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理惠之後,春姊與夏海也恢複了記憶。


    而且,也沒必要跟正樹住在一起了。


    所以,我希望她們帶著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跟衣服,立刻搬迴我家,可是……


    「如果被別人看到我們住在一起的話,會在學校鬧出大問題的。」


    在春姊的冷靜判斷下,她們兩人暫時迴到了正樹家。的確,在現況下如果被別人看見我們住在一起,而且傳出八卦的話,會出現何種下場用肚臍眼想也曉得。在沒雙親的家裏跟高中女生同居的事一旦穿幫,好一點的話會被停學,就算被退學也不足以為奇。要是真的鬧成這樣,那就大事不妙了。


    沒錯。兩人雖然恢複了記憶,世界卻沒有改變。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在現實世界裏的家人仍是正樹,在記憶中我卻再次變成她們的家人。現在的狀況就是這麽別扭。


    兩人已恢複記憶,所以我不曉得該不該讓她們繼續跟正樹一起生活。


    如果我能租一間公寓或是跟旅館租房間的話,就能讓她們兩人住在那邊,隻可惜身為高中生的我沒這麽有出息。


    該怎麽辦才好呢——我打電話跟理惠商量這件事。


    「住我家怎麽樣?」


    想不到問題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解決方案居然就在身邊,這就是俗語中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吧。


    的確,這麽一來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她們三人住在一起,就不會成天想著這件事。我完全沒想到這個辦法,因為我先人為主的以為自己必須獨力解決這個問題。


    「我覺得小武遇到事情時,最好多找別人幫忙比較好唷。」


    「遵命……」


    然後,理惠說要立刻跟她們講這件事,所以她掛斷了手機。至於接下來的事,交給她負責就行了吧。


    她們的記憶融合成一體,連忘記我時所發生的事都包括在內。所以理惠、春姊,還有夏海,大家都知道我跟正樹之間的狀況。


    知道正樹是原來的男主角後,她們的心情一定會很複雜吧。即使如此,她們現在的心還是向著我這一邊。


    大家雖然恢複了記憶,這個世界卻一點也沒有恢複成原狀的跡象。我也不明白大家恢複記憶的理由,可是……


    我還是要從我能做到的地方著手解決一切。


    「……不好意思,正樹。」


    我用旁人聽不見的音量輕聲低喃。


    「我也要討迴跟咲之間的羈絆。」


    無論你對咲的心意有多強烈……


    我還是無法讓出這份情感!


    隔天早上,大家都來到我家。


    「小武,天亮囉。春姊做的早飯快冷囉。」理惠溫柔地叫醒我——


    「哥哥好暖和唷,再抱一下就好了……」夏海也鑽進我的被窩死命抓著我不放——


    「好久沒弄早餐給小武吃了,要多吃一些喔。」春姊一大早就卯足全力做出豐盛早餐——


    與往常一樣的氛圍,就在這間屋子裏麵。


    我們和樂融融地共處一堂。不過,照這樣一起去上學的話,似乎有被別人發現的危險呢。我雖然這樣覺得,不過問這種事實在很煞風景。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高興下去。


    正樹似乎早就出門了。這應該是因為他要跟咲兩人一起上學吧。


    ……一股不安掠過胸口。


    咲跟正樹進展到什麽地步了?


    在正樹出現前,我跟咲已經上到了一壘。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的話……當然,接著就是……呃,那件事囉……


    「…………………………………………………」


    ……現在先不要想這件事吧。


    假設——


    假設真的變成這樣。


    就算她與正樹肌膚相親。


    也隻是因為我不中用。


    如何取迴與咲之間的羈絆,才是我現在該思考的事。


    「快一點,小武!要去學校囉!」


    理惠跟以前一樣活力十足地走向玄關。


    光是這樣,我就已經幸福到不行了。


    可是——


    我不能滿足於現狀。


    雖然理惠、春姊,還有夏海都沒有說出口。


    不過,她們一定也希望咲能恢複記憶。


    與理惠分開後,我走向教室。途中,我看見咲從另一邊走過來。


    「早安,你又去保健室了嗎?」


    咲走過來的方向應該是保健室。而且,咲最近去保健室的次數變多了,這讓我相當不安。


    「啊,都築同學,早安。我身體最近有一點虛呢,也許是上了年紀的關係吧。」


    「我們同年齡吧,幹幺突然裝老啊。」


    「哈哈哈,人家現在就是會這樣覺得的年紀嘛。」


    咲試圖用這種玩笑蒙混過關,表現的就像自己根本沒生病似地。


    「欸,你最近真的很常去保健室耶。真的不是因為生病嗎?」


    「嗯。都築同學最近很常這樣問我耶。該不會!都築同學希望我生病吧?」


    咲有些鬧別扭似地扁起小嘴。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我隻是擔心而已,擔心說不定有一天神樂會突然昏倒……」


    我如此說了後,咲吃驚地瞪大眼睛。可是,她立刻轉換心情露出笑容。


    「啊哈哈哈,謝謝你的擔心。我很高興唷!」


    然後,她露出有些生氣的表情。


    「可是,你應該把這種體貼全部用在她身上才行!」


    結果,咲用這種方式岔開話題模糊了焦點。


    咲絕對不會提及自己的病情。這次似乎也跟以前一樣,會被她用這種方式迴避過去。


    遊戲中的咲之所以隱瞞病情,是因為她希望能跟大家毫無顧慮地過著校園生活。就這層意義而論,她絕對不會主動透露病情。告訴男主角這件事時,劇情也已經接近尾聲。


    所以,就算我懷疑咲生病,也得不到確切的證據。


    理惠她們取迴記憶時,也出現過臉色發青的症狀,我實在很難判斷到底是哪一邊。


    關於咲的病情,應該隻有班導跟保健室老師知情。不過,這件事是咲的個人情報,而且咲也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所以老師們的嘴巴緊得很。


    「欸,都築同學!動作不快一點老師要來囉!」


    咲活潑地進入教室。


    或許她真的沒有生病吧——這幅光景讓我有這種厭覺。


    既然春姊的手肘依然帶傷,就表示大家都延續了之前的身體狀況。既然咲的病已經康複,就不可能這麽突然的複發。


    隻不過——


    如果咲的病已經痊愈,那她告訴我一些以前生病的事也沒差吧。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她根本不想提起這種事,可是……


