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hell and hell
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麽 作者:大森藤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男子的視野被封閉在黑暗裏。
血淋淋的耳朵,聽見了別人哭喊的尖叫,以及怪獸興奮的咆哮.
人們的慘叫層層重疊, 來自四麵八方,不絕於耳。
男子悲慘地拖著上半身,遠離怨氣衝天的地獄哀嚎。
男子的兩眼都被弄瞎了。
緊閉的眼瞼中流下帶血的淚水,男子在永無止境的黑暗深處不斷徘徊。
腰部以下的下半身也早已被扯斷。
他就像個死者,忘了人類該有的模樣,隻用兩條手臂在地上爬。
全身殘缺不全,口中漏出呻吟,意識混濁。
身體好燙。
喉嚨幹得發痛。
牙關也咬不緊。
每次往前爬,身體就遺落掉某些不能失去的東西。
男子名符其實地化為活死人,不知何處才能安身,隻是往地下城的黑暗深淵不斷前進。
難以置信的痛苦有如巨大漩渦,讓男子失去了理智。
要是一般人的話早已在這地獄裏氣絕身亡,然而刻在背上的「神的恩惠(pharna)」卻不肯讓他解脫。
神的哄笑化為幻聽,傳進耳朵深處。天神彷佛把慘敗的男子當成笑話,高高在上地指著他開懷大笑,就算這隻是沒有出口的迷宮(地下城)讓他看見的幻夢,也是惡劣至極的詛咒。
盈眶而出的血淚流露著憤恨,男子仍然想活命。
他憎恨自己以外的一切,並且對得不到救贖感到絕望。
最後,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徘徊的男子,終於用盡了力氣。
他停止了動作,任由鮮血汩汩流出,身子沉入血紅水池。
這裏沒有人的氣息,也沒有怪獸的唿吸。
在彷佛與世隔離的迷宮一隅,男子的軀體漸漸發冷——忽然,「嘶」的一聲。
有什麽東西葡匐著,爬到了斷氣的男子身邊。
從迷宮深處,伸出一條長長的觸手。
觸手前端,有一塊色彩斑斕的耀眼物體。
宛如引誘男子進入黑暗的另一頭,觸手滑溜地爬行著,纏住男子的屍體,將他翻了過來。
色彩斑斕的光輝,埋進了眼瞼緊閉、隻剩上半身的軀體。
下個瞬間,男子的眼瞼霍地睜開,失去視力的雙瞳現出了黃綠虹膜。
野獸般的咆哮轟震四周。
■
蕾菲亞一顆心顫抖著,注視著黃綠眼瞳欣喜地扭曲的奧力瓦司。
光輝刺眼、色彩斑斕的「魔石」,以及與眼睛顏色同樣呈現黃綠色的下半身,都證明了此人已不再是人族。
困感與目眩讓蕾菲亞弄不清自己站在哪裏。
然後是劇烈的惡心感。
眼前呈現人形的某種東西,讓身為精靈的蕾菲亞感受到強烈的恐懼——排斥感與「醜惡」。
「這究競是在開什麽玩笑……」
亞絲菲不禁呻吟似地說,【荷米斯眷族】的成員們也都一陣驚慌。
這個敵人是人?
還是仿造人形的怪物(怪獸)?
胃裏累積的惡心感衝上喉嚨,終於讓蕾菲亞無法忍受,禁不住問他:
「你究競是什麽……?」
奧力瓦司嘴唇漾著笑意,晃動他那一頭白發。
「我是兼具了人與怪獸的力量,至髙無上的存在!」
全身白衣的男子蔑視著蕾菲亞等人,狂傲地說。
好似實際證明著男子所言,他身上的無數傷口還在徐徐複原,埋著「魔石」的胸膛也漸漸愈合。
「你們這些隻能依賴諸神『恩惠』的可憐蟲……怎麽能贏得了我?」
奧力瓦司故意嘲笑他們。
至於蕾菲亞,則是用她亂成一團的思緒拚命思考。
人與怪獸的力量。
擁有智慧與能力(能力值),又有著怪物般蠻力與強韌肉體的個體。
至今一連串的戰鬥當中,的確有幾個場麵證實了這種近乎妄言的假設。
直接遭受第一級冒險者(伯特)的攻擊仍不退縮,異常的堅韌性;連「魔法」都能空手接下,脫離常軌的體能;最後是現在仍在持續當中,令人驚駭的自我再生能力。每一件都是用純熟的【能力值】不足以解釋的怪異狀況。
如果采信奧力瓦司說的每一句話,那就表示「她」這種存在,讓氣絕身亡的他重獲生命,變成了不同於人族的「某種存在」。
蕾菲亞的視野遠方,看見依附在大主柱上的雌性胎兒。
人與怪獸的「混種生物(hybrid)」。
眼前的奧力瓦司——或者連那個紅發女子也不例外——難道會是這種荒唐無稽的存在嗎?
「怪人(creature)」這個字眼,閃過蕾菲亞的腦海。
「……你是黑暗派係的殘黨嗎?」
亞絲菲試圖保持冷靜,眼神犀利地追問道。
奧力瓦司承受著蕾菲亞等所有人的視線,似乎覺得很無聊,笑著迴答:
「我跟那種過去的渣滓不一樣,我並非被天神操弄的人偶。」
黃綠眼瞳環顧四周。
隻見滿地自爆的焦屍,以及一群沒死成,奄奄一息的長袍人。奧力瓦司以視線告訴他們,【荷米斯眷族】與蕾菲亞等人打倒的集團,才是愚蠢的黑暗派係殘黨。同時蕾菲亞聽他的口氣,推測雙方似乎隻是合作關係。
洞穴內一片死寂。
被巨花寄生的紅色大主柱以及胎兒寶珠,都在發出陰森的光輝,亞絲菲再度開口道:
「這裏是什麽?你們在這裏打算做什麽?」
對於亞絲菲的一再質問,奧力瓦司很幹脆地迴答:
「這裏是苗床(nt)。」
「苗床……?」
「沒錯,讓巨花(怪獸)寄生在糧食庫裏,生下食人花……這裏等於是中繼站,讓『深層』的怪獸在較淺樓層繁殖,再運到地表。」
奧力瓦司描述的內容,令蕾菲亞難掩驚愕之情。
原來食人花是「深層」出身的怪獸,更重要的是——
「怪獸能生下怪獸……從沒聽過有這種事。」
怪獸是從地下城誕生的。
地下城才是怪獸的「母體」。
這是絕對不會錯的。
是連諸神都承認的世界真理。
被巨花的身體組織籠罩的大空洞裏,到處都有花苞綻放,當眾人再度聽見食人花呱呱墜地時,蕾菲亞聲音抽搐著說:
「也就是說,是你做為馴獸師役使怪獸,製造出這個空間的?」
「不對,不是這樣。我並不是馴獸師。」
奧力瓦司加重了語氣,滔滔不絕地說:
「食人花與我,都是以『她』為起源的同胞(存在)。我做為『她』的代行者行動,怪獸們才會聽我的命令。」
彷佛受到過分尊榮而感動萬分,奧力瓦司語氣陶醉地解釋。
亞絲菲就像看到無法理解的事物那樣,露出厭惡的表情,問題直指核心:
「你的目的是什麽?」
奧力瓦司在黃綠色的雙瞳中暗藏寒光,笑了。
「毀滅迷宮都市(歐麗拉)。」
這句話讓許多人為之愕然,嚇得呆若木雞。
蕾菲亞周圍傳來好幾個人倒抽一口冷氣的感覺,她自己也不例外。
也許是下意識的舉動,露露妮單手硬是握住發抖的尾巴,開口說道: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歐拉麗是建造在地下城正上方的巨大都市,也是地下城的防波堤。這座自古以來的要塞,與起了「蓋子」功效的「巨塔(巴別塔)」長年堵住了地下的「大洞」,防止怪獸入侵地表,是隔絕外界與迷宮的護牆,也可說是人類最後的堡壘。
歐拉麗的瓦解,代表著「古代」戰亂時代的重現。
人類與怪物(怪獸)之間永無止境、造成無數悲劇的戰爭,將會再度上演。
「我當然明白!!」
聽到露露妮這樣問,奧力瓦司發出歡唿。
「我是憑著自己的意誌,要毀滅這座都市!!為了實現『她』的心願!」
在各自露出不同表情的蕾菲亞等人包圍下,奧力瓦司高聲宣言。
他對著困惑的露露妮等人,指了指背後。
「你們聽不見『她』的聲音嗎!?」
他伸直一條手臂,指向背後大主柱上的寶珠胎兒。
「『她』說想看天空!『她』朝思暮想著天空!!這是『她』的願望,既然如此,我就為『她』的願望犧牲吧!!」
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高亢,彷佛沒有極限。
病態的蒼白臉龐,露出熱情高漲的笑容。
從那不得要領地侃侃而談的模樣,隻能清楚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男子對「她」忠心耿耿,而且執迷不悟。
「這座都市妨礙了沉眠於地底深處的『她』仰望天空!這座堵塞了大洞的都市必須毀滅!」
「代替愚蠢的人族與無能的天神,『她』才應該君臨地表!!」
「『她』跟把人族當成娛樂看笑話,大言不慚說什麽尊重生命,袖手旁觀的諸神不一樣!『她』賜給了我第二生命,用慈悲心懷對待我!」
奧力瓦司連珠炮似地說完,用嘲笑與暗藏的敵意睥睨著蕾菲亞等人。
「不是別人,正是『她』選上了我!!隻有我,隻有我們能實現『她』的願望!我一定會了卻『她』的心願!!」
看到男子訴說宿願的模樣,蕾菲亞明白了。
——狂信徒(fanntic)。
奧力瓦司信奉著他所說的,賜與他第二生命的「她」,到了盲目的地步。
想讓死者複活,就連做出「賢者之石」——永遠的生命——的那位「賢者」都失敗了好幾次,最終仍然無法企及那個領域。諸神受限於下界的規則(rule),最重要的是他們尊重孩子們的人生,因此從未實行過死者複生的奇跡;但奧力瓦司·亞克特卻親身領受了這種恩惠,而醉心於「她」這個存在。
對諸神失望透頂而改變的心意,將他自己用牢固的鎖鏈緊緊綁住。
「『她』才是我的一切!!」
在雌性胎兒的注視下,奧力瓦司堅決地說。
對於男子超乎常軌的氛圍,以及來曆不明的「她」這種存在,所有人都啞然無語。亞絲菲刺探似的窺視奧力瓦司,露露妮則是無力地左右搖頭,好像覺得這人瘋了。菲兒葳絲一直都無法發出聲音或講出半句話,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蕾菲亞也對眼前男子投以顫栗的眼光。
「少在那裏廢話連篇了。」
忽然間,伯特呸了一口口水。
狼人青年一副覺得無聊透頂的樣子,從眾人之間往前走出一步。
「講那麽多幹嘛,閉嘴受死就對了……反正我看你也動不了了吧。」
伯特先是傲慢地說,接著以野狼般的眼光瞪向他,同時指摘出這一點。
蕾菲亞等人驚訝地看向他的側臉。奧力瓦司沒有迴嘴,閉口不語。
身為第一級冒險者的伯特,早已注意到對方長篇大論的言詞,是在爭取時間恢複體力。伯特覺察到他用上龐大魔力與生命力替自己治療,無法再像剛才那樣行動自如了。
對於伯特尖矛一般的視線,奧力瓦司「哼」地笑了一聲。
「想不到被你看穿了,真是佩服。」
奧力瓦司承認伯特判斷得沒錯。
然而即使想法被看穿了,他仍然露出膽大包天的笑容。
對方從容不迫的態度,讓伯特懷疑地瞪著他。
「『她』想為我延命的加護,我這副身軀還不足以承受……正如你所說,現在的我幾乎是動不了了。」
——我是說我。奧力瓦司加深了笑意。
霎時間,亞絲菲與伯特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睜大了雙眼。
不給他們行動的時間,擁有【白發鬼】之名的男子晃動著白發,一隻手臂猛然髙舉。
「動手——巨花(viscum)。」
緊接著,背後石英發出的紅光搖曳了。
寄生於大主柱的三隻怪獸當中,一朵巨大花卉蠢動起來,顫抖著,將濃豔刺眼的花瓣對著下方的小人們(蕾菲亞等人)。怪獸並未發出咆哮,取而代之的,是與大主柱還有綠牆融為一體的身體剝離、讓人想塞起耳朵的「吧哩吧哩」撕裂聲。
色彩斑斕的花朵發出強烈的腐臭——濃烈的屍臭。
蕾菲亞等人全都無法動彈,隻見巨大的影子,巨大的長條身軀,依循著重力從他們的頭頂上墜落下來。
「——散開!!」
伯特激動地喊叫,就像是用腳去端每個人的腰。
所有人都全速奔離原本站著的位置。蕾菲亞抓住茫然自失的菲兒葳絲的手腕,逃出覆蓋她們的黑影。身為敵方的奧力瓦司也往旁一跳,脫離黑影的範圍之外。
很快地,令人驚駭的體積就化為鐵錘砸向地麵,今天最大的一陣衝擊震撼了整個大空洞。
「~~~~~~~~~~~~~~~~~~~~!?」
「不、不會吧!?」
亞絲菲與露露妮以手臂護著臉,被產生的衝擊波震蕩著全身。
當地麵被炸個粉碎,綠肉也化為飛抹,有如大雨傾盆時,那條巨大身軀傲然存在於掀起的灰煙深處。
目睹了如同樓層主……不,從全長來看比樓層主大多了的巨花怪獸,高級冒險者們全都不寒而栗。
「衝散他們。」
聽從奧力瓦司的命令,巨花動了起來。
超重量級的身軀無法像食人花那樣高高抬頭,隻能像蚯蚓一樣蠕動,一口氣攻擊周圍的所有冒險者。
「!?」
與少女(菲兒葳絲)分隔兩處的蕾菲亞,眼見又大又長的深綠身軀逼近,使出渾身解數閃避。
遇上如此巨大的對手,不完全的動作等於沒用。她踢踹著地麵,一頭撲向地上,像拳頭一樣狠揍背部的風壓讓她轆轆滾動了好幾次。
周圍放眼望去也都是類似的景象。巨大的長條身軀光是蛇行一番,就足以要了冒險者的命。
「這種對手,我們的攻擊,有用嗎!?」
露露妮一邊閃躲從巨大身軀伸出的無數藤蔓觸手,一邊叫喚。
【荷米斯眷族】的人類少女(支援者)一邊四處逃跑一邊揮動「魔劍」,讓巨大身軀遭受火刃洗禮,但怪獸毫不介意
。它不在乎表皮爆開起火,繼續施行冷酷無情的蛇行攻擊。
冒險者踴躍拔出武器砍向怪獸,但對方不停蠕動,一再把他們從身上甩落。包括魔導士在內,想用「魔法」攻擊的人,都被無法防禦的巨大長條藤蔓觸手(鞭子)狠狠一抽,或是遭受剛出生的食人花襲擊。連詠唱的時間都沒有。
陷入混亂的戰況阻礙了他們聯手行動。
「該死!?」
插圖
伯特縱身一躍,從上空使出一記飛踢。
他把僅剩的「魔劍」充填到〖弗洛斯維爾特〗中,使出氣勢萬鈞的一擊,把巨花身體的一部分炸出個大洞,但也隻是杯水車薪。怪獸雖然痙攣了一下,顯得很痛苦,但離致命傷還是差遠了。
即使動作速度與攻擊都隻算普通,但質量與規模差太多了。
麵對用正常戰法太劃不來的敵人,伯特嘖了一聲。
「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吧,巨花,把踏進這個神聖空間的冒險者們趕盡殺絕!!」
在一旁隔岸觀火的奧力瓦司放聲大笑。
男子手中還留有兩隻巨花,顯得遊刃有餘,全身上下的傷口也完全愈合。他悠閑地等體力迴複,還不忘役使周圍的食人花襲擊伯特等人。
他神色愉悅地欣賞著占盡優勢的戰況。
「奧力瓦司·亞克特!」
「……?」
這時,有人滿腔怒火地叫了他的名字。
奧力瓦司轉頭一看,隻見一頭黑亮長發、身穿純白戰鬥服的精靈少女就在那裏。
「你引起那樣的慘劇,還有臉活到今天!?」
歪扭著美麗容貌的菲兒葳絲,以殺氣騰騰的視線與奧力瓦司對峙。
「你害得我的……同伴……我……」
「……喔,你也是那場計劃的幸存者啊。」
「你竟敢……你竟敢……!?」
看到菲兒葳絲有如見到仇敵的眼神,奧力瓦司似乎察覺到她是「第27層的噩夢」的生還者。
白發男子縮起下巴,傾斜著臉,露出一絲冷笑。
「我雖然謀劃了那場計畫,但同時也是被害者,還因此死過一次呢。好不容易才從神的噩夢中清醒……就當作是兩敗俱傷如何?」
「少胡說八道!!」
聽到奧力瓦司的玩笑話,菲兒葳絲大喝一聲。
她的手腳都在發抖。洪水般的憤怒從她整個纖瘦的身體噴發出來,一顆心也有如亂麻般紛雜。她無法阻止理性失控。
失去短劍的右手握成拳頭,左手用盡力氣握緊了剩下的短杖。
菲兒葳絲詛咒著自己目前實力不足,無法殺了這個男人報仇,心中充滿了憎惡。
「隻有你,我絕對……!」
赤緋雙瞳蘊藏著怒火,菲兒葳絲舉起了短杖。
奧力瓦司顯得從容自在,承受著美貌傲人的精靈充滿殺意的眼光。
然後,他將視線輕快地移到菲兒葳絲的背後。
「陪你玩玩雖然也有一番樂趣……不過拋下同胞沒關係嗎,精靈小丫頭?」
「——」
菲兒葳絲的雙眸震動了。
她轉頭望向後方,看著巨花諮意肆虐的戰場。
夾雜在無力招架的冒險者們當中,濃金色頭發的精靈少女,正夾在巨花與食人花的攻擊之間死命應戰。
菲兒葳絲的臉龐苦澀地扭曲。
諷刺的是,居然是仇敵的一句話,喚醒了她失控的理性。
「你的同伴好像死了……這次要棄那個精靈於不顧嗎?」
赤緋色的雙瞳,看見蕾菲亞受到激烈攻擊而全身是傷的模樣。
前方與後方,清楚分成了兩條路。
是要往前踏出一步,在憎惡烈火的驅使下消滅敵人?
