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焰之都」煉製工房街,第八十八號工房。


    踩著雀躍腳步的飛鳥凝視著磚造屋頂的煙囪冒出黃色排煙的樣子,應該是覺得這裏展現出了不像是工業區的華麗感吧。


    神珍鐵製的巨兵——迪恩被送進了這條工房街上一間特別大型的倉庫裏。


    在「underwood」的戰鬥中正麵對抗巨龍而半毀的它被交給「will o" wisp」並進行修理。


    看到修理過後已經完全恢複原來模樣的迪恩,飛鳥開心地大叫:


    「迪恩……真的修好了呢……!」


    「den。」


    迪恩的單眼點起光芒迴應了主人的唿喚。雖然空洞的身髏還被固定著,不過既然飛鳥已經來了,應該馬上就會解開吧。


    「明明之前已經變得那麽破破爛爛……十六夜同學說的禮物就是指這件事嗎?」


    「呀嗬嗬嗬嗬嗬嗬!當然這也是,不過不隻這樣喔!」


    這時,吊在工房裏的提燈中湧出火焰。


    伴隨著開朗的笑聲,南瓜惡魔——傑克在飛鳥麵前出現。


    「好久不見了,飛鳥小姐!黑兔小姐!」


    「yes!傑克先生也一點都沒變,真是太好了!」


    「嗯,能聽到你的開朗笑聲真是讓人高興。」


    飛鳥和豎直兔耳的黑兔也打起招唿。


    兩人環視工房之後,以有點佩服的態度開口:


    「不過,借用這種大型工房真的不要緊嗎?看起來設備也很齊全,價格應該不便宜吧?」


    「呀嗬嗬!關於這方麵,多虧有莎拉大人幫忙介紹。這裏似乎是她還隸屬於『smandra』時使用過的工房。」


    莎拉以前使用的工房——聽到這個情報後,飛鳥再度環視倉庫的內部。


    這裏到處都設置著似乎是手工打造的蠟燭式提燈,醞釀出不像是工房的時尚氣氛;四下散亂的小道具看來經常被使用,讓人自然而然能感受到主人投入的情感;這間工房散發出的氣息確實很符合同時擁有女性身分和戰士身分的莎拉的風格。


    參觀完一圈之後,飛鳥突然停下腳步。


    「傑克,那麽禮物是指什麽呢?」


    她以帶著期待的發亮眼神望向傑克。


    同樣點亮了南瓜頭顱的傑克開口迴答。


    「嗬嗬……今天請你們來,是因為同盟條件之一:『金剛鐵』的煉鐵和附加恩惠的儀式已經結束。」


    「真的嗎?」


    「嗯,除了受訂的新裝備之外,還為乘鳥小姐準備了兩個恩賜……話雖如此,在同盟正式締結之前無法取得『金剛鐵』的采掘許可,所以這次是使用了『no name』寶物庫裏的微量鐵塊。」


    南瓜頭的眼眶中點起認真的火焰。


    傑克提到的鐵塊應該就是仁和「六傷」開會時一並帶去的那塊「金剛鐵」吧。


    「然而這個鐵塊似乎是用於緊急狀況,因此份量很少。於是我征求十六夜先生和春日部小姐的同意,優先為飛鳥小姐製作。」


    「也……也就是說……我有三個恩賜?」


    「真是太棒了!這樣一來戰力就能大幅提升!」


    黑兔興奮地揮著雙手。


    飛鳥則因為超乎想像的禮物而驚訝得目瞪口呆。


    同時不安也從腦中一閃而過。至今曾經多次受到他人明白指出,久遠飛鳥的身體隻是個普通少女。無論準備了多麽強力的武裝,她無法順利掌控應用的可能性依然很高。就連跟佩絲特練習對戰時,也是基於這個原因而嚐到慘敗滋味。


    飛鳥把雙手扳來扭去,很難得地以客套語氣喃喃說道:


    「就算一口氣為我準備這麽多恩賜……但目前光是迪恩我也未能完全掌握。還是做給十六夜同學或春日部同學會比較……」


    「可是,飛鳥小姐。如果你打算以目前的實力和魔王繼續戰鬥下去,你真的會死喔。」


    ——咦……!飛鳥把話硬吞了下去。


    她大概沒有料想到紳士的傑克會講出如此尖銳的發言吧。雖然這是完全沒打算修飾的直接指摘,然而也是飛鳥本身充分體認到的情況。看到找不出話反駁的飛鳥垂下肩膀,傑克晃著南瓜頭笑了。


    「飛鳥小姐,你們三人各自擁有不同的才能。而你的才能是其中特別難以掌控的稀有才能——舉例來說,就是晚開的櫻花。」


    「我是……晚開的櫻花?」


    「沒錯。為了讓年輕櫻花的花蕾能夠綻放,送給你的恩惠——是『will o" wisp』傾注全力的大傑作!當你得到這恩惠時,原本心中懷抱的煩惱霧氣想必會化為朝露,隨著黎明降臨而一並消失吧!」


    ——所以希望你務必要對自己有信心。


    這份熱烈的心意和他的發言一起傳達給了飛鳥。接著南瓜頭的紳士握住飛鳥的雙手,把代為保管的酒紅色恩賜卡還給她。


    飛鳥也受到傑克的開朗笑容影響而放鬆了緊繃的表情。


    「謝謝你,傑克。我會小心使用每一個你為我製作的恩賜。」


    「呀嗬嗬,請你一定要好好使用喔!如此一來那兩人也會很高興吧!」


    「……嗯?」飛鳥狐疑地歪了歪頭。


    假設一人是愛夏,那麽另外一人到底是指誰呢?


    然而她還沒有機會開口發問,傑克就興致勃勃地繼續說道:


    「好啦,那麽我們前往舞台會場吧!」


    「舞……舞台會場?」


    「沒錯!觀察飛鳥小姐的戰鬥至今……我認為你需要讓自己去習慣使用恩賜!也就是要盡量不斷地累積實戰經驗!這樣一來嘎羅羅兄傳授的戰術也會派上用場吧!」


    南瓜頭不斷旋轉的傑克呀嗬嗬嗬笑著。


    產生不妙預感的飛鳥和黑兔看著彼此倒吸了一口氣。


    「該……該不會是要我參加遊戲吧?直接上場實戰?」


    「正是那樣沒錯~~~!而且現在為了紀念召集會所以不用參加費!請趁這個機會——在『造物主們的決鬥』中輕鬆獲勝吧?」


    「咦!」飛鳥隻叫了一聲就說不出話來。理由自然不必多解釋。


    因為耀應該也參加了那場遊戲。兩人正想要提出抗議,然而這時從工房深處傳來的粗暴腳步聲和似有印象的說話聲卻打斷了她們的行動。


    「什麽~~~~~~!你說來接收迪恩和『堡壘』的是那些『無名』的家夥們嗎!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我可什麽都沒聽說啊!」


    「請……請您等一下!這事請交給傑克大人處理……」


    「羅唆!修理那兩個恩賜的人是我!你們全都閉嘴!」


    「不行啊!盧奧斯大人!」


    「咦?」飛鳥和黑兔發出變了調的叫聲望向彼此。


    「……是我的幻聽嗎?黑兔。我好像聽見了某個過去曾經有印象,而且帶著卑劣感的名字耶?」


    「先……先不論那有沒有卑劣感,不過盧奧斯這名字,該不會——」


    下一瞬間,後門被踹破了。


    揚起煙塵在眾人麵前現身的人,是一個胸前刻著「蛇發女妖頭像」旗幟的男子。


    也就是數個月前曾敗給「no name」的對象——「perseus」的盧奧斯正以憤怒的表情瞪著兩人。


    *


    ——箱庭五四五四五外門舞台區域,「星海石碑」前的鬥技場。


    春日部耀前往的地點,是在處處以燦爛雕花玻璃妝點的「煌焰之都」中也顯得特別華麗的場所之一。在這條展示迴廊中,不隻裝飾了色彩鮮豔的玻璃,還點綴著散發出宛如星辰般光輝的各式寶石。