    我還是無法抹消心中的不安。


    既然如此,我就要盡全力做好準備。


    在第一節課時,事情發生了。


    「好,神樂同學。請你念下一段英文。」


    被英文老師叫到後,咲有些懶洋洋地垂下肩膀。


    不過,她還是慢慢地起身。


    ……就在此時,雖然隻有一點點,我還是感受到了險惡的氣息。


    這不是既視鹹這種東西。是我從過去經驗中得到的,咲昏倒時的征兆——


    在那瞬間,我的身體動了。


    我把腳踩上椅子,下一腳跟著踩向坐隔壁的友紀的桌子,我踩過一張又一張的桌子,一口氣衝向咲的座位。


    「都築!」、「呀啊啊!」、「搞屁啊!」、「喂,現在是怎樣啊?」


    我好像踩到了誰的筆記本,


    教室也在第一時間陷入騷動聲中。不過,現在沒時間在意這種事了。


    「咲!」


    咲轉眼間就要倒下,我在幹鈞一發之際扶住她。她的臉色極為難看,就像血液循環已經停止似地,連唿吸都很不順暢。不會錯的,這跟她以前昏倒時的症狀一樣。


    騷動聲變成了吵鬧聲,大家都發現咲的狀況不對勁了。


    現在已經不是思考為何會舊疾複發的時候了。


    我扶著咲,從製服中取出手機。我上課前已事先輸入了一一九這個號碼,所以我直接按下撥號鍵。


    電話接通後,我在對方開口前,搶先一步說出一切。


    「這裏是橫岸高中,我們這裏有緊急病患!病名是『再生不良性貧血』!請你們立刻派救護車過來!要送去的醫院是——」


    我一口氣說完必要訊息後,立刻采取下一個動作。現在分秒必爭!就算被他人指責自作主張,我也要盡早將她送進醫院。


    我一邊迴想咲因為再生不良性貧血昏倒時的處置方式,一邊攔腰抱起意識不清的咲,然後頭也不迴地衝出陷入混亂的教室。


    現在是上課時間。我慎重、小心翼翼地橫抱著咲,拚命狂奔在寂靜無聲的校園之中。如果是前一陣子的話,光是這樣做就會讓我的身軀發出悲鳴吧。


    不過,雖然隻有一點點——


    我藉由打工所培養出來的肌耐力,已確實地化為我的血肉。


    「……都築同學?」


    被我抱在懷中的咲,很痛苦地唿喚我的名字。


    「你不用勉強自己說話,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嗯。」


    咲將身體靠向我後,有如睡著般安穩地閉上雙眼。


    我覺得咲她——信任我。


    快點……!快一點!再跑快一點啊!


    離學校停車場愈近,救護車的警笛聲也漸漸變大。救護車似乎已經來到附近了。


    要快點把咲送走才行……!


    就在此時,身邊忽然竄過一道影子。


    「在這邊!快啊!」


    是正樹。他對著救護車揮手大叫,一邊替救護車指引方向。


    救護車毫不迷惘地朝這邊前進。


    救護車停下來後,走出兩名急救人員。


    「拜托你們了!」


    我把懷中的咲輕輕放上擔架後,救護車載著咲唿嘯而去。


    我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我得用自己的腳走去醫院。這次跟上迴不一樣,我知道咲被送去哪間醫院。


    除此之外,我唯一能做的事就隻有禱告了吧。


    我無言地走向停車場的另一邊——也就是正門的方向。


    「喂,武紀,你要穿室內拖離開學校嗎?」


    正樹追上來提出指正。


    這麽說,我就是穿著室內拖跑來這裏的呢。再怎麽說,我也得迴去換鞋子才行。至於書包嘛,算了,不管它了。


    「你要去醫院的話,我也要去。我們一起走吧。」


    「嗯。」


    抵達醫院後,我們無法從醫師口中問出咲的現況,到頭來還是隻能跟上次一樣等待咲的雙親前來醫院。


    咲的雙親終於來到醫完。他們聽了醫師的說明,然後迴到大廳。我與正樹跟他們打了聲招唿,接著從兩人口中問出咲的現況。


    然後,她的雙親喃喃說出事實。


    「她的顆粒型白血球跟血小板已經變得很少了……不管什麽時候出現並發症都不奇怪……」


    「醫生說不快點找到捐骨髓的人,她的狀況就危險了。」


    她的父母如此說明,就像咲根本沒接受過骨髓移植似地。


    「咲以前沒接受過骨髓移植嗎?」


    咲的雙親都搖了頭。


    我隻覺得眼前的景物都變形了。


    在這個現實中,咲的病沒有治好——


    這不是舊疾複發。不知為何,咲身上的設定跳迴了初始值!


    簡直就像她從未接受過手術似地……


    我不曉得理由。不過,現在的狀況已不容許任何猶豫。


    既然如此,隻要立刻聯絡咲的表姊就行了。


    我忽然想起咲之前告訴我的事。


    「表姊她本來非常害怕。她相當煩惱,又被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捐骨髓這種事,不像嘴巴說說那樣簡單。可是,表姊看到武紀那麽努力的替我募集捐贈者,所以她才下定決心。不是這樣的話,以前的表姊才不可能進行骨髓配對呢。表姊說她有見過武紀,而且也說過話,你不記得了嗎?」


    據咲所言,她的表姊看到我努力的模樣,所以才下定決心。


    如果什麽都沒做就想說服她的話,一定要有相當的覺悟才行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要說服她。


    「請讓我去說服咲的表姊!」


    可是,咲的父母親本來就沒提過任何有關咲表姊的事。咲的母親說過咲有一名表姊,所以我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不過,也許是這裏麵有某種家庭因素吧,除此之外的訊息他們死也不肯透露。


    即使我告訴他們咲的表姊一定可以治好咲,我也沒有證據可以證實這件事。沒有證據,就沒機會跟咲的表姊取得聯係,根本就是惡性循環嘛!


    或許我應該趁咲意識還清醒時,想辦法從她口中問出她表姊的聯絡方式吧。現在我總算恍然大悟,原來在這件事上麵我已經落後好幾步了。


    「拜托你們……!請你們讓我聯絡咲的表——」


    我激動了起來。結果,正樹出手製止了我,我跟咲她父母的談話也被強製中斷了。


    現在,我跟正樹兩人走在迴去的路上。


    不知為何,正樹連半個問題也沒問我。


    我為什麽能在第一時間伸出援手,為什麽會知道咲得什麽病——他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才對。就正樹看來,我當時的行動應該相當反常。說不定這隻是正樹也因為咲昏倒而不知所措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正樹,忽然開口問道:


    「接下來你要怎麽做?」


    正樹似乎在催促我進行下一步的動作。我試探性地問道:


    「迴答這個問題前,我要先問一個怪問題。你是不是有留級過,其實現在是二十歲呢?」


    從遊戲中的設定來考量,正樹的骨髓應該可以配對咲。可是,這一次也會受到年齡的限製吧。關於這一方麵,我沒抱任何希望。


    「……就算是我也沒笨成這樣喔。我還沒屆滿可以捐骨髓的年齡。」


    我可沒問到骨髓移植的事喔……


    「你很清楚嘛。」


    「……我也做過一些調查。看到咲的症狀,我大概也曉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正樹也用自己的方式察覺了咲的症狀嗎?


    不過,該怎麽說呢……她的病有那麽容易看出來嗎?


    而且,如果正樹知道這件事,那他應該會更懷疑我能迅速幫助咲的理由。


    正樹的態度,讓我心中的某種疑惑快速上升。


    「欸——」


    就在我準備開口問正樹時,手機突然響起。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公共電話」。


    「你好,我是都築。」


    「是我。」


    「是友紀啊,你該不會是從學校打來的吧?」


    「嗯。話說迴來,你衝出去之後,班上亂成一片呢,雖然大家看起來都搞不懂狀況就是了。」


    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班上同學沒人曉得咲身上有病,所以他們當然會一臉愕然囉。


    「還有,神樂現在的情況?」


    我


    迴答了友紀的問題,友紀也立刻發現這次的狀況跟上迴——也就是遊戲裏的劇情一模一樣。


    「根據你跟神樂說過的話,當時是神樂的表姊救了她,既然如此,與其召募捐贈者,不如直接說服她表姊比較快吧。」


    「的確如此。可是,我聯絡不到對方。」


    而且,身為一名美少女遊戲玩家,我腦中還有另一個念頭。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應該募集捐贈者才對。我不曉得fandisc的詳細內容。不過,我認為募集捐贈者有可能是立旗事件。」


