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典後難免感傷
路人女主的養成方法 戀愛節拍器 作者：丸戶史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接著，十二月三十一日還沒有結束……
「那麽，大家辛苦了！幹杯～！」
「「「「「「幹杯～！」」」」」」
完售後，我們滿早就四處去打招唿，完成撤收的準備。
不過，沒有任何人提出「那就早點迴家吧」這種既正向又冷漠的主意，我們放空心思，望著在攤位前麵來來往往的人。
然後下午四點，大家一起迎接場內廣播，用掌聲慶祝i閉會後，緩緩踏上了歸途。
之後，我們一行人前往的是社團慶功宴會場……地點依然選在我家。
要將平時的工作場所、討論空間、聚會處用來跨年，其實必須比平常多花點力氣調整。
這次我就趁早跟父母交涉，請他們先迴每年初一初二都會家族團聚的長野老家（我跟美智留元旦會過去會合），也講好事後會確實收拾（條件是要有惠協助），才獲得了準許。
嗯，單就這一次來說，我會如此堅持選這裏當場地，是因為要找地方讓大家在除夕夜狂歡太累了……有小部分因素是這樣啦。
然而更重要的是，我還是覺得至今一直跟社團眾人相處的這個家，才是最適合當作我們慶祝祭典結束的地方。
……不過，先不管幾小時前跟幾天前的迴想，目前已經是除夕夜。
在紅白歌合戰快開始的這個時段，附和我幹杯的是社團「blessing software」成員──惠、出海、美智留、伊織。
……還有在最後趕工階段，付出了莫大貢獻的前社團成員──英梨梨、詩羽學姐，含我在內總共七名人員。
我們在這個人多而變得擁擠的房間裏，用紙杯與烏龍茶幹杯，圍著享用披薩、炸雞與超商賣的點心，各自帶著充滿成就感的表情，彼此有說有笑。
「所以嘍，來搜尋新作的評價吧，伊織！」
「先看玩家對社團官方賬號的迴應。接著搜尋推特，2ch可以排最後或不管。這樣排序對心理衛生應該比較好。」
……想有說有笑，我們還需要一段時間讓心情靜下來（或者自暴自棄）。
「哦……哦？劇本得到的評價……還滿高的？」
「倒不如說，目前幾乎都是對角色發表的感想呢……比如『金發女角超棒！』或是『黑長發果然無人能比』……」
「那、那麽，對巡璃的感想呢？還沒有人讚不絕口地迴應：『顛覆以往賣萌遊戲女主角的概念，登峰造極的第一女主角葉巡璃』嗎！」
「唔嗯～還找不到耶……」
「再說，發行後隻過了幾個小時，我想都還沒有人破關吧？」
「噯～噯～那對音樂的評價呢～？」
「啊，這個人有談到劇本喔，倫也學長！」
「我、我看看……！」
「呃，他連續發推了耶……我看看喔。
『blessing soft這次的新作算啥啊？根本是多到泛濫的賣萌遊戲嘛。』
『我很喜歡之前的《cherry blessing》耶。』
『搞什麽，霞詩子居然沒參與製作。以後不買了。』
『唉，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有買。』……」
「那、那個，倫理同學，呃……」
「啊……啊哈……啊哈哈………………要批評等玩完以後再批評啦啊啊啊啊啊～！」
「啊啊！倫也學長，你冷靜點！」
「不過，好像幾乎看不見否定角色可愛度的意見耶。」
「啊，這個人有寫到他是看見海報才想買而排隊的喔，出海。」
「真、真的嗎？沒有被拿去跟前作的圖做比較，然後罵得狗血淋頭嗎！」
「……抱歉，出海，被拿去跟前作比較的是劇本，還讓人罵得狗血淋頭。」
「要不要加上柏木英理當關鍵字，將搜尋結果過濾得清楚一點呢，波島出海？」
「不，不用了！還是請你們放著別管！」
「所以音樂的評價呢～！」
就這樣，像那樣消極的時光，也在不久後結束，我們這場祭典的結尾則是越來越熱鬧。
「哎呀～美智留學姐的音樂粉～棒～的啦～」
「唔、呃～小波島……謝謝你喔。」
……我原本是那麽想，但有人好像已經神智不清了。
「沒錯沒錯，跟劇本搭配在一起，簡直棒呆了喔喔喔～」
「噯，阿倫，小波島的飲料裏沒有摻酒吧？」
「是沒有……看來這是通宵工作造成的。」
這麽說來，我記得出海在今天的活動還主動幫忙畫了傳單。
……因為隻印了一百張，所以在網路拍賣的價格比製品版遊戲還高就是了。
「所以你打起精神嘛～就算都沒有人注意，我還是了解音樂有多好啦～」
「而且她嗆人的毛病還是沒變……」
※ ※ ※
「總之，我從壁櫥裏搬棉被出來嘍～」
「那我會朝這個方向鋪成一排，能不能幫我全擺在那邊，倫也？」
「好喔～」
東聊西聊，從派對開始大約過了三小時的時候，我們收拾客廳的桌子，開始打地鋪。
「兩千張喔，幹杯喔，美智留學姐，你有沒有在聽啊啊啊～～～～」
「呃，就算我擅長黏人，卻不習慣被黏啦～！」
「……美智留，我以前就覺得你很自我中心，但你似乎比我想的還誇張。」
畢竟也有人像這樣，快要撐不住了。
