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雜音(noise)響起,釋天瞬間加強警戒心並開放靈格。


    (……是錯覺嗎?)


    他壓下靈格,一口氣喝完飯後酒。剛剛大概是中庭樹木搖晃的聲音。


    禦門釋天吃完晚餐後並沒有立刻去見十六夜,而是聯絡了盟友「拉普拉斯小惡魔」,想來是為了先驗證在浴場時沒有解決的考察。換上浴衣的禦門釋天在榻榻米上盤腿坐下,雙手抱胸。


    把前來拜訪的「拉普拉斯小惡魔」放在膝蓋上後,他提出要求:


    「——就是這樣,我會打開逆迴十六夜原本所在時代的大門。那家夥可能已經和『第三種永動機』的開發者接觸過,立刻去調查他的身家背景。」


    膝蓋上的拉普拉斯小惡魔聽著禦門釋天的指示,同時把斑梨塞進嘴裏。


    這是被稱為司令官拉普子3的個體。她走來走去讓洋紅色連身裙的下擺隨之晃動,然後講述自己的意見:


    「和『第三種永動機』的開發者接觸……嗯,首先毫無疑問 ,他應該是有接觸過。」


    「什麽啊,你已經察覺了嗎?」


    「用『察覺』這種講法並不正確,我隻是偶然得知而已……不過帝釋天,那些都是已經結束的事情,事到如今應該沒有必要再挖出來吧?」


    「根本還沒結束吧?如果沒有確定永動機的編年史和開發者,說不定又會出現新的最終考驗。」


    「噢……不過我認為不會發生那種事,因為『人類最終考驗st embryo)』確實已經全被打倒。」


    「人類最終考驗」——讓世界陷入末世的最後神話化作現實而成的魔王。


    沒錯,最古老的魔王已經全部都被打倒,威脅箱庭的存在也悉數崩壞。


    盡管還殘留著名為「ouroboros」的威脅,但他們的目的再怎麽說也不可能是破壞箱庭吧。


    而且不久之後就會出現能和那些家夥分出勝負的舞台。


    「打倒所有最終考驗的現在,第二次太陽主權戰爭的舉辦時間將比當初的預定大幅提前。但是我倒沒有料到終點(Ω)的阿克夏記錄(akashic records)居然會比起點(α)還早定出。」


    「這點我也同意,因為主權戰爭原本也是為了要選出能打倒最終考驗的人選。『ourcboros』偷偷收集太陽主權的原因,大概是想要避免私底下的這些動作曝光,並在遊戲一開始後立刻贏得最初的衝刺吧。不過如此一來,那些家夥已經沒有必要繼續隱瞞身分——第二次太陽主權戰爭將成為一場不耍花招的正麵對決。」


    「不過當然,要以恩賜遊戲來決定勝負。我等似乎會被選為執行委員,實在胃痛。」


    拉普子3這樣淡淡響應,禦門釋天則露出苦笑。這是因為他無法想象拉普子也會感覺到精神上的負擔。


    拉普子3咬著梨子繼續說道:


    「各界都忙著委讓太陽主權和選出『原典(in)候補者』。畢竟能贏過齊天大聖、迦爾吉(kalki)還有逆迴十六夜的棋子可沒那麽容易找到。我等也會因為要製作遊戲和創設舞台而開始忙碌,所以關於永動機和最終考驗的考察,等之後再說應該也無所謂吧?」


    「那可不行。『第三類永動機』太危險了,雖然我還不至於主張要自行管理,但是讓開發主權交到能正確活用的承擔者手上也是神群的職責。」


    釋天雙手抱胸,提出自己的一貫理念。身為神靈之一,也身為持續抵抗最終考驗的人物,他心中大概抱著必須在旁守護,確定人類直到最後都不會偏離正道的義務感。


    「明明隻要像這樣認真工作,看起來的確具備神明風範,偏偏……」這句話原本已經來到拉普子3的喉頭,但她注意到即使說出口也不會有哪個人獲得幸福,所以又吞了迴去。


    「嗯……也對,永動機的來龍去脈也直接關係到十六夜為什麽會被選為『原典候補者』的這個謎,身為天軍之長的你或許先知道會比較好。」


    「逆迴十六夜被選上的原因?.」


    「嗯。克洛亞似乎認為十六夜被選為『原典候補者』隻是因為偶然,但我已經看清與他相關的神話全貌。因為到此為止,所有的碎片都散落於地可以撿起。連同最終考驗和第三類永動機的所在,我就大略為你講解一番吧。」


