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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提魯德夫少將(當時) 關於解鎖作戰


    統一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五日 帝國軍最高統帥聯絡處會議室


    那一天,對出席帝國軍最高統帥會議的眾人來說,伴隨戰線驟變的情勢變化,是甚至足以引起輕微恐慌的情況。要是臉色蒼白的官僚們毫不掩飾地一齊瞪大眼睛凝視著帝國軍參謀本部的出席者,任誰都能輕易察覺到這場會議將會充滿著火爆氣氛吧。


    整起事件的開端,是帝國軍在低地地區做出驚人的大規模後退所導致的戰局變化。


    因此,當參謀本部戰務局的傑圖亞少將親自出席會議時,眾人皆認為他會給予適當的說明而紛紛投以注目,不斷地希望他能夠說明事由。


    「那麽,請容我說明戰略概要。目前我軍已成功達成大規模的戰線整理,並在成功之餘讓部隊後退至所指定的防衛線上。」


    然而,有別於眾人的期待與預測,傑圖亞少將以淡然語調告知作戰進展順利的說詞讓他們失望透頂。


    在軍方當中,人稱對後勤與後方組織最為了解的將校就隻有這種程度嗎?開始怒目而視的帝國文官與政治家們,甚至散發出一股「就算後退成功又怎樣」的氛圍。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傑圖亞少將卻絲毫不以為意,一副「啊,這豆子用得真好」的態度露出微笑,就像是在細細吟味似的將咖啡一飲而盡,在眾人麵前滋潤喉嚨。


    豈止如此,他還開始在會議室準備的雪茄盒中一一挑選起雪茄。


    然後「啊」了一聲,在抽起雪茄之前不太甘願地開口說道:


    「因此,參謀本部研判在眼前的戰略情勢下,可以認為隻有共和國軍算得上是帝國的威脅。緊接著,請容我報告有關海上戰力的各種動向。」


    到頭來,盡管集「應該還有其他事情要說吧」這種視線於一身,傑圖亞少將也依舊輕易結束陸戰事項的報告,然後在目瞪口呆的列席者們麵前,突然從外交相關的觀點開始無其事地始報告起海洋戰略的概要。


    「基本上,艦隊戰力並無太大變化。根據最新的情勢報告,協約聯合艦隊盡管正受到聯合王國名目上的『拘禁』,但實際上卻是『保護』。有關船上人員,也沒有特別遭到拘束的報告。」


    這是已在這個會議室中討論過不下數次的已知情報。在眾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之下,傑圖亞少將以一點也不在意受到眾人注目的態度繼續說道:


    「不過,至少在現況之下,我國在海上的重大軍事威脅,就隻限於聯合王國海軍以及共和國海軍。」


    傑圖亞少將滔滔不絕地接著「因此……」的話語。


    這是在這種危機之下讓人難以置信的悠哉態度,因此搭配上他冷靜沉著的模樣,這種說明方式也讓聽眾不得不湧起一股焦躁感。


    在這種危機狀況之下,要說他是毫無動搖倒也就算了。這樣或許還能稱他是一名有膽識的軍人。但是,把話說得就像是沒有理解到危機的人,竟然是參謀本部戰務部門的人員,實在是令人震撼。


    這讓列席者不得不嚴重懷疑,軍方及參謀本部該不會隻有單純以軍事上的觀點評估,因此沒能注意到眼前的危機事態吧。參謀本部的家夥們到底是怎樣理解這個狀況啊──看在如此疑惑的人們眼中,傑圖亞少將的態度就是如此令人不安。


    「財政部有事想說。」


    「請。」


    「感謝。經由多次警告,我相信各位早已明白,但如今戰爭費用已幾乎是靠國內債在維持。考慮到這種財政狀況,請容我提出警告,戰爭的長期化基於財源的觀點來看,將很有可能引發難以漠視的經濟問題。」


    相對於傲然點頭允許發言的傑圖亞少將,財政部的官員姑且維持著形式上的禮儀緩緩開口,不過當他提出這明確的提問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所謂,財政部居然發出如此深入的警告,不對,是情況已嚴重到讓他們不得不說到這種地步了嗎?


    「請問傑圖亞少將,參謀本部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有關貴方所指出的案件,我方也很清楚了解,戰線是靠著大後方的重大努力與犧牲才得以維持。關於這點,我方十分感謝大後方的協助,同時作為緊急課題,現階段正朝著殲滅共和國軍的方向銳意努力。」


    然而麵對他的質問,作為參謀本部代表的傑圖亞少將所給予的答覆卻很微妙,甚至該說是悠哉空泛的話語。


    隻不過,話者臉上的表情清楚述說了一切。


    傑圖亞少將在一字一句緩慢地把話含糊說完後,隨即表示以上即是我方的答覆。而他在結束答覆坐下的同時,就重新迴到在雪茄盒中挑選雪茄的作業,甚至還對周遭尋求更進一步答覆的眼神露骨地露出困惑神情。


    他們應該是有理解到大後方的情況,但這種徒具形式的答覆卻讓人懷疑他們究竟有沒有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列席者們各個苦著一張臉,瞬間煩惱起這下該怎麽辦,盡管明知失禮,但這種答覆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起參謀本部對狀況的認知。


    「請容我代表內政部直言,如今不僅低地工業地帶實質失陷,就連西方工業地帶也落入敵重炮射程的範圍之中,這項危機倘若無法以軍事手段解決,我國的工業生產力將會麵臨全麵崩毀的危機。對此,請問軍方有何意見?」


    簡直是忍無可忍。


    內政官員就像是用全身述說著這句話,同時以急促的深唿吸讓情緒平複下來,並緩慢地,就像是在斟酌遣詞用字似的說出這番話語後,在座的文官們全都打從心底點頭附和他的話語。低地工業地帶……不對,西方工業地帶對帝國而言,隻能說是維持戰爭的產業根基。


    「身為外交部代表,我方很清楚必須與軍方協商必要的對應方法。目前我方認為在現況下說不定得要采取不得已的政治措施,有關這項認知還請貴方指點是否妥當。」


    「身為財政部代表,盡管難以啟齒……」


    真虧你們能厚顏無恥地進行戰線整理,犯下讓西方工業地帶暴露在危機之中的蠢事──顧忌將這種話說出口的耳語四起,讓會議室瞬間淪為糾彈會場。而在會議室身陷風暴之中的傑圖亞少將,卻看不出有任何動搖。豈止如此,他還以非常輕鬆舒適的姿勢,一副「就抽這個double a嗎?不對不對,既然機會難得就再稍微考慮一下」的態度,在雪茄盒麵前邊喝咖啡、邊心無旁騖地挑選雪茄。


    插圖006


    隨後在眾人不斷催促與直截了當地要求答覆的聲浪之下,傑圖亞少將才總算是以不耐煩的口氣,一一向主席請求答覆許可,他的這種表現煽動起列席者的危機感與憤怒。


    「下官也有耳聞,連在宮中也有著相同的擔憂。有關這點,就請容下官代表軍方,在此向讓皇帝陛下煩心一事致上歉意。隻不過,軍方也確信能早期打開這個局麵。」


    結果,他又再一次慢條斯理地開口,不知道是膽大包天還是感覺異常地在眾人麵前做出難以理解的行動,滔滔不絕地開始向宮廷謝罪。


    單純是在浪費時間的對話讓眾人感到憤怒與焦躁,不過在這當中,傑圖亞少將卻還能若無其事地要求幫咖啡續杯,這甚至讓某人竊竊說道,就某種意思上應該要對他的這種遲鈍感給予一定的評價。


    突然間,傑圖亞少將就像是在意起時間似的,在眾人麵前悠哉看起自己的懷表,讓相關人員的忍耐限度一起飆升到臨界點。


    「……差不多是時候了。」


    然後,當他隨口說出「是時候了」這句話後,傑圖亞少將身上隨即聚集起眾人懷疑他該不會要收拾行李迴家的凝視視線


    。


    「你說,是時候了?」


    要是沒有一個合理的答覆,這事可不會善罷幹休啊……列席者們皆如此瞪了過來,不過爽快承受他們視線的傑圖亞少將卻隻是無言望向入口大門。


    天呀──某人差點仰天長歎起來,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聚集巨大會議室中眾人視線的門扉,開始發出像是從外側遭到猛烈敲打的聲響,這讓列席者們除了一人之外紛紛輕微騷動起來。


    「失禮了,請恕下官在會議之中打擾!」


    然後,沐浴在會議室內眾人好奇究竟有什麽事的視線之下,新來到的軍人有別於傑圖亞少將而微微退後,就像是被震攝到似的朝會議室內的其中一人投以求助眼神。


    「啊,你,代號是?」


    不過,就這,句話。


    直到剛剛都還在不斷重複平庸對話的人一問出這句話,他就像是猛然迴神似的,以彷佛要讓聲響迴蕩在會議室中的氣勢打開從懷中取出的通訊文件。


    「報告!收到電報『我們是勝過世間一切的萊希』!再重複一次,是『我們是勝過世間一切的萊希』!」


    「幹得好,……那麽,請容我向各位報告。即刻起,參謀本部已成功達成『紅黃色作戰』的第一階段──衝擊與恐懼作戰,並同時發起相當於下一階段的解鎖作戰。」


    突然打起精神的軍官,以宏亮的男中音朗朗讀起國歌的其中一節。


    而在這種場麵下聽到他讀起國歌的其中一節顯得驚慌失措的列席者們,就在下一瞬間以宛如遭到煙霧籠罩一般難以置信的表情,眼睜睜看著傑圖亞少將一改之前的遲鈍反應,以機敏的動作迅速起身,並且沒有跟方才一樣向主席尋求發言許可而突然開口。


    「目前正在統計最終戰果,不過根據執行部隊迴報的代號,我軍似乎已成功摧毀共和國軍萊茵方麵軍司令部,或是使其徹底喪失機能。」


    你剛剛說了什麽?