    這裏排列著曆代術師們創造出的形形色色紀念聛,是為了表揚支撐起北區後世發展的技術者們的功績而特別準備的區域。


    例如要是能在誕生祭時耀參加過的「造物主們的決鬥」等遊戲中獲得優勝,就可以取得在這個展示迴廊中刻下共同體名稱和旗幟的權利。另外也舉辦了美術部門、技術部門等比賽,同樣是優勝後就能在石碑的展示迴廊中留下功績。


    耀參觀著各式各樣的珍品名作,有點尷尬地歪了歪頭。


    (……不過,我參加這場遊戲真的好嗎?)


    正如先前所說,在北區流通著掌控「精煉、製造結晶、鏈金術」等精密技術的恩賜。也因為具備了這種土地特質,這裏的人類非常多。眾所皆知,人類作為種族的力量並不強大,除非擁有特殊出身,即使說是最下層的等級也不為過。然而在這個北區,透過人造或靈造來讓恩惠具體化的技術相當受到重視。


    也因為如此,人類特有的獨創性和技術力獲得了高度評價,讓這裏成為比較適合人類居住的土地。尤其是展示於「星海石碑」中的共同體更是成為取得「smandra」保證的共同體而備受好評。


    聚集在鬥技場的參加者也同樣都是些試圖建立自身功績而用心警戒的強者們。耀不由自主地茫然思考著……像自己這種人,真的適合加入這個有許多製作者彼此競爭的集團嗎……?


    (光是參觀展示迴廊就已經感到十分開心了,進一步引起負麵評價或許對共同體沒有好處……嗎?)


    耀歪著腦袋思考。與俗事隔絕的她對於這種微妙的細節並不熟悉,雖然不久之前還有三毛貓可以幫忙說明,然而現在它已經不在耀的身旁。在巨龍之戰中身負重傷的三毛貓決定留在「underwood」,把大樹當作度過今後餘生的場所。


    (…………)


    耀以心不在焉的眼神望著展示品。這也是兩人討論過後才決定的事情。


    三毛貓和耀在同一天出生,是一隻已經度過十四年歲月的老貓。對耀而言,它可以說是比親人更親的存在。


    然而正因為如此,三毛貓比任何人都擔心耀的人際關係。


    「——小姐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今後必須在人類社會中生存下去才行。」


    聽到裹著繃帶的三毛貓這麽說,耀並沒有否定。這隻是總有一天必定要麵對的別離提早來臨了而已。雖然會感到寂寞,然而拒絕這提議等於是背叛。


    內心極為不舍的耀將三毛貓托付給「六傷」的嘎羅羅,請求他幫忙治療傷勢與照顧今後。同盟對象的「六傷」爽快地答應了這個請求,歡迎三毛貓成為同誌。


    獲得大樹環境也很適合療養的保證後,一人一貓都邁向新的開始。所以從今以後,無論碰上什麽事情耀都必須自己一個人做出結論。


    如果無法辦到這一點,她就沒有臉麵對三毛貓。


    (嗯,嘎羅羅先生也有為我打氣,我必須好好努力才行。)


    耀握緊雙拳。


    嘎羅羅自稱是她的父親——春日部孝明的友人,在各方麵真的都很照顧「no name」。然而關於父親的經曆卻絕口不提,隻在臨別時講了這麽一句話:


    「——我現在還什麽都不能說。如果你依然想知道孔明的事情,就去追尋那家夥留下的軌跡吧。光是那樣做,應該就能明白那家夥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之後的兩個月內,耀試著找尋父親的軌跡,然而卻什麽都還沒掌握到。