    拉普子3吃完最後一片斑梨,然後站到盤子上,豎起食指。


    依然雙手抱胸的禦門釋天坐正身子,豎耳傾聽她將要解釋的真相。


    *


    「首先從前提開始。你知道構築阿吉?達卡哈的靈格是什麽嗎?」


    「怎麽到現在還說這個?是波斯史詩中的紮哈克王顛末和近代史相互比較後提出的末世論吧。至少吉卜利勒是這樣告訴我。」


    禦門釋天一臉受不了地迴答她的問題。


    ——所謂的紮哈克王(zahhāk),是指在波斯史詩中注定會變成魔王阿吉?達卡哈的國王。據說被惡神看上的他利用奸計篡奪王位,雙肩長出兩隻醜惡的龍,靠恐怖支配國民。當時的英雄雖然打敗魔王並把他逼上絕境,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徹底殺死魔王。這時出現的天使(吉卜利勒)告訴英雄「現在不是毀滅這個絕對惡的時機」,並采用把魔王封印在巨峰裏的處理方法。


    之後魔王複活,為了引起末世而顯現,並毀滅了三分之一的世界。而為了抵禦這個末世論而出現的就是「注定要拯救未來的英雄」。


    基於以上前提,釋天繼續說道:


    「鑒於『毀滅三分之一世界』的傳說,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誤解魔王阿吉?達卡哈顯現的時間是『太陽異常活動所導致的永久凍土崩壞時期』。」


    「嗯,因為南極等地的永久凍土融化導致水麵上升時,地球將會失去三分之一的陸地……不過實際上並非如此,永久凍土崩壞充其量隻是末世論的副產物。」


    沒錯——禦門釋天否定nbcr武器的理由還有一個,單純是因為他認定那種程度的武器不可能徹底破壞星球環境。


    他們推測「拜火教」記載的末世論和印度神話的「kali yuga」內容相近,這是在暗示過於發達的文明將在善性衰退的時代中毀滅。


    「因此我們得出的結論,是認為阿吉?達卡哈對應的編年史——就是『連星球環境都能破壞的超級武器』與『使用超級武器的惡意掌權者』……對吧?」


    「毀滅三分之一世界」的傳說=「連星球環境都能破壞的超級武器」的開發。


    「靠著惡神奪得王位」的傳說=「使用超級武器的惡意掌權者」的出現。


    這兩個條件重合時,名為「阿吉?達卡哈」的「人類最終考驗」就會顯現。


    「嗯,前者是『第三種永動機』。後者根據阿吉?達卡哈的傳說起源於波斯,所以『投資動力能源開發的某個中東國家』是個比較有力的推論。」


    永動機一旦完成,就代表開采一次能源的石油原產國將會毀滅。


    對中東諸國來說,這是致命性的發明。所以可以預測到他們有很高機率會為了獲得新的特權,願意投資將成為永動機開發者的神秘人物。而且也因為那裏是發生傳說的地點,所以擁有阿吉?達卡哈靈格的魔王,有從中東諸國誕生的危險性。


    「隻有一直被視為問題的『永動機開發者』這點沒有被我們的情報網找到,然而十六夜的發言讓我終於發現線索。聽說他曾經和金絲雀一起前往世界各地旅行,那麽隻要沿著他們的路線找……」


