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i toi toi.


    雷魯根上校/邊敲著參謀本部的門


    統一曆一九二七年九月二日 帝都──參謀本部


    在參謀本部的副作戰長室,房間的主人盧提魯德夫中將很難得的迷惘了。不過要說到最近的話,或許得另當別論吧。


    ……迷惘愈來愈多了。


    如果是在戰場上的話,還可以根據經驗察覺到那裏有迷霧。然而,政治彌漫著有別於軍事的霧氣。在彷佛五裏霧中的現狀前,就連身為作戰專家的矛頭都變鈍了。


    抓不到重點的煩躁,每天都在心中縈繞著。


    隻是,今天稍微不太一樣。


    「……該說是好消息,還是該視為壞消息呢。」


    就跟嘴上說的一樣,他帶著相反的兩種心情,眺望著掛在牆上的地圖。唿著煙霧,緩緩地唿吸一次。


    「久違地覺得香菸很美味了。」


    心情愉快的原因出自東部。傑圖亞那家夥演出的大勝,讓停滯且持續退後的戰線大幅度地往東邊推動。


    讓被壓製的戰線躍進,是十分出色的反擊。


    以稱為「小旋轉門」的機動戰,痛快地推迴了戰線。是早已在軍內部被稱為是提前慶祝晉升的進軍的戲劇性變化。


    「詐欺師傑圖亞,讓人迴想起以前呢。明明一副學者樣,個性最惡毒的卻是那家夥。」


    舊友的工作表現,讓他能帶著懷舊之情放鬆表情。好久沒在地圖前感到愉快的心情了。就算是數量劣勢,也能靠明確的作戰與適當的決斷顛覆的實證。這讓對停滯傷透腦筋的參謀本部也深深激起了幹勁。


    隻不過,要說是甘露……這也是太過苦澀的味道。


    「盡管如此,那家夥的全力以赴,卻隻有這種結果啊。」


    簡短地狠狠說道,伸去拿菸的手在顫抖著。那家夥竭盡全力的極限,就隻能取得「作戰性的勝利」,這還真是慘不忍睹。


    是令人高興的戰果,但也是令人悲傷的戰果。


    隻不過,這實際上也是他人難以改變的事吧。能放心將東部交給傑圖亞。這件事大幅減少了自己的精神壓力。


    哎,要是得背負起那家夥在帝都的繁重業務的話……到頭來還是一點也沒辦法放鬆吧。肉體的疲勞也是如此,但最主要的還是精神上的壓力!飽受折磨的神經十分疲勞。


    況且要處理的還是不擅長的行政與政治的話,就算說他優秀,也沒辦法做得順手。


    「老是在想,要是我能做得好的話。」


    等迴過神來時,已脫口說出語帶自嘲的話語。


    官僚有官僚的立場。


    政治家有政治家的打算。


    議員有議員的要求。


    帝室有帝室的希望。


    要是各自有著各自的理由與「特有的表達方式」的話,就連要交流溝通都會非常困難。跟作風不同的人進行兜圈子的議論與協調,對作戰專家來說是非常沒有效率的行為,讓他精疲力盡。


    每天都在鋌而走險。


    盡管是在戰爭,但現狀卻在考驗他血管的極限。


    「這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忽然脫口的牢騷,在無意識中敏銳指出了目前的問題。


    在東部打贏了,在西方盡管失敗,卻也在持續讓對方動搖。帝國在現狀下,已向世界毅然地證明了自己並非是能輕易擊倒的獵物。


    「就隻是這樣」。


    這一切……全都隻是如履薄冰的均衡。盧提魯德夫中將再次將苦澀的現狀溶入煙霧之中,伴隨著歎息一塊吐出。


    全是時間的問題。


    該可悲的是,帝國的沙漏早已流光。在這種狀況下,要是還有能安排的方法,那就隻會是將沙漏本身反轉過來了。


    問題就隻在於,沙漏即是所謂的「體製」。


    「……經由軍方一元化的指導,進行總體戰。」


    傑圖亞在東部展現的成功,正雄辯地述說了這件事。


    隻要有適當的作戰指導,帝國軍在戰場上仍然是個不敗的強者。


    同時,隆美爾將軍在西方展現的失敗也同樣述說著。


    就算是帝國軍,要是缺乏配合的話,在不擅長的戰場上就怎樣也無法期待必勝。


    差異太過顯著的結果。作為一個明確的結論,顯示在盧提魯德夫這名作戰專家的眼中。


    「一個統一的戰爭指導。」


    不隻是參謀本部,而是與大參謀本部相稱的,對一切實施一元支配的軍事機構;為了擺脫最高統帥會議、帝室、議會、輿論的束縛,足以自由戰爭的統一指揮係統。


    「滿腦子都被這件事給支配了。」


    為了轉換心情而將香菸換成雪茄後,就一麵默默抽著,一麵在腦海的角落玩弄著被視為禁忌的假定可能性。


    隻要有一元化的作戰指導,就能贏嗎?無法保證。可是,動作會變快。為了以有限的時間與資源,結束瀕臨極限的鋌而走險……


    沒有必要吧──就在腦海中浮現這句話時,盧提魯德夫中將以冰冷的表情苦笑起來。


    「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關於迷惘的案件,心不在焉地做出決斷。


    預備計畫,依舊是預備。


    不論是康拉德參事官的路線,還是經由義魯朵雅的議和案。隻要沒有全部失敗,這對帝國軍人來說,就是怎樣都不得不感到猶豫的計畫吧。


    「妄想癖似乎變強了。這雖是傑圖亞那家夥偏好的壞毛病,但應該是跟自己無緣啊。」


    想強迫自己一笑置之,笑聲卻很空虛。


    有考慮好計畫了。


    假定「最壞」的情況,由軍方發布某種預備性的戒嚴令與基於管製的戰時國家構想。這是緊急時的解決對策。成功的把握也不小吧。


    ……這不是軍人,不是對帝室與祖國誓忠的軍人,能保持理性去做的事。


    該去看一下推理小說,或是解謎的小故事嗎?腦袋實在是打結了。


    但是,但是,但是──盧提魯德夫中將想起西方丟下的炸彈,不得不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隆美爾將軍的急報也是,問題太多了。」


    特地用密封文件由將校運送過來的「警告」。他叼著雪茄,不論再怎麽重新思考,煩惱都不肯像煙霧一樣消失。


    雖是近乎妄想的內容,但最糟糕的是有所根據。


    暗號恐怕遭到破解的警告令人震撼。


    光是有這個可能性,就會把人嚇得渾身顫抖。盡管無法避免檢證……但假如要確認陸海軍,加上各部門所各自運用的所有暗號的話,就得有所覺悟這會是近乎惡夢般的工作量吧。


    話雖如此,但也沒辦法排除間諜、漏水的可能性,還真是讓人頭痛。隻能列舉出可能性,卻沒辦法鎖定任何一個問題!