    就連蕾蒂西亞也堅持「希望你現在能多等等」。在這種情況下,耀來到這個名為「星海石碑」的展示迴廊。


    (聽說這裏是箱庭都市數一數二的展示迴廊,說不定會有爸爸的作品……不過果然不會那麽簡單就找到呢。)


    耀雙手抱胸開始煩惱。雖然以「生命目錄」來報名遊戲並看看周圍反應也是可以采用的做法之一。


    然而耀果然還是覺得,自己去參加這種由著名鐵匠或雕刻家競爭名譽的遊戲應該會引起他人反感。若是參加之後隻有自己一人被認定是搗亂者並臭名遠播那還無所謂,然而耀想避免這樣導致「no name」身為共同體的負麵評價也跟著擴散……


    咕咚!


    痛……好痛。那麽到底該怎麽辦才好?曆經幾番思量,耀還是一直沒有想出答案。不得已,她拿起那個剛剛砸中自己腦袋,形似鈍器的銳利物體。


    (……這是什麽?)


    是一個十字型而且先端呈現弧形的鈍器。如果要具體形容,這外型算是類似「榔頭」。


    ……不對,應該說這東西正是榔頭吧?


    (真危險,如果被打中的人不是我,說不定已經受了重傷。)


    耀看了看周圍,然而展示迴廊中的大量行人形成阻礙,不可能特定出犯人。或許這種事在工藝之街的「煌焰之都」中算是十分平常?耀側著腦袋思考著,這時——


    咕咚!


    又挨了一記。


    (………………)


    耀用力握緊手中的榔頭。一次還可以說是偶然,連續兩次就是故意。而且這攻擊甚至連擁有如野獸般銳利五感的耀也無法察覺到,絕不是普通的投擲。


    (………………)


    耀靜靜地擺出備戰態勢。既然已經發生過兩次,那麽再有第三次也不奇怪。


    她閉上眼睛豎起耳朵,準備對應第三次的襲擊。


    耀的心胸可沒有寬闊到莫名其妙遭受襲擊還可以笑得由來。如果是十六夜,應該會主張要是挨打兩次,就要迴敬二十次才符合行情吧?那麽自己必須迴敬兩百次才夠。


    耀等待著應該從展示會場的人群中襲擊而來的榔頭——


    「……沒事嗎?」


    「!」


    這次她真的嚇得往後跳。


    突然有一個不認識的少女對她說話,讓耀差點因為過於驚訝而跌倒。


    這也難怪。既然耀已經提升了五官的感應度,想在不被她察覺的情況下接近根本不可能。明明應該是這樣,少女卻突然在她的麵前出現。


    這是個完美到不自然的奇襲。


    「呃……那個……?」


    耀半張著嘴巴看向聲音的主人——一名看起來和自己同年齡的少女。


    這時她再度吃了一驚。


    對方擁有如同花蜜般甜美的娃娃臉,有著和緩波浪的雙馬尾以及和明顯稚氣的臉孔根本不搭調的誘人身體曲線。身高雖然和耀差不多,胸前卻呈現很有女人味的豐滿起伏。身上那套裝飾著黑色和藍色蕾絲的哥德蘿莉塔服裝還以暴露的半透明布料來彰顯著胸口和美腿的魅力。


    明明穿著怎麽看都像是在引誘男性的大膽服裝,她的眼神卻純潔無瑕,身體也毫無防備地展示著。要是被這樣的少女凝視,無論男女肯定都會心跳加速。


    然而這過度具備魅力的外貌反而刺激了耀的警戒心。


    (這女孩……不是人類?)


    而是偶像——小惡魔直接具體幻化成形的少女。這種想法從耀的腦中一閃而過。


    然而沒注意到耀心生警戒的少女凝視著她的臉,再度開口發問:


    「……頭沒事嗎?」


    「啊……嗯,沒事。不過這是你丟的嗎?」


    少女點點頭。


    光是這樣一個動作就極度惹人憐愛。就算是耀,也不能把如此可愛的少女打飛出去。起碼擁有這程度常識的耀嫩後——


    咚!


