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這出戲演完了。


    啊,我是說我的戲份結束了。


    我可不認為這次的事情,


    全部都是演戲喔。這樣一來就沒有意義了。


    不過呢,因為沒有留下什麽了不起的意義。


    所以大叔他很不爽。


    我很快樂,也很開心。


    盡管如此,還是有一件……心願未了。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至少要殺了那個稻澤。


    可是,安可的唿聲,


    不可能響徹這間又窄又小的房間。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哪可能會有「重置」這種方便的功能啊。


    這可是現實生活耶。


    我就是看枝瀨不順眼。我一直都很討厭他,卻又很羨慕他。


    唉……別提他了,反正就是這麽一迴事。


    呃…問我動機嗎?……好!我就花五秒鍾的時間認真迴答你吧。


    特別、特異、異常,隨便你愛用哪個字眼形容都行。


    我隻是想在無趣的日子裏找刺激,如此而已。


    ……解釋得不夠?別強人所難嘛,我真的無可奉告了。


    你們這些人很難搞耶。


    那個大叔是誰?這也沒啥好說的,我們隻是碰巧認識罷了。他住在我家附近,家裏好像很有錢,聽說擁有一座山以及龐大的土地。我們的喜好還滿相近的。他的犯案動機和我不一樣,不過為了同時兼顧到雙方的需求,我們一致認為那麽做是最好的選擇。


    話說迴來,大叔他還活著嗎?我也好不到哪去,被枝瀨那小子打個半死不活……喔,這樣啊,你說他還活著啊。不好意思喔,我講話這麽口齒不清,還請你多擔待點。我的臉頰還沒消腫,光是講話就快累死了。


    等等,你真的是刑警嗎?發色會不會太囂張?頭發比較少的超級賽亞人?


    啊——選在體育課犯案的理由嗎……因為我很討厭那個體育老師呀。他講話很臭屁,又老愛重複一些廢話,結果就是那麽一迴事嘛,即使敲鍾了他的廢話還講不完,最後隻好晚下課了…有時甚至還影響到我們的午休時間,害我們差點趕不及下一堂課。我想大家都打從心底討厭他,但不知為何女生們就是很喜歡他,這也是我扣他分的原因之一……開玩笑的啦,總之我覺得他實在不怎麽樣。唉,真厭惡這樣的自己。這大概就是我討厭他的原因吧,所以我才拜托大叔多把炮火擊中在他身上。你說他還活著?……唉——怎麽這麽頑強。不簡單,有運動的習慣果然就是不一樣,虧他中了那麽多槍。隻能說是運氣不好吧,既然他沒死就沒意義了。


    當初是我主動提出這個想法的。大叔剛辭掉工作閑閑沒事做,一天到晚在抱怨公司的不是,我的房裏好像多了一個大型垃圾一樣。我不禁心想,得找件事讓他做做才行。啊,別誤會喔,我並不想搶風頭,不過他也隻有我這個朋友了。


    咦?幹嘛皺眉頭?呃……你有在看我嗎?咦?喔——你也有這種朋友啊,真是難為你了。啊?不要說廢話?是是是,我知道了。


    大叔家剛好有獵槍,所以就順道借來用用了。我們分配好彼此的角色,由大叔扮演主謀,我扮演被脅迫犯案的受害者,並負責弄到體育館的鑰匙……什麽?你問我為什麽不負責開槍?


    啊——因為這樣感覺比較特別嘛。不過啊,要是我哪天突然拿槍衝出來,應該也滿有震撼力的吧?我說真的啦。我會不發一語地射穿暗戀的女生的腦門,為此興奮不已,這可不是騙人的喔……等一下,我並沒有以殺人為樂,你不要自己亂寫啦。一般來說,我這種人或許就叫做精神異常吧?我知道捏造一個適當的理由辦起事來比較輕鬆……嗯?剛說到哪了?啊——說到要射穿那個女生的腦門嘛。我不是說了嗎,我就是想體驗那種日常生活被打亂的感覺啊。可以的話我也想當主角,這個想法應該很正常吧?是我錯了嗎?