還是要將手伸向後方,解救隨時可能跌下懸崖的同胞?
——「報喪精靈」。
以前不管旁人怎麽誇大描述這個令人避諱的名字,她從來不放在心上,然而此時這個名字卻閃過腦海,折磨著菲兒葳絲。
至今許多知情的同胞(精靈)都辱罵自己「丟人現眼」。
這是事實。
她從來不因此而心痛。
但即使如此,今天卻有人說自己「美麗」。
出現了一名少女同胞說肮髒的自己「美麗」,即使隻是一句安慰話。
跟主神(狄俄尼索斯)一樣。
用率真的、令菲兒葳絲羨慕不已的清澈雙瞳,這樣對自己說。
你連那個溫柔的少女,都要見死不救嗎——
隨著對自己的質問,深刻在內心深處的情景浮上心頭。
失去的前輩(同伴)們的叫聲,鮮明地重迴耳裏。
——快逃啊,菲兒葳絲!!
——跑啊,快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就對了,快走吧……菲兒葳絲。
——快逃啊……菲兒葳絲……!
——菲兒……葳絲……
——救救我。
被「噩夢」吞沒的同伴聲音糾纏著菲兒葳絲。一直侵蝕著內心至今的「噩夢」光景,將她的視界染成一片血紅。
壯烈的唿喊,染血的慘叫,哀戚的低喃,抓住了菲兒葳絲的心髒。
(我——)
眼前的仇敵似乎覺得很有趣,正在嘲笑自己。就在自己的背後,少女同胞正在應戰。
呆站原地的菲兒葳絲,最後——「可惡!?」
轉身背對了奧力瓦司,衝向戰場。
「……!」
蕾菲亞以魔杖擋開了進逼的鞭子。
魔導士的服裝變得破破爛爛,她勉強應付著觸手滂沱大雨般的攻勢。
在沒有多餘精神詠唱的狀況下,蕾菲亞還能設法保護自己,全都得感謝裏維莉雅的指導。蕾菲亞迴想著她教過自己的「魔導士不能讓魔力誤爆,無論任何狀況下都得臨危不變,要擁有大樹一般鎮定的心」,強迫自己保持沉著冷靜的精神。隻要仔細看清飛來的攻擊,發揮裏維莉雅嚴格訓練自己的杖術,蕾菲亞一個人也能撐過怪獸的攻勢。
而且她實在看膩食人花的攻擊了。
這陣子都不知道跟這種怪獸交戰過幾次了,蕾菲亞預測著鞭子的方向,重複著閃避動作。巨花的觸手掀起風壓橫掃過來,蕾菲亞倒到地上一躲開,隻顧著抓獵物的別隻食人花立刻被鞭子掃到,簡簡單單就被打飛。
蕾菲亞忍受著身體疼痛與喘不過氣的唿吸,撐起身子。
糟糕,得趕緊站起來才行……!蕾菲亞看見怪獸來襲,正要移動——一道黃金電流通過她的眼前。
「維裏迪斯!」
「菲兒葳絲小姐!」
以「魔法」一次燒光大量食人花的菲兒葳絲,趕到蕾菲亞身邊。
自從兩人分散以來,蕾菲亞一直在擔心她,現在看到她的臉,不禁安心地歎了口氣。
「你沒事嗎!」
「是,謝謝您。」
看到蕾菲亞站起來,菲兒葳絲似乎也放了心,眯起眼睛。
「有武器嗎?」蕾菲亞聽了,掀開帶在身上的背包的蓋子。菲兒葳絲右手伸進
筒形袋子裏,抽出一把單手劍。
她扔掉劍鞘,開始為了保護蕾菲亞與怪獸搏鬥。
「要怎麽辦啊,亞絲菲~!?」
——至於直接對抗巨花的冒險者們當中。
露露妮因為怪獸太過棘手而發出慘叫。亞絲菲承受著失血過多的身體負擔揮著短劍,焦躁化為汗水從臉上冒出。
「雖然很想請千之精靈(thousand)來一招大『魔法』但遇到這麽龐大的身軀,就算派出前鋒人牆也沒意義。」
讓再多人拿牌排成一排,遇到巨花的蛇行,也隻會被全數碾爛,不是擋不擋得了的問題。
看了看與菲兒葳絲一同抵禦攻擊的蕾菲亞,亞絲菲轉向前方。
「看來還是隻能瞄準『魔石』下手了。」
隻要能破壞「魔石」,敵人就會化為一堆塵土。長期抗戰隻會越陷越深,除了直接攻擊怪獸的「核心」之外別無他法。
問題是「魔石」埋在哪裏?
如果照基礎理論判斷,就是在身體的中央,或是跟食人花一樣位於前端的花頭部分。
看著伯特使盡全力的迴旋踢改變了巨花的行進方向,亞絲菲視線掃過怪獸的長條巨軀。——就算能發現正確位置,攻擊能不能貫穿那厚厚的皮肉打中「魔石」還是未知數。亞絲菲吞下這個疑慮,對露露妮等人做出指示。
「沒用的。」
對於持續抵抗的冒險者們,奧力瓦司一笑置之。
寄生在糧食庫大主柱而無限肥大化的巨花,其龐大體型已非其他怪獸能比擬,不是能夠三兩下擊敗的個體。
趁這些人還找不到攻略方式時,先送他們上西天吧。奧力瓦司眯細黃綠雙瞳,打算召喚出新的巨花。
而就在他要將一隻手臂舉到頭頂上的瞬間。
大空洞的牆邊一隅,爆炸了。
「!?」
轟然響起的破碎聲,吸引了大空洞裏所有人的視線。
拖著好幾道煙霧飛出的——是紅發女子。
她像是被震飛般猛烈撞破了牆壁,背部狠狠撞上地麵,一路「嘎嘎嘎嘎嘎嘎!」地削出一道溝痕。
她如箭矢般前進的身體,在遠離巨花肆虐的戰場的位置停了下來。
「咕……!?」
女子發出呻吟,扔掉劍身折斷的紅劍。
她全身上下滿是傷痕,當場單膝下跪,彷佛在說明她消耗了多少力量。
「哈,哈啊……!?」
接著從女子粉碎的壁麵現身的,是金發金眼的少女——艾絲。
她也一樣全身上下連同輕裝滿是裂傷,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氣喘籲籲。
「芮薇絲!?」
「艾絲小姐!?」
奧力瓦司與蕾菲亞同時大叫出聲。
拎著雪銀軍刀踏進大空洞的艾絲,看到周圍的光景與蕾菲亞等人的模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立刻向眾人點頭,就像在說自己沒事。
以時間來算睽違了半天的重逢,以及艾絲平安無事的模樣,使蕾菲亞的眼眸反射性地濕了。持續戰鬥的亞絲菲、露露妮等人與伯特也都笑了笑。
蕾菲亞急忙用手背擦擦眼角,仔細觀察艾絲她們的狀況。
不會錯,喚做芮薇絲的紅發女子,正是讓裏維拉鎮陷入混亂的那個襲擊者。兩人恐怕是一直在激烈交戰,而後艾絲全力的一擊命中了芮薇絲,使她不敵衝擊力道,身體撞破了牆壁,被趕進了這個大空洞裏。
兩者都渾身是傷,防具與戰鬥服嚴重破損,大顆汗珠滴落下來。
縱然雙方都疲憊不堪,但艾絲似乎略占上風,這可能跟武器的性能也有關係。
艾絲不敢大意,定睛瞪著失去紅劍、單膝跪地的芮薇絲。
「……隻會講大話啊,芮薇絲。真是難看。」
奧力瓦司跟蕾菲亞一樣觀察著艾絲她們,對女性同伴投以嘲笑。
聽到他的聲音,芮薇絲那對綠眼隻往他那邊瞥了一眼。
艾絲的視線也朝向奧力瓦司,他臉上的笑容在眉頭擠出皺紋。
「竟然說這個臭丫頭是『艾莉亞』……雖然無法接受,但好吧,隻要『她』想要的話。」
奧力瓦司似乎在嫉妒艾絲,言詞中處處透露出敵意。
臉孔醜陋扭曲的奧力瓦司,將一隻手舉向正上方。「巨花!」
他對背後的大主柱發出唿喚。
依附在石英上的怪獸搖動了龐大身軀,將表皮從石英上剝離,就像崩塌的高塔一樣摔在地上。它撞碎了周圍整片地麵,滋溜蠕動著長條巨軀。
巨花在仍然纏著大主柱的另一隻巨花俯視下,將它的花頭朝向眼前的艾絲。
「艾絲小姐!?」
看到被召喚出來的第二隻巨花怪獸,蕾菲亞放聲尖叫。
她想趕去援救,但可能是受到奧力瓦斯指使,怪獸揮動著藤蔓鞭子,阻擋她們的進路。
蕾菲亞無法趕到艾絲身邊。
「隻要能帶迴去就行了,是死是活無所謂。」
奧力瓦司讓怪物拖住冒險者們的腳步,自己也走到艾絲麵前。
他認為艾絲跟芮薇絲一樣消耗了大量體力,現在要殺她還不簡單,對她露出惡毒的笑。
「喂,快住手。」
「不要阻止我,芮薇絲。我來幫你解決你對付不了的對手。」
跪在地上的芮薇絲要他住手,但奧力瓦司充耳不聞。暗沉白發的男子不聽芮薇絲所言,隻是瞪著自己打算下手殺害的少女。
對於視線前方像蛇一樣爬來的深綠巨花,艾絲靜靜地舉起銀劍。
看到那比起巨大怪獸實在小得可憐的武器,奧力瓦司發出譏笑。
「死吧,【劍姬】!!」
奧力瓦司筆直地伸出一隻手臂,大聲吼叫。
接到命令的巨花一口氣加速,一邊挖掘著地麵,一邊從正麵衝向艾絲。
「——蠢貨。」
看到這幕光景,芮薇絲嘖了一聲。
「——我們上。」
至於艾絲,她對愛劍(絕望之劍)唿喚了一聲。
然後輕啟櫻唇,念出了咒文。
「【蘇醒吧(tempest)】。」
說時遲那時快,激起的巨大龍卷風推開了周圍的空氣。
麵對逼近眼前的怪獸,艾絲將最大輸出的暴風附加在愛劍(絕望之劍)上。
接著,刀光一閃。
橫掃千軍的斬擊,將巨花的首級一刀砍下。
■
奧力瓦司、伯特等人以及蕾菲亞,全都變成了啞巴。
纏繞劍身的風力,揮砍出的斬擊閃光,還有咆哮的神風。
橫一直線迸發的狂風劍氣,一瞬間讓巨花身首異處,首級飛向空中。
在變得緩慢的時間當中,飛天的巨大肉塊,映入蕾菲亞的蔚藍雙眸。
鮮血四濺的怪獸花頭描繪出拋物線,最後砰然一聲,墜落地麵。
「——————————————————————啊啊!!」
寄生於大主柱的寶珠胎兒叫喚著。
她似乎對掀起的狂風力量起了反應,黏在石英表麵上開始掙紮。
無限延長的體感時
間終於得到解除,蕾菲亞等人悚懼的視線,集中在以〖絕望之劍〗使出一記大橫砍的艾絲身上。
一擊。
一擊就解決了。
雖說巨花的各項能力不比樓層主或女體型,但那麽巨大的超大型怪獸,竟然隻揮一劍就解決了。
艾絲本人的能力(能力值)與劍技不用說,最可怕的是魔法【風靈疾走】的威力。
紅發女子眼神冷淡地望著一連串的光景。伯特瞠目而視,亞絲菲與露露妮的臉都在抽搐,菲兒葳絲呆站原地,蕾菲亞到現在還發不出聲音。四周隻聽得到胎兒的叫聲,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
巨花失去頭部,長條巨軀停止了活動。
麵對橫躺在地的怪獸屍骸,艾絲寶劍一揮發出嗡鳴之聲,強風的狂暴怒吼隨即轟然響起,震撼四周。
圍繞在她身旁的氣流,吹起了那頭美麗的金色長發。
「這、這怎……!?」
奧力瓦司一步、兩步地後退,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了。
保持至今的從容態度脆弱地崩潰,在一瞬之間失去巨花的打擊,似乎化為烈火將他從頭到燒成焦炭。
魔法強風一路吹到他身邊,搖動了他的白發。
「!」
艾絲讓身上纏繞著到達lv.6以來初次使用的【風靈疾走】,定睛瞪著白發男子。
奧力瓦司情急之下舉起手來,幾乎是慘叫著喊道:
「食、食人花——!?」
聽從領導者的命令,剩下的食人花全都殺向艾絲這邊。
麵對拋下蕾菲亞等人來襲的怪獸大軍,有強風做為戰友的劍士正麵迎擊,舉劍砍向敵人。
單方麵的殲滅戰於焉展開。
那就像是一場暴風雨在蹂躪敵軍。好幾隻食人花像剛才的巨花一樣被一刀兩斷,長條身軀飛過頭頂,慘遭瞬殺。龍卷風搶在觸手擊出之前將它們彈向四方,怪獸要不就是被揮砍的劍氣震飛,要不就是被大卸八塊。
「……!!」
眼見艾絲展開壓倒性的戰鬥,魔法(狂風)唿嘯起伏,蕾菲亞嚇得發抖。
——艾絲的「風」太異常了。
攻守兼備的萬能力量,能隻身與樓層主相抗衝的強大效能,已經超出了附加魔法(enchantment)的範圍。一般的附加魔法不可能發揮那麽大的效果。
身為人類的她,並不像精靈天生就是魔法種族(magic user),怎麽能使用那樣強大的「魔法」呢?
(現在的艾絲小姐,已經……!)