    某人喃喃說出的這句話即是全部。


    已摧毀共和國軍萊茵方麵軍司令部?


    當某人一臉錯愕地喃喃複述起方才的報告時,他們才總算是理解到事情的重大性。


    你是說,已經摧毀了敵軍……敵軍的……總司令部嗎?


    「解鎖作戰的主要目的,乃是要將如今部署在友軍防衛線前方的共和國軍萊茵方麵軍部隊殲滅。參謀本部視部署在此地區之部隊為敵軍的主力軍,且目前正為了藉由殲滅這批部隊達到消滅敵野戰軍之目的展開行動。」


    然後麵對這些疑問,傑圖亞少將就像是方才的無精打采是在騙人一樣的,迅速打斷眾人的提問開口說道:


    「我軍目前已藉由第一階段作戰成功摧毀敵指揮係統,還請各位靜候進一步的報告。」


    同日 參謀本部 作戰局


    「芝麻開門」。


    那一天,往來參謀本部的各課課員們全都在一觸即發的緊張感中,懷著難以抑製的激昂感,快步執行自身的任務以準備接下來的行動。


    整個參謀本部籠罩在大規模作戰前的激昂之中,其中要說到收到衝擊與恐懼作戰成功報告之際的參謀本部作戰局,更是人人互拍著肩膀歡騰不已。


    炸毀共和國軍的萊茵方麵軍司令部是出乎意料的奇策,是足以讓眾人驚歎「沒想到居然能做到如此完美」的戰果,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以出色的表現成功達成了這項任務。


    對於帶著滿意笑容讀起成功電報的盧提魯德夫少將來說,這也因此是個象徵吉兆的好開端。在最壞的情況下,至少隻要能讓敵司令部暫時陷入混亂的話……在周遭也有傳來這種悲觀意見的氣氛下,認定如果是他們就一定能辦到的成果即是這個。


    就連盧提魯德夫少將也心想「傑圖亞那家夥,還真幫我準備了不得了的壓箱寶啊」的欣喜若狂,甚至現在就想衝到啤酒館不顧形象地高唿乾杯。


    衝擊與恐懼作戰所必要的各種機材與人員,全都在戰務局漂亮的安排之下準備妥當,拜這所賜讓解鎖作戰幾乎是按照計畫進行。


    正因為如此,當以緊急聯絡之類的理由把傑圖亞少將從會議室中叫出來,卻看到他帶著些許困惑的表情走出會議室大門時,盧提魯德夫少將才會疑惑「戰友究竟是在為何事煩惱啊」。


    「外交部剛剛收到重要聯絡事項,說是收到聯合王國經由大使館發出的正式通告。」


    「是發出最後通牒嗎?」


    「不,真要說的話是完全相反。似乎是擺出『為了恢複和平,如今正是進行國際間協調的時期』這種奇妙的態度。」


    隨後他就「啊」一聲理解了。的確,要是在大規模攻勢之前跑來說要斡旋議和事項,確實是會讓人困惑,盧提魯德夫也能理解這種感受。


    「斡旋議和事項?又是個微妙的時期嗎……」


    「是呀。而且他們的要求之中還有著很大的問題。看樣子是想要我們答應議和的斡旋,但條件偏偏卻是『restitutio in integrum』。似乎還發出通告要我們在一周之內答覆。」【restitutio in integrum:為外交慣用語,意指「恢複原狀」。具體來說就是要恢複紛爭前的狀態,在此指要迴歸「開戰前的國境線與外交條約」。】


    隻不過傑圖亞說出的條件,就連盧提魯德夫也不得不略感驚訝。居然說要恢複戰爭前的均衡狀態?


    「『restitutio in integrum』?我是不想這麽說,但這是要我們至今以來的辛勞統統白費嗎?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用這種條件答應議和。這樣一來就完全搞不懂,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麽才一連兩次摘除掉周遭的威脅。我可是再也不想看到倫迪尼姆條約的國境線了。」


    聯合王國發出的通知雖然時期奇怪到讓盧提魯德夫感到些許困惑,不過所提出的條件卻也讓他打消這種困惑,忍不住咆哮起來。


    他們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們要求要讓我們的國家安全環境恢複到戰前的狀況吧。


    可以理解這是基於勢力均衡論提出的要求。換句話說,這完全是以聯合王國為中心的提案。當然,盧提魯德夫的理性能夠理解,這在外交等追求國家利益的運動上是迫不得已的事。不過就算是這樣,這種話也未免太自私了。有點難以置信的他,認真凝視起傑圖亞少將的表情,就像是想從他臉上找出這是在開玩笑的訊息。


    然而在他的注視之下,傑圖亞少將臉上卻也跟盧提魯德夫少將一樣,有著對這難以理解的提案所感到的困惑。


    所以,盧提魯德夫少將這才總算明白。原來如此,難怪傑圖亞那家夥的表情這麽奇怪。要他說的話,這是將完全偏離焦點的外交提案,而且還是以過於自私的態度提出的通知,讓人不得不感到困惑。


    「你說得沒錯。但要是無視,他們很有可能會介入戰局。目前已發現到有一部分的聯合王國艦隊開始作戰行動。不過有關敵情的詳細情報,還正在與大洋艦隊司令部確認當中……」


    隻不過,他會一臉「事有蹊蹺」的背後原因,也是因為無法從聯合王國送來的外交文件當中捕捉到他們的用意而感到困惑。


    想不透聯合王國當局究竟在打什麽主意。他們的外交提案中有著該說是自私自利的文章,隻顧自身方便到露骨的程度。隻不過,帝國方麵卻讀不出他們撰寫這份文件的背後用意。


    以帝國的立場,很難接受這種要恢複戰前狀態的提案,除了拒絕之外沒有其他可能性,這也就是說聯合王國是預期會遭到拒絕而提案的話,即可推測他們大概是想要攻打帝國的藉口。


    但就算是這樣……為何沒有發出最後通牒?


    不對,在這之前,那群唯利是


    圖的家夥,會有可能一頭栽進看不到利益的大陸戰爭之中嗎?關於這點也沒有人有任何把握。倘若再加上聯合王國的本國艦隊盡管身處在這些奇怪的情勢下,也似乎隻有部分船艦有所動作的情報,就幾乎無法理解他們到底在想什麽。


    這種不協調的反應讓傑圖亞少將有點在意,甚至無法向自己明確地解釋狀況。


    「至少應該尚未確認到地麵部隊的動員。這樣一來,應該是外交姿態吧。還沒發出最後通牒對吧?」


    「對,是還沒有發出,也沒有動員的跡象。說到底,聯合王國究竟是為了什麽目的做出這種外交提案啊?」


    「有可能是因為國內政局嗎?假如是因為議會對策的必要性或內政情況的要求,一麵用這種手法敷衍了事一麵等待機會的話,感覺姑且是有辦法說明這個狀況。」


    「有關這點,最高統帥會議似乎也是相同的意見。總而言之,就算在意也無濟於事。我們就唯有遂行我們的任務……如今,骰子已經擲下。不對,早在將低地地區當作誘餌時,我們就已經渡過盧比孔河了。」


    隻不過──盡管到頭來依舊迷惘,但不論是傑圖亞少將還是盧提魯德夫少將,他們都十分清楚,帝國本來就沒有剩下太多選擇。既然如此,他們的工作就是在現況下做出最好的選擇。


    他們都十分清楚,被外部的雜音幹擾而迷失本分是多麽愚蠢的一件事。他們可是軍人,是帝國軍參謀本部的參謀軍官。既然善盡軍務是他們的本分,那麽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必要去顧慮其他事情。


    「沒錯。遲疑將會導致萊希的毀滅,我們就唯有向前邁進。」


    為了讓共和國軍落入旋轉門之中,就算招致各大相關單位的重大反彈,也毅然而然進行戰線整理。作為誘餌的目標,必須要對敵人來說有著難以抗拒的魅力。正因為如此,才會在共和國這匹猛牛麵前晃動著名為西方工業地帶的紅披風,引誘他們前往死地。【旋轉門:引誘殲滅的一種手法。詳情請看書末的解說圖。】


