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說作好心理準備,秘書艦的業務也不會因此變得輕鬆,而且文件反而比昨天更多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政府機關的工作效率那麽差了。」


    陽炎憤恨地說著:


    「不是因為他們偷懶,而是根本就處理不完。」


    文件疊起的小山還沒解決完一座,就又增加兩三座。隻要坐在椅子上,就會漸漸看不到另一頭。她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要輕視事務類的工作。


    她打算先把緊急性質較高的部分解決,於是開始進行文件分類,但這項作業也很花時間。


    「呃,是這邊。」


    她蓋上「最速件」的印章。但其實大多數的文件都是蓋上「最速件」,「緊急」,「重要」這些印章。


    接著閱讀內容。


    「……鎮守府用地內的……樹木采伐許可……啊?為什麽這種文件會送到這裏啊!」


    陽炎大喊著「想砍多少就去砍吧!」並給予許可。


    再確認其他文件,接下來是想幫鎮守府辦公大樓的樓梯裝上扶手的提案書。這也不是不能理解,於是很自然地便許可。但許可之後,她的手突然停下來。


    「這提案……預算要從哪邊撥出來啊?」


    陽炎急忙詢問那智:


    「那智姊,這種提案的預算要怎麽提撥出來呢?」


    本來以為會被說這種事情要自己思考,但那智反而很佩服:


    「哦,你馬上開始思考到跟預算之間的關聯性了呢。」


    「因為接下來,我完全想不出該怎麽辦才好。」


    「首先,你已經許可的話,就送到下麵去。」


    所謂的下麵是指往下一層樓的事務室。文書工作裏頭,跟艦娘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就由那邊負責處理。


    「這麽一來擅長處理數字的人會從預備經費那邊籌措預算出來,然後再許可這份文件後就會再往下傳。由於這是民間業者的工作,會發出招標公告來募集願意投標的業者。接著等設定業者公開招標期限、投標日還有投標預定金額的文件送來以後,就給予許可繼續往下傳。決定好業者後再等決定工程期限跟工程會勘日期的文件送來,就給予許可並發出公告。整體狀況大概就是這樣。」


    陽炎聽到頭昏眼花:


    「要……要弄到這麽麻煩嗎……」


    「雖然講好幾次了,但其實也沒那麽麻煩。」


    「可是,這樣沒辦法一口氣統整起來處理啊。」


    「陽炎想要全部自己來草擬跟許可嗎?」


    當然不會想那麽做。於是陽炎歎口氣以後,重新麵向桌子。


    同時她也知道為什麽文件會增加這麽多了。每一個案件都會反覆進行細部的研討,文件也必然會跟著增加。


    陽炎不停揉著眼睛,跟書麵文字進行格鬥。那智緊盯著她這副模樣說:


    「陽炎,我從昨天就看著你工作的情況……」


    「怎麽樣呢?雖然我覺得自己差不多快死掉了。」


    「你太過認真了。」


    那智這麽說著。


    她站起來,然後從自己位子走到陽炎的桌子旁邊。


    「認真這點是很好,但這樣工作是做不完的。」


    「我覺得太隨便的話,組織就無法運作了。」


    「那要看方法。例如說,剛才的樹木采伐隻要請業者進來砍樹就行了。那不是在鎮守府辦公大樓,而是在用地與外界的交界處附近對吧?所以沒必要由我們來思考。但是用地內的樹木屬於國有,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要去視察一下。」


    「那這果然還是算重要案件吧。」


    「不對,這應該是交由一般事務來處理的案件。而且若不這樣做,當行政機關來申訴時,對方會用秘書艦已經許可這種裏由來拒絕對方的要求,到時你就會被牽扯到其中。」


    「真是惡毒。」


    「看清楚這部分的問題點,也是擔任秘書艦的資質之一。」


    低聲說「我果然不適合這職位」之後,陽炎又拿起其他文件。


    「退役提督以及退役艦娘的退職金與年金支付額通知……這不是把印刷後的通知書放進信封,然後拿去郵局就好了嗎?」


    「貼上便條紙吩咐一般事務處理,然後傳到樓下就好。」


    陽炎浮現一種疑問,並環視文件堆起的山脈:


    「難道……這些文件有很多都是跟我們沒有關係的嗎……?」


    「你終於發現了啊,沒錯。」


    那智很乾脆地點點頭:


    「之前有說過每當秘書艦交接時,文件就會像算好時機般大量增加吧?那是因為每個單位都想讓自己輕鬆點,所以把麻煩的工作都推過來,想讓對方以為這樣的工作量很正常,而還不懂文書工作訣竅的菜鳥秘書艦就是絕佳的犧牲品。」


    「能不能早點告訴我這件事啊……」


    「陽炎也才剛開始從事秘書艦的工作吧,這算很早了。」


    那智重新開始說下去:


    「也就是說,申請人會運用各式各樣的手段,身為秘書艦也必須學會各式各樣的技能應對。羽黑擔任秘書艦的時候,除了跟訓練或作戰有關的案件,全都會交給下麵處理。那家夥雖然外表柔弱卻不會妥協,所以也無法反抗她。」


    「我可沒有那種才能耶。」


    「例如說……看好嘍,像是這份申請訓練的文件。」


    那智往裏頭瞄一下以後馬上簽名並放進「完成」的箱子裏,這讓陽炎大吃一驚。


    「咦?不確認內容沒問題嗎?」


    「申請訓練的艦娘是航母,而且還是飛龍姊。那個人不會妨礙到其他人,也不會做預定之外的事情。所以如果隻是安全方麵的確認,就沒必要仔細檢查。接下來是這個。」


    她這次拿起另外一份文件:


    「這是北上的實彈射擊訓練申請書,但這隻要確認訓練海域就好。她裝備的魚類射程很長,必須在專用海域才能進行訓練。隻要這部分沒出錯就不會有問題。」


    那智隻閱讀文件最上頭的部分就迅速簽名,然後又放進「完成」的箱子裏。


    「稍微麻煩一點的是航空戰艦。由於主炮的射擊訓練跟艦載機的對潛訓練必須同時進行,所以得注意訓練海域的大小,同時仔細確認擔任敵人的潛水艦,申請書也必須仔細詳讀。不過,雖然佐世保沒有航空戰艦隸屬於此,但隻要學起來,以後一定能活用在其他地方。」


    「是的。」


    「然後最需要注意的則是驅逐隊。」


    陽炎聽了不禁挺直腰杆:


    「是指那一方麵呢?」


    「雖然非常令人感到遺憾,但驅逐隊有時候就是會鑽申請書的漏洞。比如說這邊。」


    她拿出驅逐隊的訓練申請書,然後指著訓練使用海域這個項目。


    「雖然寫著第二海域,但是注意看的話,會不會覺得好像還有多寫上一條橫線?」


    陽炎接下申請書,先是拿近到眼前仔細看,然後又透過電燈照亮著看。


    「好像有這種感覺,似乎可以解釋成三而不是二。」


    「沒錯。你覺得驅逐隊所使用的第二訓練海域跟第三訓練海域差別在哪邊?」


    「我對佐世保的情況不太熟……」


    「隨便猜猜看沒關係。」


    「橫須賀的訓練海域差別在大小。」


    「這是正確答案。佐世保的訓練海域是第二海域比較寬廣,而且距離民間航路也很遠。所以能很自由地進行訓練。但即使如此,驅逐隊還是想使用第三訓練海域,你覺得理由為何?」


    陽炎思考一陣子之後搖搖頭:


    「我


    想不出來。」


    「答案是距離。第三海域距離棧橋比其他海域近,因為就位在海岸旁邊。」


    「啊──橫須賀也有這種地方。不過我們雖然有使用過,可是用起來實在很不方便。實彈射擊時也必須非常小心。」


    「佐世保也差不多。也就是說,這地方有著比不方便還更強大的優勢。話說迴來,訓練結束的艦娘最先想做的事情會是什麽?」


    「那當然是洗澡。」


    這點就能立刻迴答。對於在海上被風吹雨打的艦娘來說,能用溫水淋浴或泡澡是任何事物都無可取代的幸福。不管基地位在多麽偏僻的地方,就隻有這項設施絕對會設置。


    那智用力點點頭:


    「就是這麽一迴事。這代表隻要使用第三訓練海域就能搶先迴到驅逐艦宿舍,比任何人都先使用淋浴間跟澡堂,而不用照順序排隊。所以第三訓練海域雖然很有人氣,但複數驅逐隊一起搶著申請就會變成要輪流使用。不過驅逐艦那些女孩們可不會乖乖等待,於是將計就計寫出、像這樣難以區別到底是二還是三的寫法。第二海域很少會有驅逐隊去使用,所以申請會毫無疑問地通過。獲得許可之後就去占用第三海域,有人抱怨時,就堅持已經獲得秘書艦的許可。」


    那智很困擾般地皺起眉頭:


    「就因為驅逐隊都很熟悉這類技巧,才完全不能掉以輕心。如果川內……水雷戰隊的旗艦將她們集合起來一起進行訓練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但也會有驅逐隊單獨訓練的情況。」


    「喔……」


    陽炎毫無緊張感的迴應,讓那智斜眼瞪著她:


    「雖然裝作事不關己,但陽炎也做過這種事吧?」


    「……不,你這是在說什麽呢……」


    陽炎雖然有所自覺而且背部也流下冷汗,但依舊努力裝傻。


    「這種偷吃步的訣竅流傳得很快,驅逐艦之間就更不用說了。既然橫須賀也有類似的地形,那你一定也做過相同的事情。」


    「這樣講就太武斷了,我反而很佩服這種發想耶。」


    「……會像這樣裝傻到最後一刻,也是驅逐艦的特徵。」


    雖然這麽說,但那智沒有追究到底就迴到自己座位上。


    陽炎鬆口氣後又重新開始工作。這真是危險,因為驅逐艦之間的確會互相分享這類訣竅。這麽說來,秘書艦之間也可能會共享這些情報,看來又得想出別的方法來獲得澡堂的優先權。


    可是跟那智對話後變得比較輕鬆了。隻要能好好分辨該做與不需要做也無所謂的工作,這座文件山脈也能盡早消失。必須火速學會這種技巧才行。


    不過該怎麽上手呢?她雙手交抱在胸前沉吟著。


    這時,秘書艦室的房門被敲響。


    「失禮了。」


    在那邊敬禮的人是曙。雖然她莫名畢恭畢敬,嘴角卻充滿笑意。


    「……幹嘛啦?」


    「我有話要對秘書艦大人說。」


    「你不用那種挖苦人的講話方式,我就考慮看看。」


    「請問真的可以嗎?」


    陽炎窺探那智的模樣,她對此沒有表達任何關心。這不是無視,而是代表秘書艦是陽炎,所以隨她自由決定。


    「進來吧。」


    獲得許可的曙已經完全不隱藏自己的笑意:


    「好像很辛苦呢。」


    「很辛苦啊。你看看這堆文件山脈,隻要加個天花板,裏頭就能住人了。」


    「如果有配備冷氣的話,要我住進去也無所謂。」


    「你是專程來挖苦人的嗎?」


    「怎麽會,是來探望你喔。」


    曙拿來很多鋁箔包果汁,是柳橙口味。


    「還滿多的,想喝的時候就喝吧。」


    「謝啦,如果還能順便幫忙處理文書工作,我會更開心就是了。」


    「那樣不是違反規則嗎?」


    「我可是秘書艦喔。」


    「那不就更不能違反規則了嗎?」


    實在很難反駁曙說的話,陽炎決定喝她拿來的果汁來進行對抗。


    由於是個好機會,陽炎打算進入休息時間,同時也催促曙坐下。


    「第十四驅逐隊今天沒進行訓練嗎?」


    「剛才結束嘍,是由長月主導的。」


    「那女孩真能幹,能不能請她幫忙我的工作啊?」


    「比起這個,陽炎一不在,情況就變得很不順手。對潛攻擊時的陣形發生偏移,畢竟多了一個人嘛。」


    曙把吸管插進自己的鋁箔包裏頭,接著猛力吸起果汁。


    「雖然最後是把一個人當成預備人員,專注於通訊跟以防萬一的救援。」


    「是長月的點子?」


    「這是我想出來的。」


    陽炎感到很佩服:


    「真了不起,你果然適合成為向導艦。」


    「我之前就說過隻想當基層了吧,比起這個啊……」


    曙把喝完的鋁箔包捏扁:


    「休假要怎麽辦啊?」


    「……啊──差不多快到了呢。」


    在橫須賀申請的休假依舊還有效。本來在抵達佐世保的時候必須重新撰寫申請書,但愛宕聯絡了那智,好讓她們方便行事。愛宕期待這樣會有「這樣子就肯叫我姊姊了吧」這種事情發生,但陽炎不可能會這樣做。


    陽炎往那智看去,這次她把臉轉過來:


    「隻要早點把工作做完,就能去消化休假。」


    「如果做不完的話……」


    「有必要說出來嗎?」


    陽炎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把這座文件山脈解決掉就什麽事都不能做。


    曙跟平常比起來,顯得多了幾分同情心:


