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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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校:任雷劈


    修圖:大寶劍


    校慶一結束,秋意便更顯濃厚。


    秋高氣爽,吹撫在臉頰上的微風也開始帶著些許涼意。


    通往特別大樓的走廊上沒有什麽人影。我感到一股寒意,便將身上的外套拉直整理好。一片靜寂之中,隻聽得見自己腳步的響聲。


    在這所學校,秋天總是轉眼即逝。


    緊接著校慶的活動是運動會,然後是畢業旅行。


    特別是我們這些二年級學生,秋天的行程可說是一個接著一個,搞不好三個活動連在一起的這段期間,就是至今為止最為青春的一段日子了。


    也許這就是原因,整班、整個年級,甚至整間學校都讓人感到正在躁動。


    反正高中生本身就是一群看起來心神不寧的家夥。現在更是嗨到了最高點。


    這也不奇怪,畢竟校慶讓全校師生上下一心(除了我以外),運動會不分敵友的大混戰(除了我以外),畢業旅行則是感情融洽的夥伴們的親密時光(除了我以外),全都能讓青春的一頁更添光彩。「除了我」的注解也下太多次了吧?聽起來像是某黑白分明的美味點心。轉一轉舔一舔再泡一泡牛奶大概會很好(注1 「除了我(俺を除く)」日文發音前半同oreo,知名餅幹品牌。)。


    我並沒有因為提到甜食就滿腦子都是甜食,不過社辦的門一開,一股甜味便撲鼻而來。


    「啊,自閉男,嗨囉~」


    對方注意到進入社辦的我,立刻充滿活力地舉手招唿,頭上的丸子發型晃啊晃的。


    由比濱結衣。我的同學,同時也跟我一樣隸屬侍奉社。外表看起來是個普通的現代女高中生,照理說應該不是個會主動找我搭話的對象,卻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待在社團裏了。個性與其說讓人感覺像隻小狗,從動物習性的角度來看,也許以狸貓形容更為貼切。


    由比濱前麵的桌子上擺了滿滿的點心,看來她們正準備開始享受放學後teatime(注2 動漫作品《k-on!輕音部》中由主角們組成的樂團名稱。)。


    霧氣自馬克杯冉冉升起。紅茶從茶壺緩緩注入位於一旁、略顯樸素的茶杯內。


    拎著茶壺的人以她修長的指尖,撥了撥一頭烏亮的黑長直發。淨白的側臉有如白瓷一般,在夕陽的照射下,泛起一股紅茶般的朱紅。


    我並不是非常清楚下午茶的禮節,但是對方——雪之下雪乃的一舉一動,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優良教養,就算說她是某地出身的貴族,也會讓人不禁相信。


    當茶點都準備完畢,雪之下靜靜地坐下。


    「那麽,我們用茶吧。」


    雪之下一開口,由比濱緊接著雙手合十。


    「我開動了。」


    「請慢用。」


    總覺得兩人之間的互動有股扮家家酒的味道,但是因為現場氣氛太過完美,實在不太適合這麽吐槽。如果問我,此時此刻這間教室裏最多餘的東西為何,我敢肯定絕對是我自己。


    搞不好這就是原因了吧——桌上茶點獨獨不見我的份。隻漏了我什麽的拜托不要嘛……這跟之前做演唱會的一日工作人員,結果隻有我的便當沒附筷子那情況根本沒兩樣啊。我人生中可就隻有那麽一瞬間想學起印度人用手吃飯。雖然附近就有超商所以沒這麽糟……該死的場控。


    「啊,自閉男的份……」


    茶杯靠在嘴邊,將似乎是手工製的瑪芬大口吞下後,由比濱開口道。


    雪之下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件事,悄悄地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眼光掃過桌子周圍。想當然,並不會有什麽剛好多出來的杯子。


    但是,不必擔心也不必掛慮。真正的獨行俠總是隨時隨地準備好當個獨行俠。說到底本來就沒人會顧慮我啦。


    「沒關係,我自己有準備。」


    我從書包裏「唰」地抽出了外觀呈現黑黃相間的警戒色、一副危險物品包裝的飲料。打從第一口便是高潮狀態(注3 出自特攝作品《假麵騎士電王》角色桃太洛斯的名台詞,亦為niico動畫流行語。高潮的原文「クライマックス」中亦包含ma。),沒錯,就是ma咖啡。與其說什麽高潮,不如說打從一開始就是笑點所在。