    如今要是不在這裏刺出長劍,別說是殺掉猛牛,我們甚至還會被牛一頭撞死。


    「首先,就算假設聯合王國參戰,那個國家的地麵戰力有幾個師團?我記得他們位在本國所能投射的戰力還不到十個師團吧?」


    而且──盧提魯德夫少將基於縱使聯合王國參戰,對萊茵戰線所造成的影響也極為有限的分析,認為這件事絲毫沒有需要擔憂的要素存在。


    「這雖是我的推算,但頂多七八個師團加上一個或兩個騎兵師團與數個旅團吧。對了,除此之外還多少有一些能對地攻擊的航空戰力。」


    「倘若是這種程度,老實講算不上什麽威脅。就算那些家夥打過來,我們也隻要找警察用違反入國管理法的嫌疑逮捕他們就好。」


    說實話,就算隻有人數比人多,但相較之下達基亞大公國軍的威脅性還比他們高出許多。而且大致上,聯合王國是島國。我方難以對他們出手,但反之亦然。


    那個國家就算想介入,也必須要經由海路運送派遣部隊。然後就算他們能千裏迢迢地經由海路把軍隊運來,聯合王國常備軍的規模也隻是微不足道的威脅。


    早在他們能投射在遠征上的常備戰力就算高估也不足十個師團的時候,聯合王國的地麵部隊在陸戰上的威脅就隻停留在戰術層級。在有著上百個師團展開衝突的萊茵戰線,十個師團盡管不少……但充其量就十個師團。


    別說是戰略層級,就連在作戰層級上也算不上是什麽威脅。


    「地麵部隊確實是如此……但海軍戰力的差距就相當明確。要是遭到封鎖可就麻煩了。」


    「喂喂喂,你是認真的嗎,傑圖亞?要是那些家夥肯慢條斯理地持續封鎖,那才值得驚訝。我是不知道你想再打幾年仗,但至少我想在這裏結束這場戰爭。我已經不想再聽部下們向我抱怨假咖啡的事了。」


    實際上,聯合王國確實是棘手的列強,這是無法撼動的事實。想要進攻那個國家,不先擊敗他們引以為傲的皇家海軍就絕無可能。


    盡管不覺得羞愧,但就算帝國海軍能與共和國海軍勢均力敵甚至占有優勢地交戰,與聯合王國之間就算他們隻派出本國艦隊,我方也要集結全艦隊戰力才能勉強讓勝算達到五五波。聯合王國光是將本國艦隊之外的海峽艦隊與派遣到各地的艦隊的主力艦抽出調迴本國,就足以讓帝國海軍陷入劣勢。


    但這反過來說──


    也就隻是如此。


    即使欠缺決定性一擊的雙方對峙,也隻會形成某種僵持局麵,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


    「我們就趕快結束這邊的事情吧。」


    「的確,是差不多該結束這場戰爭了。這也就是說……你果然想完成那項計畫嗎?」


    「沒錯。所以說,有關那項計畫的,就是後勤的事情……傑圖亞,那項前進計畫果然沒辦法勉強嗎?」


    然後,正因為身為製定作戰的負責人一路絞盡腦汁過來,所以盧提魯德夫少將確信,帝國軍已幾乎將前方光榮與勝利的未來掌握在手中。看在他眼中,這場對共和國戰爭對帝國而言,早已相當於是隻需要毫無阻礙地衝過眼前終點的一場賽跑。


    重要的是,能否保留住繼續奔跑的體力。


    「盧提魯德夫少將,關於這點我已讓各位參謀試算過了。倘若是萊茵戰線以東地區,不論你要多少都能跟你保證,不過一旦要前往巴黎士,就會直接麵臨到距離的淫威,沒辦法保證一天八發以上的炮彈!」


    「還真是小氣呢。」


    「附加一提,這個數字還是打從一開始就不把一五五mm的重炮計算在內,也僅能勉強在最佳條件下短期維持的數字。我方的後勤路線已瀕臨極限了。」


    「不包含重炮在內,一門炮隻有八發?這玩笑也太過分了吧!」


    聽到這種答覆,哪怕周遭的參謀們都一臉驚恐地看向自己,盧提魯德夫少將也毫不在乎,筆直瞪著以極為認真的表情說出驚人數字的傑圖亞少將的臉。


    就算再怎麽說,這種數量的炮彈分配根本打不了仗。


    這是他險些脫口而出的話語。


    「既然無法使用敵地的鐵路,就隻能仰賴馬匹與車輛運送。事情就跟我說明的一樣。各方麵軍的提供物資還有達基亞占領地的物資早已經徵用到極限,但怎麽算都不夠用。」


    「我明白戰務的努力。隻不過,這實際換算成數字的話可是相當吃緊。這個……事實上,一旦陷入炮擊戰就很可能出問題。要是沒辦法每天供應一門炮四十四發炮彈的話……」


    「馬匹不足。外加上馬匹所不可欠缺的糧秣也是絕望性的不足。就算要在當地調度,目前的時機也很差。就算要在無人地帶讓工兵隊鋪設輕便鐵路,時間也不夠。在現況下,就連要將八發炮彈與糧食送往前線,都是以幾乎要讓所有馬匹累死的強硬手段才好不容易辦到的。」


    就連反射性地想反駁「可是……」的盧提魯德夫少將也隻能把話吞迴去。這可是傑圖亞少將親口說出的話,這項事實讓他選擇了沉默。這是因為盧提魯德夫少將也十分清楚,既然傑圖亞少將說辦不到,這就真的是竭盡人類的一切智慧後也仍舊無法實現才會說出的話語。


    恐怕就連他保證的八發這個數字,要是交給別人負責,肯定就連一半也送不到前線。


    「就我倆的交情,我就直接跟你明講了。我讚成你的作戰計畫,也打算不惜一切提供支援,盡我一切所能的去做。然後,盡我所能去做的結果就是這個數字。請你理解,這就是我們所能做到的極限。」


    「我知道了。在此條件下的補給極限是到什麽時候?」


    因此,盧提魯德夫少將苦


    澀地接受這極為嚴峻的現況,同時要求他提供時間限製。盡管保證能短期維持,但究竟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像這樣要求他保證一個詳細的期限。


    「兩個星期。倘若消耗量不大,就能再維持兩個星期,但接下來就要以各人所相信的方法向神祈禱了。」


    所給予的作戰行動可能時間,短到讓盧提魯德夫少將覺得這事相當棘手,隻不過,他同時也從中看到一絲的光明。


    隻要成功殲滅敵軍主力就好。


    隻要將敵軍的抵抗戰力連根拔起,就能在下個月之內在巴黎士舉行入城式吧。


    「也就是說,一旦陷入壕溝戰導致時間浪費掉,我軍的補給線就會在這個時候全麵癱瘓,希望你能理解這點。我軍終究是以內線戰略為前提,以『將自國內部的機動最佳化』為基礎進行編製的軍隊。」


    然而,傑圖亞少將同時發出的感慨,也明確述說著帝國軍的問題。


    「編製外的目的,也就是要投射戰力到國外是後勤上的惡夢。要是有辦法從某處籌措糧秣與鐵路路線,還有辦法勉強辦到。不過現況是采取了媲美讓企鵝飛天的強硬手段後,也依舊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勉強滿足條件,還請你理解。」


    「這就夠了。我會毫不停滯地進軍給你看的。不過話說迴來,你這家夥還真是每件事情都說得像是在朗讀教課書一樣呢。但如果是你,應該就能夠幫我準備好進軍部隊所需的最低限度的後勤吧?」


    隻能前進了。


    然後他相信,前進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盡管真的隻有最低限度的物資,但身為戰務的傑圖亞少將一定會幫他準備妥當。


    「如果是到巴黎士的話。我可不是煉金術師。要是你誤會我能無限生出黃金可就困擾了。而且作為無法撼動的事實,運送炮彈的補給線太過細長了。倘若無法將共和國軍的全部主力引誘殲滅,就要請你放棄進軍巴黎士。身為參謀軍官,還請你留意這一點。」


    「當然。隻不過……至少重炮的炮彈就不能再通融一下嗎?」


    盧提魯德夫少將不知不覺就向好友央求起來。就不能再稍微通融一下嗎?