「喔～是惠學姐和gay也學長耶～兩位辛苦了～」
「我講過好幾次了吧，別把我的名字發音成那樣，出海。」
「冰堂同學，把她抬到這邊。」
「來嘍～……唿，這個女生意外地重耶～」
「……對不起，那我不能當作沒聽見，美智留學姐，請你訂正錯誤。」
「你這不是能正常講話嗎……」
大家就這樣一邊嚷嚷，一邊讓出海在鋪滿客廳的被褥正中央輕輕躺下……
「喝呀！蠍式固定～！」
「嗯噫噫噫噫噫～！」
「出、出海……？」
「啊～……」
……然後，弄了和擂台這麽像的環境，沉睡於美智留體內的摔角手之血當然不可能安分。
「喔。」
「……啊。」
所以我從化為戰場的擂台……不對，從客廳溜了出來，正打算再迴二樓的時候，英梨梨反而走下樓梯來。
「怎麽了？冰塊不夠？」
「啊～不是那樣，感覺空調變得有點熱，我想到客廳看紅白歌合戰……」
這麽說的英梨梨臉上確實比平時的白皙還紅潤一些，額頭上有薄薄一層汗水。
但是……
「你想到客廳啊……」
「裁判！計數呢！」
「咦？呃、喔～……一、二……」
「呃，惠學姐，請你不要真的幫她數啦！」
「喔～數到二點五就起來了，小波島很能撐喔～」
「…………」
「…
………」
沒錯，客廳正在展開激烈戰鬥，已經不是能安靜待的地方了。
※ ※ ※
「好冷……」
「那還用說，除夕嘛。」
所以，在家裏找不到地方棲身的英梨梨直接走下玄關，穿我家的涼鞋走到外頭。
這樣的話，我總不能讓女生晚上一個人待在屋外，也跟著英梨梨走出屋子。
即使到了外頭，還是可以聽見從客廳傳出來的一絲喧鬧聲，讓我有點擔心兩旁的鄰居，不過他們都像往常一樣剛好……不對，大概是出門參拜了吧，兩戶人家都沒有燈光。
「話說迴來，終於結束了呢。」
「嗯，彼此彼此啦。」
英梨梨感慨萬千地伴隨著白色氣息，吐出這句話後，我心裏也深刻地湧上實際的感觸。
「不過，你們那款作品得到的評價似乎有褒有貶耶。」
「那也是彼此彼此吧，差別隻在規模。」
沒錯，《寰域編年紀x3》和《不起眼女主角培育法》都超脫了我們這些創作者的「妄想」，讓玩家認知其存在，像這樣升華成受人讚賞及批判的「作品」了……
「這麽說來，昨天馬爾茲的前川總監有跟我聯絡喔。」
「唔哇，我不想記起那個名字……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要出fan disc或續作都可以，請務必再次合作……聽說霞詩子也有接到聯絡喔。」
「唔哇，還見風轉舵得這麽徹底……」
明明在母片比預期晚了許多完成的時候，那個人講話處處都流露出「誰會再奉陪你們！」的調調。
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應該說「結果好，一切就覺得有了迴報」這句話真心不假……
「看來馬爾茲終於也體會到……我和霞詩子壓倒性的才華了呢。」
「不是馬爾茲，而是整個社會吧？」
「嗯，也可以那麽說吧。」
「可是……我也一樣喔。」
因為那隻要考慮到我目前的心境就非常明白。
以往那一年……不，一年九個月能努力過來，真的真的太好了。
「話先說在前頭，英梨梨……我們根本就沒有輸喔。」
「可是我聽惠說，你在開場前就做了敗北宣言耶。」
「即使如此，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輸給你們，無論是出海、美智留還是惠。至於伊織……你想，他又沒有中途病倒。」
我的宣言充滿輸不起的味道，旨在表達：「現階段我確實不如霞詩子……可是，『blessing software』可沒有輸給你們。」……
英梨梨沒有對此嗤之以鼻，即使如此，她仍帶著苦笑吐出了白色氣息。
「我呢，很怕波島出海。」
「去年你也講過類似的話呢。」
「為什麽那個女生可以平平穩穩地一再突破呢……」
在上個月底〈第二章〉，最後一次舉行集宿趕工時……
出海趕在集宿結束前……還早了五個小時，在周日傍晚就將她擅自定下的標準「出海七圖」確實完成了。
「我趕工的時候明明把自己逼得那麽緊……卻還是沒有趕完。」
「那是因為你都沒有尋求別人協助吧。」
當時，在那須高原完成的「英梨梨七圖」……離原本母片送廠的期限超過了多久來著？
「我還以為非要那樣才能進步。我原本相信，非要有舍才會有得。」
而英梨梨舍棄的……是普通的高中生活、「blessing software」還有……
「可是，她明明什麽也沒有改變，卻唯獨才華不斷成長。
無論我再怎麽甩開她，她還是會黏上來。
……明明我進步的速度應該沒有那麽容易就能跟上。」
「太好啦，英梨梨。身邊就有這麽厲害的勁敵。」
「哪裏好啊。煩人也要有限度。」
然而就算那樣，英梨梨仍然獲得了許多東西。
一直跟在背後的最佳勁敵。
一直伴於身邊的最佳盟友。
還有，即使一度決裂，還是能一起努力，也願意努力重修舊好的最佳密友……
「……噯，英梨梨。」
「嗯？」