    我坐上平日坐著的位置,拉開了m罐(ma罐裝咖啡的意思)拉環。咖啡稍微放涼到溫度恰到好處的時候,煉乳濃稠甜味的破壞力會顯得更為強勁,內行人就是喜歡這一味。以糖分含量來看,這玩意要是哪天被自衛隊正式列為軍糧也不足為奇。


    山難就靠ma咖啡。推薦爬山的時候帶在身上。


    每個人手上都有了飲料,於是雪之下慢慢地拿出了筆記型電腦。如果是擔任校慶執行委員那段期間還沒話說,現在雪之下隨身帶著筆電的原因還真讓我無法理解,隻能一臉呆看著她。先不提這個,「筆電」跟「不穿內褲」兩者猛一看還滿像的對吧(注4 筆電的日文「ノ1トブック·パ1ソナル·コンピュ1タ(notebook personal puter)簡稱為「ノ1パソ」,不穿內褲「ノ1パンッ(no pants)」簡稱為「ノ1パン」。)。「不穿內褲」「不穿內褲」「不穿內褲」「不穿內褲」「不穿內褲」,以上五個詞之中有一個其實不是「筆電」而是「不穿內褲」。到底是哪一個呢?請作答!


    就在我腦內正進行一個人的機智問答同時,大口吃著瑪芬的由比濱也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探頭瞪著雪之下手上那台筆電。附帶一提,剛剛那題問答的正確答案是「以上皆不穿內褲」喔!


    「小雪乃怎麽會帶著那個?」


    「平塚老師又塞了新的事情給我。據說是新的活動內容……」


    將電源開啟,正等待電腦開完機的雪之下做了簡短的迴答。不過看來雪之下對於活動內容本身也不是很清楚。


    因為電腦稍微舊了點,整個開機過程需要一些時間。這段期間,雪之下將手放在下巴,擺出平常思考時的標準姿勢,眼睛直盯著熒幕。


    受到雪之下的影響,我跟由比濱也從她的背後探頭往熒幕一瞧,隻見從沒更換過背景圖片的桌麵上,擺著一個名為「read me!」的文字檔案。


    桌麵上找不到其他跟工作有關的檔案。雪之下伸指滑動遊標,點擊了那個檔案。


    各位侍奉社成員:


    做為侍奉社新的活動內容,即日起開放以電子郵件進行煩惱谘詢。


    本活動命名為「千葉通煩惱谘詢電子信箱」。


    請所有成員各自努力,盡力解決大家的煩惱。


    侍奉社指導老師 平塚靜


    讀完以上極為簡潔的文章之後,在場三個人的反應大相逕庭。


    「……原來如此,我大致理解了。總之隻要對寄來的谘詢做出適當迴答,然後迴信就可以了吧。不過到底會有多少人來信谘詢呢……」


    比起活動內容,雪之下更在意的似乎是運作層麵的事,一會眯起單眼,一會雙眼直盯,反覆讀著文章。


    另一方麵,由比濱則是瞪大雙眼。


    「那個,平塚老師以前有這麽正經過嗎……」


    不愧是由比濱,驚訝的點完全符合自己的個性,我都快把對方簡稱為不愧濱同學了。


    「不不,老師的郵件一向是這樣。平常給人的感覺並非如此,所以還挺讓人意外的啦。」


    「原來如……咦?」


    由比濱像是在想些什麽,隔了一段時間後,突然轉頭再次看了我一眼。


    也是啦,我能體會由比濱為何如此驚訝。老師總是如此


    ,該說是大老粗呢還是大黃蜂呢還是大雪崩呢還是大獸神呢……至少彬彬有禮或清秀可人或一本正經等印象,可以說是近乎於零。


    「老師基本上也算是個正經的成年人吧。」


    話一出口,由比濱和雪之下兩人不約而同地用訝異的眼神看著我。


    「……你的說法聽起來像是常常和老師互通電子郵件一樣呢。」


    雪之下以冷冽的嗓音拋出這句話,雙手靜靜地交於胸前,以銳利到仿佛能貫穿人的視線瞪著我。但我可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麽要被人瞪的理由。