    「唔……」


    友紀話筒另一邊出聲應和,我繼續解釋。


    「如果fandisc裏麵有拯救咲的劇情,就有可能存在著募集捐贈者的事件。如果設定被投影到現實世界之中,那募集捐贈者就可以立起旗子吧。既然如此,我們除了找尋咲的表姊外,也應該盡快募集捐贈者。」


    「原來如此,我明白你的想法了。那麽,你負責募集捐贈者就行了,尋找表姊這方麵交給我進行。這樣分配應該比較適合我們。」


    「嗯,也是。拜托你了……!」


    我跟友紀接著談探病的事,也確認了當時的狀況——象是高橋提供的幫助這一類的事。然後,我掛斷電話。


    「好,正樹。我們快準備募集捐贈者——」


    然而,正樹已經不在現場了。我明明有事想問他的說……


    我稍微找了一下,可是,這一天我都沒再見過正樹。


    隔天。我們準備要募集捐贈者,不過咲的意識已經穩定,所以我們去醫院探了病。友紀雖然沒來,但她跟我們約好傍晚會在醫院跟我們碰頭。為了順便討論之後要如何募集捐贈者,高橋也會跟她一起過來。


    進入病房後,咲開心地歡迎我們。正樹已經在病房內了,這一點讓我相當驚訝。我很想逼問他為何當時擅自離開,但在咲的麵前——而且還是在病房——我畢竟不敢這樣做。


    進入病房後,理惠與春姊,還有夏海都紛紛鼓勵臥病在床的咲,但病房裏的氣氛仍是沉重異常。


    因為,即使明白接受骨髓移植咲就能獲救——


    她蒼白的病容還是讓大家感受到「死亡」就佇立在床邊。


    「沒事,沒事啦。我之前不是也昏倒過嗎,還不是一下子就複原了!」


    也許是察覺到這種氛圍吧,咲刻意表現出健康的模樣。可是,看到她這副模樣同樣讓人心疼。大家的感覺應該都一樣吧。


    而且,不管怎麽假裝活潑,我還是能看出咲的不安、擔憂、悲觀情緒,一切的負麵情感,全部寫在她的臉上。


    我緩緩走向床邊,推開正樹,握住咲的纖手。


    「咲,安心的等待吧。我一定會救你的……」


    現在的我們隻是同學關係。不過,事到如今這種事已經無所謂了。我用以往的口吻對她說出這句話。


    我用認真的眼神凝視著咲。咲糾結成一團的不安情緒慢慢解開,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怎麽搞的,我覺得好害羞唷……不過,被都築同學這麽一說,我也覺得自己的病真的會好起來呢……所以,大家不要露出這麽難過的表情,我沒事的……而且,這也是我的命運呀。」


    「不對!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絕對……!我要擊碎所有讓你不幸的鬼命運……!」


    我堅決地說道,咲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


    「……嗯,都築同學,謝謝你。我在教室昏倒時,是你抱著我,把我送上救護車的吧?當時啊,我覺得自己可以安心的把整個人托付給你呢。那是一種比平常還安穩,明明很不舒服卻又不難過的厭覺。我不太會講,不過一定就是這種感覺……」


    然後,咲安心地闔起雙眼。


    「不曉得怎麽搞的,我覺得自己以前好像也被都築同學救過呢……」


    咲緊緊迴握我的手,就像在尋求我手心的溫暖似地。


    就這樣維持了半晌——


    「————!」


    咲的臉龐突然像失去血色般變成一片鐵青。她用沒被我握住的那隻手迅速壓住自己的嘴巴。


    有如不可思議的旋風般,卻又絕對不是風的衝擊掠過病房。


    在那瞬間——


    讓病房內的白色顯得汙穢不堪的純白色彩,瞬間覆蓋了我的視野。


    這是第三次。


    我來到了那個白色空間。


    咲橫躺在半空中,緊緊握著我的手。


    聲音忽然響起。


    「關係連接因子出現,確認。」


    「符合因子……………………………………空白。稀有度a。記錄。」


    「條件確認。對象角色編號1,人物類型『神樂咲』。記憶實體與備份情報結合。建立。」


    咲的狀況明明這麽糟,此時的我卻浮現了卑劣的想法。


    或許,咲也會恢複記憶。


    這麽一來,世界就會恢複原狀——


    「出現錯誤,略過。」


    然而,我的期待卻遭到了背叛。有如在嘲笑我心中期望般,那道語音宣告過程中發生了某種錯誤,噪音般的聲音一直沒有響起,那個空間排除了白色,我的視野也再次恢複為原來的光景。


    病房恢複原狀。在我眼前的是,臉色發青痛苦不堪的咲。


    「隻要跟她們締結新的羈絆,你就能修補那些漏洞。」


    「隻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複成原狀。」


    我以為自己修補了「最後一個漏洞」,結果卻……


    什麽都沒有改變。


    為什麽?


    不,答案不是早就擺在眼前了嗎!不準逃避現實!


    漏洞之所以沒有複合,一定是因為——


    「神樂同學!」


    理惠的悲鳴聲響徹病房之中。沒錯,現在不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


    因為,咲的氣色愈來愈差,而且一點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我連忙按下護士鈐,告訴她們咲的病情急速惡化。


    在那之後,醫生與護理師們衝進病房,我們也被趕到走廊上。


    「………………………………」


    走廊安靜的詭異,讓我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起來。


    大家不約而同地臉色發青,看起來好像很擔心咲。


    在這種狀況下,隻有正樹一人靜靜陷入沉思。


    他的反應在我心中留下了些微的印象。


    「並發症?」


    咲的雙親如此說明。他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頭也垂得低低的。


    「再生不良性貧血」


    這種疾病可怕的不是貧血症狀。


    而是紅血球,顆粒型白血球,血小板的數量減少造成免疫力下降,進而導致的並發症。


    咲上次的並發症還算是輕微。


    可是,這次她得到的卻是急性並發症,而且還很嚴重——也就是說,比起上次住院,咲這次的情況要緊急太多了。


    「那個……不能進行……骨髓移植嗎?」


    理惠怯生生地如此詢問,咲的母親卻難過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地步。咲的父親強忍悲痛地低喃:


    「已經來不及了……病情不好轉,就無法進行手術……可是,咲已經沒有恢複的體力了……」


    聲音有如蚊鳴般細微,而且發著抖。


    連我們也感染到了絕望的氛圍。


    能拯救咲的人——也無法救她。


    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咲,會死。


    這個事實讓我全身發抖。


    這是可能出現的未來。


    我並沒有逃避。


    可是,還是晚了一步。現實的侵蝕襲向了咲,用死亡命運束縛著她。


    悲傷氣氛立刻充斥現場。


    是自己什麽也做不到、也無力迴天的失望感。


    可是……


    雖然我不能確定,可是,如果我的想法沒錯,那咲她一定還——


    「正樹。」


    我立刻叫了正樹……為了拯救咲。


    正樹抬起臉龐,用銳利目光瞪視著我。


    「……幹幺?」


    「可以跟我過來一下嗎?」


    略做考慮後,正樹緩緩點頭。


    「阿武?」


    「春姊,對不起。」


    向春姊她們道歉後,我與正樹一起離開醫院。然後,我們來到了位於後麵的停車場。


    我們自然而然地對立而視。


    「……是什麽話要跑來這種地方講?」


    正樹問了理所當然的問題。


    不過——


    「我要問你一個怪問題。」


    這件事我沒有任何明確的根據。如果正樹否定我的想法,那一切的希望就破滅了。


    可是,為了拯救咲,我也隻能求助這家夥的力量!