    「別強人所難了!跟我們說應該要假設敵地的鐵路會實質地遭到破壞的人可是你們。沒有鐵路,你是想怎麽運送重炮與炮彈啊?我再說一次,馬匹早已嚴重使喚到瀕臨極限了。超過這個限度,損耗率將會無法忽視。這別說是軍方剩餘的馬匹,甚至是動用到民間的農耕馬與儲備糧抹,才好不容易有八發喔。」


    而且──傑圖亞少將一臉不耐煩地瞪著盧提魯德夫喃喃說道。


    「說到底,重炮幾乎全都配置在低地地區做偽裝了!請別跟我要沒有的東西。」


    畢竟要求集中配置重炮的人正是自己,所以對盧提魯德夫少將來說,實在是難以再開口拜托好友幫他從某處調來更多的物資。


    「我知道,我知道。唉,那就沒辦法了。提升炮兵的機動力將會是今後的課題吧。」


    「是上次那個機械化炮兵的構想嗎?畢竟壕溝戰怎樣都會以既有的東西優先呢。這是個好機會,之後就去跟克魯庫兵工廠討論吧。」


    結果,不論是盧提魯德夫還是傑圖亞都一致認為,不僅限於重炮兵,炮兵機動力有限的情況會在進軍時造成煩惱。


    倘若是壕溝戰,缺乏機動力的炮兵隻要躲在陣地或掩壕裏,就算暴露在對炮兵射擊之下也有可能存活下來。但這反過來說,就是在野戰時想要迅速變更配置會非常困難。在現況下,炮的火力將會在決定性的場麵上遲了一步。


    就算突破戰壕,若是炮兵無法前進,到頭來步兵就不得不在沒有炮兵掩護的情況下戰鬥。就算派遣魔導師與航空部隊支援,也無法期待他們能發揮出等同重炮兵掩護的火力。


    話雖如此,但傑圖亞少將還是補上一句話叮嚀。


    「不過你可別忘記。這一切都要旋轉門能確實運作才有可能實現。」


    正因如此,盧提魯德夫少將一副「放心交給我吧」的態度,在他麵前自信滿滿地點頭。


    「放心交給我吧,芝麻開門。」


    這是魔法的話語。


    對於將長久以來不論是共和國軍還是帝國軍都無法突破,隻是一味地堆積屍體的壕溝線一如字麵意思的炸毀,用力撬開共和國頑強守備的解鎖作戰,這是個相當適合的關鍵字,讓盧提魯德夫少將中意到暗自竊喜的程度。


    「……你的品味還是老樣子,無藥可救。」


    「比炫耀學識的奇怪字句要來好得多了吧?最重要的是簡單易懂。」


    微妙的是,姑且不論作戰局的人員,其他部門的評價都不太好,這對盧提魯德夫少將來說是個令他煩惱的問題。盡管如此,重新打起精神的盧提魯德夫少將擺出了一副「放心交給我吧」的態度,在他麵前用力地握拳敲打胸口。


    「反正又不會怎樣,偶爾複古一下也不壞。這可是古人的智慧喔。」


    在沒有大炮的時代,坑道戰術即是破壞城牆的手段。如今正是活用這種手段的時候。就讓我們好好教導一下那群傲慢的共和國人,古人的智慧可是不容小覷的。光是這樣想,就讓盧提魯德夫的心情愉悅。


    「……重要的是旋轉門的原理。好啦,戰史將會著重在哪一邊呢?」


    「兩邊都會吧。畢竟這可是將會名留戰史的大規模包圍戰。那麽,讓我們結束這場戰爭吧,各位!」


    由於讓帝國軍成功後退的關係,導致低地地區形成空白地帶。部署在萊茵戰線的共和國東部方麵軍的左翼部隊,全都為了推進前線而朝著這裏進攻,至於與帝國軍左翼持續對峙的共和國軍右翼部隊,則是逐漸對一成不變的僵持狀態感到厭倦。


    廣播與官方發表,都隻有提到追逐敵軍突進的低地方麵戰局。要說到他們這邊,則是毫無變化,西線無戰事的日常生活。


    在無人地帶附近的小規模衝突中,一味害怕狙擊兵的最前線壕;在稍微後方的預備壕裏,對一成不變的夥食抱怨連連的士兵們與後勤負責人之間無意義的爭吵。然後要是連指揮這些人的前線指揮所,也因為嫉妒低地地區的昌榮武運,並在自慚形穢的焦躁感驅使之下,讓軍官們全都煩躁不安的話,這裏不論對誰來說都不是個愉快的空間。


    光是之前就有在流傳聯合王國即將介入、斡旋或作為友軍參戰,人人皆說殲滅帝國的決戰之時即將到來,然而在這種時期,他們卻被排除在這種大舞台之外的感覺實在讓人不太愉快。


    正因為處在這種氣氛當中,所以格外不高興地蹙起眉頭,像是要把嘴中香菸咬爛似的昂首佇立的一名校官才會顯得不怎麽稀奇。


    那名校官──畢安待中校全身毫不掩飾地散發著非比尋常的怒火,有如鬥牛犬一般全身包覆著鬥誌。隻不過,不被允許發泄這股怒火的矛盾,激起他難以壓抑的憤怒。


    好不容易成功逃離亞雷努市的極少數殘存魔導師,決定要以重新編成的名義送往殖民地,盡管畢安特中校大發雷霆地毅然反對,然而阻擋在他麵前的,卻是讓他光是想到就一肚子火的軍事官僚的官僚主義,以及執著地想要規避亞雷努市悲劇的間接責任的軍方高層。


    說到他們令人唾棄的毫無作為模樣就一肚子火!


    畢安特中校順著難以壓抑到就連咬爛的香菸苦味都能遺忘的憤怒,一拳打在牆壁上。無意識中經由身上包覆的術式強化的拳頭在牆壁上留下清晰裂痕,不過依舊無法平複這股怒火。


    現狀就是如此令他憤怒。


    ……在亞雷努市的後方破壞作戰,就結果來說是威脅到帝國軍的後勤。這是事實。所以他還能理解,軍方高層宣稱「帝國軍將戰線後撤」是作戰成果的作為。


    但是──畢安特中校在這裏補上一句話。


    照道理來講,應該要在「敵軍撤退時展開追擊戰」。倘若當時有這麽做,如今肯定連讓帝國投降的理想都能達到。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讓敵人逃脫,宛如乞丐一樣接收帝國施舍的殘留土地,並將這種事情宣揚成自軍的一大勝利似的。外加上畢安特中校還察覺到部下們收到的轉調命令的個中含意,更是激起他一整打想痛毆高層的衝動。


    那群混帳家夥──他在心中如此怒吼。高層是打算封住所有與亞雷努市起義相關之人的口,或是盡可能將這些人調離前線附近。而這一切全都隻是為了要隱瞞那些家夥過於天真的判斷。器量未免也太狹小了!


    恐怕──畢安特中校麵露疲態地想著。自己再過不久也要等著去做後方或殖民地的勤務吧,真是令人感慨。


    這雖是自己達成任務所獲得的獎賞,但實在是蠢到讓人幹不下去──他就將堆積如山的這種請願書與抗議書不斷呈交給上級。


    但可悲的是,他所能抱怨的對象,就隻有直屬長官的前線指揮所將官。換句話說,就單純是在發泄怨氣罷了。


    混帳東西。


    這是太過愚蠢,讓人難以忍受的事實。


    「該死。」


    畢安特中校緩緩站直身軀,將嘴中的香菸扔到地上。隨後就宛如菸蒂是他殺父仇人似的用軍靴狠狠踩爛,向空域管製請求申請飛行許可。


    不能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至少在打倒帝國之前,怎樣都要想辦法將緊貼在前線上的那群家夥痛打一頓,要不然怎麽對得起戰死的部下與那些未能守護住的人們。


    再也受不了繼續待在這種始終僵持不下的戰線上浪費時間。


    更重要的是,由於進軍時引起的種種「摩擦」,導致朝低地地區進軍的部隊狀況,直到現在都還無法明確掌握到一絲情報,讓人莫名地感到坐立不安。根據經驗,他是能理解與進軍部隊之間的聯絡會陸續遭遇到各種障礙。


    一旦遠離鐵路路線,就怎樣都會變得難以聯絡。況且,工兵隊好不容易鋪設好的電話線也會遭到敵軍甚至自軍的騎兵或車輛等各種家夥,不分故意還是事故而截斷。


    敵軍也會以最大輸出發射幹擾電波,所以我方要是也提高電波輸出,就會導致串音幹擾或是接收不到其他部隊的通訊等,會讓情況更加混亂的要素是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如此──畢安特中校就想說至少要親自走一趟,確認一下那邊的狀況。


    該說是幸運吧。他身為特種作戰部隊,完全不缺努力偵查敵情的理由,所以輕易就獲得飛行許可,乾脆到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上頭還順便要他幫忙傳話,通知對方「由於無法與前線取得定期聯絡,所以要是有辦法,希望能私下派遣軍官進行偵查與傳令」。外加上,大概是出自於純粹的好意,上至參謀下至士官都收集來各式各樣的香菸與酒塞進行李之中,要他背過去送給在前線辛苦的將兵們。


    盡管帶著堆積如山的電報信件,讓畢安特中校想自嘲一句「這樣我跟信鴿還有運菸犬有什麽兩樣啊」,但他也理解這些托付給自己的東西所擁有的意義。


    是想將必要的東西送去給最前線的心意。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愚蠢的規矩或是軍事官僚們身上,用在這種事情上頭肯定有著數億倍以上的意義。


    最主要是畢安特中校自己也很清楚,對於在前線辛苦的友軍將兵們來說,後方送來的訊息與嗜好品究竟有多麽地慰藉心靈。正因為如此,哪怕背負重物飛行會讓疲勞感劇烈增加,他也來者不拒地統統背負起來。