在兩人話語停下來的時候，我毅然決然地開口：
「對不起。」
「即使你這麽說，能想到的事太多，我不曉得你是在為哪件事道歉喔。是徹底輸給《寰域編年紀x3》？在上個月集宿時勉強我？在社團時期老是勉強我？還是說，你根本是想為把我拖進社團而道歉？」
「……全都不對，再說我一點也不覺得那些事有錯。」
「那你的自私還老樣子，令人不爽呢。」
英梨梨的那種反應大概（即使含有一點認真的成分）隻是想稍微支開話題。
「我想談的不是這幾年的事。」
「…………」
看吧，所以當我保持認真的態度，她就尷尬地沉默了。
「對不起，英梨梨……十年前，我沒能成為你的勁敵。」
「唔……」
可是，我不閉上嘴。
『我在想，將來也要整理好心情，向英梨梨說清楚才行……』
『將來，是什麽時候？』
『這、這個嘛……呃，我想，在今年內吧？』
畢竟，i結束了。
換句話說，我們的靈魂之作問世了。
還有，年末商戰也過去了。
英梨梨和詩羽學姐的靈魂之作果真轟動了業界。
「我嫉妒越來越進步的你……後來就放棄跟進了，對不起。」
「倫也……」
……所以說，要表露一切，現在正是時候。
「對不起，英梨梨……十年前，我無法成為你的盟友。我堅持要當禦宅族，把自尊看得比你的心情還重，對不起。」
「別說了……」
「對不起，英梨梨……十年前，我無法成為你的密友。我把我們的分道揚鑣都當成你的錯，還離你而去，對不起。」
「叫你別說了。」
雖然這是預料中的事……但我一道歉，英梨梨就迴以有些悲傷的反應。
「事到如今，你為什麽要說那些……」
「對不起。」
「你為什麽……要向我道歉？」
她的聲音比一年前的夏天──我在小學的校庭賭氣而不肯道歉時，還要悲痛。
「當時的我不懂得別人的心情，不會體恤朋友，既幼稚又醜陋，是個負麵的禦宅族……」
不，即使是現在，我也曉得自己還是有滿多那樣的毛病。
「我也是。明知道別人的心情，卻還是對自己偏心，既幼稚又卑鄙，是個負麵的女孩。」
嗯……即使到了現在，我們都沒什麽改變。
「就算那樣，隻要我努力就好了……隻要我肯努力，將事情帶往正麵的方向就好了。」
當我決定要對英梨梨表達心意後，我就一直在思考當時的事。
而且我越思
考，越會得到一個無可奈何的結論。
當時，不管英梨梨怎麽講，不管她有多逞強，照理說，我都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設法解決問題才對……
隻要我不顧一切地說服英梨梨，比以往稍微低調點，但仍保持和以往一樣的關係。
對班上那些人則花時間妥協……或者，花時間讓問題淡化。
有耐心地像那樣付出努力，就能一直跟英梨梨保持融洽……
我們應該就不會決裂，我能把她當最好的夥伴、最寶貴的朋友，而且……始終把她當成最喜歡的女生才對。
「所以，我還是要說，對不起……」
我選錯了路，那是過去的事，往日的事。
已經過了十年之久，我應該怎麽做，應該怎麽選擇……像美少女遊戲的主角一樣。
畢竟你想，不是有在第一部的孩童時代做完選擇，就會決定女主角是誰的遊戲嗎？
不是有某個美少女遊戲品牌〈ne○ne○ soft〉常用那種特殊條件，來管理劇情路線嗎……
「……我才不要陪你，談這種自我滿足的話題。」
「也對……」
一邊流淚一邊道歉的我，帶著莫名爽朗的表情，讓情緒升華了。
而聽我道歉的英梨梨則是連哭都不能哭，始終一副有苦難言的表情。
「謝謝你就算那樣，也還是願意……和我做迴朋友……」
所以，我要將如此卑鄙的自己，貫徹到最後。
「謝謝你進步這麽多卻願意加入……像我這種人的社團。」
我藏起不知道累積了多久的後悔，表現得像是當下的決定是正確的一樣。
「謝謝你，英梨梨……」
「你煩死了。」
……不，或許真正卑鄙的是即使如此，我仍相信自己現在的選擇，是對的。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就這樣，盡管我硬是提起往事，設法使其升華後……
剩下要談的就是現在、即將來臨的明年及未來的事情。
《寰域編年紀x3》一如預期……不，獲得了超乎期待的成功。
柏木英理的名號終於轟動了遊戲業界……不，插畫界。
那可不像過去在牆際社團當人氣同人作家那麽容易。
即使在職業繪師之中，八成也會……不，肯定能歸類於一流的行列，足以受到繪師百人展、新作版畫展青睞……
「總之，年初有敲定一件輕小說的插畫工作了……雖然我不太想接啦～」
「這樣啊……」
「還有，看來馬爾茲短期內不會放我走，寰域編年紀的相關工作好像也要繼續一陣子。」
「我想也是。」
「之後的話……嗯，我想做各式各樣的事情。有趣的工作、可以長期持續的工作、可以打響名號的工作、可以賺大錢的工作……」
「好像講到一半就變得很勢利耶。」
「就是要勢利才算行家啊。」
「……是啊，說得對。」
沒錯，她選擇的路一點也不容易。
正因為如此在路途中，跟我們這種同人社團已經難有交集……
「你要……加油喔……」