    「不,沒有必要。」


    拉普子3拿從極小的恩賜卡中拿出一個小瓶子。


    裏麵有一粒幹涸凝固的血塊。


    「……


    血塊?這是什麽?」


    「是逆迴十六夜的血液。因為蛟魔王委托我,想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正的人類。」


    「蛟魔王?為什麽?」


    「應該是擔心如果逆迴十六夜是新的半星靈,齊天大聖有可能遭到廢棄吧,畢竟還有現在被丟著不管的混世魔王的問題。不過調查的結果,他是純粹的人類。於是我更進一步去追查他的背景……帝釋天,我希望你一定要冷靜聽我接下來說的話。」


    禦門釋天「嗯」了一聲,動作誇張地點點頭。大概是因為彼此是舊識,所以他並沒有糾正拉普子3使用的稱唿。兩人是曾在西區一起和敵托邦魔王展開激戰的夥伴,雙方都很信賴對方的能力。既然她表示要釋天「做好心理準備」,那麽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案件。


    拉普子3做了個深唿吸,像是想要抑製激動的心跳,然後指向十六夜的血塊。


    「首先第一點,他真正的姓名並非『逆迴十六夜』。」


    「哦?那麽他叫什麽名字?」


    「……『西鄉(saigou)』,這才是他真正的姓氏。」


    西鄉——釋天沒聽過這名字。雖然日本曆史裏好像有提到這名字,但再怎麽說都無關吧。那麽這名字本身有什麽符號上的意義嗎——思考到這裏的瞬間——


    禦門釋天的表情發生戲劇性的變化。


    「西鄉……西業?不……難道……」(注:日文中「西業」和「西鄉」發音相同)


    「第二點。十六夜的……西鄉家的雙親在立體平行世界在線必定會死亡。不需要金絲雀誘拐還是嬰兒的他,十六夜的命運也必定會在那個時間點下落不明。」


    禦門釋天啞口無言。這表示「十六夜雙親的死亡」和「十六夜下落不明」這兩點是曆史上的轉換期。金絲雀原本因為自己采取的行動而感到自責,但其實連這個也隻不過是包含在匯聚點裏的行為。


    然而,應該是一般人的十六夜雙親不可能包含在轉換期中。


    「難道……第三種永動機的開發者是……」


    「雖然要實際前往那時代才能確定,但幾乎沒有錯吧。根據十六夜和克洛亞的對話,可以判明他的雙親是大學教授。他們是被盯上研究的組織謀殺,而在兩人死亡的同時,第三種永動機的開發方法也分散到不特定多數人的手上,成為不可觀測領域。」


    ——天啊。即使已經理清最根源的開發者所在,然而除非能改變「十六夜雙親死亡」這個匯聚點,否則沒有辦法讓開發者限定於一個人身上。問題是要改變匯聚點代表要改變阿克夏記錄,但這種事情即使是三位數也無法輕易辦到。全能可以創造,但是卻無法輕易改變已創造的事物。因為這會和「全能悖論(omnipotent parado)」的一部分相抵觸。


    「開發方法分散到不特定多數人的手上……是嗎?原來『魔王阿吉?達卡哈』並非國家或國王之類的個人或集團,而是群體嗎!」


    「沒錯。至今為止,我等都推測阿吉?達卡哈是紮哈克王那樣的個人掌權者,但那個傳說其實隻是一種訓誡。隻要有超級武器和權力,再加上一點點惡意……任何一個人類都有可能墮落並成為阿吉?達卡哈。」


    隻要是人類,靈魂裏都藏有化為阿吉?達卡哈的可能性。


    他背負的「絕對惡」旗幟,正是加諸於人類本身的考驗。


    「再來是第三點。『逆迴十六夜拯救世界的行為,會分歧成直接拯救和間接拯救』……我推測其中之一的未來是克服敵托邦末世論的時代,也就是春日部耀存在的編年史。原本在這之後的時代是承諾世界會恆久和平的編年史……然而由於我等並不是靠『克服』而是以『消去』這種手段來打倒敵托邦魔王,導致春日部耀原本存在的編年史變得無限稀薄。」


    「……是嗎……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連那個孝明也受到『no former』的烙印嗎……但是,不對……等一下!換句話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超乎想象的大量情報讓禦門釋天押著眉頭開始整理。