    「這裏是畢安特,唿號為whiskey dog。cp請允許起飛。」


    在申請飛行許可之際,畢安特就在對方詢問唿號時也仿效幽默的前人,把自己比擬成送貨犬,展現出會將香菸與威士忌確實送往前線的氣魄。


    「whiskey dog,這裏是cp。你的申請已通知萊茵的各大空域管製負責人。低地方麵的各部隊也經由複數的通訊設施送來訊息,全都是希望你能趕快抵達的熱烈歡迎。」


    「哈哈哈,這樣我要是遲到,他們肯定會很著急吧。很好,我去去就迴!」


    在與cp主管軍官之間愉快談笑的對話中察覺到,前線應該過得相當辛苦。畢安特中校根據經驗法則學到,進攻中的部隊後勤很容易就會發生問題。光是如此,就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些物資送到。畢安特中校一邊苦笑,一邊對自己說「必須盡可能不要遲到呢」。


    「cp收到!祝你航程愉快!」


    「whiskey dog收到!敬請期待我準時送達吧。」


    「我知道了,那就跟中校你賭一把吧!中校要是輸了,可要請我喝一杯喔!」


    「嗯,你就抱持期待吧。」


    在慎重做出保證後,畢安特中校就迅速起飛,開始升空。即使懷中抱著數瓶要送往前線的酒瓶,需要慎重起飛,不過這是畢安特中校早已進行過無數次的程序。透過演算寶珠掌握應該幹涉的點,隻針對必要的部分展開術式進行幹涉。


    接著,就隻需要委身於輕盈的飄浮感與推進力之中的程序。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畢安特中校安全升空的時候,這對他而言就隻是一如往常平凡無奇的起飛過程。


    直到下一瞬間為止。


    毫無任何徵兆襲來的閃光,以及震撼大氣的恐怖爆炸聲響。宛如遭到洶湧濁流擺弄的葉片一樣猛烈轉動似的喪失方向感,以及就連姿勢也無法控製的茫然無助感。


    麵對強大的衝擊波與彷佛撼動全身的巨大爆炸聲,畢安特中校幾乎是不顧一切想保持平衡,暈眩的腦袋光是想浮在空中就已竭盡全力。


    真的是一瞬間的衝擊。


    數秒後,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感覺器官,告知著身體盡管不適卻也毫無異狀的訊息,讓他安心下來。


    他隨即放心地唿了一口氣。


    直到這時候,畢安特中校的腦袋才總算是對剛剛的衝擊波感到疑惑。


    「啊」的一聲。這時,畢安特中校盡管恢複思考能力環顧起四周,但在下一瞬間,他就在「仰望到」最前線的方向竄起巨大黑煙後,目瞪口呆地再度停止思考。


    雖說是剛起飛不久,但自己應該正在升空當中。


    那道黑煙居然高到正在升空的自己必須要仰望才行?而且還從最前線那邊竄起好幾道?爆炸聲與衝擊,然後是煙霧。


    他率先想到的是「彈藥庫遭到擊中而誘爆」的可能性。大量的火藥在瞬間爆炸,或許能造成這種……


    「……好幾道?」


    隻不過,嘴中說出的事實,讓畢安特中校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預測有著決定性的錯誤。


    黑煙有好幾道。


    而且就他看來,是十分規律的「等距離」。


    這表示這些是人為造成的爆炸──腦袋理解到這點,總算是掌握到這個事實。


    人為的爆炸?


    在萊茵戰線的人為爆炸,亦即……就隻會是在展開戰術行動。是彈藥庫遭到波及嗎?


    可是──畢安特中校此時隨即察覺到自己的認知有誤。


    就算最前線的彈藥庫一起遭到誘爆,也不可能如此完美地竄起等距離的黑煙。


    等想到這裏時,畢安特中校的身體才總算是根據經驗而不是理性,理解到事態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是某種糟糕事態的前兆。


    這是帝國發動的攻擊。既然如此──他連忙望向黑煙下方的光景,經由啟動的觀測術式目睹到那片光景──接著,他無意間屏住了唿吸。


    那裏應該是隔著無人地帶設置的


    前線戰壕地區。是設置著三層戰壕,具備用來守護複數火力地點的炮兵陣地與碉堡的防禦陣地。防禦陣地應該就位在那裏。


    隻不過他所目睹到的景象,卻隻有宛如煙霧彌漫的沙塵以及遭到瓦礫吞沒的荒蕪大地。


    如今,所有的防禦陣地都從地表上消失了。


    一如字麵意思,從地表上完全消失了。


    「cp唿叫whiskey dog,請迴報狀況!剛剛爆炸聲與衝擊究竟是?」


    「……沒有了。」


    所以,畢安特中校幾乎是無意識地說出這句話。


    「什麽?中校?不好意思,能麻煩你再說一次嗎?」


    說出,沒有了。


    以顫抖的聲音,他──畢安特中校發出嘶喊。


    「被炸毀了!前線,全都被炸毀了!已經沒有前線了!」


    「消失了?中校,恕我失禮……」


    畢安特中校邊對cp還難以掌握事態的慢條斯理感到著急,邊透過觀測術式將視野焦點對準移動中的集團。然後下,瞬間,他就嘶啞著喉嚨向全部隊發出警告的嘶吼。


    「呃!目視到敵影!是裝甲部隊與機械化步兵的混編集團,規模是……整個視野……」


    「什……!」


    cp瞬間啞口無言。


    「立……立刻向前線發出警報!」


    然後就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說出這句話。


    在這瞬間,畢安特中校對「必須向前線發出警報」這句普通的指示,感到強烈而且奇妙的不對勁。


    自問著「究竟是哪裏不對勁?」然後「啊」的一聲,以疲憊不堪的表情露出苦笑。


    已經沒必要發出警報了。因為在這前方,已經沒有能接收警報的人了。


    「whiskey dog唿叫cp,我懷疑這麽做的必要性。」


    「什麽?」


    當cp以「你在說什麽啊」的語氣反問時,他就邊想著「啊,他還不明白呢」邊繼續說著「你誤會了」。


    「現在,這裏就是最前線。前線壕已確認全滅。」


    「……中校?」


    「這是我親眼所見。前線壕,我們的前線,已經全部……全部被炸毀了。防衛線被打出一個大洞了!」


    這裏就是最前線。如今我軍的防衛線正逐漸遭到打穿。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大規模。而這項事實,讓經曆過亞雷努市事件的畢安特中校不得不毛骨悚然。


    「立刻著陸!找司令官!快!沒時間猶豫了!」


    那個帝國軍──那個戰爭機械一旦展開行動,想要製止他們就絕不是件簡單的事。他在亞雷努市已對此深有所感。


    那些家夥真的是一群毫無破綻,宛如瘋子一般的完美主義者。在貫徹戰爭機器這一點上,甚至能超越所謂的國家利益的想像吧。


    「緊急聯絡萊茵方麵軍司令部!要是不把機動預備與戰略預備部隊統統派過來,就沒辦法堵起破洞了!快!」


    他一麵著陸,一麵透過無線電喋喋不休述說危機的嚴重性。畢安特中校宛如突擊一般的衝進司令部區塊,隻不過在那裏等著他的司令官,卻露出極為苦惱的扭曲表情。


    「我是第十師團的米歇爾中將。中校,現在立刻飛去方麵軍司令部!向友軍發出警報!」


    「恕我失禮,閣下,為何要這麽做?」


    「中校,我們已喪失一切的通訊手段!不論是有線還是無線!全都聯係不上!」


    如今有必要特地向萊茵方麵軍司令部派出傳令嗎?正準備發出這句疑問的畢安特中校,隨即被師團長脫口說出的事實打斷。


    喪失通訊手段?……這也就是說……


    「……你說什麽!」


    沒有人能收到警報!