    「!」


    隻迴敬了一記手刀。而且算是挺用力,差不多是會把岩石打破的強度。


    「這樣算扯平了。」


    「……………………………………………………


    …………………………………………嗯。」


    神秘少女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看來她似乎有在確實反省。


    耀重新振作起精神打算自我介紹,少女卻打斷她的話。


    「你也要參加遊戲?」


    「……遊戲?你是指『造物主們的決鬥』?」


    少女點頭表示肯定,接著以純潔的眼神凝視著耀的臉孔。


    雖然耀也算是話很少,但是這少女卻比她更加沉默。耀從來不曾和比自己還寡書的人對話,這少女是初次碰上的強敵。


    彷佛是受到少女眼神的鼓勵,原本還在猶豫是否要參加的耀點了點頭。


    「……是嗎?你會參加啊。」


    少女露出了淺淺微笑。


    「太好了。這樣,就可以履行和孔明的約定。」


    咦——在耀訝異到講不出話的那瞬間。


    少女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突然如同煙一般消失。


    「——怎麽可能……!」


    消失……沒錯,的確是消失了。


    不是消除了存在感,也不是以高速離開,更不是飛上天空。因為這些物理上的欺瞞手法不可能騙過耀的五感。


    突然出現的少女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在耀眼前消失無蹤。


    (她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不……更重要的是……!)


    孔明——認識她的父親,春日部孝明的人都這樣稱唿他。那麽剛剛那少女提到的「孔明」,或許也是指父親。


    (該不會……真的有爸爸的線索?)


    耀猛然抬頭,從展示迴廊中仰望鬥技場,眼中已經沒有先前的迷惘。


    看來自己獲得了參賽的理由。


    耀一邊尋找著如同花般甜美的少女身影,同時動身前往報名場。


    *


    ——「紅玉洞穴」地下澡堂。


    北區擁有豐富的降雪量,然而卻很少下雨。


    即使是吊燈庇佑範圍內的「煌焰之都」也不例外。雖然箱庭都市的天候是由管理這地區的「階層支配者」負責控管,然而常春的東區和北區原本氣候就不同,即使是支配者,能做的事情也依然有限。


    多虧有吊燈的篝火而使得路上不可能出現積雪,不過水道就另當別論。由於下雪時氣溫也會下降許多,因此結凍的情沉並不少見。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這裏建造了地下水動脈。


    「煌焰之都」是外牆其中一麵背對巨大山峰的天然要塞。生長著茂密森林的山峰發揮出天然蓄水池的功能,成為這片土地的生命線。


    這個城鎮就是透過地下道來管理山上流通的水脈。


    為了避免地下水道結凍還設置了放熱工房,而佩絲特等人造訪的這個浴場就算是工房的副產品。


    (……不對,這些事情都不重要,我總覺得狀況發展不對勁。)


    在小孩專用的更衣室中,佩絲特茫然地思考著。


    一起逃進更衣室的琳和珊朵拉表現出理所當然的態度,開始和樂融融地脫下衣服亂丟。


    「是嗎,既然是小孩子專用的公共浴場,大人當然沒辦法進來。」


    「嗯。雖然現在還不是營業時間,不過我拜托櫃台的人讓我們先進來。」


    「哦哦!不愧是珊朵拉!這樣濫用權力真的很有共同體領導人的感覺!」


    講得真對。然而這種情況對佩絲特來說相當不妙,因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小孩子專用的浴場裏碰到「no name」的成員。


    (現在不可能和飛鳥他們會合……至少如果可以向仁說明情況……)


    佩絲特和仁是根據契約而形成的主仆關係,戴在仁右手上的「哈梅爾的吹笛人」戒指就是證據。兩人可以透過契約的戒指來私底下進行秘密對話。


    隻要使用戒指,要把「琳和殿下是敵人」這點告訴仁並非難事,然而——


    (……在真麵目曝光的那瞬間,兩人肯定會痛下毒手。)


