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京城。


    “你就把小絲藏在青樓?!”啟萬裏抬頭看著麵前豪華曖昧的青樓與門口千嬌百媚的女子們,臉色黑成一片,惡狠狠地瞪向潘大榕。


    潘大榕嘿嘿一笑道:“你放心你放心,這醉歡樓的老板是我一位大姐,相當信得過,小絲在她這裏吃得好喝得好,而且到處都是女人,她藏得也方便。”


    說著,他拉著黑著臉的啟萬裏,往樓裏走去。


    大門口的女子們見來了客人,咯咯嬌笑著擁了上來,但潘大榕卻不露痕跡地拒絕了她們,說道:“姐姐們,我是來喝鴿子湯的。”


    聽到這句話,那些女子皆是一愣,隨即再次嬌笑起來。


    “那兩位弟弟,跟姐姐來吧~”一位妝容豔麗、香肩半露的女子朝二人勾了勾手指,接著便扭動著細細的腰肢,一搖一擺地上了樓。


    潘大榕扯了一把啟萬裏,連忙跟了上去。


    “鴿子湯?”啟萬裏知道這是暗語,卻無法理解。


    潘大榕嘿嘿一笑道:“當年這醉歡樓的老板還是個普通的青樓女子時,她得罪了一個小地方上的地主,那家夥不斷派人去騷擾她,甚至還想搞死她,然後她心一橫,拿出了所有積攢的私房錢,請了一個綽號叫鴿子的傭兵,把那個地主給打成了高位截癱。”


    “也就是那一次,她性格就變得非常豪放了,再沒人敢惹她,誰敢惹她,她就想辦法請鴿子去幫忙教訓人,雖然那時候她花了不少錢,但反而變成了受人尊敬的女老大,慢慢把生意做起來了。”


    “那位鴿子,當然就是我啦。所以,鴿子是我和她的暗號。隻要我報的暗號裏帶這倆字,她的手下姑娘們就知道,這是江大姐的故人啦。”


    啟萬裏“嘖嘖”了兩聲,說道:“你小子,還幹過這種事?”


    “不然呢?有一身本事但是十分怕死的我,做這種不傷人性命又能賺錢的活,不是正好嗎?”潘大榕聳聳肩。


    青樓不大,說話間,他們便跟著那帶路的女子來到了最高一層樓,那女子領著他們走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口,對門口看門的強壯女護衛說道:“是鴿子。”


    女護衛看了一眼潘大榕。


    “嘿,冰塊臉,你還在這啊。”潘大榕似乎很熟悉這位女護衛,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唿。


    女護衛麵無表情,根本不理他,伸手打開了門,帶頭走了進去。


    兩人跟著女護衛走進房間,潘大榕十分隨便地找了張椅子坐下,還招唿啟萬裏一起坐,但啟萬裏擺了擺手,隨意地四下打量了起來。


    這是一間裝修十分簡潔的房間,白牆白桌白沙發,簡單的書櫃上擺滿了書籍,一道寬寬的屏風隔開了裏屋與外屋,那女護衛方才便是掀開簾子的一角,進了裏屋。


    幾分鍾後,簾子那一頭突然衝來一人,大喊著“大榕哥哥!”便撲向了潘大榕,正是小絲。


    潘大榕站起身,哈哈大笑著一把將小絲抱住,對著緊跟小絲走來的人笑道:“江大姐,這段時間謝謝你啦。”


    那被稱作江大姐的青樓老板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穿著一身貼身白色高叉旗袍模樣的衣服,模樣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但妝容精致到了極點,顰笑間美豔不可方物,身材曲線亦極其勾人,眉眼中卻有一種令人不敢親近的疏離感。


    “鴿子,謝禮呢?”江大姐纖細的手上戴著一幅白色蕾絲手套,指間夾著一根香煙,聲音有些沙啞。


    潘大榕嘿嘿一笑,對啟萬裏說道:“她是博學會唯一一個不是貴族、靠著自己爬上去的高層,這醉歡樓還是個博學會的情報據點,她要的謝禮,必須是相當值錢的情報。”


    江大姐眼睛眯了眯:“鴿子,他是什麽人?我的底細你就這麽捅出去了?”


    潘大榕狡黠笑道:“江大姐,讓你認識他,就是我的謝禮。”


    “哦?”


    江大姐吸了口煙,這才拿正眼朝啟萬裏看去。


    啟萬裏站在原地,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多半是被潘大榕坑了一把,不過自己坑了他這麽多次,偶爾被反坑一迴,倒也無傷大雅。


    江大姐的目光在啟萬裏的麵具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後,再次眯眼,開口問道:“剛剛在圍獵大賽中拿了魁首的白逍遙?”


    “我是。”啟萬裏眨了眨眼,說道:“你好。”


    江大姐有些滿意地再次吸了口煙,朱唇輕啟吐出雲霧,說道:“我叫江如煙,你以後可以叫我如煙。”


    “喂喂,這不公平啊!”潘大榕不滿意地喊道:“為啥我得叫你大姐,他就能叫你如煙?”


    “大姐,叫的是江湖地位。”江如煙歪著腦袋對潘大榕輕輕一笑,說道:“白逍遙有江湖地位,你沒有。”


    潘大榕氣結,啟萬裏哈哈大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如煙,你照顧小絲,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江如煙再次吸了口煙,媚眼如絲地說道:“能讓白院長欠一個人情,如煙覺得很值。”


    “好了好了,你們倆別眉來眼去的了,說正事。”


    潘大榕摟著小絲,打斷了兩人的交流,說道:“江大姐,能不能給一個安靜的地方?”