原本是lv.5的艾絲,之所以能攀升到都市最強冒險者之一的地位,就是因為有這種「魔法」的力量
擁有這陣「風」的艾絲,站上了與都市最高級(top ss)的lv.6冒險者們同等的同等的高峰。
若隻論純粹的肉搏戰,就算是芬恩他們也一定贏不過她。
現在在這裏,沒有人能阻止她。
「……被拉開差距了。」
蕾菲亞咕都一聲吞下口水時,伯特不高興地低聲說。
目前還是lv.5的狼人青年看到艾絲的戰鬥英姿,點燃了競爭意識,嘖了一聲罵道:「該死的東西。」
他抬起頭來。
「喂,快把這些東西解決一下吧!?」
伯特麵對著困住自己與其他人的巨花,對周圍高聲喊道。
受到劍姬(艾絲)的英勇模樣鼓舞,冒險者們士氣大幅上升。他們勇敢麵對逆境,迴應伯特的聲音,開始展開優秀的聯手行動。
冒險者們著手攻陷巨花。
「大家聽我說,『魔石』還是在頭部!攻擊花朵的部分!」
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動的,露露妮檢查過艾絲砍飛的巨花頭顱,將情報告訴大家。
聽到這名盜賊迅速從怪獸屍骸中掌握到「魔石」的所在位置,所有人都照她說的做。
「話雖如此……目前狀況還是不允許發射『魔法』,火力說什麽就是不夠。」
看到大量伸出的藤蔓觸手(鞭子)率先挑魔導士下手,亞絲菲不禁歎息。
怪獸仍舊扭動著長條巨軀蛇行,妨礙了魔導士詠唱。沒有足夠的火力,就不能打穿敵人厚實的肉體,攻擊到「魔石」。
看到魔導士們好幾次念誦咒文又被打飛,還有蕾菲亞——菲兒葳絲做出毅然決然的表情。
「我去!」
「菲兒葳絲小姐!?」
她甩開蕾菲亞的聲音,急速奔跑。
菲兒葳絲左手握著短杖,逼近發起激烈抗戰的巨花懷裏。
「狼人,開洞!」
「……嘖,誰淮你指使我了!」
精靈與狼人四目交接,加速奔馳。
雙方即使維持著險惡氣氛,卻仍然察覺了對方的目的,準備發動僅隻這麽一次的聯手行動。一馬當先的伯特踢開礙事的觸手,再由菲兒葳絲衝進他開出的道路。
兩人轉眼之間一路衝上表皮,往巨花的頭頂邁進。
到達了露露妮指示的花頭部分,伯特縱身一躍。
「喝啊!」
他從空中使出一記斧頭腳,撕裂怪獸的表皮。
對準擴大的深度傷口,菲兒葳絲也不遲疑,立刻跳了過去。
「【破邪聖杖-掃蕩我的敵人】!」
她一瞬間就詠唱完畢,將短杖插進視線下方的傷口——通往體內的洞。
「【至神·酒神之杖】!!」
短杖發出的雷電被打進巨花體內。
怪獸不自然地連連痙攣,表皮底下亮起淡淡光芒,電流從冒險者們或砍或刺的傷口泄漏出來。
投入大量精神力、將威力提升到最大的暴雷,在怪獸的龐大身軀內四處飛竄,尋找「核心」所在。
用不了多久,巨花就停止了動作。
體內的「魔石」被電擊燒個精光,連臨死慘叫都叫不出來,長條巨軀就化為了大量塵土。
看到巨花怪獸名符其實地崩潰落地,【荷米斯眷族】的歡唿聲直衝高空。
■
就在伯特等人即將擊敗巨花時。
艾絲也將送到自己身邊的食人花殲滅殆盡了。
她解除了自己設下的限製,發動了【風靈疾走】並充分加以運用,把怪獸們變成堆積如山的塵土。
「這、這怎麽可能……!?」
見識到艾絲的這份實力,奧力瓦司無法阻止自己發抖。
永遠美麗的孤傲劍士,伴隨著風,以壓倒性的力量戰勝怪獸的模樣,簡直有如英雄譚的登場人物。
男子領受的任何力量,都無法傷到她一分一毫。
當黃綠色的兩眼顫抖著睜大時,別的方向傳來雷電咆哮,第二隻巨花遭到擊破。
轉眼間失去手上所有底牌的奧力瓦司,再也維持不住精神的平衝。
「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會輸,怎麽可能會挫敗——這是不可能的啊!?」
男子雙腳在地麵上一踹,往艾絲直衝而來。
針對死角下手的攻擊。他從全身上下擠出「魔石」賜與的超越人智的怪力,企圖勒斷少女的玉頸。
然而他剛與伯特交戰過,元氣大傷,他的身手對現在的艾絲來說,
實在慢得可以。
「——」
金瞳眼光射穿了張牙舞爪撲來的奧力瓦司。
轉瞬之間銀劍一閃,施展出神速斬擊。
「~~~~~~~~~~~~~~~~~~~~~~~~~!?」
無數的刀光劍影在奧力瓦司身上刻下道道傷痕。
他全身噴灑出血花,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身體的各部位竟然還能相連。
黃綠色的下半身以及人族的上半身都被砍得稀巴爛,奧力瓦司仰首向天,倒了下去。
「這是騙人的……超越物種限製的我,被『她』選上的我,怎麽會……!?」
一敗塗地的奧力瓦司,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呻吟。
眼前俯視自己的「戰姬」身影,在恐懼顫抖的眼瞳中搖曳。
「——真是場鬧劇。」
「!」
就在艾絲要走到無法再戰的男子身旁時。
芮薇絲有如一陣突來的強風,迅速從旁救出了奧力瓦司。
艾絲立刻向後跳開,芮薇絲在艾絲眼前抓住他的衣服,直接退到隔了一段距離的位置。芮薇絲在石英大主柱附近停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把奧力瓦司的身體往地上一丟。
大空洞裏已不見怪獸的影子,艾絲不用說,蕾菲亞與伯特等人的視線,也都集中在剩下兩個敵人身上。
「抱、抱歉,芮薇絲……」
「……」
跪在地上的奧力瓦司唿吸急促,上氣接下氣。
他不顧鮮血汩汩流出,拚命試著調整唿吸。聽到他擠出聲音這樣說,芮薇絲並沒有說什麽。
在兩人的周圍,伯特等人圍成巨大的半圓形,可以說已將兩人逼入絕境。紅發女子的視線掃過眾人,大主柱的陰森冷光照出了她的身形,半張臉上覆蓋著灰暗陰影。她綠色的眼瞳隨即俯視著腳邊的男子。
芮薇絲麵無表情地伸出手。
她抓住奧力瓦司的衣襟,單手將他舉起,像是要讓他站起來。
然後,下個瞬間。
她做出手刀,刺進了奧力瓦司的胸膛。
「!?」
「什——」
艾絲等人全都說不出話來。
手刀埋進了刺破的胸膛裏。血液配合著清晰鮮明的心跳聲泉湧而出。
芮薇絲麵不改色,將手往更深處塞進去。
奧力瓦司本人臉上的表情,好像比現場任何一個人都更跟不上狀況。
「芮、芮薇絲,你這是……!?」
「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四周吧。」
艾絲、蕾菲亞、伯特、菲兒葳絲、亞絲菲、露露妮。
承受著呆站原地的高級冒險者們的視線,女子晃了晃血紅的發絲。
「我需要更強的力量,隻是這樣而已。」
芮薇絲平淡而冷酷地告訴他:
「吃再多食人花(怪獸),也補充不了多少血肉。」
光聽到這句話,奧力瓦司似乎已經明白眼前的女人想做什麽。
他凍結在原地。
「不會吧,住手!?我跟你一樣,都是『她』選上的人……
「選上……?你把那個當成女神還是什麽了?」
「……!?」
「那個怎麽可能會是什麽崇高的存在。」
芮薇絲用鼻子哼了一聲,好像覺得無聊透頂。
「你跟我都隻是那個的觸手罷了。」
聽到芮薇絲如此斷言,奧力瓦司的表情瞬息萬變。
他眼睛瞪到目眥盡裂,麵孔失去一切希望,以兩手緊緊握住她刺穿自己胸膛的緣細手臂。
「我、我是你唯一的同胞,你卻想殺我!?」
插圖
芮薇絲對男子所言充耳不聞,加重了刺進胸膛的手刀力量。
與之成反比,奧力瓦司的身體不斷失去力量,抓住她手臂不放的兩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就像全身的力氣,都被集中到核心(胸膛)一樣。
「沒有我在,誰來保護『她』——!?」
像是要堵住奧力瓦司的叫喊,芮薇絲的手猛地一抽,從他的胸膛中拔出來。
手裏握著的,是被血沾濕的彩色「魔石」。
核心被拔除的奧力瓦司,如同怪獸的末路那樣,一下子就化為塵土,崩潰落地。
「不要搞錯了。」
芮薇絲對腳邊的塵土堆不屑地說,然後轉過頭來。
她直勾勾地注視瞠目望著淒慘光景的艾絲。
「那個一直都是我在保護的,今後也是。」
她將從奧力瓦司身上摘出的「魔石」含入口中,咬碎。
鮮紅舌頭伸出,舔了舔嘴唇。
就在仇敵的生命以如此草率的方式結束,讓菲兒葳絲啞然無語時,芮薇絲突然握緊了右手,就像在確認高漲的力量。她的紅發也像倒豎了一樣沙沙搖曳。
緊接著——芮薇絲踏碎了地麵,有如炮彈爆發般飛向艾絲。
「!?」
在其他人都不及反應的狀況下,鐵拳捶向了艾絲身上。
艾絲架起附加了風的〖絕望之劍〗,擋住自正麵來襲的拳擊。下個瞬間,她被狠狠震飛,往正後方高速飛去。
伯特等人好不容易才轉過頭去,隻見芮薇絲如餓虎撲羊,與艾絲發生激烈衝突。
「你……!?」
「還有餘力說話嗎?看來還不夠呢。」
艾絲正在震驚,紅發女子已經發動攻勢。
色彩斑斕的「魔石」,化為塵土的男子,被吸收的結晶——怪獸。
艾絲無法掌握奧力瓦司與芮薇絲的真實身分,錯綜複雜的片段情報狠狠扔在眼前打轉,最後導出了一個解答。
對手施展出上段踢,其威力不輸經過升華的風之鎧甲(風靈疾走)。艾絲使出疾風斬擊,對手卻輕易避開並加以反擊。剛才還隻能拚命防禦的女子,如今卻看穿了艾絲的所有招式,一一對應。
——「強化種」!!
目睹敵人猛烈提升的戰鬥能力,艾絲隻能接受事實。
攝取「魔石」獲得力量,是怪獸的真理。與蘊藏著【能力值】的人族正好相反,這是弱肉強食的業障。眼前的敵人是呈現人形的怪物。
可怕的是,吞噬了奧力瓦司的「魔石」,芮薇絲的純粹體能確實高過了lv.6的艾絲。艾絲借助【風靈疾走】的力量才好不容易取得優勢,拚命壓抑住內心動搖。
超速刀光砍裂了芮薇絲的肩膀。
她不顧血花飛凝,揮動手臂,使出灌注全力的一擊。艾絲於千鈞一發之際後退,高舉揮下的拳頭擊碎了地麵,凹陷出一個圓坑。芮薇絲的手插進地麵,綠肉之中響起了「滋滋滋」的聲音——接著她的手猛地一抽。
紅彤大劍現身,從地麵拔出的是天然武器。
芮薇絲雙手握住大劍,衝向艾絲;艾絲也衝刺向前,英勇迎敵。
「「!!」」
霎時兩者間爆發了衝擊波與轟然巨響,狂風銀劍與紅彤大劍正麵相撞。
「那、那像夥是怎樣啊……太誇張了。」
看到與艾絲交戰的芮薇絲,露露妮吞下一口口水。
芮薇絲
就像記住了「魔石」滋味的怪獸,以大幅上升的能力,隻身對抗輕易殺死巨花的劍姬(艾絲)而且幾乎不分軒輊。
目睹第二者無從插手的激戰,冒險者們全都像木頭人一樣站著;然而,隻有伯特當先衝上前去,蕾菲亞與菲兒葳絲見狀,也追隨其後。
「雖然況也很危急,不過……!」
當人跑過去當援軍時,亞絲菲一個人轉往反方向前進。
她的目標,是寄生於糧食庫大主柱的寶珠胎兒。
包括裏維拉鎮的事情在內,這次的事件絕對是以視線前方的「寶珠」為中心在運轉。還有奧力瓦司再三提及的「她」這種存在也是,那個雌性胎兒必然是連結所有事件的關鍵角色。
亞絲菲心想無論如何都得將她抓起來,靠近大主柱——但就在這時。
她突然遭受到來自側麵的奇襲。
「!」
「什麽!?」
紫色的連帽長袍,以及繪有恐怖紋路的麵具。
不知道之前都躲在哪裏,隱藏正身的神秘刺客一拳揮出,將亞絲菲揍飛出去。
驚人的「力量(能力參數)」,以及兩手裝備的銀色金屬手套造成的衝擊,隔著【萬能者】特製的披風,仍然貫穿了她的身體。
「亞絲菲!」
「還有同夥!?」
看到亞絲菲被打飛,露露妮等【荷米斯眷族】的成員都亂了陣腳。
蕾菲亞等人也當場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到假麵襲擊者,都睜大了眼睛。
「雖然還不完全,但也養得夠大了,拿去給厄倪俄!」
芮薇絲一邊與艾絲交戰,一邊對假麵襲擊者大聲叫道。
襲擊者抓緊了整顆「寶珠」,讓對艾絲的「風」起了反應、不斷叫嚷的胎兒住嘴,然後硬是將她從大主柱上撕扯下來。
「知道了。」
假麵人用彷佛好幾種生物發出的聲音重疊而成的陰森嗓音答話,隨即迅速離開現場。
那人拿著寶珠,急速奔向大空洞的一個出入口。
「露露妮,阻止他!?」
亞絲菲說什麽也不願讓他逃掉,大聲做出指示。
「嘖!?」露露妮咬緊牙關飛奔而去,用最快速度追趕假麵人。
「巨花!」
然而這時,芮薇絲又發出了唿喊。
她用上蠻力一個橫掃,暫且將艾絲彈開,然後對纏在大主柱上的最後一隻巨花下達命令。
「給我不停地生!!直到力盡枯萎為止,擠出你的所有力量!」
霎時間,大空洞內天震地駭。
「……!?」
正要一劍砍向芮薇絲的艾絲抬起頭來。
伯特等人與亞絲菲他們,還有露露妮身體感受到震動,也都停止了動作。
彷佛要將他們的視線拉向自己,寄生於大主柱的巨花顫抖起來,發出吸取某些東西的可怖聲響,就像一個暴君,恣意從耀眼石英中吸收養分。
霹嘰一聲,結晶大主柱上冒出了幾道裂紋。
同時,從不斷痙攣的巨花身上擴散至整個大空洞的觸手與粗壯樹根,也像樹瘤一樣斷續隆起,以駭人之勢跳著脈動。
很快地。
天花板、壁麵,存在於大空洞全域的花苞,一齊開花了。
「————————」
所有色彩斑斕的花瓣——所有食人花,全都綻放了。
大小花苞不等成熟就強製開花。貪婪吞食母體(地下城)養分的苗床就在這一刻,生下了所有含苞待放的怪獸。
巨花的表皮急速失去色素,變成了土色,凋萎的長條巨軀無力地下垂,枯死的花頭向下一彎。
大空洞的綠牆有如世界末日到來,色素剝落的部分一路擴大。而取代逐漸死亡的糧食庫,破鑼般的誕生哭聲此起彼落,層層重疊。震耳欲聾的怪物大合唱,使得仰望頭頂上方的蕾菲亞等人變得麵無血色。
這該不會是……所有冒險者都產生了同一個想法。
食人花露出醜惡的獠牙發出咆哮,一齊從洞頂與壁麵掉落下來,撲向艾絲等人。
——怪物之宴(monster party)!!
