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司雨族人的那十艘大船,在海麵上停住不動,它們收起了大帆、拋下了巨錨,不再航行。


    這十艘大船停在了一處海麵較淺、風浪較小的地方,距離星辰樓與深淵神殿大戰的中心幾個海域相當之遠。


    海麵上,一道水柱轟然炸起,韓星海一躍而出,落在了甲板上。


    如今他早已經是大船常客,司雨族人們自然認得他,紛紛上前行禮。


    “不用這麽客氣。”他擺擺手,問道:“雨……神使大人呢?”


    “深淵神殿的教皇來了,正與神使大人在船艙中交談。”離他最近的一個司雨族老人憂心忡忡地說道。


    如今的司雨族人早也不是當初剛剛離開北海時什麽也不知道的人們了,他們之中很多人都已經成為超凡、出過任務,迴來之後,也將海上混亂的局勢說給了自己的族人們聽。


    至少,現在整個司雨族人們都已經知道,深淵神殿現在的教皇是個奪權篡位、倒行逆施的惡人,而神使大人,便是要扭轉這一切的神靈使者。


    “什麽?敖業來了?!”韓星海眉毛一揚,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他怎麽也想不到,在星辰樓與深淵神殿打得你死我活,尤其是深淵神殿被壓著打、每天死去的人都不計其數的情況下,敖業居然沒有坐鎮海之都,而是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


    “是啊。”那老人愁著臉說道:“韓少爺,您去看看吧?他們已經談了很久了,我們擔心那個人會對神使大人不利啊。”


    “我知道了,帶路。”


    韓星海哼了一聲,在司雨族人的帶領下,風風火火地朝著船艙深處走去。


    很快,他便來到船艙最底層的房間,直接一掌將關得嚴嚴實實的門給轟了開來。


    隻見房中三人,分別是雨伯、雲師以及敖業。


    與他想象中不同的是,敖業並非盛氣淩人地前來鬧事,相反,他竟是半跪於地,對著雨伯行禮;另一邊,雲師滿麵怒容,卻被一根金光閃閃的繩子纏了個嚴嚴實實、坐在牆角不得動彈;唯有雨伯,保持著麵無表情的狀態,隻是微微有些詫異地朝自己望了過來。


    “???”


    韓星海愣了愣。


    一見他到來,雨伯立即反應過來,沉著聲音說道:“韓少爺,請進。”


    “韓……韓星海?!”


    半跪於地的敖業側頭看了過來,入眼便是一張他已經數十年沒有見過、卻無比熟悉的臉,不禁震驚到難以複加!


    “看什麽看,死娘炮。”韓星海不屑地說道:“小爺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然而,敖業臉上卻沒有露出什麽失望的表情。


    相反,他臉上露出了半是悲切、半是驚喜的模樣,站起了身,甩著兩條空蕩蕩的袖管,對著韓星海深深一躬!


    “韓師兄,救救深淵神殿吧!”


    這一聲喊出來,韓星海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看了一眼雨伯麵無表情的模樣,知道雨伯其實現在心裏是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假裝威嚴了。


    至於雲師……噢對,敖業對雲師有殺姐之仇,更是差一點把她也殺了,估計性格直來直去的雲師剛剛是想直接和敖業搏命的,然後被雨伯用強大的夜叉長槍化為長繩,綁住了。


    “真有點頭疼啊……敖業居然跑到我們這裏來求援?而且把姿態放得這麽低?”


    韓星海開始覺得牙疼了。


    他一邊腦子飛轉、一邊走到一旁坐下,冷冷地說道:“你可別拜我們,我們擔不起。”


    敖業的臉上哪裏還有之前那般風光無限、絕世美豔的模樣,他的眼窩下是深深的黑眼圈,臉頰上也泛著憔悴的灰氣,愁苦地說道:“韓師兄、雨師弟,星辰樓不久就要打到海之都了,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承認,當初我們奪取神殿的時候,采取了一些激烈的手段,如果雨師弟、雲師妹心有不甘,可以盡情拿我撒氣!待擊退星辰樓之後,深淵神殿我雙手奉上、我本人亦供你們隨意處置!但是如今在一線戰鬥的神殿弟子,亦是各位的同門,於心何忍呐!”


    雨伯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當初殘殺同門的時候,又怎麽下得去手?”


    “說得好!”


    韓星海一拍桌子,罵道:“敖業啊敖業,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知不知道你殺的人裏……有小爺我的親人?!”


    “現在一口一個師兄師弟師妹叫得真是親切,當初你屠殺我們親人朋友的時候,怎麽沒念著大家都是同門?!”


    敖業低下了頭,看不清表情。


    韓星海越說越氣,再次拍案,站了起來,罵道:“你別說那些同門死了咱們於心何忍,我告訴你,老子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已經過了幾十年,現在誰也不認識!深淵神殿人全死了又如何?我們再從頭培養!海洋這麽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修煉的人才!”