    下定決心後,我問正樹:


    「我們的事情……你都曉得吧?」


    正樹瞪著我,然後反問:


    「……你為啥這樣想?」


    「我心中有幾個疑問。我們初次見麵時,你把我介紹給理惠她們認識。可是,你卻沒把理惠她們介紹給我認識。這就表示你知道我認識理惠她們吧?」


    「……我隻是忘記而已。」


    「還有其他疑點。我跟理惠一起上學後,你不是對我說『不要再讓她哭泣』嗎?可是,我從來沒在你麵前讓理惠哭過。既然如此,這句話就出現了另一種意義。因為,我以前曾讓理惠哭過無數次……」


    我說的是理惠沒辦法跟正樹交談的這件事。理惠在這種情況下被我追逐,也因此跟我變好。她絕對不可能刻意把這件事告訴正樹。


    正樹默不作聲傾聽著我的話語。


    「而且,你也知道咲生病的事吧。咲生的病很少見。光是看到她昏倒的症狀,你絕不可能知道她需要進行『骨髓移植』。」


    「說不定是咲告訴我的啊?」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對我的行動完全沒有任何疑問?我自己這樣講雖然有點奇怪,可是,在不曉得內情的人眼中,我當時的行動應該很異常才對。」


    說到這裏,我覺得自己這一番推理實在拗得很勉強。事實上,我或許就是在硬拗吧。可是,我相信自己現在的直覺!


    「一件一件分開來看的話,的確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看起來都隻是偶然而已。可是,把所有事情都加在一起,就不能用偶然這個理由解釋一切了。」


    我一口氣說到這邊後,正樹臉上的感情全部消失了。


    我有如追擊般問道:


    「我再問一次。我們的事情你都曉得吧!」


    正樹連眉毛都沒抽動一下。而且,他什麽也沒說。


    可是,過了半晌,正樹低聲喃道:


    「嗯,我都曉得。」


    他肯定了我的想法。


    正樹為何隱瞞這個事實,有何目的,還是背負著某種任務?


    我有一堆問題想要問他。


    可是,我現在想問的隻有一個問題!


    「那麽,你一定也知道怎麽治好咲的病。求求你,告訴我吧……!」


    「要怎麽做,你心裏早就有底了,不是嗎?」


    暎那的話忽然掠過腦海。


    「隻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複成原狀。」


    沒錯,我心裏早就有底了。


    「……隻要讓世界恢複成原狀就行了。這麽一來,咲應該也會『恢複』成她治好病的狀態。」


    到這邊為止我都明白。可是,我不確定要怎麽做才能讓一切恢複成原狀。


    「你果然曉得嘛。既然如此——」


    正樹的身體突然動了。


    也許是我沒意識到他會忽然發難吧,我隻能勉強用眼睛跟上他的動作,根本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甚至可以說,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他朝我揮出了拳頭。


    正樹的右拳狠狠搗向我的臉頰。


    「嗚啊……!」


    身體逕自發出慘叫聲,我被毫不留情地擊倒在地麵。


    「放棄這個現實吧——配角!」


    我以仰躺的姿勢倒在地上。正樹不屑地對我說出這句話後,不給我機會站起,就這樣直接騎到我身上。


    「……我不知道那些家夥把我投影出來有何目的。不過,我很明白一件事。」


    「那是什麽事……!」


    「隻要你放棄這個現實——放棄咲、理惠、春姊,還有夏海,我就能贏得這個現實的權利。到那個時候,你會從這個現實中消失,我則可以成為真正的男主角。」


    「你在說什麽啊……?一


    「我也不是很明白。不過,我的記憶裏有一個解答——真正的男主角誕生時,這個世界就會恢複原狀。所以,我要做的事隻有一件。我要抹消你的存在,贏取這個現實的權利,把這個世界,連同咲的病一起『治好』!」


    這家夥知道這麽多事啊……


    可是……


    「你明明知道一切,為什麽隱瞞實情?你說你不曉得機場那件事,根本就是在說謊吧……!」


    「……我是真的沒去過機場。不過,就算我跟你說我知道你們的一切,也隻會讓事情產生矛盾,因為其他人並不記得這件事。而且,我告訴你這件事,就能改變什麽嗎?」


    的確如此。就算這家夥告訴我,說他知道我的一切,對事情又有什麽幫助?


    「……正樹,我要再問你一件事。進入我體內跟咲約會的人,是你對吧?」


    「沒錯。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真相吧。我啊,就是『全破咲路線的男主角』喔。」


    我想的果然沒錯。可是,想不到這家夥連這種事都有自覺……


    不過,那些記憶究竟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我的記憶是被你附身時,泄露到你那邊去的嗎?」


    「不對,我體內本來就被輸入了這些記憶,是被引發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輸入的。」


    「始作俑者?」


    「就是fairy tale system——『架空情報媒體現實投影係統』。」


    「fairy tale system?」


    這是某人藉由暎那之口說出的單字。


    「fairy tale system,就是把《永恆純真》投影到現實世界裏的那個東西嗎……?」


    正樹點點頭。這個男人究竟知道得多深入啊?


    正樹毫不在乎我心中的疑惑,一邊俯視我一邊繼續說道:


    「這個現實就是——或許你已經注意到了——以『你不再次投影遊戲』的可能性世界為基礎,再將以我為男主角的fandisc投影出來的世界。我的腦袋裏也特別——不,應該說是被他人擅自植入了跟你還有遊戲有關的知識。」


    「等等。那麽,為什麽大家會繼承我當時的設定呢?既然是重新投影,應該也能製作出新的大家啊……」


    「曾被投影過的角色從現實世界中消失時,會在阿卡西服務器的資料庫內留下記錄。也就是說,就算從現實世界中消失,角色攜帶的資訊還是能保存下來。你之前重新投影遊戲時,大家的記憶不是都還留著嗎?原因就是這麽一迴事。隻不過這次重新投影時,大家並沒有先消失一次就是了。」


    「我大概理解為什麽不重新製作角色的理由了。既然如此,咲的病恢複原狀又是怎麽一迴事!如果大家都繼承了你出現前的情報,那她的病應該早就治好了吧!」


    「大家被追加了fandisc的設定。」


    「……追加?」


    就像燒dvd光盤片時追加注解那樣嗎?從字麵上的意義判斷,我自然而然地浮現這個想法。


    我沒來得及整理思緒,正樹接著解釋:


    「fandisc裏麵的『咲的表姊的劇情』,是男主角『沒進入咲路線時的咲劇情』。為了讓男主角不管走哪條路線都能拯救咲,遊戲中才以骨髓配對者的身分加入了她的表姊。」


    在本篇中,如果不破關咲的路線,她就隻能等待死亡的命運。在其他女主角的路線裏雖然沒明示咲的下場,但在男主角不選擇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她的命運——通往死亡之路的命運。


    說不定開發小組不願意看到這種事發生吧。為了彰顯男主角不破關咲路線,咲也能繼續活下去的未來,他們才加入了咲的表姊這個角色……?


    我不知道開發小組的意圖。不過,如果我能製作補完本篇的fandisc,一定會想埋下可以拯救咲的伏筆。


    可是,如果咲身上追加了「咲的表姊的劇情」的設定,那麽……


    「『咲的表姊的劇情』,讓咲身上『追加』了生病的設定嗎?」


    正樹嚴肅地點了頭。


    「在其他劇情,也就是『咲的後日談』裏,咲接受我的骨髓治好了病。可是,在『咲的表姊的劇情』中,咲的病並末痊愈。為了進行『咲的表姊的劇情』,咲必須生病才行。所以,咲才會生病,」


    劇本的進行——這就是咲再罹病的理由嗎……?甚至連記憶都被竄改了……!