食人花連續引發地鳴,從地上撐起身子。
冒險者們還愣在原地,怪獸們已經從四麵八方排山倒海地襲向他們。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
麵對這種群體暴動,冒險者們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占據他們視野的,是一整片濃豔刺眼的彩色花井、花卉,還是花卉。來自前後左右,就連頭頂上也一樣,沒有一個位置看不到黃綠色長條身軀。破鑼嘶吼頻頻交錯,隻要停留在同一個地方,馬上就會被怪獸軍勢給吞沒。犧牲苗床而誕生的食人花大軍,淹沒了整個廣大的大空洞。
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怪獸集團,就連身經百戰的第二級冒險者,也不禁喪失戰意。
數以百計的怪獸,一般的怪物之宴根本不能比。
規模差太多了。
「嘖……!?」
假麵人衝進一個出入口,離開了化為地獄深穴的大空洞。
亞絲菲眼睜睜看著那人消失在通道口另一頭,就這樣跑了。
「沒辦法沒辦法沒辦法!應付不來啦!?」
「不要分散,會被壓爛的!?」
衝向自己的大量長條身軀與進逼的觸手,讓露露妮哭著四處逃竄。同伴當中的虎人力竭聲嘶地大叫大嚷,但還是被潮水般的怪獸們蓋了過去。
食人花見一個打一個,瘋狂肆虐。它們一發現冒險者,就立刻蛇行著猛撞過去,或是用觸手雨點般地打下來。怪獸自己都常常打到自己人,隨處發生自相殘殺的慘狀,其中還剩一口氣的長袍男子們,第一個淪為它們口中的食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黑暗派係的殘黨發出響徹髒腑的臨死慘叫,從大空洞中被捕食殆盡。身穿異色長袍的頭目,也一瞬間就被連頭帶腳吞下。
怪獸撲向四散的冒險者(獵物),在各處掀起小型戰鬥。伯特等前鋒強者死命奮鬥,揮動大型武器,遇到敵人格殺勿論,但殺了半天,怪獸仍然沒有減少的趨勢。
現場陷入極度混亂。
「食人花!」
「!?」
至於艾絲,則是遭到芮薇絲與怪獸的夾擊。
她一邊找機會宰殺受到操縱的食人花,一邊防禦芮薇絲的大劍,雙方武器才剛相接,食人花又馬上岔入戰局。敵方毫無中斷的包圍網決不肯讓艾絲逃走。芮薇絲拿食人花當棄子進行打帶跑戰術,硬是壓製住發動魔法(風靈疾走)的艾絲。
艾絲與蕾菲亞他們無法互相援救,遭到了隔離。
「——!!」
「什麽!?」
就在不知道是第幾十隻的食人花,被狂風斬擊一刀切斷的時候。
躲在食人花長條身軀後方的芮薇絲,隔著怪獸的軀體使出一記上撩斬。將長條身軀一刀兩斷出現的意外一擊,讓艾絲來不及防禦,〖絕望之劍〗被彈飛離手。
——糟了!?
愛劍在空中旋轉,飛向遠方。焦躁如火一般焚燒艾絲的身體。
身為劍士的艾絲,失去了劍(
武器)。〖絕望之劍〗從手中被打飛,艾絲的戰鬥能力明顯下滑。
而芮薇絲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口氣展開攻勢。
「你逃不掉的。」
「~~~~~~~~~~~~~~~!?」
艾絲想擺脫芮薇絲去撿劍,但食人花繞到她麵前擋路。
隻要一瞬間遭到阻擋,紅彤大劍就會削去保護艾絲的氣流。
被迫進行不習慣的格鬥戰,艾絲轉眼間陷入劣勢。
跟發出慘叫的其他同伴一樣,艾絲被逼進了困境。
怪獸的攻擊越演越烈。
蕾菲亞等人勉強在大空洞的中心地集合,冒險者隻能拚命一味防禦。
唯一幸運的是,硬是生下來的食人花還沒發育成熟。每隻怪獸的大小也有差距,能力比一般的成熟個體低。
話雖如此,目前狀況仍然一籌莫展。他們被團團包圍,連出口都看不到,簡直像一場噩夢。
在怪獸發出激烈吠吼後,又一個冒險者倒地不起。
「啊,啊啊……!?」
身在這場混戰之中,蕾菲亞等魔導士們完全無法發揮力量。
在大量食人花的包圍下詠唱等於是自殺,也沒有人能充當人牆保衛她們。蕾菲亞連保護自己都來不及了,更別說詠唱,她不禁詛咒起自己的弱小。
所有人都在竭盡死力奮戰。
渾身是血的虎人咆哮著,精靈戰士用牙齒咬著劍到處亂揮,失去武器的矮人用骨頭碎裂的拳頭毆打怪獸。亞絲菲與露露妮也忙著擾亂、砍殺敵人,伯特從沒停下腳步,屠殺了好幾隻怪獸。
互相喊叫……不對,是慘叫著聯手出擊的冒險者們英勇的模樣,折磨著蕾菲亞的心。
——為什麽我……
不能與那些勇敢的人並肩作戰呢?
為什麽我不能跟他們一起拿起劍打倒怪獸,挺身當盾保護同伴呢?
隻會到處逃跑,讓人幫助,呆站原地。
吟唱魔法,反而還扯了他們的後腿。
無能為力。
她第一次覺得抱在懷裏的這根魔杖如此沉重。
(我也想像裏維莉雅大人一樣,像菲兒葳絲小姐一樣……!)
美麗至高的王族(high elf)姿態浮現心頭,然後換成現在正在應戰的精靈少女閃過視野。
跟憧憬不已的少女們一樣,蕾菲亞也一心希望能追上那位最強的魔導士,然而她的背影依然遙不可及,也趕不上那位美麗的魔法劍士。
要是自己也能像菲兒葳絲一樣戰鬥就好了。
要是自己也能拿劍同時演奏魔法,擊退怪獸就好了。
蕾菲亞視線追趕著又打倒一隻怪獸的菲兒葳絲,伯特說過的話重迴她的心頭。
——你一輩子都隻能當包袱。
對於他瞧不起人的言詞,蕾菲亞如今連懊惱的感覺都沒了,隻是被無力感徹底擊垮。
「艾絲……!」
蕾菲亞正在苦惱的時候,伯特看向了艾絲。
眼見金發金眼的少女獨自一人承受芮薇絲與怪獸的雙重襲擊,他的臉孔歪扭起來。
將耐久力低落的幼齡食人花一隻接一隻踹碎,伯特視線驟然掃過戰場——然後找到了精靈少女
「喂!」
「咦……?」
伯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衝到呆站原地的蕾菲亞麵前。
「我要去艾絲身邊,這裏你想辦法解決!!」
被伯特抓住前襟這樣大吼,蕾菲亞的肩膀晃動了。
「可、可是,我——」
「你是個小咖!!不過,隻有你的『魔力』我承認的確強到誇張!」
伯特不等蕾菲亞說完,又對她怒吼道:
「少說那些想追上目標之類的小咖老梗!憑實力讓我們哭鼻子看看啊!」
蕾菲亞睜大了蔚藍雙瞳,被伯特號珀色的雙瞳定睛瞪著。
「超越那個臭老太婆看看啊!!」
——我要你超越裏維莉雅·利歐斯·阿爾弗。
伯特斬釘截鐵地這樣說。
沒有人給過自己這種荒唐無稽的目標。就連艾絲、蒂奧娜或蒂奧涅,都沒這樣對自己說過
這不隻是激勵,蕾菲亞感受到了餓狼(伯特)永不飽足地追求力量的真實心意。
——你這樣就滿足了嗎?
他對蕾菲亞,還提出過另一個問題。
伯特總是對弱者火冒三丈的眼神,還有聲音,使得蕾菲亞全身發熱。
直逼胸襟的火紅情感,在心中顫抖的,是起火燃燒的熱情,還是想讓眼前青年甘拜下風的侮恨?
蕾菲亞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拳頭,伯特用力推了她一把。
他沒再說什麽,笑也不笑一下,轉身就跑。
蕾菲亞好一會兒,看著那堅強、能趕向憧憬的艾絲身邊的背影。
她將那背影深深烙印在眼裏,接著倒豎柳眉。
在冒險者與怪獸喊叫的包圍下,精靈少女於自己心中刻下覺悟。
「——請保護我!!」
蕾菲亞用貫穿戰場的大嗓門吼叫道。
她握緊自己能夠使用的唯一魔杖(武器),向前伸出,讓周圍看見自己即將行使魔法。
讓冒險者們清楚看見,自己決心發動炮擊。
「要、要我們保護你,怎麽保護啊!?施展火力不夠的魔法又能怎樣……!」
「相信我!!」
她用高亢的聲調,果斷地迴答動搖的露露妮。
隻有現在,她將軟弱的自己、缺乏勇氣的魔導士,逐出了自己的內心。
「我是魔導士!你們保護我,我就會拯救你們!!」
伯特砸在自己身上的氣焰,燃燒沸騰的胸中情感,對高峰的冀求,全都化為聲音與眼神的力道,好讓自己能稍微接近受到所有人信賴的最強魔導士(裏絲莉雅)。
看到魔導士毅然決然的身影,亞絲菲與菲兒葳絲都展開行動。
「所有人集中到千之精靈(thousand)身邊!!把一切都交給她!」
「……!」
菲兒葳絲等人將性命托付給精靈魔導士,推開怪獸開始集合。
蕾菲亞將全副精神力精煉成魔法,接著大聲說道:
「方圓陣形!!隻要五分鍾……不,撐三、分鍾就好!〕
她做出與裏維莉雅相似的指示,冒險者們點點頭,密集起來組成圓陣。
所有食人花怪獸都轉向她這邊時,站在圓陣中央的蕾菲亞橫眉豎目,開始詠唱咒文。
賭命的三分鍾保衛戰就此開始。
「【以維仙之名許願】!」
濃金色魔法陣展開,魔力光不斷膨脹。
麵對被誘餌吸引殺來的食人花,蕾菲亞專心詠唱。
「【森林的先人啊,高潔的同胞啊。迴應我的聲音,來到草原吧】」
唱吧,唱吧,唱吧。
不要為詠唱花太多時間,要編織得流暢,如果是裏維莉雅,一定一分鍾就結束了。
現在的自己隻能歌唱。
為了拯救同伴,高唱希望之歌——勝利之歌。
「【聯繁的羈
絆,樂宴的約定。繞轉圓環起舞吧】。」
行使的魔法是召喚魔法(summon burst)。
召喚的是最強的魔導士,裏維莉雅·利歐斯·阿爾弗的全方位殲滅魔法。
她要用特大級的攻擊魔法,將怪獸一掃而空。
「【來吧,妖精的圓環】。」
暴戾怪獸們的突擊,被組成陣形的冒險者們一一擋下。
舉起大盾的虎人與矮人,誓死不讓怪獸通行,任由隆起的肩膀噴出鮮血,擋住敵人的衝撞。
就連架起雙劍的精靈與獸人都化身為肉盾進行防禦。從他們頭頂上來襲的無數觸手,立刻被亞絲菲與露露妮等人全數殺退。
自四方八麵來襲的敵人,都有菲兒葳絲等人負責迎擊。
「【請求你——借我力量】。」
蕾菲亞信任同伴,閉起眼睛,阻斷一切多餘訊息,高速編織咒文——念出了魔法的名稱。
「【精靈之環】。」
濃金色的魔法陣變成了翡翠色。
蕾菲亞進入下一個階段,詠唱召喚出來的攻擊魔法。亞絲菲等人勉強守住了背後的她,忽然看到一幕光景,霎時臉色發青。
「大型的!?而且數量超多的,情況不妙啊!」
也許是在綠牆迷宮裏徘徊的個體受到了吸引,從大空洞出入口出現的一群巨大食人花,往他們這裏衝了過來。
麵對一邊衝散小型食人花一邊猛衝過來的群體,露露妮發出慘叫。
「維裏迪斯——」
蕾菲亞的咒文離完成還有一大段時間。菲兒葳絲轉頭看向少女同胞,注視著她閉起眼睛不斷歌唱的模樣——自己也下定決心,杏眼圓睜。
「讓開!」
「喂,你幹嘛!?」
推開舉著盾脾的露露妮等人,菲兒葳絲一躍而出,來到怪獸麵前。
她以背部承受著蕾菲亞珠圓玉潤的詠唱,張開雙唇:
「【破邪聖杯(酒杯),化身為盾】!」
超短文詠唱。
在亞絲菲與露露妮等人瞠目之下,她發動了自己擁有的第二種魔法。
對準了如濁流般湧來的怪獸們,菲兒葳絲筆直伸出左手。
「【至神·救世聖杯】!!」
圓形障壁放出白色光輝。
巨大的聖潔盾牌與怪獸大軍產生激烈衝突,一次阻止了所有突擊。
眼前閃光四散的障壁魔法,令亞絲菲等人瞠目結舌,並照亮了菲兒葳絲的臉。
■
當遠方產生出光潔輝煌的障壁魔法時,艾絲的風被逼得節節後退。
食人花限定了她的方向,切斷了她的退路。舉起紅彤大劍的紅發女子急速進逼,對著艾絲猛烈一刺。
艾絲有驚無險地躲開,並接著給對方一記迴旋踢。
「比起劍技差多了呢。」
「!?」
艾絲加上風力的強力一擊,卻被芮薇絲用劍柄輕易彈開,還帶著冷峻視線出手反擊。艾絲勉強躲開,但芮薇絲執拗地繼續追擊。
麵對激烈的攻勢,艾絲隻能一味閃避。對抗揮動不祥大劍、刻下道道紅彤斬影的芮薇絲,隻靠【風靈疾走】實在無法取勝。
(隻要有劍……!)
在視野遙遠的後方,艾絲看見〖絕望之劍〗立著插在大空洞的一隅,但芮薇絲使出了上段斬,好像要擋住她的視線。看到敵人說什麽也不肯讓自己去拿劍,艾絲的神情苦悶地歪扭。
長時間與芮薇絲交戰削減了艾絲的體力,更糟的是魔法的過度負荷逐漸侵蝕著她的全身。相較之下,對方名符其實是個怪物,體力沒有上限。
「別再做垂死掙紮了!」
芮薇絲運用食人花的身體衝撞,高舉大劍,朝著臉頰飛濺汗水的艾絲劈下。
就在攻擊的衝擊力道毆打在艾絲身上,使她胸中燃起了滾燙的焦躁感時。
「【——未幾,烈焰將獲縱放】。」
精靈少女的詠唱,夾在怪獸的咆哮之間,傳進艾絲的耳裏。
「!」
——蕾菲亞!
恍如王族(裏絲莉雅)珠圓玉潤的詠唱,強而有力的聲調、少女的魔法(歌聲),讓艾絲睜大了眼睛。
不隻如此——就在這時,灰色毛皮的野狼疾馳而來。
「滾開!!」
是伯特。
他硬是突破怪獸大浪,追上了一直在激烈移動的艾絲她們。承受著艾絲與芮薇絲驚愕的視線,他一直線衝向身纏狂風的少女身邊。
「拿來,艾絲!」
光聽這樣,艾絲就全都明白了。
「!」
「風啊!」
艾絲伸出了手,風在她手中搖曳,然後被吸進擦身而過的伯特的金屬靴裏。
鑲在白銀長靴裏的黃玉發出光輝,強風氣流附加在雙腳上。
「【悄悄接近的戰火,無可避免的毀滅。開戰的號角高聲鳴響,暴虐動亂將掩覆萬物】。」
將「風」交給了伯特的艾絲迅速脫離現場。她傾聽著蕾菲亞的詠唱,往大空洞的一隅,立著插在地上的劍奔去。
而與她換手般地,伯特向芮薇絲正麵挑戰。
「什麽!」
「給我乖一點,女怪物!!」
從戰場脫身的艾絲讓芮薇絲顯得相當焦急,但伯特不許她追上去。
他抬起吞噬了少女的【風靈疾走】的長靴,狠狠給了對手的大劍一腳。
「【來吧,紅蓮火舌,殘暴的猛火。汝乃業火化身】。」
伯特運用雙腳氣流進攻。
為了讓艾絲去撿劍,狼人替她撐住戰局,使盡全力拖住對手。
芮薇絲彈舌嘖了好大一聲,將周圍的食人花全部派去阻擋艾絲,自己則是要殺了眼前的男人。
「礙事!!」
「……!?」
對手連續揮動紅彤大劍,伯特的視野被無數巨大的刀光劍影淹沒。他又是閃避,又是以帶著強風的腳踢卸力,但招招致命的必殺攻擊隨時可能讓伯特身受重傷。
縱然纏繞著艾絲的風(風靈疾走)伯特仍然敵不過經過強化的芮薇絲。即使伯特憑著技巧與戰術對抗,對手的實力還是在他之上。斧頭腳、上踢、迴轉踢,陀螺般旋轉著施展出的一雙暴風腳,全被紅發女子化解得一幹二淨。
對手一轉守為攻,伯特的戰鬥服就被撕碎,一隻護手被打飛,擦傷的肩窩噴出血花。
「讓開,狼人!!」
芮薇絲兇神惡煞般地喊叫,大劍的速度更快了。
隻能一味防禦的伯特身體大幅搖晃。
「【掃蕩千軍萬馬,為大型戰亂拉下終幕】。」
被逼入絕境的伯特,耳朵聽見了少女的歌聲。
冒險者們排成圓陣的光景掠過視野。渾身是血的男人們,用法杖毆打怪物的少女們,都發出雄壯呐喊,在死地之中持續抗戰。
站在他們中心的,是散放燦爛魔力光輝的精靈魔導士。
伯特咬緊牙關的相貌,硬是掀起了嘴角,到了兇暴的地步。
「你才……給我去死!!」
「!?」
伯特頂迴去了。
血淋淋的耳朵,聽見了別人哭喊的尖叫,以及怪獸興奮的咆哮.
