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鄰人社。


    我、夜空、星奈、幸村、理科在社辦裏,像平常一樣各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小鳩正在把三天前鄰人社社員一起幫她寫的暑假作業答案抄到準備用來交差的講義和問題集上,還要寫讀書心得跟日記,所以沒有來參加社團活動。


    為了不辜負大家的幫忙,我希望她無論如何都要趕上繳交作業的期限。


    夜空在我旁邊看書。


    大概是還不習慣短發,她不時用手指卷著瀏海,或者摸摸自己後麵的頭發,一副靜不下來的樣子。


    我注意到拿著psp的星奈坐在夜空對麵的沙發上,眼睛一直盯著夜空。


    「你在發什麽呆?」


    我開口問道,星奈迴答:


    「嗯……我在想是不是也該來換個發型。」


    星奈一邊撥著柔順的金發一邊說。


    「你這塊肉不準學我。」


    夜空從書本裏抬起頭,一臉不爽地說。


    「我、我又沒有學你!人家一直都是同樣的發型,已經有點膩了,隻是想說要稍微改變一下造型而已!」


    「哼……」


    夜空冷哼一聲,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地說:


    「對了,我之前聽到一個很讓人感興趣的發型情報,就特別告訴你吧。」


    「很讓人感興趣的情報?」


    星奈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夜空。


    「我去發廊的時候剛好翻到一本雜誌,裏麵寫說現在都市裏的現實充女生,很流行一種叫『蓬蓬發』的發型。」


    「蓬蓬發?」


    聽到星奈反問,夜空微微皺起眉頭。


    「該怎麽說明才好呢……總之就像字麵的意思那樣,把頭發『弄蓬』,讓發量看起來更多。像是把頭發刮蓬、用發膠固定,或者上發卷之類的,也有人在『蓬蓬發』上插很多華麗的飾品。」


    「咦?聽起來好像很好玩耶。」


    這時,理科插嘴說:


    「啊,理科知道這個。理科在網絡上看過『蓬蓬發』的照片,就像中古世紀歐洲貴族那種豪華發型的進化版,是很有個性的發型。」


    「貴族發型?那不是最適合我嘛!」


    星奈非常感興趣。


    「有些裝飾得很誇張的發型,甚至會把頭發編成鳥巢狀,把活生生的小鳥放進去,或者戴上鹿角和象征『愛』的巨大裝飾品喔。」


    「什麽東西啊,那是戰國武將嗎?」


    星奈皺起眉頭。


    「踉實用性相比,這種發型更重視的是強調個性。戰國武將的盔甲和頭盔,或許也是一樣的作用吧。」


    聽到理科的話,幸村跟著開口:


    「那麽,所謂的『蓬蓬發』是仔細把頭發梳成與身分相符的模樣,萬一在大戰中被前來尋仇的敵人斬首時,好用來證明自己的身分……是為了這種目的而梳的發型嗎?」


    「並不是。」


    「不是。」


    「怎麽可能有那種事。」


    我和夜空、理科同時吐槽。


    幸村露出頗感遺憾的樣子。


    「嗯……雖然不太懂,不過大概是不錯吧……」星奈說。


    夜空點點頭。


    「啊,對了,如果不是有點身分的人,很難配得上那種發型。凡人想挑戰這種發型太不自量力了。萬一弄巧成拙,別人隻會注意到頭發,卻沒注意到本人長什麽樣子。提起跟你這塊肉完全無緣的無聊話題,真是不好意思啊。」


    星奈的臉頰抽動一下。


    「如果想改變發型的話,庶民們一般都是去發廊,很普通地讓發型設計師整理一下頭發就好。這樣比較不會出錯。」


    聽到夜空特別強調「普通」和「比較不會出錯」,星奈的臉頰不斷抽動。


    「可是,我很想看看所謂的『蓬蓬發』呢……」


    「是喔,可是現在大概很難吧。如果是之前的夜空學姐,當時的發量夠多,或許可以梳出很漂亮的『蓬蓬發』。」理科說。


    「唉……能夠駕馭『蓬蓬發』的強烈自我主張,又能散發出高貴華麗氣質的天生貴族,難道這世上真的已經找不到了嗎?」


    「哈哈,夜空學姐真是的,那種高貴的人種隻有在動畫或漫畫世界裏才看得到啊。」


    「說的也是。」


    這、這兩個家夥……為什麽故意說這種話……


    可是這種膚淺的挑撥,對在場另一個家夥很有效。


    星奈提高了音量。


    「你們真是的!這裏不就有一個能夠散發出那種氣質的高貴人類嗎?這世界上沒有其他人比本小姐更適合『蓬蓬發』了!」


    「哈哈哈,你這塊肉不要逞強啦。」


    夜空露出爽朗的笑容說道。


    「是啊,星奈學姐。『蓬蓬發』是一種高難度的發型,不隻是把頭發弄蓬鬆而已,本人還要適合那種發型才行,可是這種人幾乎……」


    「那種事沒做過怎麽知道呢?不對,就算是不做也可以知道!快點把我的頭發梳成『蓬蓬發』吧!不管是多麽華麗的發型,都會臣服在從本小姐內在湧現出來的女神氣質之下!」


    啊啊,竟然說出口了……


    夜空聞言,露出邪惡的笑容。


    「哼,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幫你這塊肉梳個『蓬蓬發』吧。我長年以來都是自己整理頭發,對於這方麵很有心得。」