    “再說了,那些追隨你的家夥,沒一個手上是幹淨的,他們誰沒有屠殺過自己的同門,嗯?!你搞清楚了,今天星辰樓來滅你們,那是你們的報應!”


    “今天要不是擔心在這艘大船上動作會傷到其他人,小爺我現在就把你生撕了!”


    “罵得好!”雲師在角落裏痛快地大喊道:“老娘要不是被綁著,就把你生撕了!”


    敖業的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後,他再次抬起了頭,麵容悲切地說道:“隻要你們答應傾盡全力保下深淵神殿,就算現在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那敢情好。”


    韓星海眯起眼,身上慢慢聚起殺意,向著敖業踏出半步。


    “韓少爺,且慢。”


    突然,雨伯輕輕說道。


    韓星海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敖業現在還不能死。”雨伯說道:“至尊吩咐過,要他親眼看著自己擁有的一切煙消雲散,屆時才是他的死期。”


    “哦喲。”韓星海冷笑道:“看來還是咱們老大心最狠呐。”


    敖業心如死灰,麵色蒼白。


    “還愣著做什麽?”韓星海陰陽怪氣地說道:“趕緊滾迴你的海之都去,深淵神殿裏百萬大軍還等著你坐鎮指揮迎敵呢。”


    “真的……一點都不能談嗎?”


    敖業氣壓極低地問道。


    同時,雨伯與韓星海同時眯起了眼,身體繃了起來!


    他們一齊感受到了來自敖業身上濃烈的殺氣!


    就連縮在牆角的雲師,也像一隻野獸般咧起了嘴,眼中綻放出兇厲光芒。


    雨伯伸出右手,雲師身上那金光長繩頓時倏地飛了出來,化迴夜叉長槍,落迴他手中,雲師亦一躍而起,與韓、雨二人並肩而立。


    經過前一段時間的瘋狂加強修煉,雲師憑借著極強大的天賦,又有懸河靈鏡體的先天優勢,先雨伯一步步入了七階,成為了七階初段,但雨伯憑借夜叉長槍的戰力加成,還是能勝雲師一籌。


    “你想打架?”


    韓星海狠笑道:“幾十年前我就能把你吊著打,現在還是完全沒問題,你信不信?”


    雨伯則是說道:“要打去外麵打。”


    “你們還沒搞明白?”雲師已經完全進入了戰鬥狀態,全身緊繃、神力瘋狂流轉:“他這是想要魚死網破了,他自己不好過,也要讓我們不好過,他要毀了我們的船!”


    “……”


    敖業陰沉著一張臉,一句話也沒說。


    船外的天空與海洋上,無形的風浪越來越大,那是四人對峙間強大的氣息牽引導致周圍一大片區域中的海之神力與風之神力都受到了影響。


    “你走吧。”


    千鈞一發之際,雨伯說道:“就算我們不幫你,你至少要讓你治下的深淵神殿,在星辰樓的圍攻中保持住最後的尊嚴。”


    “你如果死在這裏,深淵神殿就再無任何反抗之力了。”


    敖業慘笑一聲:“我都要死了,還在乎這些?”


    “你在乎。”


    雨伯平靜地說道:“我相信你一開始奪取深淵神殿時,想的也不全是自己。”


    “跟他說這些做什麽?”


    沒等敖業說話,韓星海便冷笑著說道:“我一個人就能打死他,你們倆保住船上的人,剩下的交給我,他掀不起什麽風浪。”


    就在這時,敖業身上的氣勢突然一收。


    “罷了。”他說道:“希望將來,你們可以將這片海洋經營好。”


    “別慫啊!”韓星海眉頭高高挑起:“來幹啊!”


    不過,敖業慫了,自然便不再可能打起來。


    雲師再瘋,也知道現在打起來,真正束手束腳、麻煩不已的是自己這方。


    敖業灰溜溜地離開了,也不知他最終是因為被雨伯的話打動而選擇了偃旗息鼓,還是因為看見了韓星海三人強大的實力而自知魚死也未必也破得了網。


    “垃圾。”


    敖業走後,韓星海在房中不屑地吐槽道:“一點氣魄都沒有,他怎麽不說現在就把深淵神殿雙手奉上,給我當小弟、任我調遣?不還是死要麵子?這種人,到底是怎麽拉了一大票人造反的?”


    雨伯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至少今天看到他的樣子,我確定至尊大人說的,是百分百正確的了。敖業必敗,毫無勝算。”


    “廢話。”雲師在一旁不滿地說道。她剛才想對著敖業出手,卻被雨伯製住,雖然冷靜下來後心裏也知道他做得沒錯,但還是有些不爽。


    韓星海同意地點了點頭,拉高了聲音,對雨伯說道:“你啊,趕緊修煉!未來的教皇啊你!現在隻有六階巔峰!連雲師的境界都超過你了!爭點氣啊!我們剛才要是三個七階,還怕他個屁啊!他連這門都掀不開,就得被我們按死!”


    “是……”


    雨伯不敢頂嘴,默默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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