    「而且,設定就這樣永無止境地追加下去。所以,雖然路線完全不同,大家還是被追加了六個劇本的設定,」


    這實在是太離譜了!也就是說,為了盡可能讓六個劇本同時進行,某種力量在這個現實裏埋入了必要的設定。


    可是,如果正樹的話沒錯,會出現一個矛盾。


    「等等,那為什麽春姊受傷的手肘沒恢複原狀?」


    既然所有設定都被追加上去,那春姊的手肘就算已經痊愈也不奇怪。


    「所以我說這隻是追加啊。春姊變成原狀時就已經弄傷手肘了。遊戲中沒有『手肘洽好了』的設定。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會被追加設定,手肘當然也不會痊愈。而且,就算春姊的手肘沒有痊愈,如果劇情還是可以進行下去的話,也沒理由治好她的傷吧。」


    原來如此。春姊弄傷手肘是在現實中才會發生的悲劇。在本篇中,春姊雖然弄傷手肘,症狀卻很輕微。真要說起來的話,遊戲裏隻有特別描寫她最後沒入選高中預賽時的心情,即使到了終章,劇情也沒提及任何跟手肘有關的事。既然如此,fandisc裏麵一定也沒提到手肘的傷勢。這恐怕是因為沒這個必要吧。


    「反過來說,春姊與夏海之所以不記得機場發生的事,是因為她們受到『春姊與夏海的後日談』的影響很大囉。」


    的確,如果她們記得冒牌父親出現時發生的那些事,那親生父親出現時就會產生某種矛盾。我不曉得細節部分是如何運作的,不過,至今為止fairy tale system在改變世界時,都會徹底清除決定性的矛盾點。


    「……有些一離題了。」


    正樹再次盯著我。


    「你明白現實被這種扭曲改變的理由嗎?」


    我微微搖頭。


    「fandisc的追加設定,隻不過是一種替代品罷了。這都是為了建構一個新的世界,一個能毫無矛盾投影出我這種角色的世界。它原本的目的是為了讓我跟你這個個體共存——不,應該說為了讓我跟你互相鬥爭,它才整備出這個環境,這樣才正確吧。」


    「為了讓我們互相爭奪男主角的地位嗎……」


    「嗯,沒錯……老實說,……我也……不,已經沒時間了。」


    正樹以冰冷的眼神瞪著我。然後,他高舉拳頭。


    「我不曉得這樣說對不對,不過我還是要說。」


    他揮落拳頭。


    「我要你還迴一切!屬於我的一切!」


    正樹的拳頭擊上我的鼻頭。


    「嗚啊!」


    我完全無法閃躲,正麵挨上這記拳頭。在被壓在地麵的狀態下挨了這記拳頭,讓我的鼻子與後腦勺發出強烈劇痛,而且範圍愈來愈大。鼻血跑進嘴巴,鐵鏽味也滲了進來。


    我被正樹壓住身體,沒辦法舉起手臂反抗,隻能任他宰割。


    不過——


    我還是做出最小程度的反抗。我有如瞪視般目不轉睛地盯著正樹,而且對他提出反駁。


    「你、你在說什麽屁啊……?是你從我身邊奪走一切的吧……!」


    「……不對,我沒有從你身邊奪走她們,是你從我身邊奪走她們。進入你體內時,我深深體會到了這個事實。為什麽這副身體明明不是我,大家的好感卻都集中在他身上?我無法理解,也沒辦法忍耐!」


    我無法肯定這種台詞。


    可是,我也無法單方麵否定正樹的話。


    自從正樹出現後,我就經常有這種想法。


    正樹在我體內時,那股強製力讓我吃盡了苦頭。可是……


    ……身為男主角,卻被奪走立場的正樹也很痛苦。


    「快吧,放棄這個現實……!」


    正樹的聲音冷酷異常,聽起來卻也夾雜著若隱若現的悲痛氛圍。


    不過,正樹還是毫不留情地毆打著我的臉。我的身體完全被正樹壓住,所以我的手臂跟身體都無法動彈,甚至無法逃跑。


    每被毆上一拳,就會跟著傳出笨重聲響,臉頰與後腦勺上也會同時擴散出痛楚。


    我連站起來都做不到,隻能難看地挨著拳頭。


    拳頭之雨毫不留情地灑落,試圖屈服我的心。


    「隻有這種程度啊……!沒錯,比起男主角,你還差得遠呢……!快點放棄吧,這樣就能輕鬆了……!」


    ……第五拳,第」八拳,第七拳,第八,第九……


    每飛來一記拳頭,我就想要發出難聽的慘叫聲。


    我要就此放棄嗎……?


    ——我放棄這個現實,一切就能圓滿落幕……?


    ————咲的病會痊愈,值得信賴的男主角也會成為大家的支柱。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男主角跟玩家是不一樣的。


    ————————玩家是無法成為男主角的。


    ————————可是……反過來說的話……


    ————————男主角也無法成為現實世界中的玩家!


    ————要放棄?少開玩笑了!我早就舍棄這種感情了吧!


    ————我發過誓,要在這個現實中讓大家得到幸福!


    ——怎麽可以把這個現實,交給隻能讓一人幸福的男人呢!


    正樹騎在我身上,準備擊落第十拳時,我也同時從正樹的腳下抽出自己的右臂,讓右臂重獲自由。


    我用右手接住這一拳。


    正樹露出憤怒至極,卻又有些滑稽的扭曲表情。


    我雖然壓住了這一拳,卻又飛來另一個拳頭。正樹沒笨到讓我的另一隻手臂也得到自由。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即將揮落的拳。


    可是——


    正樹的拳沒有命中我的臉部,而是被一旁飛來的木刀擊偏。


    而且,另一道影子撞飛了坐在我身上的正樹。


    「你他媽的!想對都築怎樣啊!」


    被撞飛後,正樹立刻站起,盯著出現在眼前的對手。


    把正樹撞開的人是——高橋。她怎麽會出現在這邊呢?我實在是太意外了,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可是,她確實對正樹露出激憤的表情。


    「臭小子,你太過分了吧!想找都築打架的話,由我來當你的對手吧!我要打昏你,讓你連後悔都做不到!」


    高橋撿起不曉得從哪邊丟來,掉落在地麵上的木刀,然後用木刀輕輕在自己的肩膀上敲了兩下。


    「——放馬過來吧。」


    高橋有如挑釁般瞪向正樹。


    看到她的態度後,正樹簡直就像被掃興似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俯視倒在地上的我。


    「晚上我在『那座公園』等你,那是最後期限。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徹底死心。」


    正樹緩緩離開現場。


    「給我站住!」


    高橋試圖追上去。就在此時,我勉強站起來壓住高橋的肩膀。


    「等等,高橋。」


    被我擋下來後,高橋望向這邊。


    「幹幺攔住我……我說你呀,這張臉也太慘了吧……」


    高橋從口袋裏拿出麵紙,替我擦去鼻血。


    「我之前就看那家夥不爽了。不過,他到底在想啥啊。不,現在已經不需要問理由了,幹脆我去撂人來圍毆他吧?」


    「高橋,拜托你不要說這麽危險的話好嗎?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你……」


    我如此說道後,也許是亢奮厭消退了吧,高橋乖乖恢複了冷靜。


    「……唉,你都這樣說了,我什麽也不會做啦。」


    隻不過她看起來還是不太滿意。


    高橋恢複冷靜後,我打算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就在此時——


    「你沒事吧?」


    聲音是從高橋的反方向傳來的。


    我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友紀就站在那兒,她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友紀,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來看神樂的。她們告訴我你們兩人出去了,我覺得事情似乎不太妙,所以出來找你們。」