    「不想認為有背叛者在。可是,暗號被破解的可能性卻比這還要可怕嗎?不管怎麽說,這樣的話……」


    被視為機密處理的議論挫敗了。


    再加上盧提魯德夫中將也無法確信,懷疑「暗號」是否就是正確答案。


    聯合王國人的手腳很不乾淨。盡管不想承認,但在諜報戰上,帝國總是走在列強的最尾端。


    何況是熟練的約翰牛。看在對方眼中,單純的帝國就跟純粹的小孩子一樣吧。


    諜報很可怕。光是讓軍中彌漫著不知誰能信任,誰不能信任的疑神疑鬼氛圍,就太過致命了。帝國軍不論好壞,都太過缺乏懷疑自己人的經驗。


    這樣要是發動預備計畫的話……


    也讓人煩惱起,是否該放棄能發動預備計畫的狀況。然而,要是不假定「最壞


    」的情況,就會一如字麵意思的失敗。身為作戰專家,為了避免在出事時沒有計畫的究極破滅,準備好以防萬一的預備計畫就相當於義務。


    而盧提魯德夫中將對於義務徹底的誠實。


    「內外的情勢不安嗎?」


    盡管一手拿著雪茄迷惘起來,但唯獨迴頭是他絕對不能去做的。


    祖國、帝國軍殺害了太多年輕人了。失去所愛之人的哀歎聲沉重地壓在自己的雙肩上已久。


    這是詛咒。


    對於相信「勝利」的眾多屍體,盧提魯德夫中將有著明確的自覺,自己也是背負著「義務」的其中一人。


    要向帝國,向萊希獻上勝利。


    正因為如此,對於所能做到的一切,他甚至是將考慮、選擇、決斷的義務承擔下來。不論發生任何事態。如有必要的話,等到那時候……就發動預備計畫。


    「……要看義魯朵雅嗎?」


    盡管可恨,但帝國戰勝、敗北的關鍵,終究是掌握在態度曖昧,徒具形式的同盟國──義魯朵雅王國手上。根據那個國家的動向,帝國的命運會有很大的變化。


    還真是非常不愉快。


    他們對遭到海上封鎖已久的帝國來說,確實是作為稀有的貿易窗口,依舊以著中立國的身分在提供「某種程度的支援」。


    就連作為外交的仲介人,他們也有著能作為誠實經紀人行動的理性。有辦法整合外交交涉的……恐怕就隻有他們了吧。


    不管怎麽說,義魯朵雅的戰略位置都太有用了。


    鄰接帝國本土,有著勉強能稱為列強的國力,在本次大戰中尚未與帝國交火而能保存戰力的「第三國」。


    雖說隻是形式上,但義魯朵雅王國軍對帝國軍來說是親愛的同盟國。那怕他們是盡管作為以戰爭為目的的攻守同盟,卻顧左右而言他保持中立的「蝙蝠」……也很怕會打草驚蛇。


    對雙方陣營來說,義魯朵雅都太有魅力了。光是想到失去了戰略要衝與新的兵員供給源,負責人就會難掩失望的淚水吧。不論是對帝國,還是對其敵人來說,都實在無法輕視義魯朵雅的發言與意圖。


    隻不過要更進一步來講的話,對帝國來說,比起他們的「意圖」,他們的「能力」才具有決定性的意思。


    「對帝國來說,義魯朵雅……太危險了。」


    兩麵作戰是個惡夢。在東部不斷展開泥沼般消耗戰的這個瞬間,實在是不可能再多開一個正麵。就算是戰務行家的傑圖亞新任上將閣下,也沒辦法引發足以填補這種不可能的奇跡。


    這盡管不是那家夥的台詞,但要是再戰爭下去,彈藥、物資,還有人命都會被消費到極限。那家夥甚至是當成口頭禪的,要為了迴避無法避免的破產抑製損耗主張,說得非常正確吧。


    問題就在於,在戰時沒辦法選擇正確的做法。


    「想拉攏成為自己人。但他們……有『蠢到』會與帝國一塊麵對艱難的戰鬥嗎?」


    以超越國家理性,基於同盟國情誼並肩作戰的鄰人來說,義魯朵雅人太過聰明了。


    他們是由比起感情,更受到理性支配的軍方在掌舵。


    所以會保持中立,絕對不會「被卷入」破滅性的戰爭之中吧。當然,也沒有他們會立刻撕毀同盟北進的危險。因為他們不是利他主義者,也不可能無謀到會自己主動介入戰火。


    「正因為如此,才不能對他們置之不理。」


    義魯朵雅人就隻是忠於國家理性。隻要帝國還保持著抗衡狀態,他們就會努力當個誠實的仲介人吧。


    一如字麵意思,誠實無比的仲介人。


    但是,帝國無法對他們有更多的期待。相對地,其敵人卻甚至可能拉攏義魯朵雅成為自己人。即使解決了未迴收的義魯朵雅領土問題,最終的結果也一樣吧。


    義魯朵雅人會在帝國徹底弱化的瞬間,喪失該誠實的理由。因此,要讓他們止於目前的曖昧中立,帝國就必須保持「不輸」的姿態,持續穩住國境線,讓義魯朵雅人繼續相信對帝國戰的風險太多了。


    「辦不到吧。絕對會失敗的。」


    直到數個月後都還有把握。


    或者,說不定還能勉強撐個一年半載。


    不過,在這之後是沒有「展望」的。


    要是康拉德參事官等人的交涉,無法期待有確實的成果的話,就甚至得不惜采用「預防性處置」吧。


    「雖是本末倒置,但現在的話就還可以。」


    還有辦法奇襲性的攻打義魯朵雅。從東部抽出打擊戰力,保障占領義魯朵雅半島北部。能夠確保縱深,穩定南方。


    義魯朵雅戰是愚策這種事,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隻是將會確實迎來的破局往後推延的方法。但就算是這樣,隻要能往後推延的話?……這就有實際研究的價值。是過於充分的價值。


    「我們不得不這麽做……義務,得善盡義務。」


    要是時間要求這麽做的話,就得弄髒自己的雙手……還剩下半年的餘裕嗎?


    東部的戰勝者;無數的輝煌戰功。


    勳章與上將的階級章恐怕明天就會送來的男人──傑圖亞中將帶著非常諷刺的笑容,探頭看著攤在桌麵上的地圖。


    執拗地記錄,或是施加訂正的地圖,比過去還要大幅地迴到東邊了。外電還不掩驚訝地說這是「帝國軍攻勢再起」……唉,這實際上才不是這麽好的事。


    「作戰級的勝利。不過,卻是空中樓閣。」


    隻要看現狀就會知道,帝國軍隻是勉強站穩腳步罷了。


    聯邦軍雖然瓦解了,但這終究隻是修剪掉巨木的樹枝。粗壯的樹幹早晚會再長出強韌的枝葉吧。畢竟聯邦這棵巨木,其盤踞大地的樹根依舊健在。


    相對地,帝國的樹根如今則是在漸漸枯萎。


    為了彌補這份差距,帝國不論是誰都一直在竭盡自己的所能。光是在戰場上竭盡智謀是不夠的。所以才會將修剪下來的樹枝種下,扶植出自治議會。得絞盡腦汁,用盡手段,盡一切的政治進行安排。


    該說是用心工作的成果吧,預期再過不久,就能從他們之中編入義勇師團了。無中生有。就連他也覺得自己作為詐欺師的成長很顯著。


    但所能得到的,充其量就是二~三個師團吧。就算是比預期中的還要順利,也無法奢望一打的師團。


    而聯邦則會在這段期間,補充一整打的師團。


    「令人作嘔的差距……在戰略的層麵上,存在著怎樣也無法追上的差距。」


    傑圖亞中將伸手拿起廉價軍菸,同時看著晉升上將的內部通知書苦笑起來。曾經認為沒有濫發高級將官的官位,是軍方體製健全的證據。如今則是無視戰前規定的上將嗎?星星也變得相當便宜了呢。


    據說戰敗的軍隊,隻有高級軍官會增產……哎呀,看來帝國軍也很順利地走上了這條道路。


    實在不想壓抑諷刺的心情,讓意識迴到無法如願的現狀。


    隻要看地圖就知道,相較於聯邦軍的充實,我方戰線還真是人煙稀少。兵員密度在全區域上,不是充滿危機就是瀕臨破局。


    ……而且,還充滿著敵人在品質上獲得改善的實感。


    「也就是說,比起我這種人,共產主義者還要能幹多了嗎?」


    隻能摸著下巴苦笑的現實。盡管百戰百勝,卻唯獨沒有贏到最後的頭緒。


    還要再殲滅敵人幾次才行?