英梨梨比我努力一百倍以上，像這樣替她打氣實在太狂妄。
即使如此，她走的路大概會比我艱難許多，就算對她這麽說，我想大概也不會遭天譴。
「嗯，我是會加油……但是，我會比以往更樂在其中喔。」
「你不是說，要見識到地獄才能成長？」
「往後我當然還是會見識到地獄啊……不過，我會樂在其中給你看。」
即使如此，英梨梨仍像往常一樣自信十足，帶著比平常更爽快的笑容，撇開我的狂妄。
「那是啥意思啊？」
「因為對我來說，畫圖這件事……已經不是為了報複，也不是為了還以顏色。」
「啊……」
「所以，往後我要跟畫圖好好相處才行呢……要真心喜歡自己筆下的女生才可以……」
「這樣啊……」
她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我實在……
不，我不會再裝成不了解了。我心知肚明。
這次，英梨梨做了選擇，要毫不猶豫地往前進。
她會打從心裏要求自己成為最棒的繪師，認真追尋那個夢想。
而且，那就表示……英梨梨不會再停下來等我。
假如想追上她，我就要比她更快、更猛地往前進才行。
「倫也，那你呢？以後，你還要繼續帶社團嗎？」
「……活動才剛結束，又快畢業了，我實在還無法思考之後的所有事情啦。不過──」
「不過？」
「我馬上就會起跑──朝著和你一樣的方向。」
「是嗎……」
所以，我也不能停下腳步。
社團、進軍商業、升學……無論走哪條路，無論選了幾條路，我前進的方向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朝英梨梨和詩羽學姐……以及眾多偉大創作者的背影追上去。
「所以你等著吧，我很快……雖然實在不可能立刻趕上，但遲早一定會……」
「跟惠一起嗎？」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於我沉浸在那方麵〈創作〉的感傷。
英梨梨突然轉舵，對這方麵〈戀愛〉提出疑問，使我瞬間語塞。
說到底，今天會像這樣找時間跟英梨梨獨處，最大的目的明明就是這個。
要是不說清楚，我明明肯定會在各方麵被烙上低能差勁又有違倫理的印記。
「英、英梨梨……關、關關關關關於那一點！其、其實我，那個！」
「好了，你不用講。」
「可、可是！」
「因為我非常明白。」
「咦～……」
但是，英梨梨仿佛完全看透了我的慌張……
她不聽我的驚人表白，雲淡風輕地把話題帶過了。
那種淡定的程度，簡直像某人一樣。
搶走我身為主角的表現機會。
保護我身為禦宅族的軟弱。
「變冷了，我要迴屋裏嘍。」
「啊……」
英梨梨趁我像這樣講不出話的空檔轉身，仿佛表示話就說到這裏。
明明一直都很冷，她卻像剛才終於想起來一樣，打了個哆嗦。
「啊，對了……新年快樂，倫也。」
「呃、嗯……今年，也請你多指教了……」
雖然離過年還有將近兩個小時……
即使如此，我們仍搶先了一點點向彼此賀新年。
……然而，英梨梨對我的「今年也請多指教」沒有做任何迴應。
始終沒有迴應的她，準備迴屋裏。
那肯定，是故意的。
畢竟，我們在「今年」肯定已經沒什麽好指教的了。
因為我們開始用不同的速度，走在同一條路上。
「……唔。」
可是，盡管我接受了那個事實……
即使如此，我果然還是不希望就這麽結束。
或許，那是我的自傲。不，肯定是自傲。
不過，我還有話要對英梨梨說。
我要對已經分隔兩處的英梨梨說。
我還有，非講不可的話……
「我問你喔，倫也！」
「咦……」
由於我連那點事也猶豫不決的關係……
「你……有喜歡過我嗎～？」
結果，就連那最後的勇氣。
都被忽然迴頭的英梨梨，用使壞似的笑容奪走了。
「十年前，你喜歡過我嗎～？」
而軟弱的我又受到保護。
「……誰、誰曉得。」
我不再正確地說出那句話。
所以這句話隻是將我腦裏浮現的文字，原模原樣地呈現出來而已。
「誰曉得、誰曉得、誰曉得啊啊啊～！」
那句呐喊甚至已經不成聲了。
所以這句呐喊，隻是將我心裏感受到的想法，原模原樣地記下來而已。
「啊哈哈，看你那張臉就懂了。」
英梨梨看了我完全崩潰的臉，看了我撲簌簌掉下的眼淚，再次灑脫地笑了。
「倫也你啊，還是一樣頑固呢……」
伴隨著那樣的笑容，英梨梨這才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她始終沒有顯露真正的情感……不，或許那就是她真正的情感。
然而，她沒有讓我得知正確答案，就此消失。
「啊、啊、啊啊……」
看到她的那張笑容，方才理應升華完畢的後悔越漸猛烈地壓上心頭。
我的答複、這個決定，肯定是對的。
拖到現在，已經不該老實說出來。
「當時，我的心裏，隻有你而已」──不該說出這種話。
畢竟，事到如今就算說那些也無濟於事了。
因為會對活在當下的人們、朝著前方的人們造成一絲傷害。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