    「與其說是互通郵件,不如說是那個啦,單方麵的來信啦。電子報啊亞馬遜啊麥當勞啊那種類別的感覺。他們偶爾會寄那種超長的郵件來嘛。」


    「……是嗎。反正與我無關。」


    雪之下簡短迴答後,便轉身麵向電腦。喀噠喀噠的鍵盤音聽起來明顯比剛剛大上許多,中間夾雜著些許呢喃。


    「長文郵件……我似乎想到些煩惱谘詢的內容了呢。」


    總覺得由比濱碎碎念的模樣有點可怕……不,老實說我也想知道避免收到長文郵件的方法喔?因為如果不迴信的話,下一個來的就是電話……


    正當我也準備動手寫煩惱谘詢信時,雪之下的打字音停了下來。


    「馬上就有人來信了呢。」


    「啊,還真的有人會寄啊。讓我瞧瞧~」


    由比濱繞到雪之下的後方,從背後摟住她的肩膀。能夠自然而然地與對方做出肢體接觸,不愧是位於校園階級頂端的女孩子。


    「……很重。」


    雪之下碎碎念了兩聲。是說到底是什麽東西很重咧?雖然我對於這點非常有興趣,但是繼續追問這點的結果絕對是自討苦吃,所以我決定當作沒聽到,開口問了另一件事。


    「來信內容是什麽?」


    「我看喔~筆名腐生物(注5 日本twitter流傳的表情符號「┌(┌^o^)┐ホモォ……」,原用來影射喜歡bl作品的女性,後經二次創作等影響而成為一種網路模因。)……這個表情符號樣子好怪喔。」


    0k,我大概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了。


    「那封信可以不用繼續讀啦。」


    我一開口,電腦前坐著的雪之下似乎與我意見相同,像是為了止住頭痛而伸手壓住自己的太陽穴,小聲歎了口氣。


    「是啊,我也猜得出來。」


    「還、還是姑且讀一下啦!我念給你們聽好了!」


    由比濱伸手扯了扯雪之下的袖子。雪之下雖然感到有些厭煩,但是碰上這種如小狗般的懇求方式,似乎也沒有辦法狠下心拒絕。雪之下一邊將由比濱的手移開並要她把手縮迴去,一邊開口說:


    「我知道了,不要再扯我的袖子了。就姑且聽聽吧。隻是姑且喔……」


    「好!那我開始讀囉!」


    由比濱開始念起郵件。雪之下顯得不情不願,但還是擺出了聆聽的姿勢。


    你實在是太寵由比濱啦。這是什麽情況,某公主雙月刊(注6 影射日本一迅社以女性間的戀情為主題的連載雙月刊《コミック百合姬》。漫畫作品《輕鬆百合》於此連載。)嗎?我看著兩人搞輕鬆百合,散發出的氛圍美妙到令人不禁微笑。由比濱繼續念了下去:


    筆名:腐生物先生/小姐的來信


    自校慶以來,班上某些男同學(h同學跟h同學(注7 比企穀(hikigaya)與葉山(hayama)姓氏開頭字母皆為h。))的關係讓我感到非常在音i。


    雙方都太過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了,我覺得這非常的腐恰當!hxh什麽的——猥瑣!超猥瑣!超讚的多來一些吧。


    我認為兩人之間的關係可以再親密一點,但又覺得維持現在的距離感比較有配飯空間,這讓我感到相當苦惱。請問我應該選擇哪條路?


    「腐恰當」這詞到底是不是單純的打錯字,我覺得可能需要討論。


    話說迴來,這家夥到底是在煩惱什麽啊……首先hxh是指啥,說好不提的某獵人?


    我不禁苦惱了起來,由比濱臉上也浮現一抹苦笑。雪之下則是早就不管什麽煩惱谘詢,沉溺於手邊文庫本的世界中。我了解你不想和對方扯上任何關係,但這種應對方式你不覺得太超過了嗎?


    眼看雪之下決定無視這件事,另一邊的由比濱則是交互盯著我的臉和電腦螢幕,尋求我的意見:


    「這、這該怎麽辦呢……」


    問我我也很困擾喔。這種某男同學們的超展開……


    「不,就算你問我……與其說有兩條路可選,不如說是進也地獄退也地獄……」


    「對聽的人而言也是地獄呢……」


    這家夥形容得挺不錯的嘛……雪之下將文庫本輕輕翻頁,轉頭看著我跟由比濱:


    「這件事存在所謂的解決方法嗎?」


    「……沒有呢。抱歉,自閉男。」


    由比濱深思了一會,轉過頭來,一臉愧疚地向我道了歉。這是什麽沉重的氣氛……不要放棄急救啊!