    「看來秘書艦是從文件裏頭誕生,然後在文件之中死去的呢。」


    「這講法哲學過頭,讓我都想哭出來了。」


    突然,陽炎對曙提出疑問:


    「大家休假時要做些什麽?在橫須賀時,不是說要去參加祭典嗎?」


    「這附近有佐世保的祭典,所以決定去參加那邊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祭典,但這樣反而更加期待。」


    「真好耶。」


    她純粹是感到羨慕,能夠充分享受休假真是何等幸福。明明自己是最主要的休假申請人,卻必須埋首於文書工作。


    「休假時,我不在沒問題嗎?」


    「那當然。就算隻有我一個人,也會正大光明地休假給你看啊。」


    「……看在向導艦的麵子上,來幫忙一下如何?」


    「我可沒有相關技能。」


    「說得也是……」


    陽炎邊喝果汁邊在腦中思考。


    如果想活用剛才那智教導給自己的技巧,該怎麽辦才好呢?裁決不由自己進行會出問題,得想辦法在除了這件事之外的部分運用人海戰術。


    「……曙。」


    「幹嘛?」


    「既然訓練結束了,能幫我把大家叫來嗎?」


    「你該不會因為自己無法休假就想訓話吧?我們可是會裝備好艤裝,固守在驅逐艦宿舍裏頭喔。」


    「不是啦,幫我叫一下嘛。」


    曙雖然感到納悶,還是去叫驅逐艦娘們。


    過沒多久,第十四驅逐隊的成員就過來了。所有人在陽炎麵前列隊,這部分算是對秘書艦這個頭銜表達敬意。


    「我有些事情想找你們幫忙。」


    「是要我們做文書工作?」


    聽到長月這句話,陽炎搖搖頭:


    「說起來算是會用到力氣的工作。如果你們肯做,我就以秘書艦權限請你們吃些東


    西。」


    「我好像嗅到蠻橫的氣味。」


    陽炎打探那智的態度,她則是輕輕點頭:


    「雖然不能說可以,但我會默認。畢竟我也曾經請妙高她們幫過忙。還有列為機密的文件隻能看封麵,不要觀看內容。」


    陽炎雙手一拍說:


    「那大家照我所說的來做吧。」


    首先她把文件分為訓練以及除此之外的類別。接下來把裝備相關的文件整理在一起,鎮守府設施相關的也整理在一起。而其中跟艦娘沒有關係的建築物就除外,跟艦娘沒有直接關聯的文件也除外。最後將除外的文件整理在一起,裝進大型的瓦楞紙箱裏頭。


    這樣桌上變得乾淨許多。


    「很好!」


    陽炎再度拍拍手。文件山脈已經不再遮蔽住視線,總覺得像是放下雙肩的重擔了。


    接下來大家一起前往樓下的事務室,把瓦楞紙箱交給他們。


    「這些是要由你們來處理的文件。」


    看起來很老實的男性雖然顯得很驚恐,但一說要檢查室內,他就默默收下了。


    帶著清爽的心情迴到秘書艦室,感覺室內突然變得美侖美奐。


    「這樣一來,隻要把剩下的文件處理掉就好了。總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得很偉大呢。」


    皐月很懷疑地說:


    「陽炎是很容易受環境影響的類型嗎?」


    「頭銜就得好好利用嘛。」


    「剩下來的文件,有辦法在休假之前弄完嗎?該不會變成隻有陽炎不能參加祭典吧?」


    「這就是問題所在呢。」


    她用低沉的聲音沉吟。雖然已經整理掉不少,但考慮到剩餘時間,還是必須處理得更加迅速才行。


    「不過……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畢竟我也想去參加祭典,所以會好好加油。對了,大家肯來幫忙,所以來點謝禮吧。」


    陽炎對她們說:「你們去吃些喜歡的東西吧,錢就請對方向秘書艦室請款就好了。」


    雖然大家都很高興,但隻有潮露出很嚴肅的表情。


    「怎麽了嗎?」


    「……沒事,這是跟艤裝相關的文件呢。」


    她的視線前方是由文件疊起的小山,最上麵是關於艤裝使用的文件。


    「不可以看內容喔。」


    「我是不會啦……」


    她似乎在思考些什麽,其他人則準備離開秘書艦室。


    「潮,走了喔。既然是陽炎請客,那就沒什麽好客氣的。」


    「抱歉,我立刻過去。」


    迴答曙之後,潮就鞠個躬,接著消失在房門的另一頭。


    陽炎聳聳肩之後,再度開始進行作業。


    這次處理起來比以前都要順暢許多。必須處理的事情集中起來之後,腦袋就不會產生多餘的疲勞,心情也變得很好,手的動作似乎也快多了。


    她就這樣心情絕佳地拿起一份申請書。


    「希望將宿舍走廊的熄燈時間提前,並於今日內緊急實施……這是什麽東西?是我剛才遺漏掉了嗎?」


    既然跟鎮守府宿舍有關,由秘書艦來處理也算合理。隻不過,總覺得哪邊怪怪的。


    那智好像想起什麽地說:


    「這麽說來,剛才你去樓下的時候,有驅逐艦娘過來喔。是白露。」


    「她有什麽事嗎?」


    「似乎沒什麽事,跟我閑聊一下就迴去了。」


    陽炎仔細端詳文件內容。往申請人的名字看去,上頭寫著第二十一驅逐隊的若葉。


    「嗯……」


    她抬起頭來:


    「那智姊,秘書艦室外頭的業務,也是由秘書艦負責的對吧?」


    「雖然不清楚你想表達什麽,但秘書艦必須經常意識到身為秘書艦的職責。」


    「那先不管這個,如果我想要參加訓練時該怎麽辦呢?」


    「這隻能說你要想辦法擠出時間來了。然後這種情況下,要由秘書艦指名艦娘成為職務代理人,由她來接替進行業務。」


    「指名代理人的基準是什麽?」


    「必須是有秘書艦經驗的人。能指名毫無經驗的艦娘成為秘書艦的,就隻有提督而已。」


    「原來如此……」


    陽炎走近設置在牆壁邊的保險櫃,接著輸入號碼解鎖,從裏頭把驅逐艦娘的檔案夾拿出來。


    這個保險櫃塞滿艦娘的情報,也就是所謂的人事檔案。這不管在哪個鎮守府或港灣都會有,但能夠閱覽的隻有當地的提督與秘書艦。當然,這也嚴禁攜帶到外頭。


    佐世保有許多艦娘調籍進來或者被調出去,所以喜歡這類情報的人絕對會垂涎三尺。陽炎擁有閱覽的權利,但她想尊重個人隱私,所以不打算閱讀多餘的部分。


    她隻閱讀白露的情報。


    「……好。」


    陽炎低聲說著,並把檔案夾放迴保險櫃並上鎖。


    「那智姊,我今天想要稍微加班一下。」


    「今天你已經知道訣竅了吧。這樣子處理效率應該會提升,不用太勉強也沒關係喔。」


    「不,不是在這裏,而是要在外頭加班。」


    她這句語帶暗示的話,令那智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進到夜晚,佐世保鎮守府就變得寧靜。除了有需要照明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沒有點燈。這主要是因為能源問題造成的。自從運載石油或天然氣的船隊被深海棲艦吞噬之後,就開始被要求省電。但是最近敵方的威脅開始變得薄弱,所以眾人都很期待能停止省電的措施。