    看到他的模樣,拉普子m鄭重地低下頭,簡潔迴答:


    「逆迴十六夜拯救未來的傳說內容,大概會是以下這樣吧。


    『獲得第三種永動機開發方法的國家或組織讓世界麵臨滅亡的危機』,


    但是『這危機卻被同樣獲得第三種永動機之力的英雄阻止』。


    而『如果是間接性的英雄,將以開發者的身分拯救世界』,


    或者『如果是直接性的英雄,將以實驗體的身分拯救世界』。」


    「什麽……實……實驗體?你是指永動機的實驗體嗎?」


    「沒錯,逆迴十六夜出生後沒多久,他的身體就宿有『第三種永動機』——能夠利用周圍的環境情報,無中生有產生能量的人類最後奧秘『3s, nano mae unit(第三種星辰粒子體)』。」


    喀當,拉普子3敲了敲放有血塊的瓶子。


    這次真的讓禦門釋天因為過度訝異而說不出話。


    禦門釋天用顫抖的手拿起裝有十六夜的血塊的小瓶。


    「那……那麽……這個就是那東西嗎?過去給予敵托邦魔王力量,之後又孕育出魔王阿 吉?達卡哈的根源,就在這血塊中……?」


    「yes。當逆迴十六夜以開發者身分繼承永動機時,永動機會在二一二〇年代完成。這種情況下,雖然也有可能是他很長壽,不過比較合理的推論是由他的子孫來拯救世界。至於以實驗體身分讓恩賜宿於己身的情況,隻需要前者數分之一的過程年數就可以完成,畢竟完成品已經藏在他的體內。」


    十六夜在「underwood」使用神珍鐵把柯碧莉亞塑造成永動機,但是真正逼使「衰微之風(einess)」撤退的原因是他體內的恩惠。「衰微之風」正是因為看穿這點,才會承認遊戲已被破解並離開。


    「——咿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是這麽一迴事啊!不愧是拉普子大老師,你的解讀比我的推論還要深入百萬倍!」


    這時,突然有個發出輕快笑聲的燕尾服黑影出現在日式客房中。


    兩人瞬間提高警覺,但他們都很熟悉這具備特征性的笑聲和這片影子。釋天站起來張開雙手,迎接過去的戰友。


    「克洛亞(蘿莉控)!好久不見了,你這家夥過得好嗎!」


    「咿哈哈哈哈!那是我的台詞,帝釋天(人妻控)!明明娶到了屁股那麽棒的老婆,但還是欠缺節操啊!要是玩火玩得太過頭,搞不好又會被打得半死喔!」


    「喂喂別嚇我啊,我都快發抖了!哎呀,我說真的!現在的我完全是個人類,萬一老婆翻臉,那我可就死定了!」


    的確是這樣!兩個蠻神一邊笑,一邊互相拍著對方的肩膀。他們在神群方麵沒什麽關係,然而卻是和敵托邦魔王展開最激烈戰鬥的戰友。


    他們的信徒都命中注定必須和「封鎖世界(dystopia)」戰鬥到自身喪命為止。雖然沒有能相提並論的傳說,但他們都承認了對方的靈格。


    主要是針對好酒、好色,還有不符合神明形象的言行等方麵。


    「不過我真的吃了一驚,居然在打倒敵托邦之後,才有機會揭發出敵托邦最後的靈格……克洛亞你之前知道這件事嗎?」


    「不,我過了很久才知道。大概是在約有九成靈格被十六夜那臭小子打散,然後複活的那時候吧。隔了好久才醒來後,卻發現永動機幾乎已經完成。看到那東西之後讓我有個想法,那就是『這玩意兒有機會成為理想之鄉(烏托邦),也能成為閉鎖世界(反烏托邦)』。」