    開戰初期,帝國正麵的聯邦軍有將近兩百個師團。直到今日,能自負已殲滅了當中的大半師團。


    盡管取得了如此戰果,帝國軍也仍然被迫在東部與兩百個以上的聯邦軍師團對


    峙。也無法挽迴數量劣勢的常態化。


    為了打破狀況,而達成了好幾次打擊十個二十個敵師團的中規模包圍戰,而且每次都有讓兵力比的天秤重新傾斜。


    盡管如此,聯邦方的砝碼卻沒有減少。


    豈止如此,甚至連品質都充實起來了,讓人驚訝不已。相對地,我方則是典型的每況愈下。帝國軍的軍事機構如今已無法徹底抑製住消耗。配置在東部的帝國軍約有一百五十個師團。大半都處於連人數都無法補齊的狀況。


    戰爭打太久了,實在是打得太久了。已經損壞的帝國,再這樣下去會壞到無法恢複的程度。


    所謂的總體戰,終究是連自家房子都拿來當材燒的愚蠢行為。是名為國家理性的惡魔與名為軍事合理性的必要所下達的不講理命令。看在現場的傑圖亞中將眼中,隻覺得祖國的未來是不斷滑落的沙漏。


    不阻止是不行的。


    「知道要阻止。」


    按著眼角,男人在心中抱怨著。


    必須要進行改革,是早就知道的事!正因為如此,正因為如此,才會甚至默認他們籌劃假定好一切狀況的「預備計畫」。


    有做好覺悟,要將該做的事、能做的事,還有最重要的一如宣誓的義務肩負起來。


    「這我非常清楚。」


    也理解必要的意思。不對,不論是誰都必須要理解。


    這是在用年輕人的血肉,在用他們肩負著,還有未來的帝國將來的屍體在抵償時間。債務太過於龐大。


    隻要置身東部,不論是誰都會受到焦躁感所煎熬。追求著銀子彈,彷佛鴉片中毒似的渴望著名為鴉片的解決對策。盡管如此,自己作為參謀將校,持續受到軍紀教練的人生卻在嘲笑著──


    短期觀點是無意義的。


    現在還有可能堆起屍山。既然如此,就堆起更高的屍山,用屍體堆成的碉堡爭取時間。這種作為參謀將校所被教育的思考,仔細想想……確實是太過於國家理性了也說不定。


    「盡管一直自負是善良的個人,但這樣的話。」


    就已經難以再稱自己是善良的個人了。


    隻要有所自覺的話,也就能下定決心。


    「充其量是善良的參謀將校,邪惡的組織中人嗎?……雖說善良,但終究是參謀將校嗎?原來如此,我們確實是帝國創造出來的奇美拉呢。」


    必要。


    會因為這兩個字,毫不遲疑地行動的參謀將校,就根本上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戰爭機械的「齒輪」。


    「……再也騙不了自己了嗎?」


    仔細想想,本來還以為自己是個有良知的人。在東方戰線,也將自己定義為是個知道該做什麽,善盡義務的將校。


    在同一片東部的原野上弄得渾身是泥的過程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一部分的將校很卓越的?而提古雷查夫中校,就連在這些人之中都很突出。


    盡管打算認同這樣的提古雷查夫中校,但所謂的「認同」,說不定是以異質性作為前提。


    傑圖亞中將輕輕地,但很明確地嗤笑起來。


    什麽嘛。


    這不是很簡單明瞭嗎?


    真是愚蠢至極──他打從心底的苦笑起來。


    「也就是在東部……正常人已經達到極限了嗎?」


    就隻是受過軍紀教練的將校集團的話,會恢複成人。


    假如不是人,而是合理性的機械……才能足以在這次大戰當中作為唯一確實的將校的話呢?也難怪像自己這樣隻懂紙上談兵的家夥,在東部就連晉升上將的內部通知都能拿到。


    「會濫發星星,也是有理由的。」


    總而言之,也就是比起其他善良的眾人,邪惡的思考迴路會更加受到肯定吧。雖是非常時期的處置,但不得不承認非常時期的處置正漸漸地常態化。


    這所代表的意思也很單純。


    「在東部是不可能贏的。因為所有的一切都不夠。」


    名為參謀將校的生物,是帝國花費心血製造出來的怪物。是讓不可能化為可能,違背事理的創造物。隻要有一根杠杆,甚至能移動世界。


    然而,關鍵的怪物數量卻是絕對性的不足。


    就算想增加……能力也才是重點。因為是從全軍之中選拔有素質的軍人,在軍大學經過徹底磨練後,才好不容易培育出少數人員的一連串工程,所以也無法期待能立刻增員。


    到頭來,還是矛盾。無法讓全軍成為怪物。然而,要是不這麽做就沒辦法繼續戰爭。這種戰爭已經無法期待完全勝利了。


    「隻能期待政治了嗎?」


    還能繼續奮戰下去吧。說不定也能取得局部性的勝利。就隻能趁這段期間,在軍事以外的領域結束戰爭了。


    可是,辦得到嗎?


    能在必要時,甘願承受敗北嗎?這是政治的世界。


    就算是輸,但要是五十一對四十九的話,假如就隻輸了二的話,這就算是實質上的勝利了──作戰專家能計算這種利害得失嗎?那可是一直被訓練成不是勝利就是敗北的戰爭家喔?


    「……盧提魯德夫那個笨蛋,很難講嗎?期待與不安各半呢。」


    那家夥也會作為軍人見機行事吧。並作為專家,十分清楚打仗的方法。因為我們參謀將校,就是為了這個,就隻為了這個,而在軍大學接受鍛煉的,所以這要說的話也是理所當然。


    假如要在軍令的領域上與那家夥競爭的話,就連自己也無法保證能贏。所以要是隻關係到戰爭的話,就不會有任何不安。


    能很高興地交給他去做吧。


    不過,一旦是有關戰爭與政治的本領,就會立刻變成未知數。盡管在這方麵上,也有著許多可期待的要素……但在「經曆」這點上,傑圖亞對盧提魯德夫抱持著一個擔憂。


    雖然隻差之毫厘,但所接觸的領域卻有差。


    「那家夥老是在處理『軍令』,運氣還真是太糟了……」


    非常該死的是,參謀本部作為作戰主流中的主流太久了。盡管自己也是如此,但參謀將校出身的將官經驗會很偏頗。


    當然,不打算變得不切實際。但是,那家夥也是個人。很可悲的,會受到經驗與環境所束縛。


    最重要的是,身為作戰專家的他,是個「太過優秀的人」。也不曾受過挫折。


    自己要是「軍令、軍政」的支流,那家夥就是「軍令」的主流。總而言之,就是自己知道妥協的方法……但好友知道「製伏」以外的方法嗎?


    感到頭痛,輕輕搖著腦袋。


    最後要是杞憂的話,那家夥也會在不久後跟自己人閑聊時,說這是「傑圖亞的多管閑事」一笑置之吧。


    「隻能寫信了……還得安排公務使者嗎?」


    雖然直接跟他講就好了。


    但麻煩的是,「距離」與「立場」作為微妙的障礙擋在前方。如果是作為軍事專家,進行將官之間的職務上交流的話,在某種程度內是能順利進行……但「預備計畫」這種劇毒,是不可能經由公開管道討論的。


    啊──一名將軍就在這時首次注意到這個事態。


    「那家夥不知道會怎麽做。」


    認為是好友的笨蛋會怎麽做?如今,置身東部的未來上將閣下是無從得知的。


    譚雅?馮?提古雷查夫這名中校,有著非常平凡的欲望。隻要是人,恐怕大多數的人都很普通地會有的欲望。


    具體來講,就是效用最大化與幸福追求。


    在東部被腦袋有問題的聯合王國海陸魔導師追得到處跑,才想說被踢到西方來,就遇到隆美爾將軍的無理要求。盡管厭煩,也還是認為要做


    好工作,結果卻碰到「那個海陸魔導師」做好萬全的準備在埋伏我。


    「跟蹤狂嗎?」


    雖是讓人不舒服的想像,但糟糕的是有著一定的合理性。


    是一群追著我們到處跑的執著家夥。那些叫什麽多國籍義勇軍的家夥,真是腦子有問題。光是跟這類的家夥扯上關係,就讓人頭暈目眩。


    就算是再健全且堅強的精神,也會像是被銑床給加工過一樣。


    「……好想放假。」


    以這句喃喃自語為契機,她注意到了一件事。


    西方占領地區不論好壞都很「法蘭索瓦風」,至今也仍然保有著文化氣息。當然,也不是沒有空襲的種種情況……但相較於東部可說是天壤之別。


    有自來水,有電力,而且睡的還是確實的床鋪。外加上飲食文化實在是太棒了。總之,是能享受最低限度文化生活的環境。


    而最重要的是。在隆美爾將軍主導的登陸作戰挫敗的現在,譚雅等人閑得發慌。


    「現在的話?」


    就能休假嗎?──在領悟到這件事的瞬間,身經百戰的航空魔導軍官沒有錯放機會,以電光石火的速度開始行動。她原本就是慣於處理行政文書與文件的人。甚至不用借助副官,兩三下就匆匆寫好內容,沒錯放這稀有的機會,譚雅以裁決權限在自己的文件上蓋下「休假章」。