    「理科教室有很多發膠之類的材料,理科現在就去拿!」


    理科說著,離開了社辦。


    「咦!那、那個,等一下……」


    恢複理智的星奈雖然露出後悔的表情,但是已經太遲了。


    ☆


    就這樣,幫星奈梳「蓬蓬發」的活動正式開始。


    大家在社辦的穿衣鏡前放了椅子,讓星奈坐在椅子上。


    「不、不要弄得太過分喔!」


    星奈害怕地說。


    「你這塊肉不要動啦。」


    夜空一隻手拿著梳子,仔細梳著星奈的頭發。


    由於她以往每天都自己整理長發,所以夜空的動作很熟練。


    剛開始神色顯得有些僵硬的星奈,也漸漸露出放鬆的表情。


    「嗯,還不錯,我是第一次讓別的女生幫我梳頭發呢。」


    星奈很開心地說。


    「啊~星奈學姐的頭發好柔順喔,完全沒有分叉耶!」


    和夜空一起梳著星奈頭發的理科很感動地說。


    沒想到發明少女(?)理科的動作也這麽熟練。


    「唿唿,畢竟是本大小姐的頭發嘛。」星奈說。


    「……嗯,你這塊肉就隻有頭發值得誇獎。」夜空說。


    「對了,夜空學姐的頭發也很漂亮,理科好羨慕喲。」


    「夜空的確也隻有頭發值得誇獎。這家夥的人格雖然扭曲,但頭發真的很漂亮,隻有頭發漂亮……對了,理科的頭發也很有光澤很漂亮啊。」


    「咦!是嗎?」


    「嗯,我有時候滿羨慕你那種黑發的。」


    「像理科這種黑頭發的人,則是很想要擁有星奈學姐那種金發呀。您說是不是?夜空學姐。」


    「嗯,有時候的確會那麽想。」


    「嘿嘿,是嗎?」


    ……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在這種「姐妹淘」的氣氛下,我覺得自己完全沒辦法融入。


    「大哥,請用茶。」


    「喔。」


    嘶嘶嘶。


    我和幸村一邊悠閑地喝茶,一邊呆呆看著鄰人社高中女生三人組梳頭發。


    「好,終於要來製造『蓬


    蓬』效果了。」


    梳完頭發後,夜空如此說道。


    「要弄成什麽感覺呢?」


    「也對……肉,你有什麽想法嗎?」


    「嗯……」


    已經完全呈現放鬆狀態的星奈稍微想一下。


    「雖然不知道什麽是『蓬蓬發』,不過盡量把我弄得像現實充就好。」


    「主題是現實充嗎……嗯……」


    「好難的要求……現實充啊……」


    「現實充……說到現實充……就是『夏天』囉?」


    「啊,夜空學姐,這個想法很棒。我們來梳一個充滿夏日風情,感覺像是現實充的發型吧。」


    「說的也是,就這麽做吧!」


    「那麽,旁邊梳成波浪鬈,像來迴打在岸邊的浪花那樣。」


    「嗯嗯。」


    理科和夜空分別在星奈左右兩側的頭發上發膠,熟練地用梳子卷出波浪。


    「唿……隻有一種造型沒什麽個性。為了製造層次起伏,就以漩渦為另一個主題,到處卷出一些垂直狀鬈發吧?」


    「啊,這個主意很棒。」


    ……漩、漩渦?