    陽炎站在驅逐艦宿舍一樓的走廊。


    平常總是吵吵鬧鬧的驅逐艦宿舍,過了熄燈時間就變得很安靜。雖然自習室能夠用到很晚,但是使用時間也已經結束。


    她在走廊的窗邊坐下。這種時間還出現在自己房間以外的地方,如果被值班人員看見就會受到懲罰。但自己畢竟是秘書艦,誰都無法對她有怨言。


    走廊的電燈除了緊急照明以外都已關掉,四周顯得很昏暗。不過這樣反而讓人感到悠閑。


    「好熱啊……」


    她拉開領口用衣服搧風。雖然很不成體統,但反正沒有人看見。


    來到佐世保才第三天,卻有了相當密集的經驗。第十四驅逐隊的其他成員也許跟平常沒什麽兩樣,但她就不同了。


    (成為秘書艦,就是這麽一迴事呢……)


    光是一個頭銜就讓環境產生劇烈變化,果然是很令人驚訝的經驗。


    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叫迴橫須賀吧。到時候,真的會繼續擔任秘書艦嗎?


    再說自己身為秘書艦還隻有處理事務性工作而已。雖然很重要但也隻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對深海棲艦作戰的業務都還沒有著手進行。


    (這麽說來,提督說他是預料到會發動作戰才把我們叫來……)


    但艦娘被挖角來又被挖角走,在鎮守府之間是家常便飯,所以這可能隻是他後來才附加的理由。


    她確認幾次時間。


    (應該差不多了吧……)


    背部靠著的牆壁右上方的某扇窗戶,從外頭傳來微微聲響。


    雖然不注意聽就無法察覺,但驅逐艦經常從事對潛作戰,對聲音很敏銳,因此馬上領悟到這是跟生活雜音完全不同的聲音。


    窗戶緩緩打開。有名身穿黑色水手服的少女從外頭把身子探進來。


    不知道她是從哪裏迴來驅逐艦宿舍。動作雖然謹慎,但還是為了早點進來躡手躡腳著。


    正當她打算跨過窗框時──


    「你迴來啦。」


    「嗚呀啊啊啊!」


    陽炎一出聲,少女就


    發出奇妙的慘叫並摔落在走廊上。她撫摸著腰際抬起頭來。


    插圖007


    「陽……炎?」


    「你還真晚迴家呢。」


    陽炎點亮手電筒。被燈光照亮的臉龐,是白露型驅逐艦娘的白露。


    她是個活潑又充滿精神的少女,不過跟皐月又是不同的類型。陽炎是在第一士官次室的驚喜時才跟她第一次見麵。


    白露露出僵硬的笑容:


    「秘……秘書艦來這邊有什麽事嗎……?」


    「你跑去哪裏了?」


    陽炎狠狠瞪著她:


    「偷吃東西?還是跑去買違禁品?」


    「討厭啦,我怎麽可能去做那種……」


    「你東西掉嘍。」


    白露慌忙把掉落四散的點心袋子聚集起來。


    陽炎把打開的窗戶關上:


    「雖然找了省電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想讓走廊的熄燈時間提前,是為了迴來時不要被發現吧?使用若葉的名字雖然算很小心仔細,但是提案當天就行動實在太輕率了。也因為這樣,才勾起我的注意。」


    「我明明特地等到陽炎不在的時候才跑去秘書艦室……」


    「以混在其他文件裏頭的手法來說,這是基本中的基本。你以為這樣就不會被發現嗎?」


    「為什麽你會知道啊?」


    「因為我在吳做過很多次了。」


    白露站起來,擺出單手膜拜的姿勢:


    「可以放我一馬嗎?」


    「我可是秘書艦喔。」


    「就看在同為驅逐艦的情麵上,我會送你點心的。」


    「若葉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會給那女孩喔,就是有這條件,她才把名字借我用的。」


    當白露問說「這裏什麽都有,你想要哪個?」時,陽炎搖搖頭。


    「我不要。」


    「怎麽這樣,別那麽不通融嘛。」


    「但我會放你一馬。」


    白露鬆了口氣,這時陽炎說:


    「相對地,我有些事想要你幫個忙。」


    「咦?」


    白露聽了滿臉訝異。


    隔天。


    陽炎參加了上午的第十四驅逐隊訓練。其他成員雖然很意外,但還是迎接她的到來。


    「真虧你能從秘書艦的工作解脫出來。」


    長月一臉驚訝。


    「本來以為你得一直進行文書工作。」


    「是這樣沒錯,但是不進行訓練,技術也會生疏嘛。以後我會盡量過來露麵的。」


    「這樣雖然很好……但是秘書艦的工作該怎麽辦?交給那智姊處理嗎?」


    「不,是有經驗的人幫忙處理。」


    就如她所說,白露正在秘書艦室裏頭默默處理文件。


    ○


    由於獲得預料外的支援,讓陽炎的秘書艦工作進展非常迅速。


    白露不愧是有秘書艦經驗的人,很擅長掌握工作的重點。由於效率往往比陽炎還要好,於是就試著向她提案。


    「以後能不能偶爾來幫忙處理我的工作呢?」


    「咦?不是有第十四驅逐隊嗎?」


    「因為沒人有秘書艦的經驗嘛。你每幫忙一天,我就給你零食或是甜點。」


    陽炎放低音量向她提案:


    「你知道秘書艦要跟提督一起用餐吧?我就不吃用餐時的甜點,直接送給你。」


    零食甜點這類東西在艦娘──尤其是驅逐艦娘之間經常能發揮貨幣般的功能。從幫忙麻煩的作業到協助建立偷吃東西時的不在場證明,都會讓甜點或水果在驅逐艦宿舍裏滿天飛舞。當然這不會公開進行交易,不過隻有兩名驅逐艦娘的話,毫無疑問必定會產生這種行為。