人們的慘叫層層重疊, 來自四麵八方,不絕於耳。
男子悲慘地拖著上半身,遠離怨氣衝天的地獄哀嚎。
男子的兩眼都被弄瞎了。
緊閉的眼瞼中流下帶血的淚水,男子在永無止境的黑暗深處不斷徘徊。
腰部以下的下半身也早已被扯斷。
他就像個死者,忘了人類該有的模樣,隻用兩條手臂在地上爬。
全身殘缺不全,口中漏出呻吟,意識混濁。
身體好燙。
喉嚨幹得發痛。
牙關也咬不緊。
每次往前爬,身體就遺落掉某些不能失去的東西。
男子名符其實地化為活死人,不知何處才能安身,隻是往地下城的黑暗深淵不斷前進。
難以置信的痛苦有如巨大漩渦,讓男子失去了理智。
要是一般人的話早已在這地獄裏氣絕身亡,然而刻在背上的「神的恩惠(pharna)」卻不肯讓他解脫。
神的哄笑化為幻聽,傳進耳朵深處。天神彷佛把慘敗的男子當成笑話,高高在上地指著他開懷大笑,就算這隻是沒有出口的迷宮(地下城)讓他看見的幻夢,也是惡劣至極的詛咒。
盈眶而出的血淚流露著憤恨,男子仍然想活命。
他憎恨自己以外的一切,並且對得不到救贖感到絕望。
最後,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徘徊的男子,終於用盡了力氣。
他停止了動作,任由鮮血汩汩流出,身子沉入血紅水池。
這裏沒有人的氣息,也沒有怪獸的唿吸。
在彷佛與世隔離的迷宮一隅,男子的軀體漸漸發冷——忽然,「嘶」的一聲。
有什麽東西葡匐著,爬到了斷氣的男子身邊。
從迷宮深處,伸出一條長長的觸手。
觸手前端,有一塊色彩斑斕的耀眼物體。
宛如引誘男子進入黑暗的另一頭,觸手滑溜地爬行著,纏住男子的屍體,將他翻了過來。
色彩斑斕的光輝,埋進了眼瞼緊閉、隻剩上半身的軀體。
下個瞬間,男子的眼瞼霍地睜開,失去視力的雙瞳現出了黃綠虹膜。
野獸般的咆哮轟震四周。
■
蕾菲亞一顆心顫抖著,注視著黃綠眼瞳欣喜地扭曲的奧力瓦司。
光輝刺眼、色彩斑斕的「魔石」,以及與眼睛顏色同樣呈現黃綠色的下半身,都證明了此人已不再是人族。
困感與目眩讓蕾菲亞弄不清自己站在哪裏。
然後是劇烈的惡心感。
眼前呈現人形的某種東西,讓身為精靈的蕾菲亞感受到強烈的恐懼——排斥感與「醜惡」。
「這究競是在開什麽玩笑……」
亞絲菲不禁呻吟似地說,【荷米斯眷族】的成員們也都一陣驚慌。
這個敵人是人?
還是仿造人形的怪物(怪獸)?
胃裏累積的惡心感衝上喉嚨,終於讓蕾菲亞無法忍受,禁不住問他:
「你究競是什麽……?」
奧力瓦司嘴唇漾著笑意,晃動他那一頭白發。
「我是兼具了人與怪獸的力量,至髙無上的存在!」
全身白衣的男子蔑視著蕾菲亞等人,狂傲地說。
好似實際證明著男子所言,他身上的無數傷口還在徐徐複原,埋著「魔石」的胸膛也漸漸愈合。
「你們這些隻能依賴諸神『恩惠』的可憐蟲……怎麽能贏得了我?」
奧力瓦司故意嘲笑他們。
至於蕾菲亞,則是用她亂成一團的思緒拚命思考。
人與怪獸的力量。
擁有智慧與能力(能力值),又有著怪物般蠻力與強韌肉體的個體。
至今一連串的戰鬥當中,的確有幾個場麵證實了這種近乎妄言的假設。
直接遭受第一級冒險者(伯特)的攻擊仍不退縮,異常的堅韌性;連「魔法」都能空手接下,脫離常軌的體能;最後是現在仍在持續當中,令人驚駭的自我再生能力。每一件都是用純熟的【能力值】不足以解釋的怪異狀況。
如果采信奧力瓦司說的每一句話,那就表示「她」這種存在,讓氣絕身亡的他重獲生命,變成了不同於人族的「某種存在」。
蕾菲亞的視野遠方,看見依附在大主柱上的雌性胎兒。
人與怪獸的「混種生物(hybrid)」。
眼前的奧力瓦司——或者連那個紅發女子也不例外——難道會是這種荒唐無稽的存在嗎?
「怪人(creature)」這個字眼,閃過蕾菲亞的腦海。
「……你是黑暗派係的殘黨嗎?」
亞絲菲試圖保持冷靜,眼神犀利地追問道。
奧力瓦司承受著蕾菲亞等所有人的視線,似乎覺得很無聊,笑著迴答:
「我跟那種過去的渣滓不一樣,我並非被天神操弄的人偶。」
黃綠眼瞳環顧四周。
隻見滿地自爆的焦屍,以及一群沒死成,奄奄一息的長袍人。奧力瓦司以視線告訴他們,【荷米斯眷族】與蕾菲亞等人打倒的集團,才是愚蠢的黑暗派係殘黨。同時蕾菲亞聽他的口氣,推測雙方似乎隻是合作關係。
洞穴內一片死寂。
被巨花寄生的紅色大主柱以及胎兒寶珠,都在發出陰森的光輝,亞絲菲再度開口道:
「這裏是什麽?你們在這裏打算做什麽?」
對於亞絲菲的一再質問,奧力瓦司很幹脆地迴答:
「這裏是苗床(nt)。」
「苗床……?」
「沒錯,讓巨花(怪獸)寄生在糧食庫裏,生下食人花……這裏等於是中繼站,讓『深層』的怪獸在較淺樓層繁殖,再運到地表。」
奧力瓦司描述的內容,令蕾菲亞難掩驚愕之情。
原來食人花是「深層」出身的怪獸,更重要的是——
「怪獸能生下怪獸……從沒聽過有這種事。」
怪獸是從地下城誕生的。
地下城才是怪獸的「母體」。
這是絕對不會錯的。
是連諸神都承認的世界真理。
被巨花的身體組織籠罩的大空洞裏,到處都有花苞綻放,當眾人再度聽見食人花呱呱墜地時,蕾菲亞聲音抽搐著說:
「也就是說,是你做為馴獸師役使怪獸,製造出這個空間的?」
「不對,不是這樣。我並不是馴獸師。」
奧力瓦司加重了語氣,滔滔不絕地說:
「食人花與我,都是以『她』為起源的同胞(存在)。我做為『她』的代行者行動,怪獸們才會聽我的命令。」
彷佛受到過分尊榮而感動萬分,奧力瓦司語氣陶醉地解釋。
亞絲菲就像看到無法理解的事物那樣,露出厭惡的表情,問題直指核心:
「你的目的是什麽?」
奧力瓦司在黃綠色的雙瞳中暗藏寒光,笑了。
「毀滅迷宮都市(歐麗拉)。」
這句話讓許多人為之愕然,嚇得呆若木雞。
蕾菲亞周圍傳來好幾個人倒抽一口冷氣的感覺,她自己也不例外。
也許是下意識的舉動,露露妮單手硬是握住發抖的尾巴,開口說道: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歐拉麗是建造在地下城正上方的巨大都市,也是地下城的防波堤。這座自古以來的要塞,與起了「蓋子」功效的「巨塔(巴別塔)」長年堵住了地下的「大洞」,防止怪獸入侵地表,是隔絕外界與迷宮的護牆,也可說是人類最後的堡壘。
歐拉麗的瓦解,代表著「古代」戰亂時代的重現。
人類與怪物(怪獸)之間永無止境、造成無數悲劇的戰爭,將會再度上演。
「我當然明白!!」
聽到露露妮這樣問,奧力瓦司發出歡唿。
「我是憑著自己的意誌,要毀滅這座都市!!為了實現『她』的心願!」
在各自露出不同表情的蕾菲亞等人包圍下,奧力瓦司高聲宣言。
他對著困惑的露露妮等人,指了指背後。
「你們聽不見『她』的聲音嗎!?」
他伸直一條手臂,指向背後大主柱上的寶珠胎兒。
「『她』說想看天空!『她』朝思暮想著天空!!這是『她』的願望,既然如此,我就為『她』的願望犧牲吧!!」
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高亢,彷佛沒有極限。
病態的蒼白臉龐,露出熱情高漲的笑容。
從那不得要領地侃侃而談的模樣,隻能清楚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男子對「她」忠心耿耿,而且執迷不悟。
「這座都市妨礙了沉眠於地底深處的『她』仰望天空!這座堵塞了大洞的都市必須毀滅!」
「代替愚蠢的人族與無能的天神,『她』才應該君臨地表!!」
「『她』跟把人族當成娛樂看笑話,大言不慚說什麽尊重生命,袖手旁觀的諸神不一樣!『她』賜給了我第二生命,用慈悲心懷對待我!」
奧力瓦司連珠炮似地說完,用嘲笑與暗藏的敵意睥睨著蕾菲亞等人。
「不是別人,正是『她』選上了我!!隻有我,隻有我們能實現『她』的願望!我一定會了卻『她』的心願!!」
看到男子訴說宿願的模樣,蕾菲亞明白了。
——狂信徒(fanntic)。
奧力瓦司信奉著他所說的,賜與他第二生命的「她」,到了盲目的地步。
想讓死者複活,就連做出「賢者之石」——永遠的生命——的那位「賢者」都失敗了好幾次,最終仍然無法企及那個領域。諸神受限於下界的規則(rule),最重要的是他們尊重孩子們的人生,因此從未實行過死者複生的奇跡;但奧力瓦司·亞克特卻親身領受了這種恩惠,而醉心於「她」這個存在。
對諸神失望透頂而改變的心意,將他自己用牢固的鎖鏈緊緊綁住。
「『她』才是我的一切!!」
在雌性胎兒的注視下,奧力瓦司堅決地說。
對於男子超乎常軌的氛圍,以及來曆不明的「她」這種存在,所有人都啞然無語。亞絲菲刺探似的窺視奧力瓦司,露露妮則是無力地左右搖頭,好像覺得這人瘋了。菲兒葳絲一直都無法發出聲音或講出半句話,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蕾菲亞也對眼前男子投以顫栗的眼光。
「少在那裏廢話連篇了。」
忽然間,伯特呸了一口口水。
狼人青年一副覺得無聊透頂的樣子,從眾人之間往前走出一步。
「講那麽多幹嘛,閉嘴受死就對了……反正我看你也動不了了吧。」
伯特先是傲慢地說,接著以野狼般的眼光瞪向他,同時指摘出這一點。
蕾菲亞等人驚訝地看向他的側臉。奧力瓦司沒有迴嘴,閉口不語。
身為第一級冒險者的伯特,早已注意到對方長篇大論的言詞,是在爭取時間恢複體力。伯特覺察到他用上龐大魔力與生命力替自己治療,無法再像剛才那樣行動自如了。
對於伯特尖矛一般的視線,奧力瓦司「哼」地笑了一聲。
「想不到被你看穿了,真是佩服。」
奧力瓦司承認伯特判斷得沒錯。
然而即使想法被看穿了,他仍然露出膽大包天的笑容。
對方從容不迫的態度,讓伯特懷疑地瞪著他。
「『她』想為我延命的加護,我這副身軀還不足以承受……正如你所說,現在的我幾乎是動不了了。」
——我是說我。奧力瓦司加深了笑意。
霎時間,亞絲菲與伯特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睜大了雙眼。
不給他們行動的時間,擁有【白發鬼】之名的男子晃動著白發,一隻手臂猛然髙舉。
「動手——巨花(viscum)。」
緊接著,背後石英發出的紅光搖曳了。
寄生於大主柱的三隻怪獸當中,一朵巨大花卉蠢動起來,顫抖著,將濃豔刺眼的花瓣對著下方的小人們(蕾菲亞等人)。怪獸並未發出咆哮,取而代之的,是與大主柱還有綠牆融為一體的身體剝離、讓人想塞起耳朵的「吧哩吧哩」撕裂聲。
色彩斑斕的花朵發出強烈的腐臭——濃烈的屍臭。
蕾菲亞等人全都無法動彈,隻見巨大的影子,巨大的長條身軀,依循著重力從他們的頭頂上墜落下來。
「——散開!!」
伯特激動地喊叫,就像是用腳去端每個人的腰。
所有人都全速奔離原本站著的位置。蕾菲亞抓住茫然自失的菲兒葳絲的手腕,逃出覆蓋她們的黑影。身為敵方的奧力瓦司也往旁一跳,脫離黑影的範圍之外。
很快地,令人驚駭的體積就化為鐵錘砸向地麵,今天最大的一陣衝擊震撼了整個大空洞。
「~~~~~~~~~~~~~~~~~~~~!?」
「不、不會吧!?」
亞絲菲與露露妮以手臂護著臉,被產生的衝擊波震蕩著全身。
當地麵被炸個粉碎,綠肉也化為飛抹,有如大雨傾盆時,那條巨大身軀傲然存在於掀起的灰煙深處。
目睹了如同樓層主……不,從全長來看比樓層主大多了的巨花怪獸,高級冒險者們全都不寒而栗。
「衝散他們。」
聽從奧力瓦司的命令,巨花動了起來。
超重量級的身軀無法像食人花那樣高高抬頭,隻能像蚯蚓一樣蠕動,一口氣攻擊周圍的所有冒險者。
「!?」
與少女(菲兒葳絲)分隔兩處的蕾菲亞,眼見又大又長的深綠身軀逼近,使出渾身解數閃避。
遇上如此巨大的對手,不完全的動作等於沒用。她踢踹著地麵,一頭撲向地上,像拳頭一樣狠揍背部的風壓讓她轆轆滾動了好幾次。
周圍放眼望去也都是類似的景象。巨大的長條身軀光是蛇行一番,就足以要了冒險者的命。
「這種對手,我們的攻擊,有用嗎!?」
露露妮一邊閃躲從巨大身軀伸出的無數藤蔓觸手,一邊叫喚。
【荷米斯眷族】的人類少女(支援者)一邊四處逃跑一邊揮動「魔劍」,讓巨大身軀遭受火刃洗禮,但怪獸毫不介意
。它不在乎表皮爆開起火,繼續施行冷酷無情的蛇行攻擊。
冒險者踴躍拔出武器砍向怪獸,但對方不停蠕動,一再把他們從身上甩落。包括魔導士在內,想用「魔法」攻擊的人,都被無法防禦的巨大長條藤蔓觸手(鞭子)狠狠一抽,或是遭受剛出生的食人花襲擊。連詠唱的時間都沒有。
陷入混亂的戰況阻礙了他們聯手行動。
「該死!?」
插圖
伯特縱身一躍,從上空使出一記飛踢。
他把僅剩的「魔劍」充填到〖弗洛斯維爾特〗中,使出氣勢萬鈞的一擊,把巨花身體的一部分炸出個大洞,但也隻是杯水車薪。怪獸雖然痙攣了一下,顯得很痛苦,但離致命傷還是差遠了。
即使動作速度與攻擊都隻算普通,但質量與規模差太多了。
麵對用正常戰法太劃不來的敵人,伯特嘖了一聲。
「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吧,巨花,把踏進這個神聖空間的冒險者們趕盡殺絕!!」
在一旁隔岸觀火的奧力瓦司放聲大笑。
男子手中還留有兩隻巨花,顯得遊刃有餘,全身上下的傷口也完全愈合。他悠閑地等體力迴複,還不忘役使周圍的食人花襲擊伯特等人。
他神色愉悅地欣賞著占盡優勢的戰況。
「奧力瓦司·亞克特!」
「……?」
這時,有人滿腔怒火地叫了他的名字。
奧力瓦司轉頭一看,隻見一頭黑亮長發、身穿純白戰鬥服的精靈少女就在那裏。
「你引起那樣的慘劇,還有臉活到今天!?」
歪扭著美麗容貌的菲兒葳絲,以殺氣騰騰的視線與奧力瓦司對峙。
「你害得我的……同伴……我……」
「……喔,你也是那場計劃的幸存者啊。」
「你竟敢……你竟敢……!?」
看到菲兒葳絲有如見到仇敵的眼神,奧力瓦司似乎察覺到她是「第27層的噩夢」的生還者。
白發男子縮起下巴,傾斜著臉,露出一絲冷笑。
「我雖然謀劃了那場計畫,但同時也是被害者,還因此死過一次呢。好不容易才從神的噩夢中清醒……就當作是兩敗俱傷如何?」
「少胡說八道!!」
聽到奧力瓦司的玩笑話,菲兒葳絲大喝一聲。
她的手腳都在發抖。洪水般的憤怒從她整個纖瘦的身體噴發出來,一顆心也有如亂麻般紛雜。她無法阻止理性失控。
失去短劍的右手握成拳頭,左手用盡力氣握緊了剩下的短杖。
菲兒葳絲詛咒著自己目前實力不足,無法殺了這個男人報仇,心中充滿了憎惡。
「隻有你,我絕對……!」
赤緋雙瞳蘊藏著怒火,菲兒葳絲舉起了短杖。
奧力瓦司顯得從容自在,承受著美貌傲人的精靈充滿殺意的眼光。
然後,他將視線輕快地移到菲兒葳絲的背後。
「陪你玩玩雖然也有一番樂趣……不過拋下同胞沒關係嗎,精靈小丫頭?」
「——」
菲兒葳絲的雙眸震動了。
她轉頭望向後方,看著巨花諮意肆虐的戰場。
夾雜在無力招架的冒險者們當中,濃金色頭發的精靈少女,正夾在巨花與食人花的攻擊之間死命應戰。
菲兒葳絲的臉龐苦澀地扭曲。
諷刺的是,居然是仇敵的一句話,喚醒了她失控的理性。
「你的同伴好像死了……這次要棄那個精靈於不顧嗎?」
赤緋色的雙瞳,看見蕾菲亞受到激烈攻擊而全身是傷的模樣。
前方與後方,清楚分成了兩條路。
是要往前踏出一步,在憎惡烈火的驅使下消滅敵人?