    「話說迴來,你們兩位能不能別斷定h同學就是我?」


    雖然我心裏也明白事實如此,表麵上可不能就這麽承認,隻好試著開口抗議。然而,由比濱也擺出一張不滿的臉。


    「可是,姬菜不是很常提到嗎……」


    原來我一直以來都像這樣被當成話題……雖然自己不在場也能成為話題的焦點,可說是紅人的證明,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倒不如說,這應該歸類在我最司空見慣的造謠中傷裏麵?這樣形容還比較貼切,我也比較釋懷。


    雪之下將書簽夾迴文庫本,把書闔上。


    「不過,比企穀同學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關係良好,所以這個煩惱本身就不存在,沒錯吧。」


    「原來如此。那麽煩惱就解決了!」


    兩個人像是慰勞努力過的自己一般,再度用起茶來。


    這是怎樣?雖然「hxh」一說能獲得否定很好,但是我的人格也一並被否定掉了。


    「……問題能夠解決是不錯,但接下來要怎麽辦?是不是迴個信比較好?」


    我試著問,由比濱和雪之下兩人將手抵在下巴,思考起來。


    「啊,對喔……這是煩惱谘詢,所以還是得迴信。」


    「那麽,比企穀同學,麻煩你了。」


    「為何是我……」


    離電腦最近的人的確是我沒錯,但這個跟離開桌爐的人要幫忙拿橘子沒兩樣的規則是怎麽迴事?現在是在我家嗎?


    我毫不掩飾地散發不滿,露出一雙死魚眼,直盯著兩人瞧,由比濱便馬上很不自然地補了一句:


    「那、那個啦,因、因為,你的國文不是很厲害嗎?」


    「雪之下的國文成績比我還高吧……」


    我終究隻是全學年第三名。第一名可是雪之下。說起這家夥,就連其他科目的排名也全都比我還高,所以這已經不在什麽不甘心之類的次元內,而是到達了欽佩起對方的地步。


    然而,雖然不會不甘心,讓人不爽這點可是一點也沒變。理由就是這家夥隻要跟成績或是輸贏有關的事,對我總是擺出一副恃勝而驕的表情。


    現在的雪之下也正輕閉雙眼微笑著。雖然表情一臉平穩,但從撥弄頭發的動作就能感覺出對方充滿了自信。


    「比企穀同學,重要的不是成績。」


    「不然是什麽啊。」


    「真摯的態度……雖然對你可不能要求這點呢……」


    雪之下馬上迴答了我的問題,然而話說到一半,表情便顯得訝異,眉頭也皺了起來。


    甚至連由比濱


    也雙手交於胸前陷入思考,開始發出低吟。


    「幹勁……似乎也沒有。」


    「溝通能力也不行呢……比企穀同學,你到底有什麽可取之處?」


    「少給我歪著頭做出那種疑惑的表情。」


    就是因為這個一臉呆滯的表情很可愛,才讓人如此生氣……


    我的可取之處明明多得數不清好不好?就像是什麽,該怎麽說、那個……充滿親情愛之類的。不過此話一出口,我大概又要被說是妹控一個,所以還是不說為妙。對了,就是這點。這種學習能力也可以算是我的可取之處。隻可惜是個讓人變得越來越自閉的負麵能力。


    我對於如此作賤自己的態度感到一陣悲哀,由比濱見狀便開口打圓場:


    「啊,可是寫文章的速度很快啊!」


    雪之下一聽,也點了點頭。


    「的確。雖然做事不認真,花費的時間比較少也許是真的。比企穀同學的手腳很快。能夠找到可取之處真是太好了呢。」


    若被別人一臉笑意地說了這些話,那還真是一點也沒辦法迴嘴。我隻能長歎一口氣,乖乖聽話。


    「……我知道了,總之這封信我來迴。」


    實際上,這封信的確是由我來迴覆比較合適。要是雪之下動手,內容絕對是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事,由比濱則是會做出搔不到癢處的結論。


    我將筆電移至麵前,喀噠喀噠地敲起鍵盤。


    【侍奉社的迴答】


    雖然令人不願斷言,但這個所謂的「hxh」,是否隻是您想像上的存在呢(注8 日本知名精神科醫師林公一的名言。)?


