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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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有血腥味的風狂亂地吹著。


    這裏是戰場——正確來說是戰場的一個角落。不久之前,兩軍各自雇用的傭兵隊在這裏爆發衝突,而其中一隊被打得潰不成軍。


    菲尼莉雅隸屬於戰敗的那一方。


    在敵方的追擊下,敗逃的己方很快就鳥獸散。在菲尼莉雅察覺的時候,她的身邊已無友軍而追擊她的敵軍也隻剩下寥寥數人。


    她且戰且走,砍倒了一個又一個的追兵。在追兵隻剩下兩人之際,菲尼莉雅終於不再逃跑,而是轉身麵向敵兵。


    其中一個是身穿皮甲握著雙刃斧的壯漢,另一人則是穿著鎖子甲的消瘦男子,手持長槍。


    斧頭像是要抗衡強風般橫掃而來——菲尼莉雅低頭閃過,接著她蹬地一衝,躍入壯漢的懷中,淩厲地揮出左右兩手所握持的短剣。


    一聲短促的慘叫傳來。壯漢的右手和皮甲沒覆蓋到的腹部被血染紅,並暈眩了一下。菲尼莉雅再往前踏了一歩,讓短劍劍刃滑過他的喉嚨。壯漢像在咳嗽般吐出鮮血,接著滾倒在地,就這麽一動也不動了。


    持槍男子愣愣地看儍了眼。他還抓不到時機出手,同伴就這麽被幹掉了,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無可奈何。


    而菲尼莉雅沒放過這個破綻。她之所以先挑壯漢下手,就是為了用他巨大的身體當盾,封住持槍男子的攻擊。


    她迅速拉近距離,扔出左手的短劍。男子反射性地揮舞長槍,打算將短劍打落。


    隨著“鏗”的一聲響起,短劍被打落在地的時候,菲尼莉雅已經整個人貼上那名男子展開肉搏了。


    由於刀刃刺不進鎖子甲裏麵,於是她將右手的短劍刺向男子的臉部。男子瞪大了眼睛,仰倒在地。


    菲尼莉雅握著沾滿血和脂肪的短劍,麵無表情地俯視著男人們。在確定他們死透之後,她才撿起另一把短劍環顧四周。


    天空被暗灰色的雲層覆蓋,顯得十分黑暗。地麵則是被數十具屍體掩蓋。有些是裝備不統一、穿戴皮甲,看似是傭兵的屍體,也有些是身穿甲胄的屍體。


    “——真是場糟糕的戰鬥啊。”


    聽到有人自身側搭話,菲尼莉雅反射性地揮舞短劍向後飛退。她朝聲音的來源看去,看到有名男子站在那兒。


    他的年紀應該在三十五歲左右,身材中等,手中握著長剣,身上穿的盔甲被血和泥巴弄髒。他左臉上的白色傷痕相當引人注目,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張和戰場顯得格格不入的重笑容,是個給人深刻印象的男子。


    “你是被哪一邊雇用的?”


    男子用像是在聊天一般的口吻說著,並垂下手中的劍表示自己沒有敵意。菲尼莉雅並未放鬆戒心,一邊估量著與男人的距離一邊短短地迴應。男子聽了,吐出了安心的歎息。


    “那要不要一起逃呢?反正這場仗是輸定了。”


    菲尼莉雅沒有馬上迴答,而是將視線投向遠方。


    兩軍正激烈地交鋒著。怒吼、慘叫、鐵與鐵的交擊聲和肉被壓扁的聲音全混在一起——戰場特有的喧鬧聲甚至連在這裏都聽得見。


    正如男子所說,落入下風的是雇用菲尼莉雅的那一邊。


    敗軍的傭兵落入敵方手中時,被賣給奴隸商人還算是運氣好的。大部分的狀況下,對方會連花這點時間都嫌浪費,就這麽直接殺掉俘虜。而菲尼莉雅因為身為女性,想必會遭遇更悲慘的下場吧。


    菲尼莉雅和男子保持著距離問道:


    “你還有其他同伴嗎?”