    即使順利傳達情報,仁能不能繼續瞞住對方?這才是問題。


    就算仁開始以共同體領導人的身分學會和他人交涉,但基本上還個少年。佩絲特並不認為他具備了事出突然還能徹底隱藏真心的演技。


    雖然受到焦躁煎熬,但佩絲特還是決定現在必須保持沉默。


    (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打著什麽主意,不過兩人都接受了現在的狀況。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瞧不起我們,但或訐這樣正好。)


    不管怎麽說,首要之務是觀察對方的動向。


    佩絲特以看開了的態度解開女仆服的扣子關始脫下衣服。雖然她極度痛恨澡堂,但也不能讓兩人離開視線。於是她跟在先走一步的琳和珊朵拉後麵進入浴場……


    「啊,仁!你先進來了啊!」


    然後滑了一跤。


    「「——咦……?」」


    仁和佩絲特發出變調的叫聲。理由當然不必多做解釋吧?


    這裏可是世界無敵的大浴場——換言之,所有人都光著身子。


    *


    ——稍微迴溯一些時間。


    很快就脫下衣服的仁來到淋浴處基座的旁邊準備洗頭。


    他以熟練的動作按下裝有洗發精的唧筒並搓出泡沫。根據洗發精的香味,這裏準備了以一間公共大浴場來說算是相當高級的用品。


    應該是使用蒸餾器從花瓣中提煉出的洗發精吧?在「no name」這算是十足的奢侈品。


    仁一邊用手掌搓揉著白色泡沫——同時覺得有點為難。


    理由自然不必多解釋,讓他煩惱的種子是默默坐在旁邊的白發金眼少年。


    (好……好尷尬……!)


    相遇之後過了差不多過了三十分鍾。彼此之間隻有這樣的交情,甚至連對方的本名都不知道。現在卻處於必須和這樣的同齡少年光溜溜肩並肩坐在一起的狀況。


    問題是麵對這超脫常軌——以某種角度來看確實很超脫常軌的這個氣氛,仁並不具備能改善現狀的熟練技巧。


    「…………」


    他偷偷橫著眼看了看對方。


    被稱為殿下的少年繼續沉默地坐在洗頭用鏡子前方,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挺著背脊望著裝有洗發精的唧筒。這讓仁覺得很不可思議。


    的確這個洗發精算是高價品,和七位數相較,五位數從庶民的層級開始就已經有著不同的生活基準。


    然而這個少年的視線與其說是那類庸俗的眼神——反而更像是因為看到過去沒見識過的東西而染上了好奇的神色。


    「……呃,那個……殿下小弟?」


    「什麽?」


    聽到這很符合稱謂的堅毅迴應,讓仁更為困惑。


    他是基於想緩和氣氛的意圖而使用了「殿下小弟」這種上下矛盾的叫法,然而這個展現出超然氣質的少年似乎聽不懂玩笑。


    那麽隻能用更簡單的玩笑來發動攻擊了。仁下定了決心——


    「那個……你似乎一直看著洗發精的唧筒……」


    「是嗎?原來這是唧筒嗎?」


    哇喔!