    我常常在想,要是有一群持槍歹徒,當我坐在銀行椅子上等叫號時突然衝進來會怎樣;或是在旅館聽到敲門聲一打開門,就發現一個手中拿刀、腦袋不正常的大哥站在我麵前該有多好。


    我每天都在腦中模擬這些情境,光是想像顯然已無法滿足我,偏偏我又欠缺行動的勇氣。那是以前啦,現在不會了,我早就看透自己,現在已經可以坦然放棄了。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凡事量力而為就好,真是學了一課啊。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抱希望,這種事就等我進墳墓再說吧。抱歉抱歉,我又岔開話題了。哎呀,別那麽生氣嘛,特別是後麵那個胡子大叔。


    嗯——接下來要說什麽好呢……討厭啦——平時沒什麽人會認真聽我講話,害我暗自竊喜了一下,雖然當我知道做筆錄時沒有豬排飯可吃時有點失望。啊——抱歉,我又扯遠了。


    好!言歸正傳!之所以會由大叔負責開槍,當然是因為他的技術比較好。他好像平時就常跑到山上違法打獵,這種人真的要小心啊。不在他犯案前先找到這些蛛絲馬跡,我看警察也要顏麵掃……啊,不小心得意忘形了起來,抱歉抱歉。


    我現在心情正好,就請你們多多包涵吧。我不是正在老實地供出一切嗎?而且我幾乎等於沒有未來可言了耶。我才沒厚臉皮到以為發生了這種事,未來的日子還能活得抬頭挺胸、過著幸福快樂日子。我可是付出了後半輩子策劃這場計劃的。


    雖然結果不盡人意。


    但老實說,我還挺開心的,沒想到有幸作筆錄啊,這一點也不平凡吧?就算沒有留下完整的筆錄,對我這個當事者而言,腦中也已留下最美好的迴憶了。


    聽我說話啊!我啊……喂,有在聽嗎?你們人那麽好,難道是有什麽誤會嗎?金發的,我總覺得你在生氣耶。欸,你真的在生氣嗎?


    工作就是這麽一迴事。哦——這是你的個人想法啊。說出來沒關係嗎?你看,這下被同事質問了吧……無所謂……是喔,那我也要講自己的私事羅。


    我啊,從小就很崇拜與眾不同的人,所以才加入話劇社搶著當主角,希望能藉此變得和別人不一樣。我知道這種行為很幼稚,不過反正我還未成年,本來就是個小鬼嘛。什麽叫與眾不同?我也希望擁有被綁架、被監禁的過去。這條街上不是有個大名人嗎?就是被菅原和禦園這兩個人牽連的家夥,我覺得非常羨慕他,既能背負沉重的過去,又懷有陰暗麵。


    想要顛覆一成不變的日子,需要一個強烈的化學變化才行。老實說,我有點嫉妒菅原,他藉由令人稱羨的體驗,改變了大家看他的目光……因為我不是當事人,所以才能說得這麽輕鬆,如果我是他,或許就不會這麽想了。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要發生化學變化。


    說歸說,我是不會反省自己或是同情他的。


    說不定他們兩個也一樣?所以才會刻意和同學保持距離,特別是那個禦園。算了,這是沒有親身體驗過的我所無法了解的世界。


    之所以選擇學校作為舞台,純粹是因為我每天都在這裏過著無聊的日子,所以才想摧毀一切,利用這個機會搖身一變,成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本來應該是這樣的,沒想到大叔他有些失控,一見到有機會對人類開槍,就禁不起誘惑想隨便射殺扮演誘餌的人。


    就像是一個平庸的人突然得了狂犬病,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我完全沒料到他會毫無節製地亂開槍,看來狩獵人類還挺愉快的嘛。關於這一點,在座的各位也有同感嗎?啊,果然不可能啊。


    大叔的動機,就是我剛才講的那一長串話。看他倒是玩得相當盡興嘛,那特別去弄來鑰匙的我立場要往哪裏擺啊。


    為了修正錯誤,我也盡了一番努力,拚命想要遊說他,沒想到卻被某人幹擾——


    就是稻澤那個白癡,我們一樣都是話劇社的。對了——他才是最該死的家夥。稻澤總是把周遭的空氣染成藍色一號,不但老在狀況外又愛裝陽光。奇怪的是,那小子也很受女孩子歡迎。唉,誰叫他人長得帥,即使想法有點獨特,隻要夠體貼就行了。啊,我可沒因此感到自卑喔。


    我們兩個想演的角色常常相撞,而稻澤總是眾望所歸地搶走所有角色。管他是不是演技比較好,動作表情比較豐富……我都經由這一迴合,證明了自己比他優秀。我這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完美地飾演了一個超級被害者,這可是自從我小時候在讀書感想比賽得了亞軍以來,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了。雖然隻有一個人發現我的努力……說到那個人就煩……又是枝瀨。唉,把枝瀨放一邊,先說稻澤吧。