還是要將手伸向後方,解救隨時可能跌下懸崖的同胞?
——「報喪精靈」。
以前不管旁人怎麽誇大描述這個令人避諱的名字,她從來不放在心上,然而此時這個名字卻閃過腦海,折磨著菲兒葳絲。
至今許多知情的同胞(精靈)都辱罵自己「丟人現眼」。
這是事實。
她從來不因此而心痛。
但即使如此,今天卻有人說自己「美麗」。
出現了一名少女同胞說肮髒的自己「美麗」,即使隻是一句安慰話。
跟主神(狄俄尼索斯)一樣。
用率真的、令菲兒葳絲羨慕不已的清澈雙瞳,這樣對自己說。
你連那個溫柔的少女,都要見死不救嗎——
隨著對自己的質問,深刻在內心深處的情景浮上心頭。
失去的前輩(同伴)們的叫聲,鮮明地重迴耳裏。
——快逃啊,菲兒葳絲!!
——跑啊,快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就對了,快走吧……菲兒葳絲。
——快逃啊……菲兒葳絲……!
——菲兒……葳絲……
——救救我。
被「噩夢」吞沒的同伴聲音糾纏著菲兒葳絲。一直侵蝕著內心至今的「噩夢」光景,將她的視界染成一片血紅。
壯烈的唿喊,染血的慘叫,哀戚的低喃,抓住了菲兒葳絲的心髒。
(我——)
眼前的仇敵似乎覺得很有趣,正在嘲笑自己。就在自己的背後,少女同胞正在應戰。
呆站原地的菲兒葳絲,最後——「可惡!?」
轉身背對了奧力瓦司,衝向戰場。
「……!」
蕾菲亞以魔杖擋開了進逼的鞭子。
魔導士的服裝變得破破爛爛,她勉強應付著觸手滂沱大雨般的攻勢。
在沒有多餘精神詠唱的狀況下,蕾菲亞還能設法保護自己,全都得感謝裏維莉雅的指導。蕾菲亞迴想著她教過自己的「魔導士不能讓魔力誤爆,無論任何狀況下都得臨危不變,要擁有大樹一般鎮定的心」,強迫自己保持沉著冷靜的精神。隻要仔細看清飛來的攻擊,發揮裏維莉雅嚴格訓練自己的杖術,蕾菲亞一個人也能撐過怪獸的攻勢。
而且她實在看膩食人花的攻擊了。
這陣子都不知道跟這種怪獸交戰過幾次了,蕾菲亞預測著鞭子的方向,重複著閃避動作。巨花的觸手掀起風壓橫掃過來,蕾菲亞倒到地上一躲開,隻顧著抓獵物的別隻食人花立刻被鞭子掃到,簡簡單單就被打飛。
蕾菲亞忍受著身體疼痛與喘不過氣的唿吸,撐起身子。
糟糕,得趕緊站起來才行……!蕾菲亞看見怪獸來襲,正要移動——一道黃金電流通過她的眼前。
「維裏迪斯!」
「菲兒葳絲小姐!」
以「魔法」一次燒光大量食人花的菲兒葳絲,趕到蕾菲亞身邊。
自從兩人分散以來,蕾菲亞一直在擔心她,現在看到她的臉,不禁安心地歎了口氣。
「你沒事嗎!」
「是,謝謝您。」
看到蕾菲亞站起來,菲兒葳絲似乎也放了心,眯起眼睛。
「有武器嗎?」蕾菲亞聽了,掀開帶在身上的背包的蓋子。菲兒葳絲右手伸進
筒形袋子裏,抽出一把單手劍。
她扔掉劍鞘,開始為了保護蕾菲亞與怪獸搏鬥。
「要怎麽辦啊,亞絲菲~!?」
——至於直接對抗巨花的冒險者們當中。
露露妮因為怪獸太過棘手而發出慘叫。亞絲菲承受著失血過多的身體負擔揮著短劍,焦躁化為汗水從臉上冒出。
「雖然很想請千之精靈(thousand)來一招大『魔法』但遇到這麽龐大的身軀,就算派出前鋒人牆也沒意義。」
讓再多人拿牌排成一排,遇到巨花的蛇行,也隻會被全數碾爛,不是擋不擋得了的問題。
看了看與菲兒葳絲一同抵禦攻擊的蕾菲亞,亞絲菲轉向前方。
「看來還是隻能瞄準『魔石』下手了。」
隻要能破壞「魔石」,敵人就會化為一堆塵土。長期抗戰隻會越陷越深,除了直接攻擊怪獸的「核心」之外別無他法。
問題是「魔石」埋在哪裏?
如果照基礎理論判斷,就是在身體的中央,或是跟食人花一樣位於前端的花頭部分。
看著伯特使盡全力的迴旋踢改變了巨花的行進方向,亞絲菲視線掃過怪獸的長條巨軀。——就算能發現正確位置,攻擊能不能貫穿那厚厚的皮肉打中「魔石」還是未知數。亞絲菲吞下這個疑慮,對露露妮等人做出指示。
「沒用的。」
對於持續抵抗的冒險者們,奧力瓦司一笑置之。
寄生在糧食庫大主柱而無限肥大化的巨花,其龐大體型已非其他怪獸能比擬,不是能夠三兩下擊敗的個體。
趁這些人還找不到攻略方式時,先送他們上西天吧。奧力瓦司眯細黃綠雙瞳,打算召喚出新的巨花。
而就在他要將一隻手臂舉到頭頂上的瞬間。
大空洞的牆邊一隅,爆炸了。
「!?」
轟然響起的破碎聲,吸引了大空洞裏所有人的視線。
拖著好幾道煙霧飛出的——是紅發女子。
她像是被震飛般猛烈撞破了牆壁,背部狠狠撞上地麵,一路「嘎嘎嘎嘎嘎嘎!」地削出一道溝痕。
她如箭矢般前進的身體,在遠離巨花肆虐的戰場的位置停了下來。
「咕……!?」
女子發出呻吟,扔掉劍身折斷的紅劍。
她全身上下滿是傷痕,當場單膝下跪,彷佛在說明她消耗了多少力量。
「哈,哈啊……!?」
接著從女子粉碎的壁麵現身的,是金發金眼的少女——艾絲。
她也一樣全身上下連同輕裝滿是裂傷,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氣喘籲籲。
「芮薇絲!?」
「艾絲小姐!?」
奧力瓦司與蕾菲亞同時大叫出聲。
拎著雪銀軍刀踏進大空洞的艾絲,看到周圍的光景與蕾菲亞等人的模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立刻向眾人點頭,就像在說自己沒事。
以時間來算睽違了半天的重逢,以及艾絲平安無事的模樣,使蕾菲亞的眼眸反射性地濕了。持續戰鬥的亞絲菲、露露妮等人與伯特也都笑了笑。
蕾菲亞急忙用手背擦擦眼角,仔細觀察艾絲她們的狀況。
不會錯,喚做芮薇絲的紅發女子,正是讓裏維拉鎮陷入混亂的那個襲擊者。兩人恐怕是一直在激烈交戰,而後艾絲全力的一擊命中了芮薇絲,使她不敵衝擊力道,身體撞破了牆壁,被趕進了這個大空洞裏。
兩者都渾身是傷,防具與戰鬥服嚴重破損,大顆汗珠滴落下來。
縱然雙方都疲憊不堪,但艾絲似乎略占上風,這可能跟武器的性能也有關係。
艾絲不敢大意,定睛瞪著失去紅劍、單膝跪地的芮薇絲。
「……隻會講大話啊,芮薇絲。真是難看。」
奧力瓦司跟蕾菲亞一樣觀察著艾絲她們,對女性同伴投以嘲笑。
聽到他的聲音,芮薇絲那對綠眼隻往他那邊瞥了一眼。
艾絲的視線也朝向奧力瓦司,他臉上的笑容在眉頭擠出皺紋。
「竟然說這個臭丫頭是『艾莉亞』……雖然無法接受,但好吧,隻要『她』想要的話。」
奧力瓦司似乎在嫉妒艾絲,言詞中處處透露出敵意。
臉孔醜陋扭曲的奧力瓦司,將一隻手舉向正上方。「巨花!」
他對背後的大主柱發出唿喚。
依附在石英上的怪獸搖動了龐大身軀,將表皮從石英上剝離,就像崩塌的高塔一樣摔在地上。它撞碎了周圍整片地麵,滋溜蠕動著長條巨軀。
巨花在仍然纏著大主柱的另一隻巨花俯視下,將它的花頭朝向眼前的艾絲。
「艾絲小姐!?」
看到被召喚出來的第二隻巨花怪獸,蕾菲亞放聲尖叫。
她想趕去援救,但可能是受到奧力瓦斯指使,怪獸揮動著藤蔓鞭子,阻擋她們的進路。
蕾菲亞無法趕到艾絲身邊。
「隻要能帶迴去就行了,是死是活無所謂。」
奧力瓦司讓怪物拖住冒險者們的腳步,自己也走到艾絲麵前。
他認為艾絲跟芮薇絲一樣消耗了大量體力,現在要殺她還不簡單,對她露出惡毒的笑。
「喂,快住手。」
「不要阻止我,芮薇絲。我來幫你解決你對付不了的對手。」
跪在地上的芮薇絲要他住手,但奧力瓦司充耳不聞。暗沉白發的男子不聽芮薇絲所言,隻是瞪著自己打算下手殺害的少女。
對於視線前方像蛇一樣爬來的深綠巨花,艾絲靜靜地舉起銀劍。
看到那比起巨大怪獸實在小得可憐的武器,奧力瓦司發出譏笑。
「死吧,【劍姬】!!」
奧力瓦司筆直地伸出一隻手臂,大聲吼叫。
接到命令的巨花一口氣加速,一邊挖掘著地麵,一邊從正麵衝向艾絲。
「——蠢貨。」
看到這幕光景,芮薇絲嘖了一聲。
「——我們上。」
至於艾絲,她對愛劍(絕望之劍)唿喚了一聲。
然後輕啟櫻唇,念出了咒文。
「【蘇醒吧(tempest)】。」
說時遲那時快,激起的巨大龍卷風推開了周圍的空氣。
麵對逼近眼前的怪獸,艾絲將最大輸出的暴風附加在愛劍(絕望之劍)上。
接著,刀光一閃。
橫掃千軍的斬擊,將巨花的首級一刀砍下。
■
奧力瓦司、伯特等人以及蕾菲亞,全都變成了啞巴。
纏繞劍身的風力,揮砍出的斬擊閃光,還有咆哮的神風。
橫一直線迸發的狂風劍氣,一瞬間讓巨花身首異處,首級飛向空中。
在變得緩慢的時間當中,飛天的巨大肉塊,映入蕾菲亞的蔚藍雙眸。
鮮血四濺的怪獸花頭描繪出拋物線,最後砰然一聲,墜落地麵。
「——————————————————————啊啊!!」
寄生於大主柱的寶珠胎兒叫喚著。
她似乎對掀起的狂風力量起了反應,黏在石英表麵上開始掙紮。
無限延長的體感時
間終於得到解除,蕾菲亞等人悚懼的視線,集中在以〖絕望之劍〗使出一記大橫砍的艾絲身上。
一擊。
一擊就解決了。
雖說巨花的各項能力不比樓層主或女體型,但那麽巨大的超大型怪獸,竟然隻揮一劍就解決了。
艾絲本人的能力(能力值)與劍技不用說,最可怕的是魔法【風靈疾走】的威力。
紅發女子眼神冷淡地望著一連串的光景。伯特瞠目而視,亞絲菲與露露妮的臉都在抽搐,菲兒葳絲呆站原地,蕾菲亞到現在還發不出聲音。四周隻聽得到胎兒的叫聲,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
巨花失去頭部,長條巨軀停止了活動。
麵對橫躺在地的怪獸屍骸,艾絲寶劍一揮發出嗡鳴之聲,強風的狂暴怒吼隨即轟然響起,震撼四周。
圍繞在她身旁的氣流,吹起了那頭美麗的金色長發。
「這、這怎……!?」
奧力瓦司一步、兩步地後退,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了。
保持至今的從容態度脆弱地崩潰,在一瞬之間失去巨花的打擊,似乎化為烈火將他從頭到燒成焦炭。
魔法強風一路吹到他身邊,搖動了他的白發。
「!」
艾絲讓身上纏繞著到達lv.6以來初次使用的【風靈疾走】,定睛瞪著白發男子。
奧力瓦司情急之下舉起手來,幾乎是慘叫著喊道:
「食、食人花——!?」
聽從領導者的命令,剩下的食人花全都殺向艾絲這邊。
麵對拋下蕾菲亞等人來襲的怪獸大軍,有強風做為戰友的劍士正麵迎擊,舉劍砍向敵人。
單方麵的殲滅戰於焉展開。
那就像是一場暴風雨在蹂躪敵軍。好幾隻食人花像剛才的巨花一樣被一刀兩斷,長條身軀飛過頭頂,慘遭瞬殺。龍卷風搶在觸手擊出之前將它們彈向四方,怪獸要不就是被揮砍的劍氣震飛,要不就是被大卸八塊。
「……!!」
眼見艾絲展開壓倒性的戰鬥,魔法(狂風)唿嘯起伏,蕾菲亞嚇得發抖。
——艾絲的「風」太異常了。
攻守兼備的萬能力量,能隻身與樓層主相抗衝的強大效能,已經超出了附加魔法(enchantment)的範圍。一般的附加魔法不可能發揮那麽大的效果。
身為人類的她,並不像精靈天生就是魔法種族(magic user),怎麽能使用那樣強大的「魔法」呢?
(現在的艾絲小姐,已經……!)