    之後,就隻要默默地進行休假手續。於是,譚雅就在戰鬥群司令部兼大隊指揮所裏向副官發出宣言。


    「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我今天休假喔!」


    咦──副官歪著頭一臉困惑。


    「休假?」


    「沒錯,就是休假!」


    副官敲了下手,就像完全忘了有這迴事似的微笑起來。


    「……真難得呢,中校。」


    「難得什麽?」


    「很久沒有休假了吧?」


    被指摘後,譚雅忍不住苦笑起來。實際上,她說得沒錯。沒辦法輕易迴想起來最後一次在自己的休假申請書上蓋審批章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畢竟,根本就沒有機會休假。


    東部、西部、中央的被到處調派,除了南方與義魯朵雅的「觀光旅行」外,像是休假的假日簡直是癡人說夢。


    「因為我們大隊的特休消化率有問題啊。不隻有我這樣。」


    「盡管有最低限度的確保睡眠時間,但還真的……真的就隻有這樣呢。」


    就是說啊,譚雅用力點頭。


    放眼望去,司令部裏的人員全是如此。這也難怪吧。魔導大隊本來就沒有獲得充分休息的時間。


    況且,雷魯根戰鬥群還徒有其名。實際上總之是將作為核心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一直任意使喚著。就算是再忠勇的將兵,也還是會想抱怨「何時能休假」吧。


    隻不過,譚雅並沒有不顧自身顏麵到能老實說出這種話來。要裝得就像是迫於必要似的向眾人誇張地點頭,可是小事一樁。


    「就如你所見,維夏。現在正是需要指揮官身先士卒的時候。我要是不休假,部下也很難休假吧。」


    要扮演一個充滿體貼的上司,也相當費心呢……哎,這也是為了自己的聲譽。


    要補充的話,就是從副官的反應來看也很有效。


    「……因為家裏是這種氣氛呢。」


    要說是認真,還是在戰場上變得老成了呢?明明會遵守輪班,但等到要消化特休時,魔導大隊就變得非常低調。


    隻要譚雅不帶頭休假,部下也很難休假……是一群會讓人想到這種藉口的工作狂。不過就譚雅看來,也覺得他們就單純隻是「特別休假」的概念被炮彈粉碎了。


    畢竟──隻能苦笑了。


    因為聽到譚雅這麽說的司令部人員全都突然對「休假」兩個字睜亮了眼。


    「我休假了,全員要一起申請休假嗎?」


    在銳利地朝部下瞪去後,他們全都默默別開了臉。哎呀,要高興他們還有像是人的地方嗎?


    「看來你們相當擔心呢。」


    對於譚雅的牢騷,副官就像要打圓場似的,帶著曖昧的表情插話。


    「如果能休假的話,是想休假呢。畢竟機會難得,那個……盡管想安排休假,但不會造成妨礙嗎?」


    「完全沒問題。雖然也覺得你們在帝都放鬆過了……但權利就是權利。能用的時候,就要毫不客氣地用。」


    目前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做了超乎薪水的工作了。雖然是馬後炮,但適當地申請、學習補休,正是譚雅與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的將兵所該被承認的正當權利。


    權利很重要。這世上要是有神聖不可侵犯的事物,那肯定就是「權利」,一如字麵意思的擔保著個人,譚雅對此深信不疑。因為在曆史上,不尊重個人權利的國家……也不會尊重個人的財產權。也就是說,會淪為共匪。


    要說是扭扭捏捏吧。沒有人公然表示「我也要休假!」也讓人有點困惑。司令部的人盡管想休假卻不敢休假,這說起來也很奇怪。


    ……有別於黑心企業,自己可是想要確實尊重權利的。


    「各位,不需要感到內疚喔。比起軍人必須要臉色大變地工作,就算偷懶也沒有問題的戰局要來得更加理想。不是嗎?」


    這句話成了確實的誘因。


    文件爭先恐後地堆了起來。懂得要領的家夥還準備了隻有申請日項目是空白的文件。就這樣,譚雅就迫於必要,得在休假前借助副官的輔助,淒慘地審批部下的休假申請。


    讓人傻眼的是,軍官全都申請了。


    還想說至少拜斯少校會客氣一下……全員甚至還寫上了各自想休的日數,以及想要返鄉或是來一趟放鬆小旅行的主旨。因為他們知道目前雖說是戰時狀況,但隻要跟參謀本部有密切關係,就有辦法安插車位。哎,我跟鐵路部也有交情,確實是能迅速安排好。如果是要申請長距離移動的話,是有辦法靠烏卡中校的好意安排最高級的車位。


    隻不過,既然有些事情無法靠配給券解決,那也會需要用到錢。譚雅歎了口氣,交代副官這些費用就用大隊公庫的機密費支付。


    可以嗎?──對於用眼神詢問的部下,給予清楚的答覆。


    「為了讓戰力最大化,有必要維護名為魔導師的部件。因此,就作為維護、修繕費,用機密費支付吧。」


    「那麽,等下我這邊會支付。」


    聽到她這麽說後,譚雅就點了點頭,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處理完部下的休假申請書,這下就能名正言順地好好享受休假了。


    「哎呀,這下就能偷懶了。」


    「誠如中校所言……但中校所謂的偷懶,反正也隻是迴去宿舍吧?」


    哎,因為指揮官要離開崗位,需要更上級的許可……所以之後有必要去取得。雖然也不是沒有雷魯根上校的審批章,但用在這裏也讓人有很多顧忌。


    「我會在小休假時寫好『正式休假』的申請書,丟給西方方麵軍的。現在就先離開崗位,迴到自己的宿舍,在休息室悠哉度過。很有文化不是嗎?就算隻是能行使些許的自由,心情也會截然不同。」


    能從責任中解放開來,譚雅打從心底祝賀著。


    「方便的話,要來喝杯咖啡嗎?」


    「我很樂意陪同。」


    「副官,機會難得,貴官也休假如何?」


    不過麵對譚雅的引誘,一直在帝國軍裏曆練的維夏,卻給了一個非常世故的迴答。


    「要陪伴中校的話,算是公務吧?」


    「所以?」


    「我要偷懶。」


    哦,譚雅啞然失笑。過去在萊茵戰


    線哭哭啼啼的副官,想不到她會有說出這種話來的一天。


    「軍人必須要有訣竅地執行本分嗎?貴官也變優秀了,還真是可靠。」


    「那個……不行嗎?」


    「怎麽會不行?當然可以,我批準了。」


    得認同正當行使權利之人的權利。譚雅打從心底愛著傷害原則這個詞匯。就跟私有財產一樣喜歡。


    在前往休息室途中,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就像臨時想到似的敲了下手。


    「啊,對了。還有上次將校集會時,梅貝特上尉準備的伴手禮!拿來當點心吧!」


    我去拿過來──伴隨著這句話離開的副官,不久後就帶著印有「鳳梨、帝國海軍」的罐頭迴來。


    「這是……海軍的罐頭?」


    「聽說是對港口司令部所幹下的蠢事,潛艦司令部送來的遮口費。」


    啊──想起心裏有底的那起事件,譚雅苦笑起來。是連軍港防衛都辦不到的外行海軍想推卸責任,結果讓雷魯根上校勃然大怒的那時候嗎?


