有什麽意思。


    受不了,為什麽自己成長的方式永遠這麽別扭——我不禁自嘲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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