原本是lv.5的艾絲,之所以能攀升到都市最強冒險者之一的地位,就是因為有這種「魔法」的力量
擁有這陣「風」的艾絲,站上了與都市最高級(top ss)的lv.6冒險者們同等的同等的高峰。
若隻論純粹的肉搏戰,就算是芬恩他們也一定贏不過她。
現在在這裏,沒有人能阻止她。
「……被拉開差距了。」
蕾菲亞咕都一聲吞下口水時,伯特不高興地低聲說。
目前還是lv.5的狼人青年看到艾絲的戰鬥英姿,點燃了競爭意識,嘖了一聲罵道:「該死的東西。」
他抬起頭來。
「喂,快把這些東西解決一下吧!?」
伯特麵對著困住自己與其他人的巨花,對周圍高聲喊道。
受到劍姬(艾絲)的英勇模樣鼓舞,冒險者們士氣大幅上升。他們勇敢麵對逆境,迴應伯特的聲音,開始展開優秀的聯手行動。
冒險者們著手攻陷巨花。
「大家聽我說,『魔石』還是在頭部!攻擊花朵的部分!」
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動的,露露妮檢查過艾絲砍飛的巨花頭顱,將情報告訴大家。
聽到這名盜賊迅速從怪獸屍骸中掌握到「魔石」的所在位置,所有人都照她說的做。
「話雖如此……目前狀況還是不允許發射『魔法』,火力說什麽就是不夠。」
看到大量伸出的藤蔓觸手(鞭子)率先挑魔導士下手,亞絲菲不禁歎息。
怪獸仍舊扭動著長條巨軀蛇行,妨礙了魔導士詠唱。沒有足夠的火力,就不能打穿敵人厚實的肉體,攻擊到「魔石」。
看到魔導士們好幾次念誦咒文又被打飛,還有蕾菲亞——菲兒葳絲做出毅然決然的表情。
「我去!」
「菲兒葳絲小姐!?」
她甩開蕾菲亞的聲音,急速奔跑。
菲兒葳絲左手握著短杖,逼近發起激烈抗戰的巨花懷裏。
「狼人,開洞!」
「……嘖,誰淮你指使我了!」
精靈與狼人四目交接,加速奔馳。
雙方即使維持著險惡氣氛,卻仍然察覺了對方的目的,準備發動僅隻這麽一次的聯手行動。一馬當先的伯特踢開礙事的觸手,再由菲兒葳絲衝進他開出的道路。
兩人轉眼之間一路衝上表皮,往巨花的頭頂邁進。
到達了露露妮指示的花頭部分,伯特縱身一躍。
「喝啊!」
他從空中使出一記斧頭腳,撕裂怪獸的表皮。
對準擴大的深度傷口,菲兒葳絲也不遲疑,立刻跳了過去。
「【破邪聖杖-掃蕩我的敵人】!」
她一瞬間就詠唱完畢,將短杖插進視線下方的傷口——通往體內的洞。
「【至神·酒神之杖】!!」
短杖發出的雷電被打進巨花體內。
怪獸不自然地連連痙攣,表皮底下亮起淡淡光芒,電流從冒險者們或砍或刺的傷口泄漏出來。
投入大量精神力、將威力提升到最大的暴雷,在怪獸的龐大身軀內四處飛竄,尋找「核心」所在。
用不了多久,巨花就停止了動作。
體內的「魔石」被電擊燒個精光,連臨死慘叫都叫不出來,長條巨軀就化為了大量塵土。
看到巨花怪獸名符其實地崩潰落地,【荷米斯眷族】的歡唿聲直衝高空。
■
就在伯特等人即將擊敗巨花時。
艾絲也將送到自己身邊的食人花殲滅殆盡了。
她解除了自己設下的限製,發動了【風靈疾走】並充分加以運用,把怪獸們變成堆積如山的塵土。
「這、這怎麽可能……!?」
見識到艾絲的這份實力,奧力瓦司無法阻止自己發抖。
永遠美麗的孤傲劍士,伴隨著風,以壓倒性的力量戰勝怪獸的模樣,簡直有如英雄譚的登場人物。
男子領受的任何力量,都無法傷到她一分一毫。
當黃綠色的兩眼顫抖著睜大時,別的方向傳來雷電咆哮,第二隻巨花遭到擊破。
轉眼間失去手上所有底牌的奧力瓦司,再也維持不住精神的平衝。
「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會輸,怎麽可能會挫敗——這是不可能的啊!?」
男子雙腳在地麵上一踹,往艾絲直衝而來。
針對死角下手的攻擊。他從全身上下擠出「魔石」賜與的超越人智的怪力,企圖勒斷少女的玉頸。
然而他剛與伯特交戰過,元氣大傷,他的身手對現在的艾絲來說,
實在慢得可以。
「——」
金瞳眼光射穿了張牙舞爪撲來的奧力瓦司。
轉瞬之間銀劍一閃,施展出神速斬擊。
「~~~~~~~~~~~~~~~~~~~~~~~~~!?」
無數的刀光劍影在奧力瓦司身上刻下道道傷痕。
他全身噴灑出血花,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身體的各部位竟然還能相連。
黃綠色的下半身以及人族的上半身都被砍得稀巴爛,奧力瓦司仰首向天,倒了下去。
「這是騙人的……超越物種限製的我,被『她』選上的我,怎麽會……!?」
一敗塗地的奧力瓦司,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呻吟。
眼前俯視自己的「戰姬」身影,在恐懼顫抖的眼瞳中搖曳。
「——真是場鬧劇。」
「!」
就在艾絲要走到無法再戰的男子身旁時。
芮薇絲有如一陣突來的強風,迅速從旁救出了奧力瓦司。
艾絲立刻向後跳開,芮薇絲在艾絲眼前抓住他的衣服,直接退到隔了一段距離的位置。芮薇絲在石英大主柱附近停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把奧力瓦司的身體往地上一丟。
大空洞裏已不見怪獸的影子,艾絲不用說,蕾菲亞與伯特等人的視線,也都集中在剩下兩個敵人身上。
「抱、抱歉,芮薇絲……」
「……」
跪在地上的奧力瓦司唿吸急促,上氣接下氣。
他不顧鮮血汩汩流出,拚命試著調整唿吸。聽到他擠出聲音這樣說,芮薇絲並沒有說什麽。
在兩人的周圍,伯特等人圍成巨大的半圓形,可以說已將兩人逼入絕境。紅發女子的視線掃過眾人,大主柱的陰森冷光照出了她的身形,半張臉上覆蓋著灰暗陰影。她綠色的眼瞳隨即俯視著腳邊的男子。
芮薇絲麵無表情地伸出手。
她抓住奧力瓦司的衣襟,單手將他舉起,像是要讓他站起來。
然後,下個瞬間。
她做出手刀,刺進了奧力瓦司的胸膛。
「!?」
「什——」
艾絲等人全都說不出話來。
手刀埋進了刺破的胸膛裏。血液配合著清晰鮮明的心跳聲泉湧而出。
芮薇絲麵不改色,將手往更深處塞進去。
奧力瓦司本人臉上的表情,好像比現場任何一個人都更跟不上狀況。
「芮、芮薇絲,你這是……!?」
「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四周吧。」
艾絲、蕾菲亞、伯特、菲兒葳絲、亞絲菲、露露妮。
承受著呆站原地的高級冒險者們的視線,女子晃了晃血紅的發絲。
「我需要更強的力量,隻是這樣而已。」
芮薇絲平淡而冷酷地告訴他:
「吃再多食人花(怪獸),也補充不了多少血肉。」
光聽到這句話,奧力瓦司似乎已經明白眼前的女人想做什麽。
他凍結在原地。
「不會吧,住手!?我跟你一樣,都是『她』選上的人……
「選上……?你把那個當成女神還是什麽了?」
「……!?」
「那個怎麽可能會是什麽崇高的存在。」
芮薇絲用鼻子哼了一聲,好像覺得無聊透頂。
「你跟我都隻是那個的觸手罷了。」
聽到芮薇絲如此斷言,奧力瓦司的表情瞬息萬變。
他眼睛瞪到目眥盡裂,麵孔失去一切希望,以兩手緊緊握住她刺穿自己胸膛的緣細手臂。
「我、我是你唯一的同胞,你卻想殺我!?」
插圖
芮薇絲對男子所言充耳不聞,加重了刺進胸膛的手刀力量。
與之成反比,奧力瓦司的身體不斷失去力量,抓住她手臂不放的兩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就像全身的力氣,都被集中到核心(胸膛)一樣。
「沒有我在,誰來保護『她』——!?」
像是要堵住奧力瓦司的叫喊,芮薇絲的手猛地一抽,從他的胸膛中拔出來。
手裏握著的,是被血沾濕的彩色「魔石」。
核心被拔除的奧力瓦司,如同怪獸的末路那樣,一下子就化為塵土,崩潰落地。
「不要搞錯了。」
芮薇絲對腳邊的塵土堆不屑地說,然後轉過頭來。
她直勾勾地注視瞠目望著淒慘光景的艾絲。
「那個一直都是我在保護的,今後也是。」
她將從奧力瓦司身上摘出的「魔石」含入口中,咬碎。
鮮紅舌頭伸出,舔了舔嘴唇。
就在仇敵的生命以如此草率的方式結束,讓菲兒葳絲啞然無語時,芮薇絲突然握緊了右手,就像在確認高漲的力量。她的紅發也像倒豎了一樣沙沙搖曳。
緊接著——芮薇絲踏碎了地麵,有如炮彈爆發般飛向艾絲。
「!?」
在其他人都不及反應的狀況下,鐵拳捶向了艾絲身上。
艾絲架起附加了風的〖絕望之劍〗,擋住自正麵來襲的拳擊。下個瞬間,她被狠狠震飛,往正後方高速飛去。
伯特等人好不容易才轉過頭去,隻見芮薇絲如餓虎撲羊,與艾絲發生激烈衝突。
「你……!?」
「還有餘力說話嗎?看來還不夠呢。」
艾絲正在震驚,紅發女子已經發動攻勢。
色彩斑斕的「魔石」,化為塵土的男子,被吸收的結晶——怪獸。
艾絲無法掌握奧力瓦司與芮薇絲的真實身分,錯綜複雜的片段情報狠狠扔在眼前打轉,最後導出了一個解答。
對手施展出上段踢,其威力不輸經過升華的風之鎧甲(風靈疾走)。艾絲使出疾風斬擊,對手卻輕易避開並加以反擊。剛才還隻能拚命防禦的女子,如今卻看穿了艾絲的所有招式,一一對應。
——「強化種」!!
目睹敵人猛烈提升的戰鬥能力,艾絲隻能接受事實。
攝取「魔石」獲得力量,是怪獸的真理。與蘊藏著【能力值】的人族正好相反,這是弱肉強食的業障。眼前的敵人是呈現人形的怪物。
可怕的是,吞噬了奧力瓦司的「魔石」,芮薇絲的純粹體能確實高過了lv.6的艾絲。艾絲借助【風靈疾走】的力量才好不容易取得優勢,拚命壓抑住內心動搖。
超速刀光砍裂了芮薇絲的肩膀。
她不顧血花飛凝,揮動手臂,使出灌注全力的一擊。艾絲於千鈞一發之際後退,高舉揮下的拳頭擊碎了地麵,凹陷出一個圓坑。芮薇絲的手插進地麵,綠肉之中響起了「滋滋滋」的聲音——接著她的手猛地一抽。
紅彤大劍現身,從地麵拔出的是天然武器。
芮薇絲雙手握住大劍,衝向艾絲;艾絲也衝刺向前,英勇迎敵。
「「!!」」
霎時兩者間爆發了衝擊波與轟然巨響,狂風銀劍與紅彤大劍正麵相撞。
「那、那像夥是怎樣啊……太誇張了。」
看到與艾絲交戰的芮薇絲,露露妮吞下一口口水。
芮薇絲
就像記住了「魔石」滋味的怪獸,以大幅上升的能力,隻身對抗輕易殺死巨花的劍姬(艾絲)而且幾乎不分軒輊。
目睹第二者無從插手的激戰,冒險者們全都像木頭人一樣站著;然而,隻有伯特當先衝上前去,蕾菲亞與菲兒葳絲見狀,也追隨其後。
「雖然況也很危急,不過……!」
當人跑過去當援軍時,亞絲菲一個人轉往反方向前進。
她的目標,是寄生於糧食庫大主柱的寶珠胎兒。
包括裏維拉鎮的事情在內,這次的事件絕對是以視線前方的「寶珠」為中心在運轉。還有奧力瓦司再三提及的「她」這種存在也是,那個雌性胎兒必然是連結所有事件的關鍵角色。
亞絲菲心想無論如何都得將她抓起來,靠近大主柱——但就在這時。
她突然遭受到來自側麵的奇襲。
「!」
「什麽!?」
紫色的連帽長袍,以及繪有恐怖紋路的麵具。
不知道之前都躲在哪裏,隱藏正身的神秘刺客一拳揮出,將亞絲菲揍飛出去。
驚人的「力量(能力參數)」,以及兩手裝備的銀色金屬手套造成的衝擊,隔著【萬能者】特製的披風,仍然貫穿了她的身體。
「亞絲菲!」
「還有同夥!?」
看到亞絲菲被打飛,露露妮等【荷米斯眷族】的成員都亂了陣腳。
蕾菲亞等人也當場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到假麵襲擊者,都睜大了眼睛。
「雖然還不完全,但也養得夠大了,拿去給厄倪俄!」
芮薇絲一邊與艾絲交戰,一邊對假麵襲擊者大聲叫道。
襲擊者抓緊了整顆「寶珠」,讓對艾絲的「風」起了反應、不斷叫嚷的胎兒住嘴,然後硬是將她從大主柱上撕扯下來。
「知道了。」
假麵人用彷佛好幾種生物發出的聲音重疊而成的陰森嗓音答話,隨即迅速離開現場。
那人拿著寶珠,急速奔向大空洞的一個出入口。
「露露妮,阻止他!?」
亞絲菲說什麽也不願讓他逃掉,大聲做出指示。
「嘖!?」露露妮咬緊牙關飛奔而去,用最快速度追趕假麵人。
「巨花!」
然而這時,芮薇絲又發出了唿喊。
她用上蠻力一個橫掃,暫且將艾絲彈開,然後對纏在大主柱上的最後一隻巨花下達命令。
「給我不停地生!!直到力盡枯萎為止,擠出你的所有力量!」
霎時間,大空洞內天震地駭。
「……!?」
正要一劍砍向芮薇絲的艾絲抬起頭來。
伯特等人與亞絲菲他們,還有露露妮身體感受到震動,也都停止了動作。
彷佛要將他們的視線拉向自己,寄生於大主柱的巨花顫抖起來,發出吸取某些東西的可怖聲響,就像一個暴君,恣意從耀眼石英中吸收養分。
霹嘰一聲,結晶大主柱上冒出了幾道裂紋。
同時,從不斷痙攣的巨花身上擴散至整個大空洞的觸手與粗壯樹根,也像樹瘤一樣斷續隆起,以駭人之勢跳著脈動。
很快地。
天花板、壁麵,存在於大空洞全域的花苞,一齊開花了。
「————————」
所有色彩斑斕的花瓣——所有食人花,全都綻放了。
大小花苞不等成熟就強製開花。貪婪吞食母體(地下城)養分的苗床就在這一刻,生下了所有含苞待放的怪獸。
巨花的表皮急速失去色素,變成了土色,凋萎的長條巨軀無力地下垂,枯死的花頭向下一彎。
大空洞的綠牆有如世界末日到來,色素剝落的部分一路擴大。而取代逐漸死亡的糧食庫,破鑼般的誕生哭聲此起彼落,層層重疊。震耳欲聾的怪物大合唱,使得仰望頭頂上方的蕾菲亞等人變得麵無血色。
這該不會是……所有冒險者都產生了同一個想法。
食人花露出醜惡的獠牙發出咆哮,一齊從洞頂與壁麵掉落下來,撲向艾絲等人。
——怪物之宴(monster party)!!
