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淩下班返家後,隱隱察覺空氣中有種不對勁的味道。


    她輕巧地步出車外,站在原地察看讓她覺得不安的地方。


    沒有李嬸下廚烹飪的飯菜香,宅子裏門暗無***,而草地上留有奇特的腳印,印子很沉、很重,不像是李嬸的步伐。


    她無聲地踱至門前,大門的門鎖沒被撬開,不像有人強行進去過。


    紀淩繞至後門,取出鑰匙無聲地開門進入,才踏出沒幾步,險些被地上的障礙物絆倒。


    她閉上眼讓瞳孔適應周遭的黑暗,過了不久,她睜開眼看向地板上的障礙物。


    老天!是具人體。


    她連忙蹲下身來細看。


    李嬸!她驚喘,立刻迴神尋找地板上是否有血跡或是打鬥的痕跡。


    沒有,都沒有,她將李嬸翻身過來檢查傷勢,發覺李嬸的後腦腫了一塊,沒有其它的傷處,唿吸和心跳都還正常,也許她是被人從後頭敲暈了。


    紀淩自櫥櫃的暗格取出一把手槍,那是法蘭硬塞給她用來防身的,早年在英國時,她也擁有合法的用槍執照,若非不得已,她是絕不會用到這種東西的。


    她取出彈匣,俐落地填裝子彈,將李嬸拖至桌子底下藏好,接著閉目吐納,把自己的唿吸聲減至最低,再緩緩地爬出廚房。


    一個紅色光點在她一出廚房時立即瞄準她心髒的部位,紀淩機靈地趴低身子,但左肩仍傳來一股火辣的刺痛感,她忍著疼朝一旁滾去,借由石製的階梯藏住身子。


    既然對方來意不善,她也不必對他客氣。她取出方才放進口袋的滅音裝置,在槍口拴緊,抹幹流至手臂上的血,免得因此打滑失了準頭。


    室內燈光突然大亮,一陣未曾聽過的男音響起──


    “小姐,遊戲結束了,如果妳現在自動走出來,我保證五分鍾內不殺妳。要是妳繼續躲著,我不但會殺妳,就連廚房裏那個老女人我也一並殺了,不要考驗我的耐心,我已經等妳很久了。”


    紀淩揚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把槍插在身後的腰上用衣服遮蓋住,站直身子不再躲藏,毫無懼意地朝客廳裏的男子走去。


    這男人居然也不隱藏容貌,就這樣大方地讓她看清長相,似乎很有自信不會失手,無人能指認他所犯的罪行。


    “好膽識,不怕我說話不算數,現在就殺了妳嗎?”男人拿著槍指著她。


    紀淩靠在沙發上減緩傷口的疼痛,安適地開口,


    “橫豎都是一死,怕有何用?”她好笑地想,她好象還沒學會害怕,尤其這男人長相還算怡人,要她怎麽怕?


    “妳不錯,能躲過那一槍。”


    “僥幸,不也讓你傷了肩膀嗎?”她邊迴答邊觀察他。


    “你是職業殺手還是軍隊出身?”


    他有點訝異,


    “妳不擔心自己的生死反而問起我的來曆?”


    紀淩無奈地眨眨眼,


    “沒辦法,如果是被那些手腳不俐落的門外漢殺死,我會很遺憾,因此我期望你的身分能特殊些,這樣死也值得。”


    “妳不但長得美,頭腦也精明,殺了妳還真有點可惜。”


    “你受誰指使的?”她不慌不忙地又問。


    “事關職業道德不便奉告。”


    嘴這麽硬?她就不信套不出來,於是拐了個彎問道“對方出多少價碼要我的項上人頭?”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價。


    “五百萬。”他很合作地迴答。


    “美金?”


    “不,台幣。”


    “我這麽不值錢?要我,我會出更高的價碼。”


    “妳認為妳值多少?”沒看過不對自己安危擔憂,反而對自已身價不平的受害者,他驚奇不已。


    紀淩像遇上傻瓜般地看著他。


    “你不清楚我的身分?下次辦事前請事先打聽一下你獵殺對像的背景,免得被坑了還傻傻地替人辦事,你做的這樁生意虧大了,我真可憐你,這點小錢怎會請得動你這種身手極好的殺手?”


