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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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支配的通道上,亮著等距離的光點。


    勉強照亮腳邊的微光沿著牆壁往深處綿延,陰森的路上,光點不時明滅,飄散著沁涼的寒氣。


    在這通道上,有一支集團排成行伍前進。


    強壯的肩膀,以及綁上帶鞘匕首的粗壯上臂,一次次通過微弱的磷光前。鎧甲的金屬扣鏘啷作響,與護脛甲(greave)或長靴的跫音交錯。


    他們是冒險者。


    由頭盔戴得低低的矮人帶頭,他們的規模似乎不下十人。每人各自舉著手提型魔石燈,細心地探索四下。


    他們並非走在地下城內。


    構成這條隧道狀通道的,是以人族之手打磨的石材。壽命將盡的魔石燈掛在牆上,道路中央有水流嘩啦嘩啦地流過。


    這是設置於地下的水渠,也就是下水道。


    「獵物是先搶先贏,不傷感情喔?」


    「可以,你就咬著手指看我解決獵物吧。」


    整支集團穿在身上的鎧甲或防具,刻著不同【眷族】的徽章。他們是混合派係的小隊,如同顯示出雜牌軍的特色,沒有人在意什麽協調性,對於好強女戰士(亞馬遜人)的講話口氣,「呸!」獸人男子咒罵著吐口口水。


    這些惡形惡狀、一副流氓相的粗莽之人,全都是經驗老到的冒險者。


    「我說啊,摩多。」「真的沒問題嗎?」


    「啊啊?公會那些家夥把整個地表都翻過來了,還是沒弄出半點消息。既然如此,不就隻剩地下水道(這裏)?」


    集團當中,還能看到摩多.拉特羅的身影。


    他一張兇神惡煞的麵孔,額頭與臉頰等處帶著舊傷,體格壯碩,一看就是個蠻橫不講理的惡棍,事實上差不多在兩個半月前,他還企圖對快速成長的「某個新人」來一頓冒險者的洗禮。


    總是與他一塊行動的兩個同伴(人類)這麽一問,摩多從懷裏掏出一個卷軸。


    「在被其他家夥搶先之前,我們先解決掉這些怪獸,賞金就是我們的啦。」


    畫在卷軸上的,是一些武裝怪獸。


    是根據消息描繪出的,兇惡的蜥蜴人與石像鬼(gargoyle)的畫像。


    ──三天前,【伊刻洛斯眷族】引起的騷動造成怪獸於地表出現。怪獸們擺脫冒險者的追擊,四散逃到歐拉麗的各個角落,如今仍潛藏於都市某處。


    公會極為重視這個問題,命令各【眷族】早期討伐怪獸的同時,也懸賞怪物們的首級。看到懸賞的高額報酬,如今冒險者紛紛把迷宮探索拋諸腦後,滿眼血絲尋找被認為留在地表的怪獸。


    「不是,我們想說的不是這個啦。」「這些武裝怪獸不是超強的嗎?聽說連【洛基眷族】都讓它們跑了……」


    「安啦,聽說那些怪獸被【劍姬】等人打得慘兮兮,現在應該受了重傷,動都動不了吧。最好的證據就是那些隻會亂打亂鬧的怪物,現在不都乖得很?」


    「輕鬆搞定啦。」看摩多惡毒地笑著,跟他同一掛的兩個男子不安地麵麵相覷。


    「對了……你們聽說【小新秀】的事了嗎?」


    「有啊,街上那些人好像都白眼看他,這下真的搞砸囉。」


    這時,與摩多隸屬不同派係的其他高級冒險者忽然想起這事,笑了起來。


    「八成是看到龍女(維維爾),起了貪念吧,真夠蠢的。」


    「誰叫他被人吹捧成世界最快白兔(紀錄保持人)就得意起來了,活該。」


    冒險者簡直把少年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輕視他,當成笑話。聽到他們隱含嘲笑的話題,其他人也跟著取笑。


