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群年輕人,這樣的一個酒局,匯聚在這樣的夜晚,一定不會馬上就散了。有些時候,長期繃緊的神經,就需要這樣的夜晚,在酒裏泡一泡。或許,還能分解出一點新的東西。當然,也有一些平時沒機會說的話,在這個時候,在一起說一說。


    那麽,就讓他們喝吧!說吧!讓我們再趕迴二零零九年六月十八日那天,看一看那一群人,看一看那個不受控製的場景,看一看各種角色的本色出演。


    要想看到那些湧到廠區裏的人們,是怎樣的瘋狂,那就要看一看他們的情緒。能湧到這裏的人們,情緒一定都是不能平複的人,能平複心情的人,也不能走到這裏來。


    上午的九點二十分,進到廠區裏的人們,在幾條街道上躥動著,釋放著不能平複的心情。不斷湧入的人群,不斷的被裏麵的情緒所引燃。


    有人在人群中說:“戰北方來了,飛鋼人的好日子又到頭了。”


    有人又說:“這樣沒人性的東西,是誰把他們又給弄迴來的?”


    有人答到:“還能是誰?省裏的大領導唄!”


    有人說:“咋的,這戰北方是他爹呀?”


    有人說:“不是他爹,有可能是他兒子。”


    有人說:“兒子咋的,兒子就能上我們這來無法無天哪?兒子就可以到這裏來趾高氣揚啊?我們飛鋼幾代人建成的鋼廠,他們想送給誰就送給誰呀?”


    有人就喊:“我們堅決不答應!”


    一群人就跟著喊:“不答應,堅決不答應。”


    這樣的情緒,在人群裏相互的感染著。在感染的過程中,有些人的情緒,就越來越激動。


    於忠新看到這越來越多的人流,越來越混亂的人群,越來越激動的唿喊,心裏不免有些擔心。


    昨天,老廠長相保互說:“老於,明天別隻是你們幾個老頭去,那可沒有什麽作用。最好,能夠多召集一點人,人多了,才能有影響力。”


    聽了老廠長的話後,他們幾位老人,就在幾個小區的大門口,貼了幾張傳單。傳單說的也很簡單:明天,我們幾位退休的老同誌,要一起到集團公司去找一找,要個說法,不能讓戰北方集團,這樣就占有了我們的資產,霸占了我們的家園。有願意去的同誌,八點鍾我們一起去。


    可他萬萬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麽大的場麵。於是,他給老廠長打去了電話。說:“老廠長,情況超乎了我們的想象啊!現在,進到廠區裏的人,已經有四五千人了。”


    老廠長說:“千萬讓大家注意安全哪!警察沒進去吧?”


    於忠新說:“沒有,警察都被攔在了外麵。幾個大門我都去看了一下,都有人在把守著。”


    老廠長說:“如果警察進去了,千萬不要和警察發生衝突,弄不好會死人的。”


    於忠新說:“老廠長,現在,沒有人聽我的話呀!”


    老廠長說:“在這次活動中,我們不是組織者,也不是領導者,頂多也就是個領頭的人。所以,事態發展起來以後,我們也控製不了局麵。”


    於忠新說:“要不,你問問克龍書記,看現在怎麽辦好?畢竟克龍書記在飛鋼的影響力大,說不上他能控製當前的局麵。”


    老廠長說:“老於呀!這事,你都想到了,我能想不到嗎?電話打了好幾次了,一直都是關機呀!”


    於忠新說:“他秘書的電話也關機嗎?”


    老廠長說:“沒關機,但,沒跟他在一起,他在集團辦公室了,也聯係不上他。”


    於忠新說:“那他的司機一定會和他在一起。”


    老廠長說:“你能想到的,我們也都想到了,他司機也關機。晨光也去過他家裏,克龍的愛人說他一大早上就出去了。”


    那麽,現在的範克龍,到底在哪裏哪?


    此時的範克龍,正在離市區很遠的一個祥雲山莊。他坐在一個亭子裏,看一部春秋戰國的曆史書。他一直想了解一下春秋戰國的曆史,卻一直沒有時間。就算偶爾有一點時間了,他的心也沉靜不下來。


    自從十六日的晚上,一摔杯,離開了省賓館,也就結束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他不後悔那天晚上自己的衝動,如果,沒有那樣的衝動,才會讓他後悔一生。因為,有了那樣的一種衝動,才讓自己的人生變的完美。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同意了戰北方集團控股飛鋼,那自己就會被飛穀山集團的職工和家屬罵成是賣國賊,是漢奸。也隻有現在這樣,才能對得起飛鋼,才不付飛鋼人的希望。


    他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是為飛鋼奮鬥的一生。自己很幸運,能從一個煉鋼工人成長為一名集團的黨委書記和董事長。更幸運的是自己在飛鋼脫胎換骨成長的階段,是一個掌舵人。


    一路走來,雖然,有些決策,現在看來也是不夠冷靜,沒有看清形勢的發展,也沒有預測好未來的走向。可他作大事的時候,從來不獨斷專行。當時,也是經過各部門進行充分的調研,最後,又是通過黨會委進行的集體決策。


    記得決策的時候,自己也知道有風險。但,作為一名共產黨員,也不能因為有風險就逃避呀!既然,飛鋼的前途和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自己就應該有擔當,有作為。


    眼看自己還有兩年就到退休的年齡了,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也好,這些年真是太緊張、太累了。特別是戰北方集團參股飛鋼這幾年,感覺心裏非常的窩火。


    雖然,近三年的時間裏,被高高的掛在了那裏。可他比前些年,心裏更累。其實,他不怕苦、不怕累,這一生就是拚出來的,也是幹出來的。


    記得在煉鐵廠當廠長的時候,高爐大修,為了搶時間。他一個多星期沒有迴家,困了,就在長條椅上瞇一會兒。大修完之後,他整整的廋了十五斤。迴到家裏,愛人都嚇了一跳。


    十六日的晚上,迴到家裏,他真的氣瘋了。那一晚他都沒有合眼,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想清楚了。這樣的一場大的變動,他無法阻擋。他原來以為自己是這個企業的掌門人,就能決定公司的命運和走向。可是,他知道,自己錯了。


    他的掌門人是領導給的,領導讓他是什麽,他就是什麽。他隻有執行的權力,卻沒有決定的權力。但,在這樣一個違背民心的決定中,他努力了,一直努力到無能為力。最後,也搭上了自己的職位。


    第二天早上,他知道,從今以後,自己不是飛鋼的黨委書記了,也不是董事長總經理了。雖然,還沒有履行手續,可在國有企業裏,在那一刻,你的權力就已經沒有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夢碎飛穀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石聲聲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石聲聲笑並收藏夢碎飛穀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