    “妳的意思是我的雇主暗坑我?”他的臉馬上變色。


    “沒錯,我名下的財產大約有數十億,像你這種職業殺手,我不知可請多少個來迴報要殺我的人。”果然是呆瓜,這男人也不探聽探聽她的行情,笨笨地就接生意。


    “妳騙我!”他有些心浮氣躁地叫著。


    紀淩眉飛色舞,懶懶地對他笑道“有必要嗎?我都快死了,何須騙你?你知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不要告訴我你隻看相片和地址就找上門來殺人,做了賠本生意都不知道。”


    “妳是誰?”這女人怎麽知道他隻有看相片和地址?精明過度,她的身分肯定特殊。


    “紀淩,風雲科技的總裁,不信你自己看。”她拿出桌下李嬸收集來的雜誌扔給他,本本的封麵全是她的大特寫。


    “妳──妳姓紀?妳是那個紀淩?”他嚇了一跳,她居然與他的雇主同姓,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他雇主赫赫有名的小女兒。


    紀淩將他的反應全看盡眼底,心裏有了譜,大約知道要殺她的人是誰。但她不急著揭穿,依然淡淡的笑道“雖然我也很討厭自己的名字,可惜從沒機會改過。”她抬頭看看時鍾。


    “時間到了,你還不殺我?”


    “妳急著想死?”他還沒從父親要殺女兒這種天理不容的震驚中恢複過來,她居然還催他。


    “規矩是你訂的又不是我,我隻是提醒你時間而已。”


    “妳不怕死嗎?”


    紀淩聽了笑得更加璀璨,


    “怕?有什麽好怕?八歲時我親生母親就殺過我一次,這次不過是換作我的生父與繼母想殺我罷了,生我的人都不要我活在這世上,我有怕的權利嗎?迴去告訴他們夫妻倆,做人別太小器,至少也要將你的酬勞提高點,才五百萬,未免也太看輕你了,我真為你感到不值,那兩個吸血鬼就是向我要不到錢,才想殺我,為他們辦事,算你倒黴。”說到後來,她臉上的笑容愈顯淒涼,對自己的出身很認命。


    “妳在說什麽?”他的殺意漸失,一股油然而生的同情悄悄冒上心頭,看見她的笑容讓人心生不忍。她早料到她的父親要殺她,難怪毫無懼怕之心,老天,她才幾歲?怎麽會有那種狼心狗肺的親人?


    “事實。”紀淩冷冷淡淡的看著他。


    “為什麽這麽篤定?”他不懂這女人怎麽這麽會聯想,開口就說中了。


    “從你臉上讀來的。我常看人,而你臉上就寫明了主使者是誰,建議你試著學會麵無表情,最好不要給被害人開口的機會,不然它可能會成為你以後辦事失敗的關鍵。”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紀淩挺好心地糾正他的缺失。


    “我的天,這是什麽情況?我要殺妳而妳居然還指導我日後殺人的守則?甚至想替我爭取更好的待遇?妳確定妳的精神狀態正常?妳是不是被嚇瘋了?”


    紀淩閑閑地看著他的模樣,


    “喂!陌生叔叔,你還好吧?我看你好象被我嚇到了,來,喝口茶定定心神再下手。”她伸手倒杯荼水擺至他麵前。


    “叔叔?把我叫得那麽老?”他繃著一張臭臉瞪她。


    “當然,我才二十歲,你看起來大約三、四十歲,一臉的滄桑,難道你希望我叫你大哥呀?我還以為隻有女人怕老呢,你既然不喜歡讓人看見你那張老臉,就用麵罩遮起來嘛,又沒人叫你露臉到處招搖。”紀淩玩心大起,逗逗他也很開心。


    “喂喂!小朋友,妳不要太過分喔!我今年才二十八歲,別把我說得像個老頭子,長成這樣又不是我的錯,我也不願意呀!我看妳才是未老先衰,一般正常的女孩子遇上這種場麵都會尖叫哭泣,妳卻沒有,心態如此老成,妳還好意思嫌我老?”禁不起激,他哇哇大叫地反駁,他最恨別人說他老了。


    紀淩歎囗氣,高舉雙手投降。


    “好啦!那我改叫你哥哥行吧?”


    “這還差不多。”他的性子像台風般,刮過就算了。


    “你還不動?早過了你訂的時間了。”紀淩又開始催他。


    “奇怪,到底妳是殺手還是我?”莫名其妙,這女人怎麽老是急著找死?