    不,也許這樣的猜測完全是錯誤的,然而我隻是希望做為其中一種可能性,而提出此點看法。望您諒解,對於隻能依賴文章內容做出判斷的「千葉通煩惱谘詢電子信箱」,這已經是極限了。


    用力按下enter鍵,我將宛如能幹的精神科醫師做出的迴答當成迴信送了出去。也許是滿足感所致,放涼了的ma咖啡感覺非常好喝。


    正當我心中想著「又完成一樁苦差事了——」的時候,一則視窗跳了出來。


    「好像又有一封信寄來囉。」


    我對著剛重新衝完一壺茶的由比濱和雪之下說。


    「那就請你念出來吧?」


    筆記型電腦的體積並不大。雖說如此,比起刻意搬動這台電腦,由我念出來還是比較好吧。


    「嗯。筆名——我是姐姐喲寄來的信。」


    話一出口,正在倒茶的雪之下手僵在半空中。


    「……這封信我想是不用念了。」


    從這反應判斷,我也察覺到寄件人是誰了。嗚唿,的確像極了那個人會做的事……


    「還會有從校外寄來的信喔……」


    我感到不寒而栗。到底是用上了什麽樣的宣傳手法,才能獲得如此神力啊。身旁的由比濱一邊晃著頭,一邊看著我和雪之下。看來她還不清楚寄件人是誰,由比濱傷腦筋了一會,忽然用力敲了一下掌心。


    「啊!是陽乃姐姐嗎!」


    正確答案。


    「也對,這的確是她會做的事。仔細想想,根本就沒什麽好驚訝的……」


    雪之下說是這樣說,還是很可怕啊。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在意自己的妹妹啊?而且到底是有多閑啊?


    「……總之我還是念一下吧。」


    【筆名:我是姐姐喲先生/小姐的來信】


    嘻~哈囉~!聽我說聽我說!


    最近我妹妹對我實在是好冷淡喔><


    我想要和她關係再好一點的說~幫忙想個辦法吧☆


    交給你囉,比企穀?


    「……」


    我和由比濱啞口無言。而且這封信還指名要我迴答……


    聽完來信內容的雪之下不停翻著手上的文庫本,看起來非常不悅。


    「隻要對方還會發這種信,我跟她關係就沒有辦法變好。是不是首先該從這個地方開始改進呢?」


    本人都這麽說了,這樣迴信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我照著雪之下所述,將內容輸入電腦。不過,雪之下的說法是有些太過直接,所以我幫她翻譯成現代語言。若招惹來更多糾紛可是麻煩的一件事,這姑且也算侍奉社的工作之一,對吧?你們要吵請在自己家吵囉?


    「差不多就這樣吧……」


    我一邊喃喃自語(專長),一邊注視著自己寫的文章。


    【侍奉社的迴答】


    您被令妹討厭的主要原因,應是來自您企圖完全掌握令妹的一舉一動,並插手幹預的行為。要不要試著迴顧自己至今為止對於令妹的言行舉止呢?


    當我正在確認文章時,由比濱悄悄地站起來,偷偷溜到了我的身邊。


    我用眼神問她「有什麽事嗎?」由比濱便將食指放上嘴邊,輕輕眨了幾下眼睛故作神秘。


    由比濱一站到我的身旁,便稍微屈身,伸手敲起鍵盤。每打一個字,夾雜著粉紅色的一頭棕發便晃啊晃的,散發出一股花草係香水的味道。


    嗚咿……距離好近喲……


    我不自覺地稍微後仰了一些。就算千葉盛產哈密瓜,那兩顆飽滿的哈密瓜實在是有些危險啊……


    我僵直身子,思考著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看來她在文章的後麵又多打了幾句話。


    小雪乃說是這樣說啦,不過我覺得她身段已經比之前要柔和許多了。我認為您可以再等一段時間看看。


    看著後麵加上的這行文字,我不禁笑了出來。完全就是由比濱會寫出來的句子。隻是我不認為看到這句話的陽乃會乖乖照做。


    就算如此,經過那場校慶,雖然隻有一點點,我還是認為雪之下姐妹之間的關係有往前進了。由比濱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覺。