    「真是太不像樣了。」


    隨手拿起一個來看,是相當誘人的糖漬罐頭。


    「處理掉吧。就我們兩個。」


    「好的!」


    於是,譚雅與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就各自帶著該帶的東西,和樂融融地在休息室裏準備著茶會。


    陳列在休息室桌上的,是文化的精髓。


    譚雅親自在平底鍋上慢慢烘焙著精選咖啡豆,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俐落地用磨豆機磨成咖啡粉。熟練的副官一麵用準備好的熱水悶蒸,一麵緩緩地萃取出漆黑誘人的液體。


    然後在打開帝國海軍的鳳梨罐頭後,散發出難以置信的甜味。


    既然是愉快的時光,譚雅綻開笑容的時候,放鬆心情的副官就趁機以有點認真的表情提問。


    「能請教一件事嗎?」


    「什麽事啊。」


    「那個……戰爭會變得怎樣呢?」


    出乎意料的提問,讓譚雅就像在說「你害甘甜的鳳梨吃起來都變酸嘍」似的蹙起眉頭。


    在休假時,一點也不想聽戰爭的話題。


    「你問了奇怪的事呢。」


    「那個,因為不太有這種機會……」


    所以想請教中校的看法──要是她問得這麽恭敬,也就沒辦法斥責她了。這是軍官彼此能不用顧忌士兵目光,自由地交換意見的機會。


    如果是在某種程度內的話,說不定可以乾脆老實跟她講。


    「懂得深思熟慮是很好……但要是沒活下來,就沒有意義了吧。」


    「中校是這樣想的嗎?」


    「戰爭最好是要打贏。至少,不該去打會輸的戰爭。隻不過……」


    譚雅喘了口氣,盡管正在享用著義魯朵雅伴手禮的咖啡,也還是不得不說。


    「我們的職業是軍人。貴官,哎,要說是從徵募轉誌願的吧……也確實有著被狀況影響的部分……」


    「因為是軍官呢。我也跟大家一樣是誌願的。」


    點頭的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跟自己是同類。是名為軍官,位在國家權力末端的公務員。要是能成為薪水小偷就好了,但很不幸地得做著符合血汗稅金的工作。考慮到甚至還無薪加班的話,可說是優秀的公仆了。想反對奴隸製度。


    啊──想到這,譚雅就搖了搖頭,讓意識迴到話題上。


    「在戰爭中,被徵募的人有地方可以迴去。但誌願軍人會被當作是『主動投入』的吧。所謂的軍官意外地難當喔。」


    「那個,這是什麽意思啊?」


    「沒辦法選擇一死了之。既然是誌願的,就必須一直掙紮下去。正因為如此,所以也得在戰爭之中生存下來。」


    重視性命。譚雅對於隻要上吊就能免責這種不可思議的奇怪風俗,無法理解也沒有同感。


    「不說能贏嗎?」


    「我是不會說樂觀推論的人。哎,也不會輸吧。」


    「……咦?」


    「怎麽啦,中尉。你是失敗主義者嗎?」


    「不……不……不是的,那個。」


    極其困惑的副官是想單純地分出黑白的二元論居民嗎?哎,因為航空魔導大隊是非生即死的極端環境呢。該稍微進行教育性指導修正一下了──譚雅做出判斷。


    「這是個好機會。我就明說了吧。」


    譚雅把咖啡杯叩地放到桌上,指著維夏繼續說道。


    「這場戰爭能贏嗎?答案是不打是不會知道的。不過,不會輸是確實的。」


    「……有什麽逆轉的秘密嗎?」


    是會讓人想抱怨「喂喂喂,中尉」的發言。


    居然說逆轉,還真是老實啊!


    譚雅在心中聳了聳肩。盡管並不是特別需要斥責的事,但「逆轉」是有自覺到劣勢的一方的發言。


    到頭來,就連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都承認帝國軍的現狀很艱苦。


    「中尉,並沒有什麽秘密。動動腦吧。」


    「那個……是革新的技術嗎?比方說,那個艾連穆姆工廠又有新發明了!」


    令人頭痛的提案,讓人忍不住真的蹙起眉頭。


    如果是修格魯那個瘋子的話,是有可能做出奇怪的東西。拜托,算我求你了,別把我卷進去啊。


    而且,說到底……就是政治是什麽的延伸?


    「不是秘密兵器、秘密作戰,也不是魔法杖。還是不懂嗎?」


    「還……還請中校指導!」


    盡管並沒有要威脅她的意思,但這麽一本正經地認真迴答也很讓人傷腦筋。這可是休假中的私人談話呢。


    「很簡單,是政治。」


    戰爭終究是政治的延伸。就算是靠武力行使,這也是人類的行為,所以會伴隨著政治。不論戰爭是贏是輸,終究要以政治解決。譚雅為了讓她記住,囑咐著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


    「如果是中隊層級的話,勝負就很單純。」


    「就是說啊!」


    譚雅輕輕按著眉間,重新認識到用心教育部下的必要性。廣泛的教養教育與「戰爭以外」的教育。


    「大隊?連隊?旅團?師團?這些也很單純吧。隻不過,一旦來到國家層級的話呢,中尉。也不能光靠臂力來決定優勢。」


    「就連揍人方法也必須下工夫的意思嗎?」


    「沒錯,沒錯。就連野獸在狩獵時也會動用智慧。看看狼群吧。」


    副官開朗說著我知道了,一臉明白地點了點頭。一麵將鳳梨塞得滿嘴,一麵擺出她已經掌握重點,理解結論的模樣。


    「啊,事情很簡單呢。」


    也就是說──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說道。


    「能準備強大拳頭的家夥會贏。」


    「……中尉,貴官需要重新教育呢。你在軍官課程學到什麽了?要補習喔。」


    「咦,那個……可是,中校,現在是休息時間耶。」


    「貴官是在值勤中喔。」


    副官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不過,這沒什麽好商量的。自己犯的錯要自己去補。


    「我作為軍人的意識,可沒有低到會允許軍官不用功。中尉,我命令你在學習之後,寫一份報告書來跟我報告。」


    臉上寫著「踩到地雷了」的副官,望來尋求大發慈悲的視線……但很不湊巧的,譚雅的慈悲也才剛用來支付部下大量提出的休假申請。


    這不算加班。


    在圓滿地發出課題後……作為值班軍官的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就麵臨得去寫作業的下場。


    隻不過,出作業的本人也忽然變得非常不愉快。畢竟……最該可悲的是,帝國


    這個國家機構有著比副官的不用功還要嚴重的缺陷。


    帝國太過依賴帝國軍這個暴力裝置了。


    「盡管不是維夏的胡說八道,但畢竟是認為準備好強大的拳頭就足夠了的精神性呢。」


    隻靠著臂力。


    正因為偏偏這樣成功了,所以成為頑固且麻煩的成功體驗,讓典範受到束縛。


    要是有俾斯麥在的話,就還有可能走上不同的道路吧。


    啊,俾斯麥。


    你真是太偉大了。


    居然能在那個腦袋有問題的帝國主義時代,進行那種鋌而走險的外交!隻要一半的能力就好,要是如今的帝國有著足以匹敵的外交官的話!


    不對──譚雅就在這時搖了搖頭。


    帝國大概也有優秀的外交官吧。真正該可悲的是,帝國肯定沒有活用這些優秀人才的預想。


    這雖是預想,但同時也是確信。


    主戰論很振奮人心,悲觀論、慎重論總是被稱為膽小鬼。


    把作為勝利者「獲勝」當作是至高命題的帝國價值觀,會正視敗北的人是怎樣也不太可能出人頭地的。


    ……也就是說,譚雅想要保住自身的資曆,就不得不比以往還要更加意識「勝利」。


    挑戰也是有限度的。


    盡管已下定決心要轉職,但轉職活動說不定要比以往還要提前開始會比較好。不過,這裏是戰時狀況下的軍隊。跟把在職場寫履曆表的蠢蛋解雇不同,現役人員要是想逃,就會輪到行刑隊登場了。


    會一如字麵意思的成為刑場的汙漬吧。我想要壽終正寢,想要歌頌作為市民的權利。最重要的是,不能是會被存在嘲笑的下場。


    盧提魯德夫中將往往會因為軍人般的嚴峻臉孔與旺盛的氣勢,而被認為是個「個性豪放」的人。特別是表麵上交流很多的外部人員會這樣覺得吧。


    不過,對像雷魯根上校這樣的部下來說……他是個因為優秀所以嚴酷的上司。


    對無能極為冷酷,無情地絞盡各人的能力,對於最大限度的成果,總是一直要求著「更上一層樓」的類型。


    毫無疑問是很難侍奉的一名長官。


    隻不過,這是因為參謀本部所麵臨到的任務的重大性與複雜性所致的要求。對無能的徹底憎惡也是跟參謀將校相似的惡習,沒有不講理到不合道理。就連提出意見,也有著能接納道理的度量。即使是作為直屬部下被過度操勞的雷魯根上校,也在「長官的要求水準很高,但很合理」這點上沒有異議。


    所謂的參謀本部副作戰長,是以清晰的腦袋,將參謀操到極限為止。在帝國軍這個組織之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正因為如此,對長官的命令內容感到疑問……對他來說才會帶有重大的衝擊。