    “你到底要不要殺我啊?〞


    “那妳催個什麽勁?妳愈叫我殺我就偏不殺,怎麽樣?”殺手發火了,手槍隨手一扔拗起脾氣重重地坐在沙發上,他就不相信自已會被一個二十歲的小女人指使。


    紀淩頗不屑地喟歎道“反反複覆,做事有始無終,沒有職業道德。”


    “你管我?我高興不行嗎?”她每開一次口,他的火氣就愈來愈大,開始後悔接這樁惱人的生意了,要是每個受害者都像她那麽難纏,他決定收山不幹了。


    “確定?”她笑得很陰險。


    “對啦!老子今天沒心情,不殺了!”他火大地轉過頭去,不看那張又美又令人生氣的臉。


    “那我可以殺你嗎?”紀淩像問天氣般輕鬆地詢問。


    他猛然轉頭看她。


    “什麽?喂?!妳哪來的槍?”他的槍還躺在地板上,她的手上怎麽變出一把槍來?


    “有人給的,放心,我有持槍執照。”紀淩甜甜地笑道。


    “誰管妳有沒有執照?把槍放下,當心槍枝走火。”他嚇出一身冷汗,上前就要拿走她的槍。


    紀淩動作迅速地將槍指著他,上上下下地晃著示意他坐下。他咽了口口水,怕她一不小心扣了扳機,隻好乖乖坐下。


    “請問現在誰是殺手?”她有禮地問。


    “妳。”殺手目不斜視地盯著那把槍,有問必答“嘔不嘔?”


    “嘔死了!”敗在一個小女人的手上,他直想一頭撞死算了。


    “紀紹榮和萬彩芝的錢你收了沒?”她心想那兩夫妻怎麽還會有錢請殺手,宿語昂不是堵死他們了嗎?


    “還沒。”


    “笨蛋!你會不會做生意?要是我沒死,你不就一毛錢也拿不到?最起碼也要先收一半訂金,無奸不成商,你不知道商人都很奸詐嗎?”紀淩不禁破口大罵,怎麽會有這麽烏龍的殺手?殺手界有他還真可恥。


    “我現在知道了。”跟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證。


    “叫什麽名宇?”跟他哈啦了大半天還不知道他姓啥名誰,這是她第一次浪費時間,又破了一項紀錄。


    “連雲。”


    “有沒有失手過?”紀淩轉轉腦筋,考慮一項可行性頗大的方案。


    “沒有,就妳這次,我的行情都被妳破壞光了,還害我領不到酬勞。”他愈想愈傷心,好心痛那五百萬。


    紀淩給他紙和筆,吩咐道“把你的大名跟銀行帳號寫一寫,順便把電話號碼也留下來


    “幹嘛?”他邊寫追問。


    “救濟你,你要是再沒生意就到我公司來上班,誰教我壞了你的行情。”她沒好氣地說,忍著疼痛起身撥電話,不一會兒又躺迴沙發上。


    “妳打電話給誰?”


    “關心我的人。我準備搬家,這裏不再安全,你這次失手後,他們一定還會再派其它人來,我不想再挨子彈。你最好早點走,要是那個人看見你在這兒又傷了我,他絕對會朝你扣扳機的,不想死就快走,他可沒那麽好商量,上次有人甩我巴掌,下場就是聾了雙耳,你再拖拖拉拉,他會打死你。”


    “小姐,麻煩妳看看自己的傷口好嗎?它還在流血,妳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他擔心地看著她愈形蒼白的小臉,她白色的衣衫都被血染成鮮紅色了。


    紀淩沒力氣地笑了笑,


    “是你開的槍,你擔心什麽?”


    “我欠妳一條命。”他傷人在先,她沒殺他已經夠好心了,他才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人。


    “隻是運氣好,你不欠我什麽。”她閉上眼睛休息。


    “交個朋友好嗎?”