    江如煙拿眼角看了一眼他,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


    在醉歡樓的一個單獨安靜的房間中,潘大榕揮手設下層層符咒,真正隔絕了一切信息外泄的可能性。


    啟萬裏走到小絲麵前端正地坐下,小絲卻眨巴著眼,無知無覺地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看看潘大榕。


    “小絲,在這邊還舒服嗎?”潘大榕隨口問道。


    小絲重重點頭:“舒服的!如煙姐姐的床又軟又大,她給小絲吃的飯又香又甜,小絲好喜歡!就是看不到大榕哥哥,會想~”


    潘大榕幹笑兩聲,正要說話,啟萬裏卻突然伸手打斷了他。


    “嚴芷宜。”


    啟萬裏張口便是小絲的本名,他嚴肅地說道:“我們現在是要保你的命,要替你奪迴嚴家,你不要再裝傻了。”


    然而小絲隻是眨眼看著他,一臉疑惑地模樣,問道:“萬裏哥哥,是在和小絲說話嗎?”


    啟萬裏皺了皺眉。


    “嚴芷宜,你裝得很像,騙過了所有人,甚至是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到現在還要裝傻,但是我今天要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是裝出來的,那麽,希望你認認真真地考慮一下這件事。”


    接著,他便將嚴百川是她父親的事,一點點說了出來。


    其中,包括了皇後想要殺她的原因,他甚至怕小絲情緒波動不夠大,不顧潘大榕的勸阻,將嚴選之事也再說了一遍。


    當然,他不可能說出嚴選是自己所殺。


    其他倒還好,當說到嚴選之死的時候,小絲果然還是流下了眼淚,哇哇大哭起來。


    “嗚嗚……我記得大哥哥,大哥哥對小絲很好很好,但是二哥哥說他死了,再也迴不來了,不會再來陪小絲玩、給小絲買好吃的了……”


    潘大榕瞪了啟萬裏一眼,坐到小絲身邊摟著她安慰了起來,但啟萬裏卻將眉頭皺得更深了。


    小絲在聽到前麵嚴百川那些事、以及皇後設計殺她的事情時,都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最多因為啟萬裏的語氣陰森恐怖而嚇得縮了縮身子,始終沒有明確的表現,而在聽到她最熟悉的嚴選名字後,她給出的反應也依然是一個傻姑娘。


    如果是裝傻,為何到了這個地步,還要裝?


    “好了,你不要刺激她了,她明顯不是裝的啊!”潘大榕不滿地替小絲擦著眼淚,說道。


    “不對!”


    啟萬裏正要被說服的時候,暗元的分析結果已經報送而來。


    小絲在聽取整個事件過程的時候,的確出現了十分劇烈的情緒波動!但是,這出現了數次的情緒波動,幾乎是瞬間便消失無蹤!


    “分析對象大腦活動存在異常,前半部分大腦的深層邊緣係統與前額葉皮層同時存在異常放電現象,懷疑為自我催眠、刻意壓製情感本能。”暗元如是說道。


    “自我催眠?!”啟萬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沒錯,這是一個可能性極大的事件!小絲極有可能小的時候受過什麽刺激,她說服自己要做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剛開始或許是裝的,但是積年累月的偽裝,尤其是在一個孩子最重要的青春期過程中這樣偽裝,她很可能是反複催眠了自己,讓自己完全相信,自己就是一個傻姑娘!


    啟萬裏隻花了幾秒鍾,便想明白了!


    他以前做刑警的時候,也碰到過類似的案件,曾經有一個在十多年前做了重案的犯人被人指認了出來,但無論如何審問,他都堅稱自己是無辜的,甚至上了高精度測謊儀都沒有作用,一眾刑警無比頭疼,所幸通過dna比對手段,還是讓他伏了誅。


    然而,即使是在收押的狀態下,這個犯人也始終不承認自己做過那件案子,從頭到尾沒有一點點破綻,不甘心的啟萬裏甚至違規安插了臥底到監獄中,潛入到這個犯人身邊旁敲側擊地套話,最後連這個被派去的臥底,都被犯人說服了、相信他真的是無辜的!還替犯人向啟萬裏說情!


    當時深感震驚與絕望的啟萬裏,卻被思維天馬行空的妹妹啟千尋點了一句。


    “我看電影裏有那種可以把人催眠、讓他們說出所有真話的催眠大師啊!你們警方不可以這麽做嗎?”


    於是,啟萬裏再次違規,費心費力費錢地請來了一位深諳催眠術的心理學家,對這個犯人做了催眠。


    而最終的結果是……這名犯人當時犯案後,因為恐懼,他產生了極強烈的逃避心理,在十多年的過程中完全催眠了自己,將逃亡過程中偽造身份、更換姓名、改變發型以及個人形象等等行為,統統在自己腦中以另一種方式合理化了,不僅忘記了自己犯過重案的事實,甚至真的成了一個在當地口碑不錯的老好人。


    當催眠大師將他封存的記憶引導出來之後,這十多年在他身體中誕生出的老實巴交的靈魂,便毫無準備地遇上了另一個罪惡血腥的靈魂。


    當然,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啟萬裏深深望著在潘大榕懷中哭泣的小絲,問道:“催眠……要怎麽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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