    那一天,他在被叫到的副作戰參謀長室裏,目瞪口呆地反問道。


    「帝都的『反叛亂計畫』……嗎?」


    即使是偽裝成鎮壓計畫,像雷魯根這樣的內部人員也能大致理解到實情。


    戰時的管製本來就很嚴格。況且是在這種時機,這種時候。能讓士兵在帝都自由行動的存在就隻有一個。


    「作為『預備案』,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吧。」


    就算隻是一個詞,也得費上相當的努力才能麵不改色。盡管如此,雷魯根上校作為職業軍人,也還是以專家般的態度搖了搖頭。


    「閣下,請恕下官直言,您這是杞人憂天。是操之過急了吧。就目前來說,下官認為這是多此一舉。」


    「哦?」


    在凝視自己的長官……「盧提魯德夫中將」這名帝國軍副作戰參謀長麵前,雷魯根上校鼓舞著幾乎顫抖的心,壓抑著冷汗,就隻有外表堂堂正正地發表言論。


    「考慮到帝都的政情、治安與民情,近期內並沒有明確的威脅。唯一算得上是威脅的是士兵的叛亂……但既然這也不可能發生,下官就對假設的必要性感到懷疑。」


    倒不如說──他以誇張的舉止繼續說著場麵話。


    「身為作戰負責人,下官想強烈地建議,如果要撥出戰力進行治安戰,還不如撥去加強東部或西方。」


    舌頭能沒有打結地把話說完,是奇跡吧。抑或是惡魔的微笑嗎?


    在把話說完的瞬間,雷魯根上校就連自己也有種不可思議的心情。自己到底為什麽得在帝國軍參謀本部說著這種詭辯啊?


    「你的意見很有道理,上校。」


    「那麽?」


    唔了一聲,長官以若無其事的態度,俐落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關於這件事,我就不交代貴官去辦吧。」


    要是他意外乾脆地收迴成命的話,是會讓人放鬆肩膀的力道。不過,他就像是要對大意起來的雷魯根上校再度攻擊似的,遞出一個雪茄菸盒。


    仔細一看,還真是「高級」的貨色。


    即使是參謀本部,也正因為海上封鎖而苦於物資缺乏……啊,真可怕。作為交換,到底會要求我做什麽事啊?


    「是雪茄,抽吧。」


    「請恕下官婉拒。」


    「雷魯根上校,別客氣。機會難得,就讓我們稍微聊一下吧。」


    長官那親切的態度,從他平時討厭浪費時間的態度來看,讓人感到強烈的不對勁。作為職業人士是自認為很尊敬著他,隻不過,雷魯根上校終究是名參謀將校。


    要不看不聽不說,也有個限度。


    「如果是軍務的話。」


    對於他的婉拒,盧提魯德夫中將伴隨著沉默抽起雪茄。雙眼就像在盯著雷魯根似的……不久後低聲說道:


    「就陪陪長官吧。還是說,沒辦法跟我推心置腹嗎?」


    「雖能以軍人的身分陪同。隻不過……下官不會當應聲蟲的。」


    「你說得對。」


    長官在咧嘴嗤笑一聲後,愉快似的揚起微笑。


    「不過,這份正確也有利有弊呢。」


    「……閣下?」


    「抽雪茄吧。順便也坐到椅子上。」


    隻能下定決心了嗎?喉嚨咕嚕地響了一聲,還真是討厭。雷魯根上校一麵硬是讓緊張、僵硬的關節彎曲,一麵緩緩坐在勸他坐著的椅子上。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不客氣地抽起雪茄,享受久違的芳醇香氣。


    別說是平時抽的,就連跟康拉德參事官提供的貨色相比都是高級貨。自負是帝國最優秀的外交部也顏麵盡失了。不過──雷魯根上校盡管不想,也還是不得不聯想到諷刺現實的暗喻。


    軍方在帝國受到優待。比起外交,是軍事優先。假如是這種現狀,導致了雪茄的品質的話?那麽,這根雪茄的費用究竟包含著多少毒素啊。


    「閣下,要聊什麽?」


    「貴官對現狀是怎麽看的。」


    「抗衡狀態。除了靠外交解決外,恐怕難以解決這諸多問題吧。經由義魯朵雅的工作也是如此,隻能由帝國主導了。」


    長官說著我有同感,點頭同意的反應,讓雷魯根上校感到不太對勁。盡管難以言喻,但這是在暗示什麽嗎?


    隻不過,在掌握到答案之前,長官就開口了。


    「問題是,時間。」


    厭惡地狠狠說出的是,時間這個要素。


    「我們累積著緩慢的失血,也漸漸地邁向死亡。理解現狀吧。要是不堵住傷口,就會一如字麵意思的緩慢死去。」


    「要是用疲憊不堪的肉體進行無益的運動,患者很可能會休克死亡。」


    「所以呢?要對患者見死不救嗎?」


    「即使是重症患者的手術,照慣例也都會等恢複到穩定狀態後進


    行吧。要是手術成功,患者卻死亡的話,可就本末倒置了吧。」


    唔了一聲盤起手後,中將閣下拋出直截了當的意見。


    「……雷魯根上校,貴官很蠢呢。」


    「還請閣下賜教。」


    「討厭讓拳頭受傷……」


    是舉起拳頭的動作。


    不過,對知道這則逸聞的人來說,為了在被「意思」不同的表現壓倒之前製止他,雷魯根插話說道。


    「閣下!請不要敷衍了。」


    「哦?」


    「拳頭能毆打什麽吧!不論是怎樣的拳頭,都能揮出第一拳吧!也能揮出第二拳吧。可是,在這之後有著什麽?」


    持劍者皆會死於劍下。即使是帝國軍,也是一把劍。要是輕率揮舞,持劍的帝國也很可能會被砍倒在血泊之中。


    ……這隻不過是藉口,這點雷魯根上校也很清楚。


    「所以要期待官僚?期待康拉德參事官能充分達到貴官的期待嗎?」


    「軍方,就隻是軍方。」


    迴想起以前在義魯朵雅的外交交涉被推翻,錯失停戰機會的那一天。在那瞬間,要是軍人能介入改變的話……他想要改變。


    如今也有著相同的想法。


    另一方麵,雷魯根上校的理性也強烈否定著「衝動性」的情緒波動。


    「我們是參謀將校。是經由軍紀教練被教育成這樣子的。」


    「就隻是被規定要是這樣。也有辦法重新審視自己的規定吧。」


    若無其事的語調。不過,隻要仔細想想他吐出的這句話的意思,就會發現話中包含著就算不是參謀將校,也會不得不僵住表情的內容。


    「閣下,您是說在這場戰爭當中,有辦法這麽做嗎?」


    「……要是不做,一切都是不可能辦到的。你認為有多少事情,是還沒試過就被當作是不可能的?」


    「我們是拳頭。閣下,就隻是受傷的拳頭。」


    「為了討論,就假定是這樣吧。我再問一次,貴官真的相信沒辦法再期待更多了嗎?」


    是這之前的問題──雷魯根一手拿著雪茄,以沙啞的聲音迴應。


    「我們處理軍務,政治家處理政治,官僚連接我們。這是建國以來的大前提。」


    他也會感到煩躁;心中也抱持著難以容許的抗拒。盡管知道這是無法原諒的行為……也還是如此地受盧提魯德夫閣下的計畫所吸引!


    但這是私情。


    更何況,還是隻基於感情的反抗。


    「閣下,作為個人的雷魯根,確實覺得閣下的方案很迷人。隻不過,相信雷魯根上校肯定難以接受。」


    能共享危機感;有著共通的問題意識。然而作為專家,他實在難以同意作為解決對策的處方箋。預備就相當於是死亡保險。居然自己主動去追求!