    “從我問你姓名起我們不就是朋友了嗎?否則我怎會救濟你?我沒那麽多的善心當散財童子,你走不走?再不走你就要完蛋了!”宿語昂一定在路上了,這個笨殺手再不走就等著上天堂。


    連雲嘟著嘴,


    “走就走嘛!從頭到尾妳老是在催我,喂!紀淩,以後有事就找我,如果紀紹榮他們還想殺妳,我免費替妳擺平他們。”


    “知道了,你保重。”她朝他無力地擺擺手。


    紀淩在他走後,終於頹軟地倒在沙發上,因失血過多而昏厥。


    ※※※


    聞訊趕到醫院的法蘭西斯及宋約希像兩個失控的火車頭,直衝至病房門口,見著李嬸迫不及待地詢問“李嬸,頭頭她怎麽樣?”宋約希蹲在她麵前,神色又急又慌。


    李嬸沒有迴答,隻是不停地哭泣而且愈哭愈兇,嚇壞了宋約希。


    “妳先別哭,告訴我小姐有沒有事?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法蘭鎮定地坐在她身邊,輕柔地問。


    “你是宋約希?”靠在病房門口的楚歌突然出聲。


    “我是。你是誰?”宋約希轉身看向這尊守門人。


    “楚歌,宿語昂的手下。紀小姐剛脫離險境,目前依然昏迷不醒,而李嬸也受了傷,請你別再刺激她了。”楚歌不忍見李嬸再受二度驚嚇,開口阻止他們的問話。


    一聽聲音便知楚歌就是向他們通報消息的人,法蘭優雅地向楚歌行了個禮。


    “謝謝你們的及時搭救,在此我先代我家小姐向你們道謝。”


    “事實上是我們老大救她的,他現在還在裏頭陪著她,折騰了大半夜,他連輸了三袋血給她,勸也勸不走,他的體力是否能負荷身心的刺激,我很擔心。”楚歌頓了頓,指著坐在椅子上沒什麽精神的方凱翔,


    “你看方凱翔才輸了兩袋血就累成那樣,我們老大還固執地要守著紀小姐。我先提醒你們,我們老大的脾氣怪可怕的,如果進去的話,準會被他打出來,我們兩個,才被他的拳頭趕出來。”他摸摸下巴,痛死了。


    “我們也不能進去看小姐嗎?”法蘭問道。


    “這輩子我從沒見我們老大失去冷靜,我不敢擔保你們進去會不會出事,還是在外頭等比較保險。”楚歌醜話說在前頭,免得他們上門討皮肉痛。


    “我家頭頭跟你們老大是什麽關係?”宋約希對宿語昂專橫霸道的舉動甚是不滿,就連他們也不能進去見紀淩,這是什麽意思?


    “你們不知道?”楚歌嚇了一跳。


    “小姐沒提過關於宿先生的事,我們也不曾過問她的私事。”法蘭搖頭。


    這時癱在椅子上的方凱翔開口,


    “熱戀中的情侶啦!若不是我們阻止我家老大,他肯定會把全身的血捐得一滴不剩,你們就沒見他發狂的模樣,我到現在還餘悸猶存呢!他可是愛慘了紀小姐,如果我們晚到一步使他失去了心上人,我看他可能會抱著她一起死。”


    “喂!你家老大的感情泛濫成災了嗎?他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宋約希有點懷疑地問。


    “誰曉得?那千年冰山自過見紀小姐後就不斷融化,我們也很納悶。”


    “法蘭,你不覺得頭頭最近也很反常嗎?她不但會對人笑,上次還在辦公室裏扔東西,跟她這麽多年第一次看她有點正常人的樣子,她的心不是冰塊做的嗎?”


    法蘭低頭沉思,仔細迴想,


    “小姐最近是有點怪異。”


    “哈!感謝主,好險我家老大不是單相思,不然我們會被他狂熱的戀愛給整死。”方凱翔合掌祈禱,感謝上蒼恩賜奇跡,以後不會被處處討好心上人的宿語昂給操個半死。


    說到這裏,楚歌堆積滿肚的怒氣可有對像發泄了。


    “我們四人之間有幾筆爛帳要算。”他摩拳擦掌地說。


    “喂!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們找我們倆算什麽帳?”性格較衝的宋約希聞到火藥味,立即準備應戰。


    楚歌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還說沒有?”這些日子他被操假的啊?