    白露感到懷疑:


    「真的嗎……?」


    「那當然。」


    「但……但是……要我瞞著時雨,這就有點──」


    她的驅逐隊還有時雨隸屬於其中。雖然白露看起來很心動,但依舊還沒有答應。


    「那我再加上一條間宮姊的羊羹,然後你們分著吃如何?」


    「我接下了。」


    白露立刻答應。間宮的甜點非常有名,對艦娘而言是會垂涎三尺的極品。而且由於間宮本人待在橫須賀,所以其他鎮守府想要取得的可能性非常低。這對白露來說,就像把金塊展示在她眼前一樣。


    陽炎在橫須賀時,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慢慢儲存羊羹,然後帶到佐世保來。


    交易成立。陽炎說「這是今天幫忙的份」然後把羊羹交給她,展現自己慷慨的一麵。


    白露興高采烈地收下,說著「除了殺人以外,我什麽都肯幹」並承接下這份工作。


    這麽一來,陽炎的秘書艦工作就變得非常有效率。就算那智沒有給予輔助,也能夠順利進行了。


    然後到了休假前一天。


    她許可完最後一份文件,把它丟進「完成」的箱子裏。


    「……結束了。」


    陽炎在桌子四周檢查了好幾次,察看是否還有沒處理的文件掉在地上。接著跑到走廊上,確認沒人再把多餘的工作拿過來。


    誰也不在,這下子肯定不會錯。


    「結束啦!參加祭典啦──!」


    她雙手朝天空高舉擺出勝利姿勢。總算是在休假第一天之前,將文書工作解決掉了。這樣就能去明天的祭典了。


    「真了不起。」


    那智微微鼓掌:


    「能在這麽短的期間就掌握住秘書艦業務的訣竅,真是不簡單。不愧是愛宕打包票保證的艦娘。」


    「哎呀,沒有啦。」


    陽炎感到害躁。人類在拚命時就會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力量,這點不管是神通的訓練還是文書工作都不會改變。


    「驅逐艦陽炎,明天將開始休假。」


    也許是工作結束後的興奮,她還對那智敬禮。休假手續本身在橫須賀就完成了,但是隻有外出許可證必須由每個鎮守府發行,這就需要重新申請。


    「你好好去玩吧,不在的時候,就由我來負責。」


    「我也有拜托白露了。」


    「那家夥每次都不停重複著好像在用牙簽吃些什麽的動作,那是在施展什麽法術嗎?」


    「誰知道呢,我想是在思考些什麽愉快的事情吧。」


    陽炎前往驅逐艦宿舍的第一士官次室,今天不需要跟提督一起共進晚餐。


    她拿填得滿滿的白飯跟豬肉味噌湯為主食。雖然沒有任何擺盤,卻讓陽炎格外放鬆。


    「哎呀~休假前一天的飯還真是好吃。」


    「你總是說些內容差不多的話耶。」


    同一張桌子的曙傻眼地迴應:


    「像是訓練後的飯真美味,或者是戰鬥結束後的餐點真讓人食指大動之類的。」


    「這次是格外好吃喔。畢竟我還不習慣跟提督一起用餐,根本就吃不出味道來。」


    「你的舌頭該不會跟抹布沒兩樣吧?」


    「人家很緊張嘛。」


    一起用餐的那智似乎有好好地品嚐味道,看來果然是習不習慣的問題。一同用餐這件事本身在林加已經有過好幾次經驗,但這邊的對象再怎麽說也是佐世保鎮守府的提督,身體無論如何都會覺得緊張。


    話題中斷之後,霰像是想到什麽般開口說:


    「這麽說來,要穿什麽去呢……?」


    陽炎迴問她:


    「你說穿什麽是指……?」


    「祭典,直接穿這樣去實在有點……」


    所有人都覺得這話說得沒錯。


    說


    到夏日祭典該有的東西,就是浴衣。可是要每天都致力於戰鬥與訓練的陽炎她們自己準備好浴衣,實在有點困難。


    「浴衣就去用租的吧。」


    皐月這麽說:


    「佐世保這裏有那樣的店,我想應該還有在營業。」


    「你還真清楚呢。」


    「這在佐鎮還滿有的名喔。」


    聽皐月說,那邊主要都是結婚典禮用的服裝,不過也有出租女性用的浴衣。


    「那就去那邊租吧。」


    陽炎很乾脆地決定。


    她們決定白天到出租店挑選浴衣,晚上穿著去參加祭典,然後隔天再拿去還。算是相當省錢的方法。


    今天從早上開始就是休假,所以沒必要到秘書艦室露麵。雖然就算一直睡懶覺也不會挨罵,但這點就是艦娘的悲哀,她們總是會在平常的起床時間醒來。


    吃完早餐後就馬上前往那間店。當然是所有人都去。


    她們不缺錢。畢竟有用薪水這種形式得到金錢,而且還忙到沒時間花。由於頻繁出擊,危險加給也很多。


    那家店位在佐世保鎮守府隔著車站的反方向,稍微有點遠,所以決定利用巴士。


    她們穿過鎮守府正門,搭乘巴士前去。


    巴士在市區內停下好幾站後又繼續前進,陽炎則看著外頭發呆。


    「長月。」


    「什麽事?」


    「佐世保算是對艦娘很和善的城市嗎?」


    「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雖然會有支持我們的人,但也會有討厭我們的人啊。」


    她這麽迴答後,反問說:


    「為什麽問這種問題?」


    「不是啦,因為我是秘書艦,所以就得去看各式各樣的新聞,然後就有很多非常嚴苛的意見。會不會因為大多都在遠離本土的地方戰鬥,所以大眾根本不知道我們在做些什麽呢?」


    「那是宣導不足,也不是我們的錯吧。」


    深海棲艦的襲擊剛開始時,大多戰鬥都在近海發生,其中一部分地區還遭受轟炸。雖然這時候的艦娘隨時會有誰都一目了然的活躍,但等到海戰幾乎都發生在遙遠的海域之後,這次又產生「真的還在繼續進行戰鬥嗎?」的意見。接下來,資源運輸路徑遭受襲擊而壓迫到民生,就又被說「艦娘該不會派不上用場吧?」這種話。


    這樣一來,議會上「是否該增加預算?」的意見就無法一致。就連政府內部也開始偷偷考慮要刪減預算。幸好許多人對深海棲艦襲擊本土還記憶猶新,所以沒有被刪減預算過。


    陽炎不禁低聲說:


    「我聽說有鎮守府在的地區,就會被理解。」


    「的確是這樣。」


    「但我也是直到誌願成為艦娘之前都還搞不太懂艦娘都在做些什麽,所以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如果不知道我們的情形還能過生活,那樣也算是好事吧。這也是大家能安全生存在世上的證據。」


    「是啊,畢竟我們就是為此才領薪水的。」


    巴士停在要去的店附近。


    於是陽炎她們在這站下車。店裏的客人不多,有三三兩兩的女性一樣在挑選浴衣。


    「來選吧~」


    皐月立刻走向浴衣區,由於正值夏季,浴衣的種類也很多。


    「如果能找到跟五月有關聯的圖案就好了。」


    「照這種理論的話,我就得挑選跟九月有關聯的圖案。」


    長月也一樣開始挑選浴衣:


    「反正不管怎樣,都跟這個月沒關係。」


    「可以堅持說是舊曆啊。」


    浴衣跟帶子都有許多種類,看來會花上不少時間。


    陽炎在稍微遠一點的區域看著小飾品。有束口袋、扇子跟和風圖案的錢包,這些東西並非出租,而是販賣品。


    「唔……搞不太懂有什麽差別。」


    仔細想想,自己一直在跟深海棲艦交戰,所以跟這類梳妝打扮的事情幾乎無緣。很多東西都是第一次看到。


    「陽炎……你的浴衣呢……?」


    霰走過來。


    「我之後再挑,你呢?」


    「已經決定好了……」


    霰從陳列的架子上,把浴衣連同衣架一起拿下來:


    「這個跟帶子是一組的……」


    「還真快。」


    「不如先挑選浴衣,然後再來買適合的飾品……?」


    「原來如此,我也去挑吧。」


    她把挑選小飾品這件事延後,走向浴衣區。


    剛才還在這邊的皐月與長月似乎也挑選完畢,隻剩下陽炎一個人還在苦戰。


    「是要選這個竹子的圖案,還是煙火圖案呢……啊,這個有畫金魚的好可愛。」


    「你比較適合這個吧?」


    曙這麽說,她指的是畫有「織田信長在天守閣前騎馬」這種圖案的浴衣。


    「……為什麽會有這種的?」


    「這裏什麽都有喔。」


    仔細一看的確有各種商品。其他還有能劇麵具或是藝妓,就連畫滿「炎」或「疾風」這類漢字標誌的浴衣也有。


    當她們感到納悶時,店員過來解釋:


    「這些很受外國遊客們的歡迎。」


    雖然能接受這種說法。不過即使如此,這些服裝放在出租區這件事本身就感覺很奇怪。


    「還有這種的耶,用竹槍刺殺敗戰武者的圖案。」


    「曙為什麽會想讓身為女孩子的我穿上這種浴衣啊?」


    「因為陽炎總是先出手嘛。」


    曙這麽說:


    「這能象徵你的內心,我覺得很適合喔。」


    「那是什麽多餘的心理分析,而且會先動手打人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耶。」


    「才沒有那迴事,我是被向導艦感染的。」


    「你被編進同一個驅逐隊之前就是那樣了吧。現在也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動手。」


    「真遺憾。因為現在陽炎都不在,訓練時我可是很悠閑呢。」


    曙用鼻子發出哼哼聲響,並遊刃有餘地把手交抱在胸前。


    潮聽到以後,笑著插嘴說:


    「小曙每次都會因為陽炎姊不在而覺得不夠充實喔,吃飯時也會變得都不講話。」


    「啊!」


    曙那餘裕的神情,瞬間就消失了。


    「我才沒有覺得不充實。」


    「當陽炎姊不在時,小曙覺得自己必須好好努力的意識會非常強烈。所以總是跟長月討論很長一段時間。」


    「才……才不是,那是為了小心注意不讓你們發生事故,自然就變成那樣了!」


    潮很理所當然地完全不相信:


    「陽炎姊也別隻顧著秘書艦的工作,請多來參加訓練。這也是為了小曙喔。」


    「潮!」


    曙猛力張嘴開始發飆,接著長月與皐月說著「這樣會給其他客人帶來困擾」,就把她帶出去了。


    「……那女孩還是老樣子呢。」


    陽炎這麽說著。


    「隻不過,就算我不在似乎也能過得很好,這是件好事。」


    「但她感到寂寞是真的。」


    潮這麽說著,同時她也已經選好浴衣。


    「希望你早點迴來。」


    「那樣是要我辭掉秘書艦喔。」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過我也才剛開始擔任秘書艦而已,那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陽炎一邊說一邊挑選浴衣的圓案,潮注視著她的模樣說:


    「……陽炎姊,關於艤裝的事情……」


    「什麽?」


    「裝備的安排,是是由秘書艦負責的吧?」


    「似乎是這樣,但我還沒有處理過。好像是要現任秘書艦跟提督一起籌備才行?」


    陽炎邊迴憶邊說著。雖然那智沒有直接教導過這件事,但愛宕交給她的說明書裏頭有提到。


    「不過也不是現在就非做不可的事情。」


    「關於那個艤裝的事情,就是……」


    潮猶豫著該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講出口。


    「果然還是沒事,抱歉。」


    她鞠個躬,然後往曙她們那邊走去。


    陽炎依舊還在煩惱該選哪件浴衣,最後決定選一件以淡紅色為基礎,很普通的款式來穿。拿到櫃台後,由剛才那位店員結帳。那是位看起來有小孩子的中年女性。


    「客人,您是艦娘嗎?」


    「嗯,真虧你分得出來。」


    「到了這個季節,各位就很常來光顧喔。也許是平常隻能穿著規定好的製服吧,所以許多艦娘都會很開心地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挑選。畢竟是女性呢。」


    陽炎非常清楚艦娘們來到這間店的心情。平常不是奮力戰鬥就是努力訓練,但隻要脫下艤裝,就是跟年齡相稱的女孩子。


    突然間,她發現櫃台旁邊有個通往樓上的階梯。那邊掛著婚紗區的介紹牌。


    「也有艦娘會上去那邊。雖然什麽都沒買也不會租借,隻是靜靜地看著。」


    「這樣啊……」


    就算是跟自己距離最遙遠的世界,但憧憬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客人您也要上去看看嗎?」


    陽炎搖搖頭:


    「不,不用了。」


    「那麽在此為您結帳。」


    放有浴衣的紙袋被遞過來。雖然付了錢,卻便宜到讓人嚇一跳。


    「隻要這樣就好了嗎?」


    「是的。我的丈夫是貨物船的船員,他說以前被深海棲艦襲擊時,已經作好無法生還的心理準備。結果各位艦娘們出現拯救貨物船脫離危機,讓他非常感謝各位。」


    中年女性低下頭鞠躬:


    「真的很感謝你們。」


    陽炎急忙揮揮手:


    「不,別這麽說。實際救助的人應該不是我啊。」


    「但艦娘就是艦娘啊。」


    這位店員送行到店門口,並且揮手道別,直到看不見陽炎她們的身影為止。


    皐月感到很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光景。


    「那個人是陽炎認識的嗎?」


    「完全不認識,連名字都不知道,但我覺得能來這間店真是太好了。」


    所有人拿著裝有浴衣的紙袋搭上巴士。


    「發生什麽事了嗎?」


    「迴去之後就告訴你。」


    陽炎這麽說著。


    她們迴到驅逐艦宿舍換上浴衣。由於陽炎是第一次穿浴衣而陷入苦戰,幸好在潮的幫忙下,總算能順利穿上。


    這次一行人又穿著浴衣穿過正門。


    她們再度搭上巴士。舉行祭典的地點是距離鎮守府用地有段距離的神社。由於橫須賀的祭典是沿著海岸舉行,比起來這邊就略顯麻煩。


    巴士裏擠滿目的相同的男女。大家擠來擠去,讓人擔心浴衣會不會亂掉。


    車子總算抵達。下車一看,神社的參道因為攤販跟客人顯得熱鬧非凡。


    「哇啊……」


    潮發出讚歎聲,這可說是令人懷念的光景。


    深海棲艦開始攻擊之後,這類各地的祭典與活動都有減少的傾向。雖然電力不足是其中一項因素,但更重要是自肅的風氣開始蔓延。隻要舉行就一定會有人抗議,表示在這種事關危急存亡之時還這樣遊玩,真是不像話。


    但是各個鎮守府從來沒有提出過這種要求,反而經常協助舉辦祭典或活動。這麽一來又產生「在第一線戰鬥的人還這副德性,真是不可靠」這種抱怨。簡單說,就是隻有跟祭典還有跟艦娘都毫無關係的人在發脾氣,然後也是這種人講話會特別大聲。


    而這種聲音終於減少。這個夏天起,各地的傳統祭典也開始複活,各種活動也重新舉辦。


    「講到祭典,就是要買東西邊走邊吃吧。」


    長月這麽一說,霰也迴答:


    「長月居然會買東西邊走邊吃,真是意外……」


    「你在說什麽啊,這種時候還不邊走邊吃,那要等到何時?」


    她率先往賣杏子糖的攤販走去。


    現場雖然有很多攤販,食物的種類卻沒有那麽多。這是因為現在還需要依靠輸入物資的關係。


    「啊……那個。」


    買了棉花糖的霰,指著攤販區的其中一個角落。


    那邊掛著出租腳踏車的招牌。雖然有腳踏車並排陳列,但是沒有被人借走的跡象。


    「為什麽會在這種日子……」


    陽炎感到很不可思議地詢問。


    顧店的是名年輕的青年。看起來很閑的他似乎覺得這樣剛好能聊聊天,於是很爽快地告訴陽炎:


    「是老大叫我在祭典這天擺攤的啊,雖然根本不能會有人來借。」


    沒人會在這種人潮裏頭騎車吧。店鋪本身雖然靠車道很近,但這樣也還是不可能。


    「平常會有人借喔。到不久之前為止,因為汽油價格暴漲,我們還賺了不少。但現在那些怪物消失以後,就不知道是要高興還是難過了……」


    然後青年皺起眉頭詢問:


    「喂,大姊啊,不要露出那麽開心的表情嘛,我們可是嚴重赤字耶。」


    「是這樣啊,真是抱歉。」


    陽炎點頭致意一下就離開了,青年最後跟她說:「隨時歡迎來租借喔。」


    長月買了杏子糖跟棉花糖迴來後,陽炎簡單說明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我們獲得越多戰果,也有人會因而損失呢。」


    「他說到怪物們消失這段時,我感到很開心呢。」


    稍微環視一下神社裏頭,每個人臉上都很放鬆。既沒有決意要打倒深海棲艦的熱情,也沒有已經無法挽迴的悲壯感。無法觸及的日常就在這裏。


    陽炎拍了幾下手:


    「好啦,我們也去買各種東西,貢獻一下攤販的營業額吧。」


    「就這麽辦!」


    皐月率先讚同。


    她們把攤販從頭到尾逛過一遍,順便到神社參拜一下以後又繼續走。


    接著隨各自喜好來觀看攤販。拿起槍身扭曲的槍玩打粑遊戲(潮全數脫靶,霰則是全數命中),嘲笑不管怎麽看都是侵犯著作權的麵具(皐月一邊大爆笑一邊買了好幾個),抽著感覺應該沒人會中頭獎的簽(曙抽到超過保存期限的糖果),比賽釣水球(長月不停釣到,直到老板求她住手為止),闖進盆舞會場跟老人小孩們一起跳舞(陽炎是跳最爛的)。


    天空萬裏無雲還是滿月,星星閃閃發光,以祭典來說真是最棒的夜晚。第十四驅逐隊的少女們,每個人都充分享受這場祭典。


    「啊~好好玩~」


    在攤販區後頭,鋪著沙地的地方設有長凳,於是陽炎到那邊坐下。從其中一個攤販那邊傳來沒關掉的廣播音樂。


    她舔著火箭造型的糖果。雖然這應該一點也不好吃,但由於心情亢奮,感覺甚至像一流餐廳的甜點。


    「好久沒來祭典了……」


    霰邊吃刨冰邊說著。即使是在吳的時候,她們也沒去參加祭典。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


    「是啊,我已經記不得上次參加祭典是什麽時候了。」


    「小時候……我很想在這種攤販工作……


    因為以為可以吃到很多很多甜點……」


    「我好像能理解這種心情。」


    「陽炎小時候……想要成為什麽呢?」


    「保險箱強盜。」


    「…………」


    「幹嘛啦,不要否定別人的夢想好嗎?我可還沒有放棄喔。」


    皐月笑了出來:


    「我跟長月也好久沒參加佐世保的祭典了,畢竟很多地方都中止了嘛。」


    她吃著大半都焦掉的炒麵。


    「能夠重新開始舉行,真是太好了呢。」


    隔壁的長月也邊吃著章魚燒,連連點頭。


    她們暫時專心吃東西,不久後突然抬起頭來。


    「曙跟潮她們人呢?」


    像是被這句話引導,才剛說完她們兩人就走過來,然後不知為何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