    「接著以夏日暴風雨為主題,在這邊卷出華麗的大鬈發。」


    理科「啪嘰」地在星奈頭發上擠出一大堆發膠,卷出亂七八糟的誇張鬈發。


    「喔喔,這種不協調的感覺真棒。」


    「就是說啊。星奈學姐,您覺得如何?」


    「咦?啊……嗯……還不錯啦。」


    星奈的表情顯然不這麽覺得。


    「那麽,應該在上麵加點裝飾。該怎麽弄比較好?」


    「既然旁邊已經是海,上麵的『蓬蓬發』就以海灘上的沙堡為主題吧。」


    「這個想法好棒喲!如果是城堡的話,也很適合華麗的(笑)星奈學姐!啊,對了,用比基尼來代替蝴蝶結如何?」


    「喔!你這家夥真是天才!海水、沙堡、泳裝……接著要來點西瓜跟煙火。」


    「的確不能缺少那兩樣東西!哈,這樣就是個完美的現實充!這個發型充分表現出夏日海邊的現實充風情啊!」


    「沒錯!接著,反正都已經來到海邊,那來一客炒麵吧!還有咖哩!」


    「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集訓時小鷹學長做的炒麵真好吃!」


    「好,就用炒麵來裝飾這些波浪鬈吧!」


    「炒、炒麵?」


    星奈的臉頰不斷抽搐。


    「幸村,請你去買炒麵、泳裝、西瓜和煙火迴來好嗎?」


    「明白。為了星奈大姐頭榮譽的『蓬蓬發』,幸村很樂意去跑腿。」


    理科這麽昐咐後,幸村露出微妙的開心表情離開社辦。


    然後,夜空和理科兩人繼續嘰嘰喳喳地嬉鬧,盡情隨興地玩弄星奈的頭發。


    「嗚嗚……小鷹……」


    星奈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我。


    對不起,我什麽也不能做……


    我偷偷移開視線,把三人組丟在旁邊,開始看起書。


    ☆


    「「完成了!」」


    聽到夜空和理科的歡唿聲,我轉過頭——然後當場呆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太過分了吧……


    隻見兩側和後麵的鬈發朝四麵八方亂翹,用炒麵和比基尼代替蝴蝶結裝飾在各處。頭頂用發絲靈巧地編出一座日式城堡,再用煙火、菠蘿麵包(似乎是西瓜的替代品)和蜻蜓屍體、蟬蛻下來的殼(都是幸村剛好在路上撿到的),亂七八糟地裝飾在四周。至於城堡最高處的天守閣,則插著像天線一樣的烤花枝和巧克力香蕉。


    ……不管怎麽看,這都是校園霸淩吧?


    可是,夜空、理科和幸村(買了煙火之類的裝飾品迴來後,也加入梳理「蓬蓬發」的活動)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三個人一邊擦拭著汗水,一邊露出達成目標後的滿足表情。


    「這個發型命名為『究極現實充@盛夏之夜夢幻百萬ma蓬蓬發』。」


    夜空很驕傲地宣告。


    被人搞出這種丟臉發型的星奈,臉上交織著憤怒、悲傷、屈辱的表情,身體不斷顫抖。


    可是——


    「星奈學姐超可愛的?理科下次也想試試看!」


    理科說著,眼睛閃閃發光,完全沒有一絲惡作劇的味道,好像真的覺得這個「究極現實充@盛夏之夜夢幻百萬ma蓬蓬發」超級可愛。


    「啊啊……好可愛……真的……真的好可愛喔!」


    夜空很難得地露出少女般的(其實她現在也還是個少女)閃亮表情。這種表情怎麽看都不像是演出來的。


    「嗚啊啊啊!之前實在太可惜,要是在剪短頭發之前也試一次這種『蓬蓬發』的造型該有多好……」


    夜空看起來似乎真的覺得很後悔。


    我實在沒辦法理解女孩們的感性……


    「星奈大姐頭,您的首級裝飾得太棒了。這麽一來,就可以華麗地被前來尋仇的敵人砍下來啊。」


    幸村說出詭異的讚美……他的感性比女孩們的還難懂。


    這三個人的讚美,讓星奈臉上的險惡表情逐漸消失。


    「是、是嗎?真的很適合嗎?」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鏡中奇特的發型,露出喜孜孜的表情問道。


    「學姐!這個真的非常適合您!」


    「嗯……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不過很適合你。」


    「蟬和蜻蜓還表現出夢幻虛無的氣氛。這不隻是華麗而已,也讓人深深感受到一股深沉幽靜的情緒。」


    「嗯……嗯、嗯……嗯哼,這個發型或許真的很不錯吧……」


    ……這些家夥是真心那麽說的嗎?


    「嗯哼?怎麽樣?小鷹,你覺得好看嗎?」


    星奈很開心地問我。


    我露出僵硬的諂媚笑容。


    「啊婀……該怎麽說才好呢?總之,很有你們的風格。」


    很有你們殘念的風格。


    「嗬嗬,沒錯吧。」


    聽到我的迴答,不隻是星奈,連夜空等人也露出滿足的笑容。


    ……那一天,星奈就這樣頂著「究極現實充@盛夏之夜夢幻百萬ma蓬蓬發」放學迴家。


    ☆


    隔天早上。


    我剛好在校門口遇到正準備來上課的星奈。


    見到她的發型又恢複原來的長直發,我暗自鬆一口氣。


    「嗚嗚~小鷹~」


    星奈哭喪著臉。


    「昨天迴家以後,爸比超生氣的……不但狠狠打了人家的屁股,還把人家的頭發弄迴原來的樣子,臭爸比壞死了……」


    「是、是嗎?」


    佩嘎薩斯先生,幹得好啊!


    我心裏默默想著。


    順帶一提,那天的社團活動時,夜空和理科很認真地反省:「昨天一時太興奮,拚命說著『好可愛、好可愛』,可是事後冷靜迴想,根本沒有那種事。」夜空甚至很老實地道歉:「我們玩得太過火了,對不起。」


    星奈則哭著說:「拜托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笑話然後忘記它吧!」然後哭得稀裏嘩啦地跑出社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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