    黑影賢神的視線飄向遠方,兩人無法推測


    出他在近未來目睹了什麽。


    但他們知道理想之鄉的定義和閉鎖世界的定義是一體兩麵。


    某位學者曾經簡潔地敘述理想之鄉的定義。


    「那是幾乎全體國民都能獲得平均的所得,建造沒有差異的居住處,胸懷輕微的信仰心,而且還可以度過安寧每一日的地方。」


    最強的弒神者「敵托邦魔王」就是以此為基礎,把「能解決所有能源問題並緩和競爭社會的永動機已經發達」與「近代的啟蒙思想、自由主義並未發達」這兩點追加到編年史的條件上,並顯現於世。雖然還有一個重大原因是出現了讚同這魔王的神群,不過主要原因果然還是永動機的使用方法。


    「或許超越閉鎖世界之後,會有真正的理想之鄉。我們雖然采用創造黑死病(佩斯特)和天花大流行的曆史來促進啟蒙思想的發達,並藉此抹消編年史匯聚點的手段……但是現在看來,那根本沒有解明問題。」


    「……這樣啊,或許有其他的方法嗎?」


    釋天、克洛亞、拉普子m都帶著苦澀表情陷入沉默。


    畢竟敵托邦魔王實在過於強大。隻論身為弒神者這一點,那家夥甚至可以贏過阿吉?達卡哈,,完全沒有選擇手段的餘裕和時間。


    然而這些卻和疾病大流行的犧牲者們沒有關係,他們的怨恨恐怕絕對不會從世上消失。


    「……咿哈哈!算了,『人類最終考驗』已經滅亡,接下來多的是時間。再找機會一起討論考察,找找看有沒有其他不同的方法和編年史吧。」


    「也對,到時候一定要參考『黑死病神子』的意見。」


    「嗯,關於此事,那女孩正是時代的活證人,想必蘊藏著成為那時代支柱的可能性。無論如何,都必須把她從那些家夥的手上奪迴。」


    三名神靈和惡魔對著彼此點頭。


    過去,他們把自身的不成熟強加在人類身上。


    人類被人類親手毀滅隻是必然,然而讓人類因為諸神世界的幹涉而失去生命是一種錯誤。即使現在還處於不能隨便預先判斷的狀況因此無法行動,但是他們互相發誓,等一切都安定下來後,必定會給予救贖。


    他們能做的事情,隻有旁觀事情的始末。


    箱庭應該在不久之後,就會成為他們期望的遊樂場吧。


    因為就算多管閑事,到頭來也隻會被批評「你這廢神真的隻會做一些畫蛇添足的事情」!


    ——……不過,其實。


    (現在才想救佩絲特,已經太遲了。這些家夥還是老樣子,總是差那臨門一腳。)


    沙沙——傳出些許雜音。


    某個在旁邊偷聽的詩人(noise)嘲笑這些的誓言,然後離開現場。由於他這時也在場而對之後的大局造成重大影響,是在過了幾年之後的事情。


    *


    話說起來……釋天把視線放到克洛亞身上,像是突然想到什麽。


    「我說,變態(克洛亞)。」


    「怎麽了,外遇狂(帝釋天)?」


    「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所以拜托別那樣叫我,至少叫我色情狂……所以,你來的目的就隻有這件事?」