    好了,會怎麽出招呢?──作好心理準備的雷魯根上校,有著會遭到叱責的覺悟。


    「很好,你說得很對。」


    作夢也沒想到會被一本正經地肯定。


    因此,他困惑了。盡管知道會被攻擊,卻還是從正麵受到無法迴避的奇襲。該說是稀有的戰術經驗吧。


    「所以,就把常識統統忘了吧。」


    「咦?」


    他作為參謀將校,被教導了戰略。


    雖說是徒具形式的指揮官,但正因為東部的實際情況,讓他就算不想也還是努力學習,為了讓戰鬥教訓與實例徹底成為自身的血肉而埋首苦讀。但是,來自正麵的強攻,盧提魯德夫這種強硬的古典突破策略,打穿了他分心時的破綻。


    「所謂的三足鼎立,到頭來總之就是統帥權的問題。」


    還來不及問這是什麽意思。


    「該是中樞的帝室……盡管非常冒犯,但並沒有適合時勢的人喲。官僚封閉化。應該連係行政、軍事、門閥的議會群愚化。上校,這個國家……有點太過於怠慢改革了吧?」


    這再怎麽說都說得太過頭了。豈止是帝室,還對帝國的國家體製加以批判,這怎樣也難以說是現役軍人可以做出的發言。


    連忙搖了搖頭,無視禮節的插話。


    「閣下!」


    「上校,貴官很認真呢……很好,彼此都在某種程度內清楚對方的想法了吧。我也不打算勉強你。」


    「是指這件事嗎!」


    當然──盧提魯德夫中將以宛如岩石般的表情點頭。


    「預備計畫終究是預備。沒必要變得這麽神經質吧。就如貴官所說的,要是能謀求以正道解決的話,就再好也不過了。絲毫沒有反對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他補充說道的聲音非常疲憊。


    「作為將校的義務,我相信貴官是明白的。既然如此,我們就隻要互相去做該做的事情就好了吧。」


    「下官本來就從未忘記過義務。」


    「……很好。你可以走了。這盒雪茄,就當作是伴手禮吧。」


    不是能允許開口婉拒的氣氛。被一味地硬塞過來是他直率的印象。


    形式上地收下菸盒,伴隨著敬禮離開副作戰參謀長室後,雷魯根上校就靠著深唿吸,讓宛如缺氧般喘著的唿吸勉強平複過來。


    總覺得腦袋就快不正常了。


    隨手叼起收到的雪茄後,雷魯根上校就搖了搖頭,改抽起廉價菸。雖是軍菸,但還是這抽起來習慣多了。


    那麽,留在手邊的雪茄該怎麽辦?


    「……隻有自己抽,也有點那個呢。」


    要說是顧忌吧,有種內疚的心情。盡管這應該不是遮口費,但也很困擾要怎麽處理。


    這種時候,就拿去塞給別人嗎?


    參謀本部裏業務最為繁重的人……哎,連想都不用想嗎?盡管稍微走了一會兒,但目的地不可能是其他地方吧。他一手拿著伴手禮,前往鐵路專家的巢穴。


    雷魯根上校一麵偶爾跟衛兵與知己打著招唿,一麵走在參謀本部冰冷的走廊上。


    忽然發現,這裏還真是樸素。即使勉強算是有裝飾過,但相較於外交部真是微不足道。哎呀,也難怪提古雷查夫中校會譏諷外交部了。


    這裏終究是實務的堡壘吧。


    雷魯根上校伴隨著輕輕敲門,叫喚著這裏的一位居民。


    「烏卡中校,有空嗎?」


    但沒有反應。


    盡管輕輕地重複敲門,也還是沒人答話。


    「咦,不在嗎?可是,我記得這時候是……」


    懷疑地探頭一看,就某種意思上跟預想的一樣吧。精疲力盡的鐵路專家,趴在桌上熟睡著。在值勤時打瞌睡可是個大問題,但考慮到烏卡中校的勤務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對於將伴隨著傑圖亞閣下在東部的大型運動戰而需要調整的鐵路時刻表調整好的人,就連休假都沒辦法給,考慮到帝國軍的這種現狀……也就沒辦法責怪他了。


    雪茄要和字條一起留在這裏嗎?


    不對,倒不如把人叫醒,用自己的權限正式命令他去睡覺休息吧──打著這種主意走近後,雷魯根上校注意到攤在桌上的文件。


    「……戰區機動計畫的鐵路時刻表?」


    可是,東部的應該前陣子就完成,開始運用了。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累到睡著。


    「隻不過,這是……」


    假如沒看錯,是跟南方方麵的軍事列車有關的計劃嗎?假定的戰區當然是……


    「義魯朵雅?」


    看起忽然在意起來的文件後,是一連串令人在意的數字。盡管隻是列著車站與列車的詳細資料,但是莫名地詳細。


    看了幾行,想再繼續看桌上的文


    件時,房間的主人醒了過來。


    「嗯?啊?哎呀,是上校?」


    朝著難受地眨了眨眼的部下,雷魯根上校從容地擺了擺手。


    「沒關係,你繼續坐著。是太累了吧。」


    實際上,鐵路時刻表的調整是繁重業務中的繁重業務。車輛有限,需求日益增加。就連路線的維護管理,在戰時也是致命的。根據大量的新路線鋪設──而且還要雙向化的作戰要求,一麵努力調整路線,一麵在東部將聯邦規格重新編製成帝國規格。


    早已繁雜至極到常人無法想像的鐵路,由軍方勉強運作著。盡管承受著國鐵的怨言,聽著運行軍用列車的鐵路部哭訴,承受著前線傳來「收不到東西」的抱怨,他們也仍然工作著。


    物流偉大的幕後主角,才配得上這盒雪茄。


    「要轉換心情嗎?這是被盧提魯德夫閣下恐嚇後,作為賠罪收下的東西。」


    遞出的菸盒,烏卡中校姑且立刻收下。


    「多謝上校。啊,不對,得先道歉才是。雷魯根上校,讓你看到我不成體統的樣子了。」


    「假如不是我的話,可就泄漏機密嘍。」


    「……能在參謀本部內部深處自由走動的人有限呢。」


    確實是這樣。


    光論權限的話,雷魯根可是足以淩駕在開戰前的中將層級之上。至於能閱覽的資料,能徵用的資源與人手,甚至直逼傑圖亞閣下在開戰前持有的權限。


    隻不過,實際情況是隻有權限肥大起來。畢竟手上並沒有魔法壺。隻有命令的權限,是沒辦法無中生有的。


    最重要的是,負擔也相對地很多。


    「就隻有能自由走動這個好處。哎,雖然也拿到了高級雪茄……但被長官恐嚇的機會也大幅增加了許多。」


    「哈哈哈,因為能用的人,會被狠狠使喚到死為止呢。」


    「中校,貴官也跟我是同類吧。我可是知道的喔。被派去插手各種事情,就隻有責任一直在增加吧?」


    「由衷感謝上校的關心。啊,對了。方便過目一下嗎?」


    在伴隨著這句話遞來的什麽戰區機動計畫書麵前,雷魯根上校臉上露出十分明顯的苦澀表情。


    「……嚴格來講,關於這個就連我也很危險。」


    「不好意思,你是說真的嗎?」


    對一臉意外的烏卡中校來說,這就隻是普通的計畫書吧。對鐵路專家的他來說,這就是一切。但是看在作戰專家且連戰務都有接觸的雷魯根眼中,卻有著不同的觀點。


    「貴官手邊的是義魯朵雅方麵的資料吧。我有說錯嗎?」


    是沒錯──烏卡中校點頭說出的迴答,讓他歎了口氣。


    「鐵路時刻表。而且專門的鐵路專家……還在義魯朵雅的地圖麵前疲憊不堪。抱歉,但這在目前的情勢之下太過不祥了。」


    參謀本部在這種時候調整義魯朵雅方麵鐵路時刻表的理由?本來的話,是根本不會有的。因為義魯朵雅姑且算是同盟國。就算毫無疑問是以風向雞自居……也多少在包含資源的貿易麵上,對帝國做出了貢獻。


    是有必要警戒吧,但難以說是過度威脅的鄰人。這就是對義魯朵雅的整體狀況。在這樣的義魯朵雅方麵,有必要大規模調整鐵路路線?除了跟預備計畫有關之外,到底還會有什麽事啊?