難過的情緒及溢出的眼淚，好一陣子都止不住。
插圖p151
「那麽，大家辛苦了！幹杯～！」
「「「「「「幹杯～！」」」」」」
完售後，我們滿早就四處去打招唿，完成撤收的準備。
不過，沒有任何人提出「那就早點迴家吧」這種既正向又冷漠的主意，我們放空心思，望著在攤位前麵來來往往的人。
然後下午四點，大家一起迎接場內廣播，用掌聲慶祝i閉會後，緩緩踏上了歸途。
之後，我們一行人前往的是社團慶功宴會場……地點依然選在我家。
要將平時的工作場所、討論空間、聚會處用來跨年，其實必須比平常多花點力氣調整。
這次我就趁早跟父母交涉，請他們先迴每年初一初二都會家族團聚的長野老家（我跟美智留元旦會過去會合），也講好事後會確實收拾（條件是要有惠協助），才獲得了準許。
嗯，單就這一次來說，我會如此堅持選這裏當場地，是因為要找地方讓大家在除夕夜狂歡太累了……有小部分因素是這樣啦。
然而更重要的是，我還是覺得至今一直跟社團眾人相處的這個家，才是最適合當作我們慶祝祭典結束的地方。
……不過，先不管幾小時前跟幾天前的迴想，目前已經是除夕夜。
在紅白歌合戰快開始的這個時段，附和我幹杯的是社團「blessing software」成員──惠、出海、美智留、伊織。
……還有在最後趕工階段，付出了莫大貢獻的前社團成員──英梨梨、詩羽學姐，含我在內總共七名人員。
我們在這個人多而變得擁擠的房間裏，用紙杯與烏龍茶幹杯，圍著享用披薩、炸雞與超商賣的點心，各自帶著充滿成就感的表情，彼此有說有笑。
「所以嘍，來搜尋新作的評價吧，伊織！」
「先看玩家對社團官方賬號的迴應。接著搜尋推特，2ch可以排最後或不管。這樣排序對心理衛生應該比較好。」
……想有說有笑，我們還需要一段時間讓心情靜下來（或者自暴自棄）。
「哦……哦？劇本得到的評價……還滿高的？」
「倒不如說，目前幾乎都是對角色發表的感想呢……比如『金發女角超棒！』或是『黑長發果然無人能比』……」
「那、那麽，對巡璃的感想呢？還沒有人讚不絕口地迴應：『顛覆以往賣萌遊戲女主角的概念，登峰造極的第一女主角葉巡璃』嗎！」
「唔嗯～還找不到耶……」
「再說，發行後隻過了幾個小時，我想都還沒有人破關吧？」
「噯～噯～那對音樂的評價呢～？」
「啊，這個人有談到劇本喔，倫也學長！」
「我、我看看……！」
「呃，他連續發推了耶……我看看喔。
『blessing soft這次的新作算啥啊？根本是多到泛濫的賣萌遊戲嘛。』
『我很喜歡之前的《cherry blessing》耶。』
『搞什麽，霞詩子居然沒參與製作。以後不買了。』
『唉，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有買。』……」
「那、那個，倫理同學，呃……」
「啊……啊哈……啊哈哈………………要批評等玩完以後再批評啦啊啊啊啊啊～！」
「啊啊！倫也學長，你冷靜點！」
「不過，好像幾乎看不見否定角色可愛度的意見耶。」
「啊，這個人有寫到他是看見海報才想買而排隊的喔，出海。」
「真、真的嗎？沒有被拿去跟前作的圖做比較，然後罵得狗血淋頭嗎！」
「……抱歉，出海，被拿去跟前作比較的是劇本，還讓人罵得狗血淋頭。」
「要不要加上柏木英理當關鍵字，將搜尋結果過濾得清楚一點呢，波島出海？」
「不，不用了！還是請你們放著別管！」
「所以音樂的評價呢～！」
就這樣，像那樣消極的時光，也在不久後結束，我們這場祭典的結尾則是越來越熱鬧。
「哎呀～美智留學姐的音樂粉～棒～的啦～」
「唔、呃～小波島……謝謝你喔。」
……我原本是那麽想，但有人好像已經神智不清了。
「沒錯沒錯，跟劇本搭配在一起，簡直棒呆了喔喔喔～」
「噯，阿倫，小波島的飲料裏沒有摻酒吧？」
「是沒有……看來這是通宵工作造成的。」
這麽說來，我記得出海在今天的活動還主動幫忙畫了傳單。
……因為隻印了一百張，所以在網路拍賣的價格比製品版遊戲還高就是了。
「所以你打起精神嘛～就算都沒有人注意，我還是了解音樂有多好啦～」
「而且她嗆人的毛病還是沒變……」
※ ※ ※
「總之，我從壁櫥裏搬棉被出來嘍～」
「那我會朝這個方向鋪成一排，能不能幫我全擺在那邊，倫也？」
「好喔～」
東聊西聊，從派對開始大約過了三小時的時候，我們收拾客廳的桌子，開始打地鋪。
「兩千張喔，幹杯喔，美智留學姐，你有沒有在聽啊啊啊～～～～」
「呃，就算我擅長黏人，卻不習慣被黏啦～！」
「……美智留，我以前就覺得你很自我中心，但你似乎比我想的還誇張。」
畢竟也有人像這樣，快要撐不住了。
「喔～是惠學姐和gay也學長耶～兩位辛苦了～」
「我講過好幾次了吧，別把我的名字發音成那樣，出海。」
「冰堂同學，把她抬到這邊。」
「來嘍～……唿，這個女生意外地重耶～」
「……對不起，那我不能當作沒聽見，美智留學姐，請你訂正錯誤。」