    大叔射中他的腳時,我為了忍住不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除此之外也感到憤憤不平。怎麽不再朝他的眉間補一槍?但是大叔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好心提供他場地打獵,他竟敢恩將仇報……腸子燉太久,都要燒起來了。對了,聽說稻澤還活著是吧?全身上下散發出木糖醇的家夥就是不一樣。這不重要。


    那小子搶盡了我的光彩,害我隻能隨波逐流。


    我們一樣是在一年級時加入話劇社的,但不知為何,大家目光都總是集中在稻澤身上。


    除了積極主動外,他靠的還是那一張臉吧?簡直就是隨和爽朗的終極典範,難怪女生這麽喜歡他。事到如今說這些幹嘛。


    我拚命絆住了大叔的腳,但是再繼續幹擾恐怕連我也會被殺,所以我索性放棄,伺機而動。要是再逞強,不小心成了受害者a可就糟了,那和我平時有什麽兩樣。


    我和大叔抱的遊戲心態不同,想要改頭換麵。就算隻有一瞬間也好,距離大叔對警方招供我是共犯,就隻差那幾十分鍾、幾個小時而已。讓我當主角啊!


    這就叫男人的堅持。我本來想演一個即使麵對手持兇器的歹徒依然臨危不亂,能夠掌握現場狀況,冷靜地與精神異常的歹徒展開對談的主角。這次的舞台就是為此而準備的。


    第二隻幹擾我的蟲子,則讓我羨慕得不得了,因為他大大搶走了我的戲份。雖然立場有點不同,不過他和我一樣都處在安全地帶,還盡情高談闊論了一番,早知道學他躲起來就好了。遺憾的是,我還背負著共犯這個重擔,背叛者隻有死路一條。


    現在才為過去的錯誤後悔也於事無補,你就當我是在發牢騷吧。反正筆錄用兩、三行就可以解決,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一一寫下我的話。想必這會成為一篇艱澀的文章吧,事實和真相永遠隻留在各位警官的迴憶當中。很寶貴對吧?啊,我又得意忘形了,抱歉,我會用力反省的。這是第三次離題了?好——!接下來換枝瀨那個白癡登場了。


    他為什麽要做出那種舉動呢?隻要放著不管,之後自然會有警察來收拾爛攤子。難道他和我一樣,也想當英雄?比我大一歲卻蠢得要命。還是壞人的血液麻痹了他的危機意識?不,難道他壞掉了?所以連諸如正義感之類的感情也一並喪失了?


    那小子曆經了風風雨雨,怪不得能樂觀看待眼前的危機,覺得這次也能迎刀而解。該說他不知輕重嗎?他的經驗確實比在場的任何一人豐富,但要是自信過頭,可是會把自己逼入絕境的。


    而且啊,那小子肯定升不上三年級,誰叫他二年級下學期幾乎都沒來上課…多虧如此,讓他變得像個透明人一樣,大叔也因此忽略了他的存在,沒能達成狩獵全員的目標。沒想到他竟然利用這反咬一口,搶走別人的台詞還那麽囂張,那場演講聽得我差點沒吐出來。幸好我吞迴去了。呃……其實吐出來也沒關係,隻是我不喜歡用這種方式引人注目。


    可是,聽著枝瀨把人家當白癡又態度不佳的演講,我突然覺得好像還滿有道理的,因此感到相當慚愧。大叔也是聽了他的話之後,就整個人垂頭喪氣了起來。看來大叔是欺善怕惡的那種人,除此之外還懂得攀權富貴之類的。他隻是因為手中拿著武器,講話才敢那麽大聲,算我看走了眼。我從下半場起就一直覺得好想哭,暗自心想:唉——這個大叔輸定了。當枝瀨提到手機什麽的時候,我還不小心露出了喪家之犬的表情,沒想到那完全是一場騙局。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的戰況都算是平手,這也多虧了我的機智。為了通知大叔枝瀨的藏匿處而不讓他人起疑,我特地爬上舞台,賣力地四處跑來跑去。途中還遭到大叔的狙擊,不小心露出驚恐的表情,不知道那單純是演技還是發自內心的,總之我真是大感不妙。校慶話劇社公演時,都會有人拿著相機拚命拍照,那些人不在現場大概會成為我心中最大的遺憾。