    說到這邊時,高橋也插嘴補充。


    「跟伊藤說的一樣,來找你們是正確的決定呢。」


    高橋有些得意地笑道。


    「不過,我有某種原因不能接近正樹,所以我隻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對喔,如果友紀接近正樹,就會被奪走意識。


    「所以你才拿木刀丟他?」


    「也隻有這個辦法吧。」


    好可怕的控製力。


    「不過,光是這樣畢竟沒辦法阻止他,所以我本來打算請高橋救你。不過,在我拜托高橋前,她就已經衝出去了。她的速度快的不得了,我根本來不及阻止呢。」


    「喂,伊藤!不要說這種多餘的事!你看到的隻是幻覺啦!」


    「這個幻覺出現的還真是時候呐。哎,就算是這樣囉。」


    高橋刺出拳頭,友紀輕輕避開——好一場漂亮的過招。


    這兩人的感情好像不錯嘛……是因為彼此都是武鬥派而惺惺相惜嗎?


    友紀從高橋手上接過木刀,然後將它放進專用的布套裏。接著,她麵向我這邊。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


    我如此說道。友紀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她看起來雖然擔心,卻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我知道了,那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可是,你搞不好會被揍飛耶,真的不需要打手助陣嗎?」


    正樹的確很強,可是——


    「不好意思,高橋。我不需要打手,也不需要任何幫助。如果不是由我跟那家夥兩個人自行解決的話,這件事就沒意義了。」


    「……我是不太懂啦,總之你們要單挑吧。是為了自尊嗎?」


    「哎,就是這樣吧。這是男人的誌氣。」


    下次我絕不能輸。


    如果輸的話,一切肯定就會劃下句點。我有這種預感。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過節啦。既然如此,我不會妨礙你們的。可是,你都這樣說了,就一定要給我打贏喔。我們這種年紀的小鬼打架,彼此的實力差距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啊,我等一下稍微敦你一些打架的招式好了。」


    高橋嘴巴上雖然這樣說,看起來卻有一點寂寞。


    「對不起,高橋……」


    「……幹幺道歉啊?」


    「呃,自然而然就說出口了。」


    我們如此對答時,不知為何,友紀在一旁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看到她露出這種表情,高橋再次對友紀揮出刺拳。


    看起來好像很歡樂……日常生活的光景。


    可是。


    還少了些什麽。


    其實——


    咲,身為高橋好朋友的咲,也應該在這裏的……


    所以,為了她們——


    我必須讓世界恢複成原狀,必須拯救咲……!


    夜色變暗,就像天空被黑暗覆蓋似地。


    我一人走向公園,走向大家曾消失過一次的那座公園。


    當然,這是為了與正樹見麵——


    抵達公園後,正樹已經坐在長椅上等著我了。


    ——他仰望著天空。


    「真棒的夜晚呐。」


    正樹怱然這樣說道。


    應該說這種台詞很有遊戲風格,或是很符合這次事件的氣氛呢?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熱血。


    「夜晚也有分棒不棒的嗎?對我來說,跟乎常沒啥兩樣。」


    所以,我忍不住如此反駁。是小鬼嗎,我這個人。


    「……你做好覺悟了嗎?」


    「嗯。」


    早就做好了。


    「我下定決心了——我要超越你!」


    正樹沒有被這句話嚇一跳,就像他知道我會這樣說似地。


    然後,他用瞪視般的目光如此問道:


    「武紀,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放棄這個現實囉?」


    「嗯,沒錯。」


    「就算咲的病無法痊愈也無所謂?」


    我搖搖頭。


    「要讓世界複原不是隻有一個方法,還有另一個。」


    「哦……?」


    「那就是——由我來打倒你,正樹!」


    聽到這句話後,正樹揚起了眉。


    「有人告訴我,隻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複成原狀。也就是說,隻要咲恢複記憶,世界就會恢複成原狀。」


    「…………」


    正樹沉默地傾聽我的話。


    「要取迴記憶,就要取迴與她們之間的羈絆。這就是恢複機製。」


    理惠。


    春姊。


    還有夏海。


    她們都加深了跟我的關係,也因此恢複記憶。


    她們的意識在搜索記憶時,都會出現用手壓住嘴巴的怪異症狀。我記憶遭到封印,卻又硬是要迴想起那些記憶時,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所以兩者之間一定有著共通點。


    而且,咲曾出現過好幾次這種前兆。在我麵前她曾數次臉色難看地掩住嘴巴。


    「不過,咲的恢複機製沒有完全觸發,所以她沒有恢複記憶。而且,隻要有人還沒恢複記憶,這個世界就不會恢複成原狀。」


    理由就是——


    「其中一個理由是,你存在於這個現實之中。另一個則是……」


    真的要說起來的話——


    這一個原因才是關鍵。


    「我有某個地方勝不過你。不是運動或成績這一類的東西,而是身為男人的器量。」


    遊戲裏的正樹,無疑是一名男人中的男人。每個人都信賴他,而他也一定會迴應對方的期待。


    而且,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浮現一種想法。或許與理惠和咲——與《永恆純真》女主角們的羈絆,本來就是正樹的所有物。


    這裏一定存在著漏洞。


    這個「世界」就是「我的現實」。


    而且,「我的現實」中沒有正樹的存在。


    既然我覺得與大家之間的羈絆「本來就屬於正樹」,這個世界就不可能複原。


    這隻是因為現實世界與正樹緊緊相連罷了。連接兩者的不是別人,就是我自己。


    「對『我的現實』來說,你就是最後一個漏洞。」


    既然正樹讓我放棄這個現實,就能成為男主角的話。


    我讓正樹放棄這個現實,一定也能變迴大家的男主角。


    所以——


    我不再迷惘了。


    「我要明白的告訴你,在這個現實裏,與理惠的羈絆,與咲的羈絆,與春姊的羈絆,與夏海的羈絆,都不是你的所有物。它們都是我的東西,是我跟大家的羈絆!」


    世界改變的理由已不再重要。


    不管世界怎麽改變,這裏就是現實。


    我就是我。


    正樹就是正樹。


    在這裏,沒有男主角與玩家的標記。


    隻有兩個男子漢的對立。


    因為,無論陷入何種絕境,我都要讓她們幸福——!


    我將拳頭刺向正樹。


    「我要讓你知道,我有信心比你更能讓大家幸福。」


    這是一半的理由。


    「我要讓你明白,我能讓大家幸福。」


    這才是全部。


    我要用這種決心,擊碎我對正樹的自卑厭——!