    “是啊,我找到的那些人都已經成功逃掉了。我是為防萬一才會跑到這裏,不過嘛……”


    男子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站在這裏的就隻有菲尼莉雅一人,而他們實在沒空去檢視那些屍體裏麵有沒有男子的夥伴。


    菲尼莉雅猶豫著,不知該不該相信這名男子。她迄今都不屬於任何一個傭兵團,不管是勝仗還是敗仗,她都是孤身離開戰場的。


    “——要上囉。”


    突然間,男子背對著她向前衝出。菲尼莉雅雖然還未給予迴應,但卻受到男子的動作牽引而跑了起來。


    一名敵方的騎兵衝了出來追趕兩人,不過兩人輕輕鬆鬆地解決了這名騎兵。


    他們搶了馬,就這麽逃離戰場。


    男子名為韋沙隆,是『白銀疾風』這個傭兵團的團長。


    “你身為團長,居然還為了找尋部下而徘徊在戰場上?”


    菲尼莉雅露出傻眼的神色看向韋沙隆,這名傭兵團團長隨即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用カ點了點


    頭


    “這是我的作風,畢竟我們這團人不多嘛。”


    菲尼莉雅目前人在『白銀疾風』的營地裏麵。在和韋沙隆一同逃出戰場後,菲尼莉雅受到他的邀請,於是便跟了過來。菲尼莉雅想趁機打聽戰爭的狀況,同時也需要和他談談該如何瓜分唯一的戰利品——也就是搶來的馬。


    不過,她原本以為一進營地就會直接談這件事,但事情卻沒這麽簡單。


    因為這是一場敗仗。小小的營地裏塞了滿滿的傷患,幾乎要擠到外麵去了,喊痛的呻吟聲或是不成聲的悲鳴也從各處傳了過來。


    而女人們則是手拿繃帶或是葡萄酒瓶,穿梭在蜷縮而坐、或是在地上鋪了外套便睡的男人之間。


    ——包含不上戰場的人在內,總數大概三十出頭啊。


    菲尼莉雅眺望著傭兵們治療傷勢的光景這麽想著。雖說規模不大,但經營傭兵團所需的人才倒是都湊齊了。


    傭兵團裏麵有女人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因為團裏需要會煮飯、洗衣、裁縫和去城鎮購物的人手。和在每天的生活中習以為常地做家事的女人相比,生性邋遢的男人們可沒辦法像她們那麽能幹。


    此外,她們也有身兼軍妓的職責。畢竟隻有女人才能和血氣方剛的男人們共枕,有時也要聆聽他們的抱怨或是自豪的事跡,並安慰、鼓勵他們。


    過了約半刻後,傷患的包紮幾乎都告一段落,營地的氛圍也緩和許多。這時,菲尼莉雅感受到有好幾道視線朝自己投來。


    那並非敵意一類的視線,而是女性的傭兵不多見的關係。此外,菲尼莉雅的服飾也相當特別——她的衣服以黑色為基調,無袖上衣和長及腳踝的長裙幾乎融為一體。衣服上所繡的老鷹圖案也因此顯得相當醒目。


    此外,菲尼莉雅本身也具備著受人矚目的要素。即使穿著衣服,也能看出她擁有相當優美的身體曲線,而瀏海蓋住左眼的黑色長發也帶著一股性感魅力。


    即使被這些好奇的目光注視,菲尼莉雅仍是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顯得泰然自若。她已經很習慣這類視線了。不過,她打算要是有人心懷不軌地纏上來,就會把對方痛揍一頓。雖然她的藍色腰帶上插著短劍,但她終究沒打算在這邊亮刀。


    然而,率先和她搭話的,卻是意料之外的對象。


    “你是傭兵嗎?”