食人花連續引發地鳴,從地上撐起身子。
冒險者們還愣在原地,怪獸們已經從四麵八方排山倒海地襲向他們。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
麵對這種群體暴動,冒險者們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占據他們視野的,是一整片濃豔刺眼的彩色花井、花卉,還是花卉。來自前後左右,就連頭頂上也一樣,沒有一個位置看不到黃綠色長條身軀。破鑼嘶吼頻頻交錯,隻要停留在同一個地方,馬上就會被怪獸軍勢給吞沒。犧牲苗床而誕生的食人花大軍,淹沒了整個廣大的大空洞。
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怪獸集團,就連身經百戰的第二級冒險者,也不禁喪失戰意。
數以百計的怪獸,一般的怪物之宴根本不能比。
規模差太多了。
「嘖……!?」
假麵人衝進一個出入口,離開了化為地獄深穴的大空洞。
亞絲菲眼睜睜看著那人消失在通道口另一頭,就這樣跑了。
「沒辦法沒辦法沒辦法!應付不來啦!?」
「不要分散,會被壓爛的!?」
衝向自己的大量長條身軀與進逼的觸手,讓露露妮哭著四處逃竄。同伴當中的虎人力竭聲嘶地大叫大嚷,但還是被潮水般的怪獸們蓋了過去。
食人花見一個打一個,瘋狂肆虐。它們一發現冒險者,就立刻蛇行著猛撞過去,或是用觸手雨點般地打下來。怪獸自己都常常打到自己人,隨處發生自相殘殺的慘狀,其中還剩一口氣的長袍男子們,第一個淪為它們口中的食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黑暗派係的殘黨發出響徹髒腑的臨死慘叫,從大空洞中被捕食殆盡。身穿異色長袍的頭目,也一瞬間就被連頭帶腳吞下。
怪獸撲向四散的冒險者(獵物),在各處掀起小型戰鬥。伯特等前鋒強者死命奮鬥,揮動大型武器,遇到敵人格殺勿論,但殺了半天,怪獸仍然沒有減少的趨勢。
現場陷入極度混亂。
「食人花!」
「!?」
至於艾絲,則是遭到芮薇絲與怪獸的夾擊。
她一邊找機會宰殺受到操縱的食人花,一邊防禦芮薇絲的大劍,雙方武器才剛相接,食人花又馬上岔入戰局。敵方毫無中斷的包圍網決不肯讓艾絲逃走。芮薇絲拿食人花當棄子進行打帶跑戰術,硬是壓製住發動魔法(風靈疾走)的艾絲。
艾絲與蕾菲亞他們無法互相援救,遭到了隔離。
「——!!」
「什麽!?」
就在不知道是第幾十隻的食人花,被狂風斬擊一刀切斷的時候。
躲在食人花長條身軀後方的芮薇絲,隔著怪獸的軀體使出一記上撩斬。將長條身軀一刀兩斷出現的意外一擊,讓艾絲來不及防禦,〖絕望之劍〗被彈飛離手。
——糟了!?
愛劍在空中旋轉,飛向遠方。焦躁如火一般焚燒艾絲的身體。
身為劍士的艾絲,失去了劍(
武器)。〖絕望之劍〗從手中被打飛,艾絲的戰鬥能力明顯下滑。
而芮薇絲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口氣展開攻勢。
「你逃不掉的。」
「~~~~~~~~~~~~~~~!?」
艾絲想擺脫芮薇絲去撿劍,但食人花繞到她麵前擋路。
隻要一瞬間遭到阻擋,紅彤大劍就會削去保護艾絲的氣流。
被迫進行不習慣的格鬥戰,艾絲轉眼間陷入劣勢。
跟發出慘叫的其他同伴一樣,艾絲被逼進了困境。
怪獸的攻擊越演越烈。
蕾菲亞等人勉強在大空洞的中心地集合,冒險者隻能拚命一味防禦。
唯一幸運的是,硬是生下來的食人花還沒發育成熟。每隻怪獸的大小也有差距,能力比一般的成熟個體低。
話雖如此,目前狀況仍然一籌莫展。他們被團團包圍,連出口都看不到,簡直像一場噩夢。
在怪獸發出激烈吠吼後,又一個冒險者倒地不起。
「啊,啊啊……!?」
身在這場混戰之中,蕾菲亞等魔導士們完全無法發揮力量。
在大量食人花的包圍下詠唱等於是自殺,也沒有人能充當人牆保衛她們。蕾菲亞連保護自己都來不及了,更別說詠唱,她不禁詛咒起自己的弱小。
所有人都在竭盡死力奮戰。
渾身是血的虎人咆哮著,精靈戰士用牙齒咬著劍到處亂揮,失去武器的矮人用骨頭碎裂的拳頭毆打怪獸。亞絲菲與露露妮也忙著擾亂、砍殺敵人,伯特從沒停下腳步,屠殺了好幾隻怪獸。
互相喊叫……不對,是慘叫著聯手出擊的冒險者們英勇的模樣,折磨著蕾菲亞的心。
——為什麽我……
不能與那些勇敢的人並肩作戰呢?
為什麽我不能跟他們一起拿起劍打倒怪獸,挺身當盾保護同伴呢?
隻會到處逃跑,讓人幫助,呆站原地。
吟唱魔法,反而還扯了他們的後腿。
無能為力。
她第一次覺得抱在懷裏的這根魔杖如此沉重。
(我也想像裏維莉雅大人一樣,像菲兒葳絲小姐一樣……!)
美麗至高的王族(high elf)姿態浮現心頭,然後換成現在正在應戰的精靈少女閃過視野。
跟憧憬不已的少女們一樣,蕾菲亞也一心希望能追上那位最強的魔導士,然而她的背影依然遙不可及,也趕不上那位美麗的魔法劍士。
要是自己也能像菲兒葳絲一樣戰鬥就好了。
要是自己也能拿劍同時演奏魔法,擊退怪獸就好了。
蕾菲亞視線追趕著又打倒一隻怪獸的菲兒葳絲,伯特說過的話重迴她的心頭。
——你一輩子都隻能當包袱。
對於他瞧不起人的言詞,蕾菲亞如今連懊惱的感覺都沒了,隻是被無力感徹底擊垮。
「艾絲……!」
蕾菲亞正在苦惱的時候,伯特看向了艾絲。
眼見金發金眼的少女獨自一人承受芮薇絲與怪獸的雙重襲擊,他的臉孔歪扭起來。
將耐久力低落的幼齡食人花一隻接一隻踹碎,伯特視線驟然掃過戰場——然後找到了精靈少女
「喂!」
「咦……?」
伯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衝到呆站原地的蕾菲亞麵前。
「我要去艾絲身邊,這裏你想辦法解決!!」
被伯特抓住前襟這樣大吼,蕾菲亞的肩膀晃動了。
「可、可是,我——」
「你是個小咖!!不過,隻有你的『魔力』我承認的確強到誇張!」
伯特不等蕾菲亞說完,又對她怒吼道:
「少說那些想追上目標之類的小咖老梗!憑實力讓我們哭鼻子看看啊!」
蕾菲亞睜大了蔚藍雙瞳,被伯特號珀色的雙瞳定睛瞪著。
「超越那個臭老太婆看看啊!!」
——我要你超越裏維莉雅·利歐斯·阿爾弗。
伯特斬釘截鐵地這樣說。
沒有人給過自己這種荒唐無稽的目標。就連艾絲、蒂奧娜或蒂奧涅,都沒這樣對自己說過
這不隻是激勵,蕾菲亞感受到了餓狼(伯特)永不飽足地追求力量的真實心意。
——你這樣就滿足了嗎?
他對蕾菲亞,還提出過另一個問題。
伯特總是對弱者火冒三丈的眼神,還有聲音,使得蕾菲亞全身發熱。
直逼胸襟的火紅情感,在心中顫抖的,是起火燃燒的熱情,還是想讓眼前青年甘拜下風的侮恨?
蕾菲亞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拳頭,伯特用力推了她一把。
他沒再說什麽,笑也不笑一下,轉身就跑。
蕾菲亞好一會兒,看著那堅強、能趕向憧憬的艾絲身邊的背影。
她將那背影深深烙印在眼裏,接著倒豎柳眉。
在冒險者與怪獸喊叫的包圍下,精靈少女於自己心中刻下覺悟。
「——請保護我!!」
蕾菲亞用貫穿戰場的大嗓門吼叫道。
她握緊自己能夠使用的唯一魔杖(武器),向前伸出,讓周圍看見自己即將行使魔法。
讓冒險者們清楚看見,自己決心發動炮擊。
「要、要我們保護你,怎麽保護啊!?施展火力不夠的魔法又能怎樣……!」
「相信我!!」
她用高亢的聲調,果斷地迴答動搖的露露妮。
隻有現在,她將軟弱的自己、缺乏勇氣的魔導士,逐出了自己的內心。
「我是魔導士!你們保護我,我就會拯救你們!!」
伯特砸在自己身上的氣焰,燃燒沸騰的胸中情感,對高峰的冀求,全都化為聲音與眼神的力道,好讓自己能稍微接近受到所有人信賴的最強魔導士(裏絲莉雅)。
看到魔導士毅然決然的身影,亞絲菲與菲兒葳絲都展開行動。
「所有人集中到千之精靈(thousand)身邊!!把一切都交給她!」
「……!」
菲兒葳絲等人將性命托付給精靈魔導士,推開怪獸開始集合。
蕾菲亞將全副精神力精煉成魔法,接著大聲說道:
「方圓陣形!!隻要五分鍾……不,撐三、分鍾就好!〕
她做出與裏維莉雅相似的指示,冒險者們點點頭,密集起來組成圓陣。
所有食人花怪獸都轉向她這邊時,站在圓陣中央的蕾菲亞橫眉豎目,開始詠唱咒文。
賭命的三分鍾保衛戰就此開始。
「【以維仙之名許願】!」
濃金色魔法陣展開,魔力光不斷膨脹。
麵對被誘餌吸引殺來的食人花,蕾菲亞專心詠唱。
「【森林的先人啊,高潔的同胞啊。迴應我的聲音,來到草原吧】」
唱吧,唱吧,唱吧。
不要為詠唱花太多時間,要編織得流暢,如果是裏維莉雅,一定一分鍾就結束了。
現在的自己隻能歌唱。
為了拯救同伴,高唱希望之歌——勝利之歌。
「【聯繁的羈
絆,樂宴的約定。繞轉圓環起舞吧】。」
行使的魔法是召喚魔法(summon burst)。
召喚的是最強的魔導士,裏維莉雅·利歐斯·阿爾弗的全方位殲滅魔法。
她要用特大級的攻擊魔法,將怪獸一掃而空。
「【來吧,妖精的圓環】。」
暴戾怪獸們的突擊,被組成陣形的冒險者們一一擋下。
舉起大盾的虎人與矮人,誓死不讓怪獸通行,任由隆起的肩膀噴出鮮血,擋住敵人的衝撞。
就連架起雙劍的精靈與獸人都化身為肉盾進行防禦。從他們頭頂上來襲的無數觸手,立刻被亞絲菲與露露妮等人全數殺退。
自四方八麵來襲的敵人,都有菲兒葳絲等人負責迎擊。
「【請求你——借我力量】。」
蕾菲亞信任同伴,閉起眼睛,阻斷一切多餘訊息,高速編織咒文——念出了魔法的名稱。
「【精靈之環】。」
濃金色的魔法陣變成了翡翠色。
蕾菲亞進入下一個階段,詠唱召喚出來的攻擊魔法。亞絲菲等人勉強守住了背後的她,忽然看到一幕光景,霎時臉色發青。
「大型的!?而且數量超多的,情況不妙啊!」
也許是在綠牆迷宮裏徘徊的個體受到了吸引,從大空洞出入口出現的一群巨大食人花,往他們這裏衝了過來。
麵對一邊衝散小型食人花一邊猛衝過來的群體,露露妮發出慘叫。
「維裏迪斯——」
蕾菲亞的咒文離完成還有一大段時間。菲兒葳絲轉頭看向少女同胞,注視著她閉起眼睛不斷歌唱的模樣——自己也下定決心,杏眼圓睜。
「讓開!」
「喂,你幹嘛!?」
推開舉著盾脾的露露妮等人,菲兒葳絲一躍而出,來到怪獸麵前。
她以背部承受著蕾菲亞珠圓玉潤的詠唱,張開雙唇:
「【破邪聖杯(酒杯),化身為盾】!」
超短文詠唱。
在亞絲菲與露露妮等人瞠目之下,她發動了自己擁有的第二種魔法。
對準了如濁流般湧來的怪獸們,菲兒葳絲筆直伸出左手。
「【至神·救世聖杯】!!」
圓形障壁放出白色光輝。
巨大的聖潔盾牌與怪獸大軍產生激烈衝突,一次阻止了所有突擊。
眼前閃光四散的障壁魔法,令亞絲菲等人瞠目結舌,並照亮了菲兒葳絲的臉。
■
當遠方產生出光潔輝煌的障壁魔法時,艾絲的風被逼得節節後退。
食人花限定了她的方向,切斷了她的退路。舉起紅彤大劍的紅發女子急速進逼,對著艾絲猛烈一刺。
艾絲有驚無險地躲開,並接著給對方一記迴旋踢。
「比起劍技差多了呢。」
「!?」
艾絲加上風力的強力一擊,卻被芮薇絲用劍柄輕易彈開,還帶著冷峻視線出手反擊。艾絲勉強躲開,但芮薇絲執拗地繼續追擊。
麵對激烈的攻勢,艾絲隻能一味閃避。對抗揮動不祥大劍、刻下道道紅彤斬影的芮薇絲,隻靠【風靈疾走】實在無法取勝。
(隻要有劍……!)
在視野遙遠的後方,艾絲看見〖絕望之劍〗立著插在大空洞的一隅,但芮薇絲使出了上段斬,好像要擋住她的視線。看到敵人說什麽也不肯讓自己去拿劍,艾絲的神情苦悶地歪扭。
長時間與芮薇絲交戰削減了艾絲的體力,更糟的是魔法的過度負荷逐漸侵蝕著她的全身。相較之下,對方名符其實是個怪物,體力沒有上限。
「別再做垂死掙紮了!」
芮薇絲運用食人花的身體衝撞,高舉大劍,朝著臉頰飛濺汗水的艾絲劈下。
就在攻擊的衝擊力道毆打在艾絲身上,使她胸中燃起了滾燙的焦躁感時。
「【——未幾,烈焰將獲縱放】。」
精靈少女的詠唱,夾在怪獸的咆哮之間,傳進艾絲的耳裏。
「!」
——蕾菲亞!
恍如王族(裏絲莉雅)珠圓玉潤的詠唱,強而有力的聲調、少女的魔法(歌聲),讓艾絲睜大了眼睛。
不隻如此——就在這時,灰色毛皮的野狼疾馳而來。
「滾開!!」
是伯特。
他硬是突破怪獸大浪,追上了一直在激烈移動的艾絲她們。承受著艾絲與芮薇絲驚愕的視線,他一直線衝向身纏狂風的少女身邊。
「拿來,艾絲!」
光聽這樣,艾絲就全都明白了。
「!」
「風啊!」
艾絲伸出了手,風在她手中搖曳,然後被吸進擦身而過的伯特的金屬靴裏。
鑲在白銀長靴裏的黃玉發出光輝,強風氣流附加在雙腳上。
「【悄悄接近的戰火,無可避免的毀滅。開戰的號角高聲鳴響,暴虐動亂將掩覆萬物】。」
將「風」交給了伯特的艾絲迅速脫離現場。她傾聽著蕾菲亞的詠唱,往大空洞的一隅,立著插在地上的劍奔去。
而與她換手般地,伯特向芮薇絲正麵挑戰。
「什麽!」
「給我乖一點,女怪物!!」
從戰場脫身的艾絲讓芮薇絲顯得相當焦急,但伯特不許她追上去。
他抬起吞噬了少女的【風靈疾走】的長靴,狠狠給了對手的大劍一腳。
「【來吧,紅蓮火舌,殘暴的猛火。汝乃業火化身】。」
伯特運用雙腳氣流進攻。
為了讓艾絲去撿劍,狼人替她撐住戰局,使盡全力拖住對手。
芮薇絲彈舌嘖了好大一聲,將周圍的食人花全部派去阻擋艾絲,自己則是要殺了眼前的男人。
「礙事!!」
「……!?」
對手連續揮動紅彤大劍,伯特的視野被無數巨大的刀光劍影淹沒。他又是閃避,又是以帶著強風的腳踢卸力,但招招致命的必殺攻擊隨時可能讓伯特身受重傷。
縱然纏繞著艾絲的風(風靈疾走)伯特仍然敵不過經過強化的芮薇絲。即使伯特憑著技巧與戰術對抗,對手的實力還是在他之上。斧頭腳、上踢、迴轉踢,陀螺般旋轉著施展出的一雙暴風腳,全被紅發女子化解得一幹二淨。
對手一轉守為攻,伯特的戰鬥服就被撕碎,一隻護手被打飛,擦傷的肩窩噴出血花。
「讓開,狼人!!」
芮薇絲兇神惡煞般地喊叫,大劍的速度更快了。
隻能一味防禦的伯特身體大幅搖晃。
「【掃蕩千軍萬馬,為大型戰亂拉下終幕】。」
被逼入絕境的伯特,耳朵聽見了少女的歌聲。
冒險者們排成圓陣的光景掠過視野。渾身是血的男人們,用法杖毆打怪物的少女們,都發出雄壯呐喊,在死地之中持續抗戰。
站在他們中心的,是散放燦爛魔力光輝的精靈魔導士。
伯特咬緊牙關的相貌,硬是掀起了嘴角,到了兇暴的地步。
「你才……給我去死!!」
「!?」
伯特頂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