    「怎麽可能呢,兄弟(brother)。其實我是想來提出太陽主權遊戲的方案,還有想商量一下十六夜的報酬……」


    「晚安,釋天還醒著嗎?」


    兩人一驚,把視線朝向紙拉門。拉普子3立刻消失,克洛亞擬態成五鬥櫃的陰影。


    釋天則換上一副邋遢大叔的表情。


    「你來了嗎?進來吧!」


    「y……yes!那……那麽不好意思打擾了!」


    「同樣,打擾了。」


    「……打擾了。」


    嗯?禦門釋天發出感到意外的聲音。


    來到他房間的人不是隻有十六夜。一起來的人包括同樣洗完澡換上浴衣的久遠飛鳥,散發出心情欠佳氣勢的女王騎士斐思?雷斯,以及相當緊張導致兔耳動個不停的黑兔。


    才剛打開紙拉門,黑兔就當場跪下並低頭行禮。


    「這……這……這次麻煩您親自前來下界,實……實在萬分感謝!雖……雖然無法奉上什麽像樣的款待,但至少請允許人家為您斟一杯酒!」


    「喔喔,你就是傳聞中的『月兔』嗎?我有聽說過你的事情。在這裏的人隻不過是人類的出資者,禦門釋天。你不需要那麽緊張!」


    看到全身僵硬的黑兔,就連釋天也忍不住露出苦笑。雖然可以理解她在主神麵前會感到緊張,不過也沒有必要如此誇張吧。


    同行的十六夜也有點受不了地笑著說道:


    「是啦,至少他的確是對你有恩有義。畢竟這個主神為了救你……」


    「十六夜,不識相的多嘴會讓男人的價值下滑喔。」


    釋天瞪著十六夜提醒他注意。


    然而聽到這話題,久遠飛鳥也一臉鄭重地迴應:


    「果然……把黑兔救出煉獄的人是您吧。」


    「啊哇哇哇哇!人……人家該如何表示歉意……!明明是人家打破戒律,同時使用了鎧和矛……!」


    「好了,我不是說了沒關係嗎!原本就是我對『月兔』有所虧欠!那隻是還債而已!好啦,與其講那麽陰沉的話題,還不如幫我倒酒!來倒酒吧!」


    禦門釋天尷尬地搔了搔頭,把酒杯往前遞。


    他大概很習慣遭到女性鄙視,卻不習慣受人感謝吧。看到釋天這副模樣的十六夜露出不懷好意的賊笑,不過還是讓話題到此為止。雖然戲弄人的確很有趣,但要是對方鬧起別扭可就本末倒置。


    一直保持沉默的斐思?雷斯在這時橫著眼看向飛鳥,諷刺地說道:


    「……你總是被人救呢。」


    「那……那是……!」


    ……或許真是那樣。飛鳥不甘心地狠狠咬牙。


    *


    十六夜、飛鳥、斐思.雷斯都進入日式客房,在下座位置坐下。


    隻有黑兔坐在釋天旁邊,以一副緊張到極點的樣子幫忙倒酒。十六夜和飛鳥看著她那副模樣,同時開口說明來意:


    「話說起來,破壞『月兔』故鄉的犯人好像也是阿吉?達卡哈吧?既然那家夥已經被打倒,有沒有趁這機會重建『月兔』故鄉的計劃?我覺得黑兔也立下了差不多夠資格的功績。」


    「等……等一下!十六夜先生!」


    「嗯,我有想過等事情告一段落後就要重建。不過兔子一族分散各地,人數也少。包括這女孩在內,我掌握下落的兔族隻有三隻。」


    「咦?連主祭神也不知道眷屬的正確位置嗎?」


    「不是那樣,不過要是待在結界裏或是被其他神群藏了起來,我也無計可施。所以反過來說,除此之外的情況我都能明白大致位置,就算是外界也一樣。」


    聽到禦門釋天的解釋,飛鳥眼睛發亮地問道:


    「關於這點,其他主祭神也一樣嗎?」


    「那還用說,這點小事當然明白……噢,原來如此。」


    釋天理解般地點點頭,把手搭在下巴上。


    「你意思是想去迎接被送往外界的舊『   』成員嗎……嗯,仔細一看,你這小姑娘的靈格確實混了不少熟人的血。」


    禦門釋天一邊摸著下巴,同時仔細打量飛鳥。雖然自己的來曆被一眼看穿讓飛鳥感到緊張,但她還是更加積極地繼續發問:


    「您的慧眼讓我非常佩服,我也從仆人阿爾瑪那邊聽說了自己的出身來曆。所以想暫時離開共同體,根據久遠家的係譜往過去迴溯,踏上救出同誌的旅程。」


    飛鳥的報告讓釋天有點驚訝。


    如果要離開共同體去外界旅行,必須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實際上這行為已經和退出共同體無異。