    隻是,前進的方向不得而知。那對姐妹之間所存在的真實到底為何,我現在還不知道,恐怕以後也不會知道了。所以,我們現在能夠說的就隻有這麽多。


    重新讀過一遍,檢查完文章的由比濱悄悄地將手放上我的肩膀。


    我順著由比濱打的信號,將信發了出去。


    送件匣顯示的數字成為0的同時,收件匣的旁邊跳出了1的數字。似乎又有人來信了,我直接點進收件匣,並且打開未讀郵件。


    郵件一開啟,由比濱便叫了一聲。


    「啊,是優美子。」


    的確,寄件人一欄寫著的是yumiko☆。雖然名字的後麵跟著個☆符號,但是要說起這間學校叫做yumiko的人,第一個會聯想到的就是三浦。


    「就算是這種情況也用本名硬上嗎……」


    「優美子一直是如此坦蕩蕩……」


    由比濱啊哈哈地苦笑了幾聲。


    不愧是女王。由於雄踞校內食物鏈的頂端,本人可說是毫無自衛本能。要說這所學校能夠給予三浦傷害的人,也就隻有雪之下這種異端般的存在了吧,所以其實沒什麽差。


    隻是,這同時也是一件頗為危險的行為。校內倒還好,在這資訊時代,尤其是於網路上暴露個人資料一事,可說是頗具風險的做法。我國中時也有電子信箱位址和電話號碼被人貼到交友網站上,因而交到了大量筆友,並對著假帳單發抖的一段過去。真的超可怕。


    雖然有些多管閑事,但我認為還是提醒一下對方這件事的危險性為妙。


    「由比濱。在網路上使用本名不全然是件好事,我覺得應該要提醒一下對方。」


    「咦?這種程度應該還好吧?」


    「嗯,現在的確是還沒這麽糟。不過要是不把念頭放在心上,可是會日趨嚴重的。」


    隻是名字應該沒關係吧,隻是照片應該沒關係吧,隻是一些當天的流水帳應該沒關係吧,事情一件一件分開看也許沒什麽大不了,但若結合起來,要人肉搜索出特定人物可謂易如反掌。


    我將理由簡單說明給由比濱聽後,雪之下便闔起手上的書,欽佩地點了點頭。


    「不愧是比企穀同學,對於風險管理有著獨到的見解。在班上也從不提起自己的名字,看來不是沒理由的。」


    「我隻是名字沒被人記住而已。」


    我一迴嘴,雪之下便一臉嚴肅,做了個感到抱歉的表情。


    「哎呀,原來是這樣……真是抱歉,婚禮小物(注9 「ひきでもの」,音近比企穀。)同學。」


    「小雪乃,再怎麽說這種搞錯法也太離譜了吧?」


    「沒錯。我可不是如此令人喜悅的存在。」


    「連迴嘴方式都好卑微!」


    不,與其說我一點也不覺得受傷,倒不如說實在是已經習慣了。


    「比起這種事,三浦的信內容是什麽?」


    雪之下端正姿勢,重新麵向我。不不不,什麽叫這種事啊這位小姐?


    然而,由比濱似乎也不特別在乎,自顧自地轉頭盯著電腦並開始大聲朗讀。


    「我看一下……」


    【yumiko☆先生/小姐的來信】


    總覺得相模很煩。


    直球!是直球一招決勝負呢!製作人先生(注10 偶像大師中天海春香常用的句型。)!搞什麽直球決勝,你是哪來的天使嗎(注11 出自動畫《smile光之美少女》角色綠川直變身成旋風天使時的台詞:「勇氣凜凜,直球決勝!旋風天使!」)?


    麵對這封信,由比濱也隻能苦笑。


    「啊、啊哈哈……不過,有點不像是平常的優美子呢。」


    「是嗎?感覺就是那家夥會說的話啊。」


    我反倒覺得,她在我的印象中可是能夠毫不在乎地說出更為惡毒的話語。


    「的確不像平常的三浦同學。」


    意外地,從雪之下同學那裏傳來了反對意見。我用眼神示意對方說明,雪之下便撥了撥落在唇上的長發,迴答我的問題:


    「若是三浦同學,這種事情應該會直接向本人說吧。」


    「啊——原來如此。也是啦,說起來你也是同一種類型呢。」


    「請不要把我跟她歸為同類。」


    雪之下擺出一臉老大不愉快的樣子撇開了臉。雖然我覺得沒什麽兩樣,但在本人心中,自己和對方似乎存在著明確的差異。也許是對被歸到同一類這件事頗為不滿,雪之下朝我瞪了過來。


    「而且,我最近很少這樣做了吧。因為有些人講了也沒用。」


    「啊哈哈,自閉男真的是無藥可救呢。」


    由比濱有些呆愣地笑著同意,然而雪之下卻小小地歎了口氣。


    「你也是。」


    「連我也被放棄了嗎!」


    ……你這不是直接對著本人說了?