「你這不是能正常講話嗎……」
大家就這樣一邊嚷嚷，一邊讓出海在鋪滿客廳的被褥正中央輕輕躺下……
「喝呀！蠍式固定～！」
「嗯噫噫噫噫噫～！」
「出、出海……？」
「啊～……」
……然後，弄了和擂台這麽像的環境，沉睡於美智留體內的摔角手之血當然不可能安分。
「喔。」
「……啊。」
所以我從化為戰場的擂台……不對，從客廳溜了出來，正打算再迴二樓的時候，英梨梨反而走下樓梯來。
「怎麽了？冰塊不夠？」
「啊～不是那樣，感覺空調變得有點熱，我想到客廳看紅白歌合戰……」
這麽說的英梨梨臉上確實比平時的白皙還紅潤一些，額頭上有薄薄一層汗水。
但是……
「你想到客廳啊……」
「裁判！計數呢！」
「咦？呃、喔～……一、二……」
「呃，惠學姐，請你不要真的幫她數啦！」
「喔～數到二點五就起來了，小波島很能撐喔～」
「…………」
「…
………」
沒錯，客廳正在展開激烈戰鬥，已經不是能安靜待的地方了。
※ ※ ※
「好冷……」
「那還用說，除夕嘛。」
所以，在家裏找不到地方棲身的英梨梨直接走下玄關，穿我家的涼鞋走到外頭。
這樣的話，我總不能讓女生晚上一個人待在屋外，也跟著英梨梨走出屋子。
即使到了外頭，還是可以聽見從客廳傳出來的一絲喧鬧聲，讓我有點擔心兩旁的鄰居，不過他們都像往常一樣剛好……不對，大概是出門參拜了吧，兩戶人家都沒有燈光。
「話說迴來，終於結束了呢。」
「嗯，彼此彼此啦。」
英梨梨感慨萬千地伴隨著白色氣息，吐出這句話後，我心裏也深刻地湧上實際的感觸。
「不過，你們那款作品得到的評價似乎有褒有貶耶。」
「那也是彼此彼此吧，差別隻在規模。」
沒錯，《寰域編年紀x3》和《不起眼女主角培育法》都超脫了我們這些創作者的「妄想」，讓玩家認知其存在，像這樣升華成受人讚賞及批判的「作品」了……
「這麽說來，昨天馬爾茲的前川總監有跟我聯絡喔。」
「唔哇，我不想記起那個名字……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要出fan disc或續作都可以，請務必再次合作……聽說霞詩子也有接到聯絡喔。」
「唔哇，還見風轉舵得這麽徹底……」
明明在母片比預期晚了許多完成的時候，那個人講話處處都流露出「誰會再奉陪你們！」的調調。
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應該說「結果好，一切就覺得有了迴報」這句話真心不假……
「看來馬爾茲終於也體會到……我和霞詩子壓倒性的才華了呢。」
「不是馬爾茲，而是整個社會吧？」
「嗯，也可以那麽說吧。」
「可是……我也一樣喔。」
因為那隻要考慮到我目前的心境就非常明白。
以往那一年……不，一年九個月能努力過來，真的真的太好了。
「話先說在前頭，英梨梨……我們根本就沒有輸喔。」
「可是我聽惠說，你在開場前就做了敗北宣言耶。」
「即使如此，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輸給你們，無論是出海、美智留還是惠。至於伊織……你想，他又沒有中途病倒。」
我的宣言充滿輸不起的味道，旨在表達：「現階段我確實不如霞詩子……可是，『blessing software』可沒有輸給你們。」……
英梨梨沒有對此嗤之以鼻，即使如此，她仍帶著苦笑吐出了白色氣息。
「我呢，很怕波島出海。」
「去年你也講過類似的話呢。」
「為什麽那個女生可以平平穩穩地一再突破呢……」
在上個月底〈第二章〉，最後一次舉行集宿趕工時……
出海趕在集宿結束前……還早了五個小時，在周日傍晚就將她擅自定下的標準「出海七圖」確實完成了。
「我趕工的時候明明把自己逼得那麽緊……卻還是沒有趕完。」
「那是因為你都沒有尋求別人協助吧。」
當時，在那須高原完成的「英梨梨七圖」……離原本母片送廠的期限超過了多久來著？
「我還以為非要那樣才能進步。我原本相信，非要有舍才會有得。」
而英梨梨舍棄的……是普通的高中生活、「blessing software」還有……
「可是，她明明什麽也沒有改變，卻唯獨才華不斷成長。
無論我再怎麽甩開她，她還是會黏上來。
……明明我進步的速度應該沒有那麽容易就能跟上。」
「太好啦，英梨梨。身邊就有這麽厲害的勁敵。」
「哪裏好啊。煩人也要有限度。」
然而就算那樣，英梨梨仍然獲得了許多東西。
一直跟在背後的最佳勁敵。
一直伴於身邊的最佳盟友。
還有，即使一度決裂，還是能一起努力，也願意努力重修舊好的最佳密友……
「……噯，英梨梨。」
「嗯？」
在兩人話語停下來的時候，我毅然決然地開口：
「對不起。」
「即使你這麽說，能想到的事太多，我不曉得你是在為哪件事道歉喔。是徹底輸給《寰域編年紀x3》？在上個月集宿時勉強我？在社團時期老是勉強我？還是說，你根本是想為把我拖進社團而道歉？」