    我要超越正樹。


    「我在此宣布,我要把大家,把咲,還有這個現實搶迴來。覺悟吧——男主角!」


    我筆直地衝向正樹。


    我毫無遲疑,將拳頭刺向正樹的臉龐。


    可是,我的拳卻揮了個空——


    相反地,左頰傳來強烈衝擊,我挨了一記反擊。


    我麵部朝上,有如斷線風箏般暢快地飛向後方,輕而易舉的被擊倒在地。


    「怎麽了?一拳就結束了嗎?」


    正樹俯視著倒在地上的我,就像在挑釁似地。


    「還早得很呢!」


    我站了起來。


    可悲的是,剛剛那一拳就讓我的膝蓋哢嚏哢嚏地抖了起來。


    我給了膝蓋一拳。鬼才曉得這麽做有沒有效,我隻是想讓自己的身體打起精神罷了。


    我不知道這個舉動是否產生了效果,總之膝蓋抖得沒那麽厲害了。


    正樹浮現從容的表情,等待著我的進攻。


    我再次衝向正樹。


    我伸出手臂,試圖抓住他的頭發。


    可是,我沒能抓到。


    「喝啊!」


    正樹的拳再次搗向我的臉頰。不過,我這次撐了下來沒被擊飛。正樹的拳停留在我的臉頰上,我緊緊握住正樹的拳頭,控製了他的行動。


    我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直接毆向正樹。


    然而,在我擊中臉龐前,正樹用空著的手接下了這一拳。


    接著——腹部傳來衝擊。


    正樹用膝蓋頂向我的心窩。「咯啦」般的笨重聲響清楚的傳入腦中,簡直就像這記重擊是打在別人身上似地。


    「嗚啊……!」


    強烈痛楚在下一瞬傳進身體深處,我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聲。


    正樹隨手一推,我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倒向地麵。然後,我壓著肚子蹲在地上。


    「……………………」


    痛楚更加深入,我無法發出聲音,也不能唿吸。


    我隻要唿吸大力一點,心窩就會竄出電流般的劇痛。


    真弱。


    怎麽這麽弱呢,我這個人。


    比起痛楚,自己的不中用更讓我難過想哭。


    「……結束了嗎?」


    正樹無可奈何的聲音傳人耳中。


    在這瞬間,我那漸漸遠去的意識,明確地活化了起來。


    「……………………少……少開……玩笑………………!」


    我強忍痛楚擠出聲音。


    怎麽可以結束呢!怎麽可以讓這家夥擅自劃下句點!我怎麽可以放棄!


    我用手撐起身軀。


    我挺直背脊,直挺挺地站立著。什麽鬼痛楚,給我忘記吧!


    「賭上一口氣,我也絕對不能輸給你!」


    我狠狠瞪著正樹。


    我必須打贏這個男人。


    不這麽做,世界就無法恢複原狀。


    我絕不能放棄一切,把大家交給這家夥。


    輸掉這場架,我就必須屈服在正樹麵前。這就表示我必須放棄大家。


    我怎麽可以放棄大家的幸福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疼痛的恐懼,對正樹的無力感。為了吹掉這些情鹹,我發出咆哮——


    我衝向前方。


    為了狠狠擊出一拳,我用力踏出左腳。


    也許是腿部無法承受這種強力衝擊吧,我雖然衝勁十足,膝蓋卻違背我意誌地軟了下去。


    「什……!」


    發出呻吟的同時,我的身體也幾乎快栽向前方。


    ——少開玩笑!


    友紀揮出的木刀挨起來更痛苦!


    普久乃原的踢擊挨起來更加難受!


    ——快想起來啊,當時的痛苦!


    比起當時,這種拳頭根本算不了什麽!


    我在大腦中如此斥喝自己,同時將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到左腳的肌肉上。我硬是在小腿肚內注入力量,雖然那邊差點抽筋,我卻也因此逃過跌倒的命運。


    站起來的同時,我從正樹下方用力蹬起,然後狠狠揮拳擊向正樹的臉龐。我的動作,出乎意料之外的變成了上勾拳。


    刺出的拳頭微微擦過正樹的下巴。正樹微微後仰,向後退了兩步左右。


    「……想不到你的目標居然是上勾拳。」


    正樹用畏懼的語氣如此說道。可是,這樣就算打到他一拳了嗎?我絕對無法認可!


    「我隻是剛好腿軟,運氣好打到你而已。」


    「你不說我怎麽曉得,這種話就用不著說明了吧。」


    「隻是運氣好打到罷了,我怎麽高興的起來。我已經決定了,我要狠狠賞你五拳。」


    「五拳?」


    我沒迴答數字代表的意義,而是將手臂用力一揮毆向正樹。


    也許是大意吧,正樹第一次紮實地挨了我的拳頭。


    第一拳。不過,我這拳打得雖然紮實,正樹卻也忍了下來。


    「剛剛是你讓理惠悲傷的分。」


    擊中目標的拳頭痛得又熱又辣。可是,我立刻將疼痛趕到了意識之外。


    「老實說,隻賞你拳頭根本不夠。你對她們犯下的罪孽,我要用全力擊出的拳頭讓你一一付出代價!」


    「運氣好打到我的時候明明很不爽,我不小心挨了這一拳卻這麽高興嗎?」


    「因為這是我用自己的意誌揮出,而且擊中的一拳。你不要分神說話——」


    我的臉忽然挨了一拳。


    「給我專心打吧!」


    正樹對我說了這種話,所


    以我用渾身的力氣打了迴去。這一拳也結實的命中了他。


    「這是第二拳!是你讓春姊悲傷的分!」


    我亢奮了起來,感覺起來就像腎上腺素流滿全身一樣。


    隻有漫畫或遊戲裏的角色才會做這種事吧。


    ——事到如今,幹脆就這樣幹下去吧!


    正樹仰起上半身,我靠過去將右拳埋進他的臉頰。


    「這一拳是為了夏海!」


    可是,正樹也不服輸的迴擊。


    臉頰傳來堅硬的衝擊。


    我咬緊牙根忍了下來。


    在正樹收迴拳頭前,我揮出了右拳。


    「這一拳是因為你奪走咲的初吻!」


    「這是你個人的厭情吧!」


    「囉嗦,給我閉嘴!」


    正樹抽開身體,就像要逃離現場似地。


    我們的距離被拉開了。


    然後,不適合現場氛圍的靜寂降臨在我們之間。


    這裏隻有風兒吹動葉片時的沙沙摩擦聲。


    「我要在這裏再次宣布。」


    我向正樹如此說道。


    來吧,說出一切。


    至今為止的思念。


    對大家的厭情。


    全部說出來吧——!


    「讓大家幸福的人,是我……!不是你!」


    就像要振奮自己似地——我如此大吼。


    「這裏是我的現實!」


    我對大家的情感,也許是我唯一能贏過正樹的事物。


    可是。


    「我對她們的鹹情,隻有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強烈思念驅動著我。這股思念超越了正樹的一切。