    啥?動機?怎麽老是繞著同一個問題打轉啊。你們是想把我貼在相簿裏嗎?我不想輸給枝瀨…說得更明白點,我真恨不得他死掉。我就是抱著這種心情半放棄地協助他。沒辦法,那小子太危險了,誰知道他哪一天會突然殺掉隔壁桌的同學啊。和容易被罪犯影響的人交談時,要抱著可能會被兇器捅死的心理準備才行。這就是他給我的感覺吧,所以我才想擊退他。


    話說迴來,不曉得日常生活中的景色,映在枝瀨眼中會是什麽模樣?說不定一切都扭曲變形,連顏色也變得不一樣,擦身而過的人看起來就像向日葵或是豬之類的。我至少可以肯定,菅原的眼球沒辦法判斷人類是自己的夥伴。枇杷島我就不曉得了,我一點也不了解她,直到聽到她被抓時,我才知道她是誰。


    枝瀨的眼球肯定和一般人不一樣。對他來說再普通不過的日常所見,卻和我們的認識有所落差。他小時候的寶貴體驗造就了現在的他,並且造成了負麵影響。他的人格一定有所偏差,錯不了的。


    否則的話,他怎麽敢挺身而出呢。


    舉例來說,各位在看到無頭屍時都會感到害怕吧?眼睛會將恐怖的情感傳達給大腦知道,讓人因此而退縮。可是枝瀨就不同了,即使感到害怕,他依然能把情感和行動分離開來。獵槍是很恐怖沒錯,盡管這麽想,他照樣能做出其他舉動。


    他的心可能沒有連接上迴路,所以欠缺了其他的情感。


    因此,他不會理所當然地感到害怕,也不會少根筋地冒然行動。所有的情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怪不得他能堂堂麵對槍口、接下子彈,真是太愚蠢了。


    真好啊,我多麽希望能和他調換日常生活。


    那樣一來,好像每天都可以過得多彩多姿,一點也不無聊…甚至可以拯救地球。


    相反的,他也有可能走向犯罪者之路。我總覺得那小子就算殺了兩、三個人也不奇怪,或者該說是見死不救?然後,他還給人一種常與屍體為伍的感覺。


    雖然我沒什麽立場說這些啦。


    不過,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樣更具說服力嗎?


    說真的,每當我試著想像枝瀨的各種麵貌,就覺得興奮難耐。我反而對禦園沒什麽興趣。等等,別誤會羅!我可沒有「那方麵」的嗜好,隻能說……禦園她不是我的菜。我比較喜歡端莊賢淑的女生,真搞不懂稻澤怎麽會看上她。


    說到禦園啊,上天好心賜給她一段與眾不同的過去,但她卻老愛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在教室的大部分時間也都在睡覺。不過,自從她和枝瀨黏在一起後,活動的次數好像變多了。


    她實在太浪費了。迴頭想想,要是壞到像她一樣,那就沒有意思了。


    還有啊,枝瀨那小子真的很過分耶,居然把我從那種地方推下去!我本來就打算自告奮勇的。


    我應該要在他沒有替我鬆綁時就起疑的,真是太大意了。


    左臉和背宛如遭到鞭打一樣,真想叫他賠償醫藥費。


    ……話說迴來,枝瀨到底是怎麽看破我


    的呢——?


    說不定那小子奇妙又詭異的行徑不完全是缺點,他還擁有看破真相之類的能力。他所看到的世界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仿佛可以看穿別人的真麵目。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讓人羨慕啦。我好嫉妒喔。


    ……好啦,差不多該結束我的流水帳了,其他的請你們直接去問大叔吧。我不會厚臉皮得說自己一個人也沒傷。我好歹也是共犯嘛。


    什麽……想問的事還有一籮筐?真的假的?


    在那之前……


    我有一個請求,可以讓我問個問題嗎?


    呃,不行喔?真是死腦筋,明明是位頭發如此亮麗動人的美女。


    ……可以問了喔?多謝啦。


    我在醫院接受顏麵治療時就一直想問,聽說那天死了一個學生,不知道對方是誰?記得大叔並沒有造成大家的致命傷,所以那個人不是身體中槍的枝瀨就是禦園羅?


    唉~他們還是那麽與眾不同,不但經曆了不同的遭遇,就連「死」這個結果也和別人不一樣。


    身邊很少聽到有人被槍打死嘛。


    了不起了不起,我都眼紅了……喂,那邊的大姊,不要一臉想把我槍斃的樣子嘛。啥?大姊你認識枝瀨和禦園啊?啊——不用特別解釋,我沒興趣。


    我隻想知道氣質出眾的同學最後怎樣了。


    好啦。


    死的人到底是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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