    那是混了緊張、興奮和期待的稚嫩話聲,菲尼莉雅聞聲看去,登時眯起眼睛,代表她稍稍感到一陣困惑。


    站在那兒的是兩名孩子。聲音聽起來很稚嫩也是當然的。


    其中一個有著白銀色的頭發和紅色的眼睛,看起來是個活潑的少女,年紀應該在十歲上下吧。她身穿粗陋的麻衣和短裙,背上背著一把劍。


    另一名則是將淡淡的金發係在頭發左側的高個子少女。她看起來比銀發少女年長個兩、三歲,不知是不是出於緊張,她的表情相當僵硬。少女的藍色眼睛並非看著菲尼莉雅,而是銀發少女。


    “艾蓮,應該要先打招唿才對吧?還有,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的話,對對方會很失禮的。”


    聽到金發少女的話語,被稱為艾蓮的銀發少女輕輕“呃”了一聲,接著她打直背脊,再次正眼看向菲尼莉雅低頭行禮。


    “初次見麵,客人。我是艾蕾歐諾拉。這位高個子是莉姆亞莉夏。呃……請多多指教。”


    菲尼莉雅一時之間說不出話,露出困惑的神色俯瞰著兩名孩子。那名叫莉姆亞莉夏的少女姑且不論,但艾董歐諾拉——艾蓮顯然相當突兀。她年紀太小,看起來不像是來打雜的,而且背著劍這點也相當奇怪。


    “——感謝你的介紹,我是菲尼莉雅。”


    隔了數到三的時間,菲尼莉雅才終於開口迴了話。得到迴應似乎讓艾蓮獲得了勇氣,她睜著閃閃發亮的一對紅眼,用力探出了身子。


    “菲尼莉雅,你是傭兵對吧?我雖然現在隻是個實習員,但總有一天會成為傭兵的。可以多告訴我一些事嗎?像是當傭兵的心得啦,或是打鬥的方法之類的……”


    被這麽興致勃勃地要求,讓菲尼莉雅傷透了腦筋。


    活到現在,她總是把不懷好意地靠近過來的男人們無情地打倒在地,至於投來厭惡或侮辱視線的人,則被她當成空氣看待。


    然而,這還是她第一次被小孩子拜托。菲尼莉雅沒辦法把兩人當成空氣,而且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就這麽無言地俯視她們。


    至於莉姆亞莉夏,則是帶著一半死心的表情看著艾蓮,看來,隻要艾蓮沒做出什麽過火的事,她就不會出手製止的樣子。


    “喂,你們兩個,別給我的客人添麻煩啊。”


    聽到這沉穩的聲音,菲尼莉雅抬起了臉,艾蓮等人也朝著聲音來源看去。


    韋沙隆正朝著這裏走了過來。菲尼莉雅暗自鬆了口氣,而艾蓮則是不滿地鼓起臉頰,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我才沒添麻煩呢。隻是想和她探聽一些事……”


    “這樣啊,那就下次再說吧,我現在和她有重要的事要談。莉姆,找個地方把她帶開,別讓她偷聽到了。”


    韋沙隆向莉姆亞莉夏——莉姆說完,便打了個手勢要菲尼莉雅走入營帳裏麵。這時,黑發的女傭兵輕輕拍了艾蓮的頭頂。


    “下次再說吧。”


    她沒察看艾蓮的反應,就這麽走進了營帳,之後才對自己反常的表現感到有點後悔。


    交涉很快就結束了。他們決定了一個馬匹能換到的價錢,並將一半的金額分給菲尼莉雅,而馬則是由韋沙隆拿走。


    之後,兩人交換了許多情報,並相互告知哪邊有可能爆發戰爭,以及哪個領主的出手比較大方。在談話告一段落後,菲尼莉雅突然問了一件她很在意的事。


    “那個叫艾蕾歐諾拉的女孩,是你的女兒嗎?”