    「烏卡中校,就算是貴官也有察覺到吧。不是嗎?」


    「是有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但果然是這樣嗎?」


    「是預備性的吧。但問題就在於真的能到最後都是預備嗎?……這點上了。」


    有著主要目標在,是假設當這失敗時的最壞情況的計畫。不過,卻太有真實性到讓人毛骨悚然。當然,這是保險吧。


    會想期待比較妥當的一方,這種心情也不是不懂。然而,總覺得感受到了刺燙的討厭預感。


    「如要以鐵路專家的立場來講的話,義魯朵雅國境地帶規格車輛的安排,反正都是例行公事。但山嶽用的牽引車輛與鐵路維護車輛的安排,就實在是窒礙難行。」


    哦──正要點頭時,再次感到不對勁。


    「鐵路車輛的安排?」


    「還在準備階段就是了。」


    「等等,中校。」


    「怎麽了嗎?」


    烏卡中校就像不懂似的迴應,讓雷魯根上校忍不住問道。


    「你說安排車輛?沒有弄錯嗎?」


    「是的,鐵路情況也不太樂觀。為了運輸計畫,無論如何都有必要配置機關車測試運行。」


    「中校,我不是問這個。」


    「是有關技術細則的部分說明不足嗎?對義魯朵雅作戰也由於是受到政治性理由而遭到封印的關係,所以目前還處在調查跨山路線的階段。」


    我不是在問這個──雷魯根上校搖起頭來。


    假定萬一的情況製定計畫,是軍隊的基本吧。隻是紙上談兵的計畫案的話,是製定了不少。在烏卡中校手邊完結的研究也有很多吧。


    然而,要是實際動用到物資的話,可就另當別論了。這是有限資源的分配問題。隸屬作戰當局的雷魯根自己也會不得不深深介入其中。


    然而,他卻不知情?


    「有關義魯朵雅方麵,你是奉命依怎樣的意圖製作這份計畫書的?不對,說到底,發令者是誰?」


    「是盧提魯德夫閣下。我聽說是為了防範萬一義魯朵雅成為敵人時的最壞情況,所製定的預防計畫。」


    「說得很有這麽一迴事呢。不過……中校,本來就有製定好對義魯朵雅的假想了。裏頭隻有討論到『防衛計晝』。」


    「不好意思,我不太懂……」


    身為作戰專家的雷魯根向似乎無法理解事態的鐵路專家指出陰鬱的事實。


    「在防衛之際會爆破國境地區的鐵路。死守在山嶽地區,進行徹底的『陣地防衛』。在本來的預想中沒有要進攻義魯朵雅領內。」


    有著開戰前就準備好的鐵路時刻表,是典型的內線戰略。雖說會無法維持打擊戰力,但能實現以手邊的兵力爭取最大限度時間的目的吧。


    烏卡中校再怎樣都感受到狀況有多麽不平穩,他狐疑地探頭看起手邊的文件,不安地扭曲著表情發出疑問。


    「那麽,這是……什麽的預想啊?」


    「不隻是紙上談兵的什麽吧。偏偏是連在作戰局中身為作戰參謀的我都不知道的計畫。」


    就如眾所周知,軍隊深愛著計畫。盡管如此,卻也沒有餘裕允許去假設無用的假想。計畫是有著目的,根據目的在推行的。


    ……也就是說,是對義魯朵雅有著某種目的嗎?


    然而,自己卻不知道?擔任兵要地誌的自己?


    「……是徹底的隱匿吧。」


    從雷魯根的口中,苦笑著說出這句話來。


    要欺騙敵人,得先騙過自己人。


    作為預備性計畫眾所周知的鐵路時刻表調整,終究隻是「例行業務」的一環,就連在參謀本部內部都沒有受到眾人矚目。


    但是,要是伴隨著行動的話?


    這所代表的意思,太過於……太過於……盡管很嘮叨,但真是太過於嚴重了。


    盡管就連「反叛亂計畫」的暗示都太過充足了,但這豈止是充足……看來盧提魯德夫閣下比自己所知道的還要考慮了很多。


    預備計畫確實是預備也說不定。


    隻不過,是伴隨著可能性的預備嗎?


    「上……上校……」


    「去喝一杯吧,中校。看來我們也稍微推心置腹一下會比較好吧。」


    在自己家裏或許會比較好──低聲附上這句話,雷魯


    根上校壓低音量,若無其事地暗示著。


    雖然是不怎麽美好的關係,但個人與個人的關係能補上組織的缺口。


    「以隻是預備來說,有點太過周到且具體了。我們現在應該……」


    要再更加地緊密合作不是嗎?──正當他想到這裏時。雷魯根上校腦中,猛然浮現了一個可能性。


    「啊,原來如此。」


    這是定時裝置。


    「是沙漏嗎?」


    是時間,存在著時限!要是無法在期間內達成主要目標……扳機就會觸發?


    要發起軍事行動,春天是最適合的。至少在冬天翻越山嶺,並不適合作為機動戰的條件。考慮到沒有安排雪地行駛用的機關車,大概還有半年吧。


    ……帝國沒有餘裕煩惱到明年了。


    盧提魯德夫閣下非常在意「時間」。盡管如此,卻還是分出時間對外交感到興趣,全是因為……跟「預備」放在天秤的兩端嗎?


    ……自己跟康拉德參事官進行的主要目標,隻能認為是在摸索議和的條件之下所被容許的。


    難怪會受到參謀本部的盧提魯德夫中將閣下「期待」!


    一麵期待,一麵設下確實的期限……恐怕始終不會明確告訴自己設有期限的事實吧。


    肯定是奇襲作戰。


    要做的話,就是春季攻勢。或者,也有可能在二~三月時發動攻勢嗎?


    所以才會要求自己「拚命交涉」吧。這是為了要讓敵人大意,或許也是為了要讓外交解決方案成功。


    ……隻能說是個不得了的架構。


    讓鐵路專家擬定了如此具體的計畫案。扳機有很高的可能性會是一如字麵意思的扳機。


    他討厭政治,最討厭了。所以雷魯根這名上校至今才會有哪裏覺得事不關己,就隻是希望事情能順利進行。


    然而,要是以「軍事計畫」這種專業領域提出來的話,就隻能正視現實了。


    「雷魯根上校?」


    你怎麽了嗎?──看著一臉擔心的中校心想。他是鐵路專家,掌管鐵路時刻的專家。既然如此,如果是他的話──


    「喂,中校。對你有點不好意思……但能幫我勉強一下嗎?」


    他低下頭,由衷地道歉。


    「我知道沒有比這還要更過分的要求了。就算罵這是不人道的要求,我也完全不介意。」


    盡管如此。


    名為必要的惡魔想要時間。所以,要求鐵路部要為了萊希獻身。盡管非常愚蠢,但這是有必要的。


    「在進入對義魯朵雅攻勢之前,想盡可能地爭取時間。能幫我把鐵路計畫的靈活性提升到極限嗎?」


    「上校,恕我直言……即使是鐵路專家,也是有極限的。」


    這點他非常清楚。但就算不多,也還是想要時間。


    盡管不知道是春季攻勢,還是「初春的閃電攻勢」。但隻要再爭取七八個月的話,或許就能有不同的可能性了。


    ……這是願望。


    要是康拉德參事官等人失敗的話,情況會變得如何?或是義魯朵雅在條件談判上不斷拖延時間的話?


    本來就沒有多少把握。


    但是,既然以不是完全沒把握一事而拋棄一切賭上的是故鄉、帝國,就不可能置之不理吧。


    垂死掙紮?淒慘的抵抗?


    這樣非常好──雷魯根上校作好覺悟。


    自己的道路上會有著什麽,他不得而知。也沒有興趣。這或許會和盧提魯德夫中將的道路有著些許差異。不過,隻要這有助於祖國的話,不論是什麽都要去完成。


    參謀將校就是這種生物。


    既然如此,已經不容許猶豫與拖延了。


    「想讓萊希的未來多一點餘裕。為了挽救祖國。拜托你,協助我爭取時間吧。」


    對於雷魯根不顧一切幾乎是懇求的話語,烏卡中校微微聳肩,以疲憊的表情苦笑。


    「暫時得加班了呢。肯定會迴不了家。成了一個會讓女兒哭泣的父親呢。」


    對於身為愛妻家,同時也是個好父親的部下,雷魯根上校卻命令他勉強自己。這是職務。隻不過,他還是作為一個人向他低頭。


    「抱歉。中校,你要恨我也無所謂。」


    「我很恨你喲,然後……就讓我們團結一致,齊心完成吧。」


    掙紮吧。


    抵抗吧。


    難看地,醜惡地,而且拚命地。


    「「為了萊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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