    是說直接向本人明講的做法也很有問題。話說迴來,三浦和雪之下兩人真的很像呢。雖然類型可謂完全相反,但是就本性層麵來看,她們所擁有的素質也許頗為相似。也許正因為如此,兩個人之間才會存在互相無法忍受的部分吧。


    女孩子真是種複雜的生物啊。我一邊想著,一邊隨手操作電腦,便注意到三浦的信其實還有下文。


    「好像還有下文喔。」


    「咦?啊,真的呢。」


    由比濱也注視著熒幕。雪之下注意到由比濱的樣子,便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她念下去。


    該說是意誌消沉之類的嗎?整個人在那裏憂鬱,氣氛都變差了。


    總之很煩。


    聽由比濱念完文章,雪之下輕輕將雙手交於胸前。


    「……也就是說,其實是看到對方沒什麽精神,所以有點替對方擔心嗎?」


    「好像是這樣。很像優美子會做的事呢。」


    由比濱臉上浮現溫暖的微笑。


    也許是因為看到了由比濱的笑容,連我都開始覺得三浦似乎是個好人了。


    的確,現在迴想起來,之前三浦和由比濱在教室裏僵持不下時也是,網球比賽時由比濱替侍奉社加油之後也是,三浦一直都把由比濱當作朋友相處。我認為一般而言,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校園階級之下,派係鬥爭所造成的仇恨是永遠不可能抹去的,當對立已經造成,剩下的就隻有無法掌握主導權的一方離開一途。離開的人若是沒有辦法跟下一個階級的人混熟的話,通常就隻能走上獨行俠之路。


    由比濱至今能夠待在頂層階級的理由,她本人的溝通技巧當然是其中之一,此外葉山不喜歡招惹風波的個性可能也多少幫上了一些忙。但是最關鍵的部分,應當還是在於三浦本人的個性。


    身為一位女王,必須具備不因繁瑣小事而動搖的寬大胸襟。我想這就是女王被稱為女王的理由。


    ……正因如此,這封信代表的應該不是什麽三浦的溫柔心意,而是三浦真的覺得對方很煩,但又覺得因為覺得很煩而跟直接跟對方表明很煩的自己很煩,這種複雜的思緒吧。怎麽能夠如此複雜有夠煩的。


    思考了一陣子卻似乎得不到答案的雪之下放下交於胸前的雙手,對著由比濱問道:


    「實際上相模同學的狀況究竟如何?」


    「嗯——那個,該怎麽說呢……」


    由比濱含糊其詞。我接著她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的確是很煩。基本上相模本人雖然一臉開朗,但是該說跟相模一夥的人在顧慮她呢,還是本人在強迫其他人顧慮呢……」


    「那還的確是讓人厭煩呢……」


    雪之下露出一臉束手無策的表情。光是用聽的反應都如此了,對於身處同一個班級的我們來說感覺更是強烈。


    也許那股顧慮著相模的氛圍,就是造成班上氣氛不佳的原因了。


    「……關於解決辦法——」


    「啊,沒有問題的。不用多久就會平息。」


    我打斷了說到一半的雪之下。雪之下用訝異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什麽意思?」


    「隻是因為校慶才剛結束沒多久,相模那夥人還在鬧別扭而已啦。不用多久就會恢複到平常的樣子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雪之下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所謂的鬧別扭,是指校慶時你跟相模發生的那件事嗎?」


    「八九不離十吧。從氣氛感覺得出來。」


    此話一出,由比濱並未對我表示肯定或否定,而是輕輕嘟起嘴巴,做了個不滿的表情。她的反應讓我更加確信自己的想法了。


    果然相模那夥人有在我背後到處說些有的沒的。比企穀八幡到底有多麽心狠手辣,多麽陰險惡毒之類的。


    真要說起來,這就像是反比企穀團體正在進行政治遊說一般。我對於這種攻擊手法雖然早就習慣,讓人感到不快這點卻從來不變。對方若能幹脆點完全忽視我還好些,但是在眼前晃來晃去,如蚊子般在耳邊嗡嗡亂叫的話,多少還是讓人感到不爽。