「……全都不對，再說我一點也不覺得那些事有錯。」
「那你的自私還老樣子，令人不爽呢。」
英梨梨的那種反應大概（即使含有一點認真的成分）隻是想稍微支開話題。
「我想談的不是這幾年的事。」
「…………」
看吧，所以當我保持認真的態度，她就尷尬地沉默了。
「對不起，英梨梨……十年前，我沒能成為你的勁敵。」
「唔……」
可是，我不閉上嘴。
『我在想，將來也要整理好心情，向英梨梨說清楚才行……』
『將來，是什麽時候？』
『這、這個嘛……呃，我想，在今年內吧？』
畢竟，i結束了。
換句話說，我們的靈魂之作問世了。
還有，年末商戰也過去了。
英梨梨和詩羽學姐的靈魂之作果真轟動了業界。
「我嫉妒越來越進步的你……後來就放棄跟進了，對不起。」
「倫也……」
……所以說，要表露一切，現在正是時候。
「對不起，英梨梨……十年前，我無法成為你的盟友。我堅持要當禦宅族，把自尊看得比你的心情還重，對不起。」
「別說了……」
「對不起，英梨梨……十年前，我無法成為你的密友。我把我們的分道揚鑣都當成你的錯，還離你而去，對不起。」
「叫你別說了。」
雖然這是預料中的事……但我一道歉，英梨梨就迴以有些悲傷的反應。
「事到如今，你為什麽要說那些……」
「對不起。」
「你為什麽……要向我道歉？」
她的聲音比一年前的夏天──我在小學的校庭賭氣而不肯道歉時，還要悲痛。
「當時的我不懂得別人的心情，不會體恤朋友，既幼稚又醜陋，是個負麵的禦宅族……」
不，即使是現在，我也曉得自己還是有滿多那樣的毛病。
「我也是。明知道別人的心情，卻還是對自己偏心，既幼稚又卑鄙，是個負麵的女孩。」
嗯……即使到了現在，我們都沒什麽改變。
「就算那樣，隻要我努力就好了……隻要我肯努力，將事情帶往正麵的方向就好了。」
當我決定要對英梨梨表達心意後，我就一直在思考當時的事。
而且我越思
考，越會得到一個無可奈何的結論。
當時，不管英梨梨怎麽講，不管她有多逞強，照理說，我都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設法解決問題才對……
隻要我不顧一切地說服英梨梨，比以往稍微低調點，但仍保持和以往一樣的關係。
對班上那些人則花時間妥協……或者，花時間讓問題淡化。
有耐心地像那樣付出努力，就能一直跟英梨梨保持融洽……
我們應該就不會決裂，我能把她當最好的夥伴、最寶貴的朋友，而且……始終把她當成最喜歡的女生才對。
「所以，我還是要說，對不起……」
我選錯了路，那是過去的事，往日的事。
已經過了十年之久，我應該怎麽做，應該怎麽選擇……像美少女遊戲的主角一樣。
畢竟你想，不是有在第一部的孩童時代做完選擇，就會決定女主角是誰的遊戲嗎？
不是有某個美少女遊戲品牌〈ne○ne○ soft〉常用那種特殊條件，來管理劇情路線嗎……
「……我才不要陪你，談這種自我滿足的話題。」
「也對……」
一邊流淚一邊道歉的我，帶著莫名爽朗的表情，讓情緒升華了。
而聽我道歉的英梨梨則是連哭都不能哭，始終一副有苦難言的表情。
「謝謝你就算那樣，也還是願意……和我做迴朋友……」
所以，我要將如此卑鄙的自己，貫徹到最後。
「謝謝你進步這麽多卻願意加入……像我這種人的社團。」
我藏起不知道累積了多久的後悔，表現得像是當下的決定是正確的一樣。
「謝謝你，英梨梨……」
「你煩死了。」
……不，或許真正卑鄙的是即使如此，我仍相信自己現在的選擇，是對的。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就這樣，盡管我硬是提起往事，設法使其升華後……
剩下要談的就是現在、即將來臨的明年及未來的事情。
《寰域編年紀x3》一如預期……不，獲得了超乎期待的成功。
柏木英理的名號終於轟動了遊戲業界……不，插畫界。
那可不像過去在牆際社團當人氣同人作家那麽容易。
即使在職業繪師之中，八成也會……不，肯定能歸類於一流的行列，足以受到繪師百人展、新作版畫展青睞……
「總之，年初有敲定一件輕小說的插畫工作了……雖然我不太想接啦～」
「這樣啊……」
「還有，看來馬爾茲短期內不會放我走，寰域編年紀的相關工作好像也要繼續一陣子。」
「我想也是。」
「之後的話……嗯，我想做各式各樣的事情。有趣的工作、可以長期持續的工作、可以打響名號的工作、可以賺大錢的工作……」
「好像講到一半就變得很勢利耶。」
「就是要勢利才算行家啊。」
「……是啊，說得對。」
沒錯，她選擇的路一點也不容易。
正因為如此在路途中，跟我們這種同人社團已經難有交集……
「你要……加油喔……」
英梨梨比我努力一百倍以上，像這樣替她打氣實在太狂妄。
即使如此，她走的路大概會比我艱難許多，就算對她這麽說，我想大概也不會遭天譴。
「嗯，我是會加油……但是，我會比以往更樂在其中喔。」