    「……喂,你們這些人。也不照照鏡子,說這什麽鬼話?」


    兇惡嘴臉扭曲得更沒好臉色的摩多,插嘴岔入他們的話題。


    「我們現在跟他又有什麽兩樣!少在背後說同行(小新秀)的壞話!」


    「你、你幹嘛啊,摩多。」


    「怎麽突然發飆?」


    兩個人類同伴急忙勸阻,但摩多口沫橫飛地繼續罵。


    其他組隊的冒險者熟人看他氣急敗壞,都慌張起來。


    「那個小鬼為了解決龍女,還攻擊其他冒險者耶?說不過去吧!」


    「那、那是因為……因為那個啦,欠錢啦!都是【眷族】欠了一屁股債,不得已啦!」


    對於其他人對少年不隻嘲弄,還隱含了負麵情緒的譴責,摩多即使一時語塞,仍然迴嘴。他猛一轉身背對小隊,重新邁開停下的腳步。


    那家夥是怎樣啊,他是怎麽了啊。摩多聽著這些聲音,嘖了一聲。


    「──停。」


    就在小隊氣氛開始變僵時,帶頭前進的矮人要大家止步。


    那帶有緊張感的聲音,使高級冒險者一齊做出反應。


    在矮人男子瞪視的前方方向。


    薄暗深處,鮮黃眼光浮現。


    那隻怪獸扭動著赤緋鱗片包裹的粗尾巴,現身了。


    「那是……『蜥蜴人』!」


    「終於給我出現啦!」


    見冒險者們立刻進入臨戰態勢,身穿鎧甲的怪獸──蜥蜴人衝了過來。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然後,舉起盾牌要擋下攻擊的健壯矮人──被正麵撞飛。


    「嗄……?」


    眼看矮人連同背後的人一起倒地,冒險者們與摩多都呆愣地叫了一聲。


    蜥蜴人絲毫不顧他們的驚愕,開始四處衝殺。


    「沙啊啊啊啊!!」


    「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長劍(long sword)與彎刀(scimitar)揮出,尾巴如連枷(il)般橫掃。


    擁有傲人戰鬥能力的蜥蜴人令冒險者們無從反擊,遭受蹂躪的小隊很快就連續發出慘叫。被尾部揍飛的獸人冒險者踏了個空,摔落流水之中。


    啪唰──!!水花激烈四濺後,冒險者們終於不顧一切,拔腿就跑。


    「不是說變弱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摩多等人一邊窩囊地尖叫,一邊以最快速度全力逃命。


    「嗯,嗯嗯……」


    遠方迴蕩而來的粗野吼叫,讓歪扭的尖耳震了一下。


    白裏透青的眼瞼微微顫動,龍族少女緩緩睜開眼睛。


    「這裏,是……?」


    「你醒了啊,薇妮。」


    薇妮對著模糊不清的昏暗石頭天頂低喃後,身旁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話。


    她緩緩將眼睛轉過去一看,隻見麵露安心表情的美麗歌人鳥(賽蓮)就在那裏。


    「蕾依?……!?」


    龍族少女叫出同胞歌人鳥的「異端兒」之名,緊接著霍地坐起來。


    「貝爾呢!貝爾呢!?」


    「請冷靜下來,薇妮,貝爾先生沒事。」


    聽薇妮著急地追問一名少年的安危,歌人鳥蕾依伸出羽翼雙臂擁抱少女纖瘦的身子,慢慢安撫她。


    「真的?貝爾,太好了…………咦?可是我,在貝爾身邊


    ……」


    「費爾斯讓你複活了。」


    薇妮下意識地伸手去碰額上紅石,聽蕾依這樣說,「?」偏偏頭。


    「但我看你還是再睡一會吧。」


    「古羅斯……?」


    這時,一旁的石像鬼古羅斯低聲說道。


    薇妮正一臉不解時,沒多久,「小子我迴來啦。」裏德出現了。


    「裏德!」


    「哦哦!你起來啦,薇妮!太好了!」


    「嗯!裏德剛才去哪裏了?」


    「……去趕跑那些冒險者了。」


    裏德隻這樣說,就與上前迎接的黑衣魔術師費爾斯開始談話。


    「你還好嗎,裏德?」


    「嗯,多虧費爾斯的痊愈魔法(魔法),身體都治好了,完全可以動。隻是,那些冒險者已經到這附近了,小子我們最好走人。」


    「是嗎……」費爾斯沉重地迴答,聽到他們的對話,薇妮大惑不解。


    她環顧周圍,現在所在的地點既非地下城,也不是被狩獵者(hunter)們帶去的牢房──「人造迷宮(克諾索斯)」。聽得見下水道的水聲,這裏是被人遺忘的地下水道倉庫。


    在場的同胞有半人半蛇(拉彌亞)與大型級(巨怪)等等,即使把裏德等人算進去,人數也隻有十人左右,連薇妮看來都覺得少。快壞掉的魔石燈照亮她的側臉,她戰戰兢兢地問:


    「這裏,是……?大家到哪裏去了?」


    「……我來解釋吧,你仔細聽,薇妮。」


    費爾斯親切而簡潔地,解釋給琥珀眼眸不安地搖曳的薇妮聽。


    他告訴薇妮這裏是地表,薇妮他們「異端兒」正遭到全都市的人追殺。因此為了不被抓到,大家正在都市(歐拉麗)各處輾轉逃亡。


    又告訴她在逃離冒險者們的過程中,大家與部分「異端兒」走散了。


    「結果也沒能跟阿斯泰裏奧斯會合。」


    「若是有他在,或許還有辦法可想……」


    聽到陌生的名字,薇妮順著裏德與蕾依的視線看去,一看到「那個」,整個人僵住了。


    放在地上的,是一隻漆黑的剛強手臂。那是被砍斷的單臂。


    手臂覆蓋著大塊肌肉,幾乎有薇妮的胴體那麽粗。此時做了冰封處理,以抑製腐敗。


    那物體彷佛訴說了裏德等人九死一生撐過的激戰,最重要的是證明了被稱為「他」的存在有多強大,龍族少女倒抽一口氣。


    「你們要活下去,隻能迴地下城。然而『巴別塔』與『人造迷宮』這兩個出入口都有冒險者守著,目前沒有辦法迴去。」


    孤立無援,四麵楚歌,狀況不能更糟了。


    魔術師從連衣帽深處如此告訴大家,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


    「如果還有一線希望,那就是……」


    費爾斯的呢喃溶解般消失在空中。


    薇妮待在鴉雀無聲的同胞們之中,緩緩抬頭,仰望被黑暗封閉的頭頂上方。


    「貝爾……」


    *


    他自誕生以來就是饑餓的。


    當雙腳落地時,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趕盡殺絕。


    那裏有著無數同族,同族是企圖襲擊他的存在,而他是饑餓的存在。同族對他並不手下留情,他也毫無那種念頭。他空手打死同族,踩死他們,用肉體粉碎那些存在。他在無限綿延的迷宮中,置身於無限鬥爭之中。


    他不確定自我是何時萌生的,好像是呱呱墜地的時候,又像是更久以前,「自己」就在「夢境」中搖蕩。隻清晰記得有個鮮明強烈的光景,令他得以認識到自己的存在。


    他也知道自己至今仍在饑餓,渴求那個光景。


    他一直感到饑餓,一直在戰鬥。


    縱使皮膚破裂,骨骼粉碎,肌肉溶解腐壞,他仍到處屠殺同族。


    就在他終於屈膝力盡時,轉機造訪了他。


    眼前出現的不是同族,而是「同胞」。


    他們保護他不受同族攻擊,拯救他逃離死地,還帶他迴他們的家,治療他的身體。


    同胞是很好的存在,足夠令他萌生饑餓以外的某種情感。


    而且他們博學多聞,告訴他饑餓代表的意義。


    「強烈的憧憬(、、)」。


    同胞戰士說了:那是你的「心願」。


    憧憬?他不太懂那是什麽,隻明白到那是自己的「願望」。


    在每一天、無時無刻的「夢境」之中,無聲無臭,隻有光。那是足以令他渾身顫抖的意誌,是逐漸填滿空洞身軀的歡喜,是肯定自身存在的「某種事物」。


    除此之外,同胞還教了他很多,讓他學會智慧、強悍與武器。最後他告別同胞們,重返自己呱呱墜地的場所,投身於深不見底的黑鉛迷宮。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知道了饑餓的真正意義,他再也無法滿足了。再怎麽磨練實力、屠殺同族也沒用,無論過了多久的時間,他都無法遇見那個「夢境」。曾幾何時,他甚至開始感到煩躁,或許也可稱之為焦躁。饑餓程度越來越強。


    他持續追求「夢境」,依舊迷失方向。


    「噫──噫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一名獵人發出慘叫,逃之夭夭。


    地上躺了好幾個同為獵人的存在,手腳彎向不正常的方向,鮮血形成水灘。這些人巧妙地發現了躲起來的他,所以他打壞了這些人,擊退了他們。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獵人們很像他追求的「某個存在」,但完全不對。


    那個存在,那個「夢境」,絕不會像獵人這樣背對自己。


    他一步追上轉身逃命的獵人,剛強手臂發出風吼抓住對手的脖子,將其砸在牆上。


    冷清的廢墟牆上冒出大量裂痕,獵人噴灑著暗紅液體,翻了白眼。小樹枝般收在掌心裏的脖子,輕易就發出龜裂的劈嘰聲。他想起與同胞的約定,放開了那脖子。


    等最後一個獵人倒在地板上後,他走出藏身的廢墟。


    那裏不是深邃的迷宮,而是靠近天空的場所。


    他對覆蓋厚厚雲層的夜空不抱任何感慨,拿起唯一一把武器,全身血流如注,以堅定的步伐繼續迷失方向。


    繼續追求。


    追求夢境──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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