    「……飛鳥,你這趟旅程有獲得同誌的理解嗎?」


    「是的,雖然還沒有取得所有人的認同……不過我很清楚這會是一趟艱辛的旅途。我在之前的戰事中深切體認到自己實力不足,也是為了鍛煉身心才要離開共同體。」


    換句話說,飛鳥是要踏上修行之旅。


    雖然她絕對不算弱小,但是飛鳥的力量在碰上狀況時會有很大的起伏。她大概是認為若是繼續保持現狀,遲早有一天真的會拖累其他人。


    「黑兔,你有同意嗎?」


    「……yes。當然會感到寂寞,但是人家沒有權利對這幾位的進退發表什麽多餘意見。隻能接受他們的狀態,接受他們的期望,希望自己能從背後送上聲援。」


    「這樣啊,那十六夜你呢?」


    「既然大小姐都這樣說了,我很清楚就算阻止她也一樣會走。」


    「哎呀,你很了解嘛。」


    飛鳥露出輕快笑容,和十六夜視線相對。十六夜曾經聽飛鳥說過,她在被召喚前原本打算離家出走。


    所以才會覺得根本不可能強行留住像這樣的淘氣女孩吧。


    「話說起來,你以前有講過吧?說你預定在離家出走後去看看萬聖節的情況。」


    「嗯,畢竟那是我從小的夢想。希望有一天也能見到『萬聖節女王』……」


    「……請等一下,那是怎麽迴事?」


    這時,不知為何斐思?雷斯開口插話。


    飛鳥和十六夜以感到意外的態度看向她。


    「你是指……要去見女王這件事?那是在來到這裏之前……」


    「不是。我是指更之前。如果你沒有被召喚,原本預定要離家出走去什麽地方?」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提問,飛鳥眨了眨眼。


    「你問什麽地方……我隻是為了增廣見聞,想去看看萬聖節是什麽樣子……」


    飛鳥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針對這種事情提問,眼裏浮現困惑的神色。斐思?雷斯的態度就是如此奇怪。


    但是也和先前泡溫泉時不同。


    居然表現出連隔著麵具都能看出的動搖情緒,真不像平常的她。


    斐思?雷斯把手搭在下巴上陷入沉思,然後以苦悶的語氣喃喃說了什麽。


    「……是嗎,女王和久遠家預定是這樣產生關聯的嗎?」


    「斐思?雷斯小姐?」


    「沒事,失禮了。迴到正題吧,請問禦門兄對於剛才提到的事情……前往外界救助『no name』成員的計劃有何高見?」


    「嗯……這個嘛,隻要借用女王的力量,要把被流放的人再召喚迴箱庭並不是不可能的任務。不過,必須利用各種悖論遊戲的缺漏……」


    因為狀況太複雜,說明起來很累。釋天把帶有這種含意的視線投向十六夜,於是十六夜隻好露出感到很麻煩的表情接過話頭:


    「如果箱庭真的是遍及存在於可能性的空間,那麽『無法迴到箱庭的同誌』和『成功迴到箱庭的同誌』這兩種互相矛盾的事實即使存在也不要緊,應該不會引起時間上的問題吧?」


    「嗯。這種情況下,會成為問題的悖論遊戲並非『time parado(時間悖論)』,而是出手救人這邊的『liar parado(謊言者悖論)』。詳細說明就省略了,總之在一個時代中隻會獲得一次機會,而且萬一箱庭裏有人已經觀測到被流放者的死亡,在那種情況下就不可能救迴喔。」


    「隻要有一次機會就夠了。明明有可能,卻保持現狀什麽都不做,將那些同誌拋下……這種事情叫人怎麽做得出來呢?」


    想讓支撐「no name」的孩子們見到雙親的人並非隻有十六夜一個,飛鳥也同樣一直希望哪天可以報答莉莉和年長組孩子們的犧牲奉獻。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想請釋天先生幫忙中介,讓我能謁見女王……」