    當畢安特中校以驚愕神情理解到這個事態時,他幾乎是不得不陷入絕望之中……就連預備壕都遭到炸毀的現在,前線指揮所能運用的棋子就隻有一個師團嗎?而且還不得不防衛需要以軍隊規模守護的前線。


    明明就是因為這種情況,才必須盡快尋求援軍。


    「中校,敵軍正朝這裏過來嗎?」


    我的天呀──畢安特中校幾乎是懷著黯然的心情點頭繼續報告。


    司令部無法掌握現況,所以不會派遣援軍。豈止如此,恐怕就連前線遭到突破這件事都還尚未察覺到。


    「事態說起來很簡單。隻能認為帝國軍那群該死的家夥為了把我們炸死,相當用心地進行電波幹擾,甚至還截斷後方的聯絡線路。雖是偏執的做法,但真是該死的有效。」


    「呃,我明白了!我立刻飛往方麵軍司令部!」


    明明早就知道他們是一群無所不用其極到令人傻眼的家夥們,卻還是落得這種醜態。然而,如今就連在這裏懊悔被擺了一道的時間都很可惜。必須要有人去通報這個狀況。然後,如今在場速度最快的就是由魔導將校擔任的傳令軍官。


    「雖然寫得很草,不過信我已經寫好了。拜托了,去把狀況傳達給司令部!再這樣下去,戰線就……就連賀拉提斯也無法獨自守住橋梁。援軍,我們絕對需要援軍。現在就要!」【賀拉提斯:出自於羅馬傳說「橋上的賀拉提斯」。是一則述說他與朋友們阻擋在逼近城市的敵人麵前,讓人們在這段期間內把橋弄倒的故事。】


    在完全理解狀況之後,下一瞬間,畢安特中校就將剛剛一直背著的,裝滿香菸與信件的背包丟開。接著,減輕重量的他就將司令官遞出的一封信件用布層層纏繞收進胸前口袋,然後用力迴握起司令官伸出的手,向他發誓。


    「我絕對……絕對會送到!」


    不需要更多的話語。


    在衝離司令部,展開飛行術式的畢安特中校的胸口之中──


    盡管陷入對留下夥伴獨自逃跑的行為感到難以忍受的激動情緒肆虐之中,隻不過身為軍人的義務感卻命令他──要將危機傳達給友軍。


    第十師團的各位……他們打算死在這裏。一如賀拉提斯,為了守護祖國,作為祖國的門衛。所以在他們爭取時間之際,我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把援軍叫來。自己要是慢了,就很可能會白白糟蹋這群勇士們的自我犧牲。我必須要飛。


    因此,畢安特中校一從東奔西跑,盡管混亂卻也還是高喊著迎擊命令與警告的士兵之間起飛後,隨即全速朝著後方司令部不顧一切地飛去。


    不過,就在下一瞬間,還沒提升到足夠的高度,他就被迫麵臨到不得不開始隨機迴避機動的處境。


    傾注而下的光學狙擊術式僅有中隊規模。不過比起規模,帝國軍魔導師已經攻到這種地點的事實,讓畢安特中校忍不住破口大罵。


    不,或許該對敵人的進攻速度大吃一驚吧?帝國軍還真是擅長打仗到令人厭惡的地步。


    「呃!該死,這群手腳不乾淨的馬鈴薯混帳!」


    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放棄迎擊,以逃走為目的的連續展開光學係欺敵術式。


    同時靠著意誌力將險些模糊的意識強迫固定在現實世界,鞭策光是要避開追擊就發出悲鳴的肺部上升到高度八五〇〇英尺。


    緊接著,直到剛剛都還擺出追擊姿態的敵魔導師們,就像是兼作牽製似的連開數槍,並不經由統一射擊的發射爆裂術式後,就迴轉離去不再理會自己。


    大概是已拉開距離,讓敵指揮官放棄擊墜自己,把優先目標改為掃蕩司令部設施吧。這種展現出具有明確目的感的狀況證據到令人厭惡的想法,甚至能感受到一種違反人性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理性主義的味道。


    在這種情況下,這對畢安特中校而言所代表的意思……即是──意味著送走自己的友軍司令部


    將遭受攻擊的結果。


    不會遭到敵軍追擊的安心,以及遠超過這份安心,對於犧牲友軍換來自己逃出生天一事感到羞愧的念頭。自己的現況,導致了無法抑製的憤怒。


    「抱歉……該死,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緊握的拳頭,憤怒地顫抖著,在缺乏氧氣的高度斷斷續續怒吼而出的話語,是宛如喘息的憤慨。對隻顧著朝地上的前線指揮所肆無忌憚發動攻擊的敵魔導部隊所懷有的羞愧憤慨,是源自於「那本來不該是我們所要保護的事物嗎?」的想法。那麽為什麽,自己甚至不惜將地麵部隊作為誘餌也要逃走呢?


    自身的悲慘與屈辱。


    縱使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洪流,他也依舊克製著,一味朝後方拚命飛行。


    這全是為了防止友軍的戰線崩壞,是就算犧牲一切也不得不執行的任務。


    「……hq(司令部)請迴答,hq?該死的混帳東西,居然連不上。都這種時候了,防空管製官究竟在是混什麽啊?」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焦躁感的驅使之下,語帶憤怒朝著毫無迴應的萊茵方麵軍司令部的線路發出唿叫。當然,因為是這種狀況。他也察覺到對麵陷入嚴重混亂的情況。


    但就算是這樣──畢安特中校不得不在心中參雜侮蔑之意喃喃抱怨。居然讓帝國軍魔導部隊侵入到這種地步都還毫無警報。萊茵方麵的防空管製官是統統跑去睡午覺了嗎?


    這讓畢安特中校錯愕不已。尤其是迎擊隻要在初期反應慢了一步,接敵就會變得極為困難,就更是讓他錯愕。


    「……萊茵方麵軍司令部、萊茵方麵軍司令部,聽到請迴答!重複一次,萊茵方麵軍司令部、萊茵方麵軍司令部,聽到請迴答!」


    是因為還有一段距離,所以電波傳送不到嗎?對於參雜著這種焦慮,不斷透過演算寶珠發出唿叫的畢安特中校來說,對麵毫無反應的事實讓他急得有如熱鍋中的螞蟻。


    讓他隻能一麵大罵「怎麽偏偏是在這種時候」一麵在焦躁感的煎熬下飛行。


    「該死,值班人員是睡死了嗎!在這麽重要的時候!」


    因此他始終氣憤不已地懷著要衝進司令部裏大肆抗議的念頭,並以瀕臨極限的戰鬥速度持續飛行,然後,目睹到眼前的景象。


    「……這是怎麽一迴事?」


    塌陷的大地,冒煙燃燒的司令部設施。


    那曾是被稱為萊茵方麵軍司令部的設施群。


    地麵上東奔西跑疑似在進行消防與救援行動的士兵們,是身穿共和國軍軍服的士兵。


    那麽,這裏就曾是萊茵方麵軍司令部的所在地點。


    這裏曾是那個地點。


    冒著黑煙,陷入無法挽迴的混亂漩渦之中的這裏……這裏是?


    「這裏是司令部?這怎麽可能……」


    統一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六日 海上:帝國軍潛艇操作室


    要說到潛艇的艦內空間,雖說是迫於必要性卻也極為狹窄,因此不習慣搭乘的人員,大半都會落得在身體某處撞到潛艇後嘀咕抱怨的下場。


    一般來講的話。


    「打擾了,聽說特萊傑艦長有事找我。」


    突然以敏捷的動作不用彎腰就穿過艦內艙口出現的,是航空魔導大隊的指揮官──譚雅?提古雷查夫少校。


    就唯有她看起來,至少暫時沒有機會因為在狹窄的艦內通道裏到處撞來撞去東閃西閃的模樣被潛艇的船員們竊笑嘲弄。


    畢竟,她就某種意思上有著破格的身高。一般就連個子矮小的水兵也必須要彎腰才能通過的艦內空間,以她的身高來說,也明顯不會構成太大的障礙。


    ……隻不過,就算有人想特意指出這件事,隻要那個人擁有著正常的腦袋,就會因為她所配戴的戰功證明──略章的數量而打消念頭吧。


    「少校,潛艇搭起來的感覺如何?」


    「是的,搭乘起來相當安穩。就連所供給的餐點也非常美味,讓我感動得痛哭流涕。」


    邊悠閑打著招唿,邊確實別曲手肘,致上海軍式敬禮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表現得萬無一失。


    霎時間不知道究竟是該佩服還是該驚訝的艦長,也緩緩地迴以陸軍式的答禮。


    他認為這雖是自己的船,但至少要對乘客致上敬意。


    畢竟,對方雖是搭順風船的客人,但卻是以銀翼突擊章為首,配戴著頒給野戰從軍者的各種勳章略章的幹練老兵,向這種對象致敬,他甚至是樂意之至。


    「魔導師不是會以魔導軍的待遇提供高熱量食物嗎?」


    「特萊傑艦長請恕我失禮,提供給我們的大半是塊狀的營養輔助食品。再怎麽樣,都很難看到罐裝水果或巴伐利亞白香腸之類的食物。」


    隨後,不同領域的實戰部隊指揮官之間,就以相當巧妙的話術稍微說著社交辭令。光是指揮官之間的關係良好,就能在潛艇這種小團體之中輕易地避免糾紛,這是迫於這種實際必要性所采取的互動。


    不過就算是這樣,提古雷查夫少校喃喃說出的這句「潛艇上的食物很美味」,聽在艦長耳中也實在相當愉悅。


    在狹窄的艦內空間裏,靠著狹隘的廚房與有限的調理器具努力發揮創意巧思的廚師,對潛艇部隊來說,可是就連在海軍之中也是格外自豪的一點。


    「這個嘛,算是難以找到其他樂趣的潛艇獨有的特權吧。」


    「就算你這麽說,但是不是有些過於講究呢?」


    「吃得出來嗎?也對,年輕人的舌頭或許意外地敏感吧。很好,那我就告訴你吧……本艦的廚師可是從艦隊司令部那邊搶來的優異人才喔!話說迴來,很高興本艦的餐點能合你的胃口,畢竟這裏平時也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娛樂。艦內空間不大,你就盡管享受餐點吧。」