    「你有背負大家的覺悟嗎?有的話就拿出來給我看啊!」


    正樹對我吼了迴來。


    「我有這個覺悟!我要證明給你看!」


    我也大吼,接著衝向前方。


    衝向擺出架勢,拿出真本事的正樹身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旁人耳中——


    這道嘶吼聲聽起來一定很難聽吧。


    聽起來或許隻象是亂吼亂叫。


    即使如此,它還是振奮了我的心。


    我的心是如此亢奮,早就忘記了痛楚之類的事情。


    眼前都是正樹的拳頭。


    我也一邊大喊,一邊揮出拳頭。


    用我渾身解數之力。


    貫注我至今為止的所有思念。


    「給我退下去吧!男主角(配角)!」


    在正樹的拳頭擊中我的臉孔前——


    我的拳頭搶先一步擊中正樹的臉龐,而且就像被吸進去般狠狠鑽進他的臉頰。


    正樹被擊飛,發出巨大聲響跌倒在地。


    ……我不曉得為什麽,不過——


    正樹被我擊中時,臉上似乎浮現了安心的笑容。


    「你最後為什麽沒有躲開那一拳!」


    我指責似地問道。我坐在長椅上,他坐在我的旁邊。


    挨了我那一拳後,正樹有好一陣子沒辦法自行站起。總之,我把他拖到長椅邊,讓他在上麵坐了下來。


    正樹全身無力地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仰望天際喃喃低語。


    「我不是不躲開,是躲不開。」


    「為什麽,你應該躲得開吧!」


    「因為我被你的氣勢壓倒了。」


    真的假的?聽起來很象是謊話欽。


    「你最後不是笑出來了嗎?」


    「因為被你的氣勢壓倒,我覺得很高興啊。」


    我好像品嚐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迴應方式。


    不過,正樹的聲音聽起來很認真。


    「我沒有說謊。你的氣勢真的壓倒我,我也真的覺得很高興。事實上我真的站不起來,剛剛那一拳的威力傳進身體了呢。」


    我定睛一看,正樹的膝蓋的確微微發著抖。


    「在那個瞬間,你超越了我。」


    我也因為忽然鬆懈下來而無法動彈。


    我全身都還在痛,毆打正樹的拳頭也麻到沒有感覺。


    即使如此。


    我還是覺得很充實。


    「如果我們背後再掛一顆夕陽的話,肯定會成為一幅圖畫呢。」


    正樹忽然低聲說了這種話。我也苦笑的反問他:


    「互毆完後,我應該要說『你滿行的嘛』嗎?」


    「對對對。那麽,我就要低聲說『你也一樣』。」


    「真無聊……這隻是老梗吧。」


    「有啥關係,就是老梗才熱血呀。」


    我自然而然地發出笑聲。一陣劇痛掠過心窩,然而,這種疼痛如今感覺起來卻很舒服。


    然後,忽然——


    宣告終止的風兒拂向臉龐,靜寂也同時降臨。


    「時間差不多了。這麽一來,我的任務都結束了。」


    「任務?」


    「……不久後你就會曉得。而且,解開那個謎團,就是你接下來的任務。不是嗎,男主角?」


    「呃……等一下。你為什麽突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那你真正的任務究竟是——」


    可是,就在我把話說完前,眩目的白色光輝突然包圍了四周。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然後,周圍的氣氛完全改變後,我緩緩睜開眼睛。


    在我眼前,是一片不允許任何不潔之物的冷澈純白。


    人工語音般的聲音在耳邊流動——


    「關係連接因子出現,確認。」


    「符合因子……………………………………空白。稀有度aaa。記錄。」


    「條件確認。對象角色編號1,人物類型『神樂咲』。記憶實體與備份情報結合。建立。成功結束。」


    「條件確認。環境數據,布林值為1,建立。備份資料結合環境數據。」


    「專案編碼『sagittarius』。專案行程全部終了。」


    聲音結束後,我完全聽不到半點聲音·我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我知道世界已經恢複原狀了。我無法解釋,但我就是曉得。


    「喂,武紀。」


    這個聲音讓我嚇了一跳。我凝視前方,正樹就站在那兒。我剛剛明明沒有看見正樹,如今他卻不知不覺出現在我的眼前。


    「記住我的話。這裏就是faily tale system貯存數據的地方。」


    「數據?什麽的數據?」


    「一切的——」


    我不懂他的意思。


    不過——


    現在,我最在意的隻有一件事。


    我——不,正樹來到這裏,就表示……


    「我也要消失了。」


    我不知道理由,不過——


    遊戲人物從現實世界消失時,幾乎都會來到這個空間。


    夏海先前消失時是如此,普久乃原消失時也來到了這裏。


    「……就算是現在,我還是認為你的誓言隻是幻想。」


    來到這裏,就表示正樹認同了我。不是這樣的話,世界肯定不會恢複原狀。


    可是,他還是不認同我的誓言。


    「你接下來要走的是,數不清又分岔成無限條的道路。所以,讓所有人幸福的誓言,就跟說夢話一樣不切實際。你隻有一個身體而已。這樣的你,到底能做到什麽呢?」


    這也是我心中曾有的不安。


    如果我一直喜歡大家,


    而且選擇所有人的話——


    我有辦法在這個現實世界中讓她們幸福嗎?


    這就是我的不安。


    ——不過,這種不安已經不存在了。


    「告訴我,武紀。你要怎麽讓大家幸福?要怎麽守護她們的幸福?」


    「我會盡全力讓她們幸福。」


    這句話當然用不著提。


    「如果現實世界不允許我們幸福,甚至要妨礙我們的話——」


    我目不轉睛望著正樹。


    「我就要徹底推翻這個現實!」


    我如此宣言。


    如果現實妨礙我們抵達幸福之路。


    我就要擊碎這種現實!


    「即使麵前有無數條岔路?」


    「就算路被分成無數條,我也會劈開它們,讓這些路變成一條康莊大道!我們所有人會彼此扶持,一起在這條道路上前進!因為,我要一視同仁的愛大家!」


    不能一次愛所有人,隻不過是道德上的問題罷了。


    如果現代的正道以及道理束縛了我們的幸福——


    「我要讓大家看到我們後,都會覺得『我們過得比誰都幸福』。我們要宣揚這種思想,就這樣走向幸福的結局!」


    聽到這些話後,正樹的眼睛變成了兩個點。


    然後,他發出大笑聲。


    「咯咯咯,啊哈哈哈哈!說到這個地步,不管是幻想或是吹噓都很了不起呢!」


    「我是認真的!」


    「呃,抱歉,我知道啦。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認真。」


    正樹忽然浮現笑容。


    「所以,我才能將她們托付給你。」


    他身體的輪廓漸漸變窄。


    「抬頭挺胸吧,這個世界就是你的現實。」


    他沒留下半點形跡地消失了。


    「……讓大家幸福吧。」


    然後,周圍溢滿耀眼光輝,我忍不住閉上眼睛。


    「接下來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要一直愛著大家。這就是我的願望。交給你囉,我的第一個——死黨。」


    最後,我耳邊響起這種話語——


    「角色編號0,解除人物類型『都築武紀』與角色編號0的重疊形態。將角色編號0貯存至備份資料庫。」


    周圍的空氣再次出現溫度。我睜開雙眼後,出現的是之前的那座公園。


    正樹——不見了。


    在沒有半個人的公園內,我的臉頰忽然傳出刺痛,就像想起我剛才跟正樹互毆了一場似地。


    「要讓大家幸福……啊。」


    你這家夥也想這樣做吧。


    正樹之所以隻向咲求愛,或許跟我被那股強製力附身時一樣,隻是身不由己的決定。


    他直到最後都很瀟灑,說話也半真半假,根本沒說出所有的真心話。所以,我這個腦筋不靈光的笨蛋才會無法看透那家夥的意圖。


    的確,正樹的行為中諸多挑釁。不過,如今迴想起來,我也覺得他似乎是為了加快我成長的腳步。讓我對大家死心,使自己留存在這個現實中的選項,說不定他早就放棄了。


    或許我對正樹評價過高吧。可是,我想我還是很喜歡那個家夥——以一名好情敵的身分欣賞著他。


    ……思考了一會兒後,我用力搖了搖頭。


    他已經把大家托付給我了。


    我不能再去思考正樹的事。


    因為,這裏已經是我的現實了——


    然後,我仰望天空。


    .


    就都市的夜空而論,今晚還真是滿天星鬥呢。那家夥說的確實沒錯,這個夜晚真的很棒。


    我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這句話能傳到我那個已經不存在的情敵(死黨)耳中。


    「用不著你提醒啦,死黨……」


    我對著天空輕輕低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歡迎光臨美少女遊戲世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田尾典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田尾典丈並收藏歡迎光臨美少女遊戲世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