    隻不過,讓人感到欣慰的是,三浦對於這件事感到煩擾。從我的人生哲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來看,三浦在這件事情上頭就是站在我方的人。討厭啦騙人三浦站在我這邊什麽的人還不錯嘛,滿溫柔的說,感覺都要喜歡上她了!絕對不可能好嗎!我默默地在心裏感謝三浦,或者說對三浦抱持著一股共犯般的感情,便聽到旁邊傳來一聲輕歎。


    「但是,那樣的感覺還是不太好……我也不喜歡、被說壞話……」


    我稍微轉


    頭望去,隻看到由比濱低著頭,手緊握著裙角,無法窺見臉上表情。


    「由比濱同學……」


    像是對那細微的嗓音做出迴應般,雪之下也以輕柔的口吻叫了對方的名字。由比濱似乎因此迴過神,猛然抬起頭來。


    「那、那個!聽到別人的壞話不是都會感到不好受嗎!」


    ……嗯。該怎麽說,實在是個溫柔的家夥啊。不過我可是一點也不溫柔。


    「我聽到別人的壞話可是超愉快的。」


    「個性超爛!」


    由比濱大喊,另一方麵雪之下則是一臉冷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以比起平時還和緩的語調說道:


    「比企穀同學才不會享受聽別人壞話呢。」


    ……喔喔,怎麽了?這家夥其實也很溫柔?正當我對聽見意外的聲援而驚訝之餘,由比濱也同樣呆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說、說得也是呢。自閉男雖然個性腐敗,但還是……」


    如寒冰般冷冽的聲音,迅速打斷了由比濱說到一半的話。


    「會說他人壞話給比企穀同學聽的人,不是一個也沒有嗎?」


    「理由太悲哀了!」


    由比濱嗚咽著。不不不,該難過的人是我才對吧?搞什麽,差一點點我就要感激流涕了啊。


    「但,這是事實吧?」


    雪之下麵對著我,露出全場最有看頭的一抹冰之微笑。


    「大致上來說沒有錯,所以我無法否定……」


    我真的沒有其他話可說了。怎麽,這家夥的比企穀檢定級數到底多高啊?我傻眼地看著雪之下,但是雪之下根本不在意我的心情,清了清喉嚨又往下繼續說:


    「總而言之,我們還是更加了解f班的情況,以及相模等人的動向之後,再做出適當的應對吧。當然,我也可以跟相模同學直接反應,但這隻會讓情況惡化……」


    看來雪之下為了解決問題,似乎要采取一些更具體的行動。然而,我不認為這樣的行動存在任何意義。


    「不,這件事情就算放著不管也會自然平息,所以我認為什麽都不用做。畢竟不會有什麽實質損害。」


    就我的意見,現在相模受周遭同學顧慮的現象隻是暫時性的。校慶結束後日子並沒有經過多久,才會造就這股風潮。這隻是他人為了掩飾自己近日所出過的糗,而把矛頭瞄準比起自己還要糗的對象罷了。對於自己默不出聲也會自動平息的事情,勞神費力也未免太傻。


    然而,雪之下似乎無法認同,轉頭目不轉睛地瞪著我。


    「……實質損害是有的。」


    「對、對啊!畢竟氣氛不好也很讓人困擾呢!」


    由比濱積極同意。如果兩個人都這麽有幹勁那也沒辦法。要多數決的話我也隻能服從她們的決定。


    「……也不是不行啦。」


    我勉勉強強接受,雪之下便一臉滿足地點了點頭。


    「那麽,我們先去查看相模同學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解決辦法的線索。」


    說是這樣說,現在已經是放學後了。相模一夥人早就迴家了吧。


    「那,總之今天已經沒有能夠處理的事囉。」


    「是啊……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迴去吧。」


    我們從椅子上站起,各自收拾收拾,準備迴家。


    今天侍奉社的活動成果,是稍微敷衍了海老名的妄想,建議陽乃維持現狀,以及對於三浦信上所提到的事情藉故推遲。非常出色地一件事都沒做。


    我覺得這社團的活動實在是太誇張了,一方麵由比濱則是將書包背上肩,並且鼓起幹勁。


    「嗯,明天開始努力吧!」


    明天開始努力。真是一句好話。好到讓人想要每天都講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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