「你不是說，要見識到地獄才能成長？」
「往後我當然還是會見識到地獄啊……不過，我會樂在其中給你看。」
即使如此，英梨梨仍像往常一樣自信十足，帶著比平常更爽快的笑容，撇開我的狂妄。
「那是啥意思啊？」
「因為對我來說，畫圖這件事……已經不是為了報複，也不是為了還以顏色。」
「啊……」
「所以，往後我要跟畫圖好好相處才行呢……要真心喜歡自己筆下的女生才可以……」
「這樣啊……」
她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我實在……
不，我不會再裝成不了解了。我心知肚明。
這次，英梨梨做了選擇，要毫不猶豫地往前進。
她會打從心裏要求自己成為最棒的繪師，認真追尋那個夢想。
而且，那就表示……英梨梨不會再停下來等我。
假如想追上她，我就要比她更快、更猛地往前進才行。
「倫也，那你呢？以後，你還要繼續帶社團嗎？」
「……活動才剛結束，又快畢業了，我實在還無法思考之後的所有事情啦。不過──」
「不過？」
「我馬上就會起跑──朝著和你一樣的方向。」
「是嗎……」
所以，我也不能停下腳步。
社團、進軍商業、升學……無論走哪條路，無論選了幾條路，我前進的方向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朝英梨梨和詩羽學姐……以及眾多偉大創作者的背影追上去。
「所以你等著吧，我很快……雖然實在不可能立刻趕上，但遲早一定會……」
「跟惠一起嗎？」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於我沉浸在那方麵〈創作〉的感傷。
英梨梨突然轉舵，對這方麵〈戀愛〉提出疑問，使我瞬間語塞。
說到底，今天會像這樣找時間跟英梨梨獨處，最大的目的明明就是這個。
要是不說清楚，我明明肯定會在各方麵被烙上低能差勁又有違倫理的印記。
「英、英梨梨……關、關關關關關於那一點！其、其實我，那個！」
「好了，你不用講。」
「可、可是！」
「因為我非常明白。」
「咦～……」
但是，英梨梨仿佛完全看透了我的慌張……
她不聽我的驚人表白，雲淡風輕地把話題帶過了。
那種淡定的程度，簡直像某人一樣。
搶走我身為主角的表現機會。
保護我身為禦宅族的軟弱。
「變冷了，我要迴屋裏嘍。」
「啊……」
英梨梨趁我像這樣講不出話的空檔轉身，仿佛表示話就說到這裏。
明明一直都很冷，她卻像剛才終於想起來一樣，打了個哆嗦。
「啊，對了……新年快樂，倫也。」
「呃、嗯……今年，也請你多指教了……」
雖然離過年還有將近兩個小時……
即使如此，我們仍搶先了一點點向彼此賀新年。
……然而，英梨梨對我的「今年也請多指教」沒有做任何迴應。
始終沒有迴應的她，準備迴屋裏。
那肯定，是故意的。
畢竟，我們在「今年」肯定已經沒什麽好指教的了。
因為我們開始用不同的速度，走在同一條路上。
「……唔。」
可是，盡管我接受了那個事實……
即使如此，我果然還是不希望就這麽結束。
或許，那是我的自傲。不，肯定是自傲。
不過，我還有話要對英梨梨說。
我要對已經分隔兩處的英梨梨說。
我還有，非講不可的話……
「我問你喔，倫也！」
「咦……」
由於我連那點事也猶豫不決的關係……
「你……有喜歡過我嗎～？」
結果，就連那最後的勇氣。
都被忽然迴頭的英梨梨，用使壞似的笑容奪走了。
「十年前，你喜歡過我嗎～？」
而軟弱的我又受到保護。
「……誰、誰曉得。」
我不再正確地說出那句話。
所以這句話隻是將我腦裏浮現的文字，原模原樣地呈現出來而已。
「誰曉得、誰曉得、誰曉得啊啊啊～！」
那句呐喊甚至已經不成聲了。
所以這句呐喊，隻是將我心裏感受到的想法，原模原樣地記下來而已。
「啊哈哈，看你那張臉就懂了。」
英梨梨看了我完全崩潰的臉，看了我撲簌簌掉下的眼淚，再次灑脫地笑了。
「倫也你啊，還是一樣頑固呢……」
伴隨著那樣的笑容，英梨梨這才消失在門的另一邊。
她始終沒有顯露真正的情感……不，或許那就是她真正的情感。
然而，她沒有讓我得知正確答案，就此消失。
「啊、啊、啊啊……」
看到她的那張笑容，方才理應升華完畢的後悔越漸猛烈地壓上心頭。
我的答複、這個決定，肯定是對的。
拖到現在，已經不該老實說出來。
「當時，我的心裏，隻有你而已」──不該說出這種話。
畢竟，事到如今就算說那些也無濟於事了。
因為會對活在當下的人們、朝著前方的人們造成一絲傷害。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
難過的情緒及溢出的眼淚，好一陣子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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