    「是……是唧筒沒錯.就是裝著洗發精的容器。」


    「原來如此,這下我理解了。原來是藉由按壓上麵這部分的動作來對內側加壓,好吸起裏麵的液體嗎?是個單純但革命性的構造。」


    「是……是嗎?」


    殿下似乎很佩服地「嗯」了一聲,伸手拿起裝有洗發精的唧筒。


    到了這邊,仁的嘴角因為不妙的預感而有些抽動。


    「你該不會……沒有洗過頭發吧……」


    「別講那種沒禮貌的發言,我每天都有洗頭。」


    「真的?」


    「嗯,不過沒有自己洗過。」


    殿下以認真的表情迴應。


    ……看來他是說真的,平常似乎是由別人幫他洗頭。


    仁忍不住仰頭感歎。


    「……我還是問一下,你知道怎麽洗頭嗎?」


    「雖然不太懂,但知道理論。要讓水和洗發精在空氣中混合引起化學反應,製造出泡沫就行了吧?」


    「是……是呀!然後用泡沫來洗去頭發上的油汙。」


    「是嗎?仁真是博學。」


    好!殿下鼓起幹勁壓下唧筒。或許是多心,總覺得他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在手中製造出大量泡沫之後,殿下以感到很稀奇的態度開始洗頭。


    仁苦笑著提出疑問:


    「你平常都是讓仆人幫你洗嗎?」


    「嗯,有三名專屬的部下撥給我使喚。不過格老的技術太爛,所以洗頭主要是奧拉和琳的工作。」


    「你說琳……該不會是剛才那女孩吧?你讓女孩子幫你洗頭嗎?」


    「是啊,怎麽了?」


    殿下抬起白色腦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個動作導致泡沫跑進一邊眼睛裏,他露出很痛的表情閉上眼。看樣子這個人似乎真的不曾自己洗頭。


    仁目瞪口呆地半張著嘴,提出當然的疑問。


    「殿下你……是共同體的繼承人之類嗎?」


    「基本上這稱謂是基於那種意思。」


    「本名呢?」


    「秘密。不過要是你猜中了我會告訴你。」


    殿下笑著抬起頭。這動作又導致泡沫跑進另一邊的眼睛裏,他反射性地以沾滿泡沫的手去揉眼睛。第一次的洗頭挑戰很快地就成了大慘劇。


    「……自己洗頭原來這麽難。」


    殿下忍著疼痛低聲說道。明明應該相當痛他卻能如此冷靜,說不定算是一種才能。仁暗暗感到佩服。


    正當仁也打算開始洗頭而把泡沫放到頭上的那瞬間——


    「啊!仁!你們先進來了呀!」


    他滑倒了。


    而且還是保持坐著的姿勢,連人帶椅子很用力地轉了半圈。


    「「——咦……?」」


    這裏可是世界無敵的大浴場——換言之,所有人都光著身子。


    「騙……騙人……!」


    這不是騙人,也不是比喻。


    男女共五人的少年少女們以一絲不掛的模樣——不,正確來說是除了身上裹著毛巾的琳以外,四名少年少女在浴場裏裸裎相見。


    然而珊朵拉卻以毫不在意這種情況的態度甩著紅發跑向仁。


    「我三年沒有和仁一起洗澡了!以前明明經常幫對方洗呢~!」


    「什麽啊,原來仁也讓別人幫忙洗嘛,我還以為會不會是自己很奇怪。」


    「咦……等等……不是……!」


    仁驚慌失措到開始語無倫次。


    身上圍著大毛巾的琳並沒有理會仁,而是直接跑向殿下。


    「哇喔!殿下自己在洗頭!是心境產生了什麽變化?」


    「不,不是心境變化,而是狀況變化。既然沒有人能幫我洗,我隻好自己洗啊。」


    「哦哦!原來如此!」表示佩服的琳以理所當然的態度把手伸向殿下的白發,開始幫他洗頭……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這兩人給人的感覺真是愈來愈不可思議。


    然而看到這一幕的珊朵拉卻以興致勃勃的表情站到仁背後。


    「那仁的頭發就由我來洗吧!」


    「珊……珊朵拉?」


    珊朵拉興高采烈地扭動著手指。為了避免誤解這裏必須事先說明,珊朵拉依然是全身一絲不掛。


    仁遮住該遮住的部分,麵紅耳赤地在浴室裏四處逃竄。珊朵拉開心地追著他跑二冊琳則是愉快地旁觀著這場景。


    隻有佩絲特一人——遮住身體並像是在問天般地喃喃自言自語。


    (……這個狀況,到底是要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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