    “你突然胡說八道些什麽啊。”


    韋沙隆傻眼地盯著菲尼莉雅。黑發女傭兵雖對這樣的反應感到有些不快,但還是說明了自己的疑點,包括艾蓮看起來不是打雜的,還有背著劍、自稱是實習員等事情。


    “我沒看過哪個傭兵團會讓那種小孩子以實習員的身分待著。”


    “嗯,也是啦。”


    韋沙隆搔了搔自己的短黑發,露出苦笑。


    “別看她還是個孩子,艾蓮可是這邊的資深成員喔,畢竟她從十年前就在這裏了。”


    據韋沙隆所言,他似乎是在十年前撿了還是個嬰兒的艾蓮。由於他不忍心拋棄艾蓮,於是就決定讓她在傭兵團裏長大了。


    “大概是因為她從小就和一群大老粗混在一起的關係吧,雖然也不是不能打雜,但我還是把她養成了一個喜好揮劍的壞小孩了。”


    即使嘴上說她是壞小孩,從韋沙隆的話語中仍能聽出她對艾蓮懷抱著貨真價實的愛情。顯然,他對自己身為養育者一事感到驕傲,也為此感到開心。


    這是發生在菲尼莉雅十八歲,而艾蓮十一歲時的事。


    之後,菲尼莉雅仍是沒加入任何一個傭兵團,繼續一個人行走在各個戰場之間。每經曆一次戰鬥,她的劍就變得更為淩厲,也打倒愈來愈多的知名傭兵或是騎士。


    從某個時期開始,她開始被人稱為『亂劍菲尼莉雅』。


    她和『白銀疾風』常有碰麵的機會,也會互相協助彼此的工作。韋沙隆是個出色的傭兵團團長,同時也是個出色的戰士,而且他也深得傭兵們的信賴。


    菲尼莉雅也意外地和他意氣相投,甚至成為能一同喝酒互開玩笑的交情。不過,她還是沒成為『白銀疾風』的一員。


    某天,菲尼莉雅得知韋沙隆有個不像傭兵的夢想——不過這不是他親口說的,而是在慶功宴上由他的養女說溜嘴的。


    “韋沙隆他啊,想建立一個國家呢。”


    “……國家?”


    “他說,他要打造一個國家,那裏無人挨餓,無須擔心盜賊和野獸,能熬過寒冷的日子,人們熙來攘往,每個人都能笑著度日。”


    建立國家。


    這樣的夢想實在太過遠大,隻能用滑稽來形容。即使是對韋沙隆投以全麵信任的『白銀疾風』成員,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曾認真聽進去過,隻是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待。


    正確來說,相信他打算實現夢想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艾蓮。


    她雖然沒公開表示過,但她之所以鍛煉劍術並學習識字,就是為了想幫助韋沙隆完成夢想。


    菲尼莉雅頭一次聽到這件事時,露出了和『白銀疾風』其他成員如出一轍的反應——也就是張大了嘴愣在當場。


    “雖說是夢想,但就不能選一個聽起來比較有機會實現的嗎?”


    “我可是認真想實現的啊。”


    聽到韋沙隆的迴應,菲尼莉雅想以笑聲迴應,但卻做不到。傭兵團的團長雖然臉上掛笑,但他的雙眼之中卻寄宿著沉靜的決心。


    之後,菲尼莉雅出於無奈,好幾度奉陪韋沙隆聽他暢談夢想。因為會聽他談論夢想的,除了艾蓮和莉姆之外,就隻有菲尼莉雅而已了。


    當然,菲尼莉雅不具備建國相關的知識,因此她基本上隻是聆聽,偶爾會對感興趣的部分提出問題而已。不過,有這麽一個珍貴的傾訴對象,似乎讓韋沙隆感到相當滿足。


    然而,韋沙隆的夢想永遠都不會實現了。


    因為將他的夢想和他的生命斬斷的,就是菲尼莉雅。


    在某個戰場上,她和『白銀疾風』成了敵對的立場。在戰爭中,菲尼莉雅和韋沙隆展開單挑,並砍倒了他。


    對傭兵團來說,統率者——也就是團長的地位相當重要,而『白銀疾風』也不例外。在戰爭結束後,許多傭兵在那天便退出了傭兵團。至於女性們,則是有些和傭兵結伴離去,有些說著要返迴故鄉,就此不見蹤影。


    傭兵團就這麽如融雪般靜靜消滅了。


    那是發生在菲尼莉雅二十歲,而艾蓮十三歲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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