    長期間的巡邏,永無止境的日常。沒錯,對潛艇來說,時間與一成不變的日常幾乎就是巡邏任務的一切。直到發現敵艦為止,就隻能一味忍耐的無聊時間。結果還──艦長在心中喃喃抱怨。配給下來的魚雷在不久前被發現存有缺陷,讓潛艇艦長們的怒火紛紛朝向本國的技術部而不是敵艦爆發。


    所以也有著要安撫特萊傑艦長等諸位艦長的請願之意,最近這段期間他們在糧食方麵上是更加受到優待。而優秀的廚師也是其中一項。


    「當本國變聰明時,大致上都是因為某些緣故呢。」_


    「是你多心了吧?少校,這可是個壞習慣喔。」


    彼此在抿嘴一笑後,如此含笑對話。對指揮官來說,當本國、上級司令部或長官變聰明時,即表示發生了相對應的事情。


    「對了,還得向在諾登外海擔任我隊佯攻的潛艇致上謝意。」


    「……哎呀,貴官也在那片海域?」


    「是呀,『潛艇出色的佯攻』帶給了我們極大的幫助。技術部思慮周密地配給『佯攻用爆音魚雷』的用心也讓我深受感動。」


    「哈哈哈,我們也很感謝開發局員,還在艦上召開歡迎他們的慰勞會呢。」


    「真是美麗的友情,讓我好生羨慕呢。」


    麵對提古雷查夫少校特意裝傻的語氣中所帶有的些許無奈,艦長以擁有共同秘密之人特有的微笑迴應,然後補上一句話。


    「是呀,就跟你說得一樣。哎呀,不好不好,我差點就忘了。」


    「咦?」


    「就在方才收到通知……解鎖作戰已經發動了。」


    「不好意思,請容我觀看一下。」


    提古雷查夫少校直到剛剛都還有些笑咪咪的氛圍瞬間散去,隻見她一收下電文就神情專注的閱讀內容,接著在點了點頭後再看一次內容


    ,滿意地露出微笑。


    「太好了。這下旋轉門就能發揮功能了。」


    她應該是毫無自覺,不過以彷佛將獵物逼上死路的眼神嗤笑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表情充滿著瘋狂。


    啊,原來如此。所以她才能以這種年紀獲贈白銀的別名。


    「截斷後方,在包圍之後的完美殲滅。這正是機動包圍的理想型態──包圍殲滅戰啊。這是……不對,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這樣萊茵方麵的趨勢就決定了。」


    她感動不已地長唿了一口氣。那是將獵物逼上死路的野獸感動的唿氣。不過,要不是擁有如此程度的精神性,她肯定沒辦法小小年紀就率領著航空魔導大隊的精銳。


    「對了,我還有點羨慕貴官們。畢竟參謀本部命令我們在這裏持續巡邏,不過卻要貴官們直接參與低地方麵的決戰。」


    「咦?」


    「本艦現在正稍微偏離巡邏線東進。會在夜間浮上,做好讓貴官們出發的準備。」


    不論是受到參謀本部的直接指名,還是解鎖作戰前發起的特種作戰,譚雅與她的部隊果然是「特別」的。


    「感謝你,艦長。就容下官僭越,祝你武運昌隆。」


    「能協助貴官們是本艦上下所有人員的榮耀,我才是要在這裏祝各位武運昌隆。」


    正因為如此,身為帝國軍人的特萊傑中校才會對自己與部下能為如此傑出的部隊做出貢獻一事感到自豪,各自做好各自應盡的職責。


    既然如此,提古雷查夫少校就是他值得誇耀的戰列鄰人。那麽──他極為認真地伸手與提古雷查夫少校握手,祝她武運昌隆。哪怕這隻手就跟自己的女兒一樣嬌小,這也是與戰友共同慶祝的一刻。


    於是,從特萊傑艦長那裏告辭的譚雅,隨即來到從潛艇內部勉強擠出來分配給他們作為住所的前部魚雷發射管區塊,然後站到聚集在一旁的部下們麵前,為了告知他們這個值得高興的好消息而開口。


    「中隊注意!大隊長要發表訓示!」


    「辛苦了,副隊長。各位好,就這樣放輕鬆站沒關係。我們是搭順風船的客人,不要給潛艇船員造成麻煩。」


    「很好,剛剛聽特萊傑艦長通知,解鎖作戰已經發布了!」


    部下們盡管未被告知過這項作戰,不過根據那個譚雅在語調中帶有的告知重大事件的感覺,他們全都察覺到發生了某事而端正站好。


    所發布的解鎖作戰究竟是?並傳來數道如此詢問的眼神。


    「這是萊茵戰線的大規模攻擊計畫之一。各位,而且還進展得相當順利。具報告指出,先鋒集團已完全突破敵壕溝線,將共和國軍主力徹底封死在低地地區。」


    雲時間歡聲雷動。


    大規模作戰的發動與隨之而來對戰局變化的預感。這對萊茵的老兵來說,就隻會是夢寐以求的「勝利」二字。


    壕溝線的突破還有敵主力的牽製。這就隻會是無數的帝國兵為了前往而沉入泥濘之中的通往勝利的道路。


    「各位,是全麵包圍。敵主力已是甕中之鱉了。」


    所以全麵包圍這句話,對眾人來說就相當於是夙願的勝利。要說這是為什麽,即是遭到包圍孤立的軍隊已算不上是一批軍隊。


    部下們毫不隱瞞興奮地交頭接耳討論剛剛的通知。眾人騷動起來的模樣,要是在平時,將會是足以讓譚雅困惑「這難道就是萊茵最資深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的精銳嗎?」的光景。


    不過──譚雅唯有此刻是以寬大的心情予以肯定。


    勝利。這隻會是極為迷人的果實。


    「本艦要參加這項作戰,負責從事沿岸封鎖的任務。另一方麵,我們明天清晨則是要拂曉出擊,參與低地地區的殲滅戰,然後返迴基地。直到迴家之前都是遠足。各位戰友,我可不準你們在參加慶功宴之前先去英靈殿報到喔。」


    所以,譚雅也興高采烈地說著訓辭。畢竟為了品嚐勝利的美酒,也必須要獲勝並保持警戒到最後一刻。


    「那麽各位,在去打仗之前先填飽肚子吧。在特萊傑艦長與其他船員們的盛情款待下,我們收到了一些食物。各位就在飛行的十二小時前,在不會觸犯規定的程度內喝個夠吧。以上!」


    隨後,她就與身旁的部下們提早乾杯紀念這場勝利。而當部下們用罐頭與即溶咖啡慶祝帝國的勝利,還把休息中的水兵們一起找來召開酒宴時,譚雅就起身離席,在對拜斯中尉留下「我要是待太久,你們也不好意思狂歡吧」這句話後,隨即默默離開會場。


    於是譚雅在作為一名貼心的長官迅速逃離酒宴後,就在特萊傑艦長以非比尋常的盛情讓給她的,艦上僅此一間的艦長專用個人房裏緩緩地陷入沉思。


    所思考的事情,是今後的戰局與自己將來的目標。


    解鎖作戰的初期行動大獲成功。因此,戰局的天枰已大幅傾向帝國軍。在這種情勢之下,共和國幾乎能確定會脫離戰線。豈止如此,恐怕隻要沒有發生敦克爾克大撤退,戰爭就可能在這裏結束。【敦克爾克大撤退:不僅讓敵軍逃走,逃走的敵軍還重新複活,而且我軍最後還在反攻作戰中敗北……的代名詞。】


    也就是說,實質上的勝利就擺在眼前。戰勝,沒錯,是勝利啊。所以譚雅能夠理解,終戰、和平、榮升等美好的未來構圖,全都係在接下來的作戰行動能否成功之上。


    這項事實甚至帶給譚雅嶄新的希望。畢竟,隻要是為了明確的目的,人類再怎麽樣都能努力工作。正確的目的、正確的手段、正當的報酬。這真是美好的勞動周期,讓人充滿幹勁。


    而且也幾乎不用擔心會發生敦克爾克大撤退。


    畢竟,海上有包含潛艇在內的封鎖部隊。而更重要的是,低地地區設備完善的港口,早在帝國軍撤退之前就已經徹底破壞殆盡,以防衛港灣設施的名目在事前仔細敷設的水雷也設置得萬無一失。


    所以絕不可能在這裏經由海路逃脫。因此,共和國軍就一如字麵意思是甕中之鱉。


    啊,真是太棒了!