    走過來的曙一臉不高興,潮則顯得很畏縮。由於氣氛很不尋常,陽炎急忙詢問:


    「發生什麽事了嗎?」


    「被搭訕了啦。」


    曙如此迴答。


    「就是被兩名男性搭訕,所以我們就逃跑了。」


    「你沒跟他們走啊?」


    「別說那種傻話,潮可是一直被他們糾纏耶。」


    「給你添麻煩了……」


    潮把身體縮得更小,陽炎又詢問曙:


    「所以那兩個人呢?」


    「應該倒在那邊吧。」


    她用蘋果糖指著反方向。


    陽炎大吃一驚:


    「你對市民使用暴力嗎!」


    「才沒有!做出那種事的話,會被關進看守所吧。我隻是因為對方伸手過來,然後就這樣甩開而已……」


    她擺出甩動浴衣袖子的動作。


    「對方可是很生氣地想追過來喔,結果那兩人突然就跌倒昏過去。我好歹還有幫忙叫救護車。」


    「什麽嘛,是意外啊……意外?」


    潮戰戰兢兢地舉起手來:


    「其實是我把腳伸出去的。那兩位男性都被絆倒,然後就摔倒在地上……」


    「我不是叫你別說出來嗎!」


    曙這麽說:


    「我很習慣被人發脾氣了,但你可不是這樣吧。」


    「小曙你又沒有錯。」


    「是那些因為祭典就變輕浮的男人有錯啊!」


    陽炎在傻眼的同時插身進兩人之間:


    「好啦好啦,我不會去跟哪邊報告啦。你們兩個都是在為對方著想吧,真令人羨慕。」


    潮說聲「抱歉讓你擔心了」並鞠個躬。曙則是哼一聲就把頭別過去,但似乎有些害躁。皐月把炒麵吃完以後,大聲說:


    「好~那為了重新討個吉利,再去買些東西吃吧。」


    「你還要吃啊?」


    長月感到訝異,皐月則笑出來:


    「說要買東西吃的人不就是長月嗎?我還完全吃不夠呢。」


    就在這個時候。


    開著沒關的廣播聲音突然改變。


    原本播放的流行音樂中斷,變成播報員急迫的聲音。


    『在此為各位傳達緊急新聞……大約兩個小時前……海上……船隊遭受到深海棲艦群體襲擊……由於是夜間,使得救援活動沒有進展……政府正研討對策……』


    下個瞬間,搭建在神社裏頭的防災擴音器傳來尖銳的警報聲。參加祭典的遊客也開始鼓噪。


    「警報!」


    陽炎不禁站起來。


    「是那邊!」


    潮用手指著。即使是夜晚也能清楚看見,混雜著黑煙的火焰扶搖直上。


    曙大驚失色:


    「那不是佐鎮的方向嗎!」


    長月眯起眼睛觀看,有像是小蟲的東西以火光為背景在飛舞著。


    「……深海棲艦的……轟炸機!」


    「是空襲!」


    陽炎如此斷言。她說得沒錯,最近暫時銷聲匿跡的深海棲艦群體,轉為一齊發動攻勢。


    有如昆蟲振翅的聲響逐漸接近,轟炸機正往神社的方向飛來。


    遊客間發出尖叫,接著開始胡亂奔跑。警衛們雖然總動員進行誘導,但因為人數眾多,遲遲無法平靜下來,恐慌反而更加擴大。


    陽炎大喊:


    「集合!我們迴佐鎮!」


    「我們不用也去幫忙避難疏導嗎?」


    皐月這麽說,陽炎迴答:


    「我們是艦娘吧,說不定敵方會來攻擊我們。這麽一來會使民眾受到波及喔。」


    「但是我們沒裝備艤裝,敵方能分辨出我們嗎?」


    「要以防萬一,現在我們得在塞車前趕迴去才行。」


    「會有巴士嗎……」


    皐月這個合理的疑問,由霰迴答:


    「就用……那個。」


    她的指尖前方,是腳踏車出租店。


    陽炎她們抓住正要逃難的看店年輕人,把高額的現金塞給他。


    「這個借我們一下!」


    她們穿著浴衣直接騎上腳踏車。六個人拚命踩動踏板,在汽車與卡車之間奔馳。


    抵達佐世保鎮守府的時間比預料中還要快。


    一行人對衛兵揮舞身分證明書,然後直接騎著腳踏車衝過去。雖然這樣會受到懲罰,不過現在就當成是秘書艦的特權。


    佐世保鎮守府內部的騷動狀況,就像戳到蜂窩一樣。


    「哇啊……」


    皐月不禁發出聲音。


    「我們的佐世保……」


    剛才的黑煙與火焰是從佐世保鎮守府升起的。內陸這邊雖然平安無事,但靠海這邊則是瓦礫到處散落,現在都還有火焰在燃燒。有好幾棟建築物傾斜,又或者是半毀。深海棲艦的轟炸目標很明顯是鎮守府。


    「陽炎,你們沒事啊。」


    那智跑到第十四驅逐隊身邊。


    「雖然覺得應該沒問題,但還是有些擔心。」


    「損害情況如何?」


    「轟炸機似乎是以超低空穿越雷達偵測。它們對港口部分和周邊設施發動攻擊後,就直接往市區方向穿越。」


    「我們有看到。」


    雖然沒有對神社轟炸,但有從上空通過,讓人覺得這是為了煽動恐懼所發動的威嚇飛行。


    那智不禁咂舌:


    「目前還沒有出現死者,隻有重傷跟輕傷傷患,但是港口那邊受到相當嚴重的損害……」


    「抱歉,我竟然在這種時候離開鎮守府。」


    陽炎低下頭,那智看了揮揮手:


    「就算留在這邊也是為時已晚,像我現在也是這樣。會在陽炎你們休假時遭受攻擊,隻是運氣不好而已。」


    這時長月加入會話:


    「不進行追擊嗎?」


    「飛龍臨時編組了艦隊,已經在剛剛出擊了。再來就是把休假中的艦娘召迴。」


    那智對她們說「你們也去換衣服,然後在驅逐艦宿舍待機」以後就快步離去。


    鎮守府裏早已充滿殺氣。忙碌地來迴奔走的人們臉上,個個都充滿焦躁與悔恨。


    第十四驅逐隊注視著她們,接著默默往驅逐艦宿舍跑去。


    「剩下的休假泡湯啦。」


    但在其中,隻有曙如此低聲自言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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