    嗚呃……釋天發出像是慘叫的聲音。


    「女王……女王嗎……抱歉,其實我和『萬聖節女王』並不相識。」


    「是這樣嗎?」


    「我聽說過她是位美女,若有機會也是很想認識對方,問題是我從以前起就和太陽神合不來。要是有中介人或許還能聯絡上……噢,這樣啊,所以女王騎士也在場嗎?」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斐思?雷斯身上。把她帶來這裏的目的,應該就是想拜托她擔任仲介人吧。黑兔一邊斟酒,同時向禦門釋天提出懇求:


    「人家知道這是不講理的請求,但就算女王是大魔王,如果是帝釋……」


    「嗯?」


    「禦……禦門釋天大人您提出的要求,對方想來也無法視而不見。所以為了我等的同誌,能否請您允許我們依賴這份威光呢……?」


    唔……禦門釋天表現出要考慮的態度。


    「畢竟是英雄們的請托,這點小事我答應也不要緊。隻要有女王騎士幫忙中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就能聯絡上。」


    「非……非常感謝您!這下同誌們的迴歸終於可以實現!」


    唰!黑兔伸直兔耳表現出喜悅反應。曆經漫長的苦難過程,一切總算即將獲得迴報。接下來隻要奪迴共同體的名號,就能以三年前以上的狀態成功複活吧。


    然而斐思?雷斯卻打斷黑兔的的興奮發言,突然站了起來。


    「——不,請等一下。」


    「?斐思?雷斯小姐?」


    「來此之前我說過可以提供協助……不過請讓我訂正,現在不能就這樣無償提供協助。」


    哦?禦門釋天發出感到意外的聲音,藏起身影的拉普子3和克洛亞也一樣。他們三人隻看一眼,就看穿這名戴著鐵麵具的少女的真實身分。


    「你說不能無償對吧,女王騎士?那麽要有什麽報酬才願意擔衽中介人?」


    「不需要報酬……我原本打算默默離開箱庭,但是既然已經看出破解遊戲的路徑,那麽我也不能就此放棄自己的目的。」


    這聲調中蘊藏的熾熱情緒,讓人簡直不敢相信是出於氣質冷靜沉著的她。彷佛著火的鐵麵具現在正可以代表她的心情。


    斐思?雷斯把手放在麵具上,帶著激烈的敵意瞪向飛鳥。


    「久遠飛鳥,我要求和你決鬥。如果你能打贏,我就幫忙安排謁見女王的事宜。」


    「……什……」


    「舞台和規則借用這次的『金剛之礦場』,正好雙方都有晉級到正賽。」


    「等……等一下!我也想要和你確實決出勝負,但是這麽突然未免……!」


    雖然飛鳥曾在「hippocamp的騎師」中贏過對方,然而並不認為那次是靠自己的實力獲勝。因為斐思?雷斯是隻身一人來對抗以團隊合作取勝的「no name」,所以當然不是實力。而且飛鳥曾經被她多次相救,因此希望總有一天能和斐思?雷斯一對一分出高下。


    然而對於飛鳥的想法,斐思?雷斯卻以失笑迴應:


    「我先前應該已經說過,我之所以會出手救你,是基於自身的理由——現在,我就說出那個理由吧。」


    這充滿憤怒和怨恨的語調,讓在場所有人都擺出應戰架勢。


    因為剛剛的發言裏帶著明顯的殺意,這份強烈到讓人覺得她有可能會視情況立刻動手攻擊的殺氣甚至導致現場的空氣扭曲。


    斐思?雷斯把麵具和冷靜沉穩的自己一起當場舍棄。


    看到從麵具後方出現的臉孔,飛鳥和黑兔都驚聲大叫。


    「什麽……!」


    「


    ……怎麽會!」


    喀啷!麵具掉下來發出聲音。


    ——「無臉者(faceless)」。明白這個騎士稱號的意義後,飛鳥以彷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幹的表情看著 對方——不,看著自己的鏡像。


    「——救你的理由很簡單。萬一在我動手之前你已經先被其他人殺死,會造成我的困擾。因為如果我無法親手打倒你……久遠彩鳥(斐思?雷斯)就會無法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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