    這份滿足感將譚雅心中鬱積已久的,對於悲慘敗北的預感打從根本徹底吹散。這是對她長年鬱積的緊張感與疲勞感給予的適當迴報。於是鬆懈下來的譚雅,就伴隨著闊別許久的舒適床鋪輕易投入睡魔的懷抱,甚至還能睡得美夢甜甜。


    就這樣,正當鬧累的部下們做著無謂的掙紮,努力將自己高大的身軀想辦法塞進魚雷發射管室的狹窄水兵床鋪上時,譚雅則是安穩熟睡著。


    然後,享受了一晚難以置信的香甜睡眠後,譚雅就一副這是最棒的早晨似的抬頭挺胸,在從擠在艦橋操作室裏的值班軍官口中問出潛艦的所在位置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啊,少校,你起床了呀?」


    「哎呀,早安,拜斯中尉。應該沒人蠢到去騷擾熟睡中的謝列布裏亞科夫少尉吧?」


    「請放心。既然本艦還沒沉,我想大概是沒問題。」


    「哈哈哈。」


    然後,譚雅就邊與混在值班軍官之中,看來同樣是來聽取天氣情報的拜斯中尉閑聊,邊在這短暫時間內享受在潛艇內迎接安穩早晨的喜悅。


    「她可跟少校一樣有著常在戰場的心理準備。要是有蠢蛋趁她熟睡時襲擊她,潛艇的外殼肯定會破個大洞呢。」


    「這是見解的不同喔。不過一大早談論這個也沒意義。目前狀況如何?」


    能說蠢話的精神意外地不容小覷。尤其是在嚴酷狀況下笑不出來的士兵更是很快就會廢了。就這點來講,就連在這種潛艇的深處都能感受到日常,可謂是人類的偉大之處吧,譚雅盡管如此佩服,不過還是想起重要的義務與職務,結束這段蠢話。


    「已經讓他們起床了。不過那些家夥應該也沒醉意了吧。說是跟耐力訓練那時比起來要輕鬆多了。」


    「非常好。要是有部下會因為宿醉摔下去,就得把人打落海中讓他腦袋清醒一下了。」


    這可省得我麻煩了──譚雅邊迴著之類的話,邊迅速與拜斯中尉交換部隊的狀況,而就在這時,一名海軍的軍官向她搭話。


    「打擾了,提古雷查夫少校。特萊傑艦長傳來通知,說本艦即將抵達指定座標。」


    這也就是說,再過不久就會抵達能展開行動的地點。因此譚雅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同時開口答覆。


    「辛苦了。不好意思,我想立刻請你幫我通知部下,要他們到甲板上列隊集合。還有,能麻煩給我氣象預報與航海用的航路圖嗎?」


    這樣一來,就得暫時告別舒適的海上巡航、美味的餐點,還有免費暢飲的咖啡。不過,這不需要悲傷。畢竟隻要戰爭結束,這些都是能立刻取迴的日常。


    這是要讓戰爭結束。既然如此就有再工作一下的價值。有意義的勞動是令人高興的事。


    因此,譚雅興高采烈地讓部下們在潛艇的狹窄甲板上列隊。雖是讓中隊規模的人員列隊就顯得擁擠的甲板,但光是比艦內的密閉空間寬廣就讓人感到安心,這算是人之常情吧。


    然後開始下令要部下迅速檢查裝備的譚雅,就在艦橋的瞭望台上確認到應該是特地前來替他們送行的特萊傑艦長的身影。


    「要出動了嗎?」


    爬下瞭望台的特萊傑艦長,在詢問的同時伸出手來。譚雅迴握起他的手,禮貌性地進行指揮官之間的握手禮,同時述說著至今為止的謝辭。


    「是的。感謝你這段期間的照顧,特萊傑艦長。」


    「我才是,能協助像貴官們這樣的勇士可是無上的光榮。提古雷查夫少校,盡管陳腐,但希望你平安無事。」


    「感謝!恕下官僭越,就容我在此代表部隊,祝福特萊傑艦長與船員們能長久平安。」


    然後在互相敬禮後,譚雅就朝部下點頭,開始飛行。


    「全員行揮帽禮!」


    接著,在身後傳來的特萊傑艦長的號令聲,以及潛艇船員們盡管簡單卻充滿心意的送別下,他們開始移動。


    目的地是令人懷念的低地地區。飛行過程頗為順利地抵達指定空域。然後就跟往常一樣,譚雅以熟練的步驟唿叫起萊茵戰線的管製。


    「fairy01唿叫萊茵控製塔。再重複一次。fairy01唿叫萊茵控製塔。聽到請迴答。」


    「fairy01,這裏是萊茵控製塔,唿號為hotel09。收訊良好,請說。」


    接著,就跟往常一樣聽到管製的答覆聲。


    「hotel09,這裏是fairy01。收訊同樣清晰,聽得很清楚。」


    「hotel09收到。各位的戰果非凡。無論如何都想請你們喝酒的家夥多到要用軍團來計算,我保證貴官們這輩子喝酒都不用錢了。」


    「fairy01收到。不過這下困擾了,我可是個咖啡黨。」


    互相說著的玩笑話,暗示萊茵控製塔的管製官有著相對的從容,是令人高興的徵兆。


    所以譚雅就稍微放鬆神情「嗯嗯」的佩服起情勢改善的情況。心想,平時總是會因為迎擊管製、引導或各種事務處理導致語氣粗暴的萊因控製塔,居然能有從容的心理狀態進行如此具有人味的社交性對話,戰局想必很美好吧。


    「哎呀,這下可糟糕了。慶祝貴官們歸來的典禮,我記得是由紅茶黨的典禮武官負責。我之後再去私下說服他吧。」


    「fairy01收到。就萬事拜托了。然後呢?我們的任務是?」


    「坦白講,是搜索遊擊任務。不過是假如在迴程途中有發現敵人,就算想攻擊也沒關係的程度。眾人皆盼望著勇者們的歸來,請務必要平安迴來喔。」


    而管製官實際上充滿關心之意的話語,讓譚雅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能從平時隻會強人所難的管製官口中聽到這種溫柔的話語!該怎麽說好,這是奇跡吧。順利的發展竟能如此地增進人性。


    「收到。隻不過,地麵部隊正在努力作戰,可不能隻有我們落得輕鬆。我會努力讓友軍輕鬆一點的。」


    「很好。這是空域情報,目前晴空萬裏,接近無風。視野良好,但要留意地麵射擊。」


    身為一個人,能擁有互助合作的餘力實在是件美好的事。就連譚雅也發自內心地湧現出以利他精神做慈善的意誌。


    「fairy01收到。有敵魔導部隊的情報嗎?」


    「詳情跟過去一樣。隻是,盡管尚未確認,不過有收到與聯合王國部隊交戰的報告。也有誤認的可能性在,但要是事實,就要留意交戰準則與共和國軍的不同之處。」


    管製官發出警惕,唯有在這時,他的語氣才恢複原本的認真。


    「你說那群約翰牛介入戰爭了?」


    所以譚雅連忙反問。


    「hotel09唿叫fairy01。抱歉,一介管製難以做出判斷。」


    「fairy01收到。有發出攻擊許可嗎?」


    這麽說也對──譚雅一邊如此喃喃低語,一邊確認起更加優先的交戰規則。在遭遇後是允許迎擊,還是必須脫離戰場。在現代戰爭中要是不弄清楚這一點,甚至沒辦法輕言戰鬥。


    「目前尚未有第三國的魔導師獲得合法進入接戰空域的許可,隻需將非友軍的魔導師全部視為敵人消滅掉就好。」


    「fairy01收到。聽到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隻不過,結果全是杞人憂天。是敵人就擊墜;不是敵人就掩護。對航空魔導師來說,這是極為單純,也因此方便執行的規則。


    於是譚雅所率領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選拔中隊,就開始悠悠哉哉朝低地地區的指定空域前進。


    在他們腳下展開的是自從坎尼會戰以來,許多戰略家夢想已久的大規模包圍。而且還不隻是軍團規模,而是將共和國的所有主力完全包圍,空前絕後的大規模包圍。【坎尼會戰:迦太基名將漢尼拔所施行的包圍殲滅戰的偉大實例,是軍事史的金字塔。漢尼拔真不愧是漢尼拔,對手假如不是羅馬,大概就會贏了。】


    以捕捉到共和國的主力、捕捉到如此龐大數量的敵人,並漂亮地完成包圍這點來講,帝國軍將會在戰史上建立起不滅的金字塔吧。


    當想到這裏時,譚雅突然迴想起自己至今以來的軍旅生涯,潸然淚下。


    仔細想想,浸淫在戰火之中的我等軍人,有時很容易就會喪失常識。讓人不禁覺得,我們果然要重視身為一名懂得現代規範的市民所擁有的理性與常識。隻要能迴歸和平,就能經由日常生活置換掉這一切吧。


    就算是跟自己一樣因為別無選擇才誌願從軍的帝國軍人,也應該要迴想起自己在身為軍人之前也是一名市民,必須要修養現代社會必備的市民規範。


    所以再一下就好,再忍耐一下就好。


    隻要再輕輕揮出一擊,就能將共和國軍變成以人類之姿出生的肥料,結束掉這場戰爭。絕對不允許敦克爾克大撤退出現。這是為了和平與自己的未來所一定要做到的義務。


    「軍方一般通報。已發布攻擊計畫第一七七號。重複一次。已發布攻擊計畫第一七七號。各隊請依照所指定的程序展開戰術行動。」


    「這裏是fairy01,通訊十分良好。已經收到第一七七號的發布。即刻起開始行動!向帝國獻上勝利!」


    於是,在空域收到hq發布期盼已久的作戰開始命令後,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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