    “我們哪兒犯到你了?”宋約希走到他麵前與他對峙。


    “都是你們兩個,有本事扳倒風雲,幹嘛不自己下海整萬業?連累我們兩個被主子限時五天內拆萬業,還被迫兩天之內毀紀紹榮,你們說,這筆帳不找你們找誰算?”楚歌說得咬牙切齒。


    宋約希的怒氣比他更大。


    “原來就是你們這兩個多事的家夥,我都還沒下手宰紀老頭就被你們搶去了,整不到紀老頭我和法蘭嘔了好久,你們吃飽撐著啦?沒事搶人家的仇人做什麽?誰教你們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我們推都來不及了,誰要整那小小的萬業?這兩年多來你們才搶去我們好幾筆大案子,我還沒向你索討我的獵物,你倒怪起我多事來了。分明就是我先相中的獵物,你們卻躲在暗處搶走還吸光不留半點油水,你們是見不得人是嗎?躲躲藏藏,要搶就正大光明地來搶啊!”楚歌恨死了,那幾筆花費他好久的時間去策畫的案子,一聲不響地就被人摸走,今天終於讓他緝兇歸案了。


    “是你自己沒本事,才會搶輸人,怎樣?我的手段高、能力強不行嗎?不信咱們拿個案子子來搶搶看,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宋約希說著說著就下戰帖。


    “搶就搶,誰怕誰啊?盡管放馬過來。”楚歌挽起袖子不甘示弱。


    方凱翔無奈地介入他們倆之間。


    “好啦!你們別吵了,都快成自家人了,有什麽好吵的?”


    “誰跟他是自家人?”楚歌和宋約希異口同聲地說。


    “小姐還在昏迷而宿先生也很疲累,你們先暫時休兵好不好?”看不下去的法蘭也居間調停。


    “不好!”他們倆以同樣的音量吼迴去。


    “你,還有你,統統住嘴,都給我出去,不準你們吵到其它的病人,出去!”不曾發火的李嬸被他倆氣極了,一手一人地擰著他們的耳朵,像教訓小孩般地拎著他們出去。


    “李嬸,很痛哪!”宋約希彎著身子叫道。


    “對啦!李嬸,請你別用力,我的耳朵快掉了。”楚歌也哀哀討饒。


    宋約希與楚歌的聲音終於漸漸消失於門外,目送他們遠去的法蘭與方凱翔感觸良多。


    “我們的搭檔都很火爆。”方凱翔歎道。


    “常常留下一堆爛攤子。”法蘭應和。


    “我們很斯文。”


    “也比他們圓滑、會做人。”


    “想不想和他們拆夥?”方凱翔問。


    “我們倆湊一塊算了。”法蘭厭倦地說。


    “你跳糟還是我跳糟?”


    “這件事可以慢慢商量,說不定咱們的主子會湊成一對,把昂宿和風雲結合起來。”


    “到時候咱們一組。”方凱翔咧大嘴巴笑道。


    “讓那兩隻鬥牛去吵個夠。”法蘭也沒良心地同意。


    “再讓主子削他們。”


    “我們涼涼地看戲。”


    “法蘭,我有沒有說過咱們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方凱翔握緊法蘭的手,終於找到了知音。


    “我請你喝咖啡,再一起守房門談天如何?”法蘭大有同感,拉著他邊走邊說,決定放棄那個火爆搭檔,由他自生自滅。


    ※※※


    “醒了?”宿語昂在紀淩的耳畔小心地輕探。


    紀淩困難地眨眨眼睫,窗外的日光反射至牆上,讓她一時難以適應室內的白色光芒。她合上美目休息,再努力地睜開眼,試圖捉住白光裏的一抹人影。


    “我在哪裏?”不熟悉的雪白,不像是她的房間。


    “醫院。”宿語昂撥開她的發絲,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就著他的手力撫上他的臉,恍然地點點頭。


    “你好憔悴,幾天沒合眼了?”


    “妳昏迷三天,長期疲勞加上大量失血,身子負荷不了,造成持續性的昏迷。”


    “這麽久?”難怪他會被折磨成這樣。


    “傷口還疼不疼?”


    “沒什麽感覺。”好象肩膀不是自己的,也不覺得疼。


    宿語昂突然俯在她身上緊緊地抱著她,將頭埋在她的耳際,一語不發。


    “怎麽了?”紀淩順著他雜亂的散發,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他轉正臉抵在她的額際,惶恐地要求,


    “吻我,讓我確實地知道妳仍好好地活著,吻我。”


    她照著他的意思拉低他,輕輕柔柔地吻著他幹涸的唇瓣。宿語昂像是活了過來般,猛烈地向她索吻,傾泄這三天來的不安與恐懼,狂放的烈焰彷佛要將她燃燒起來。


    “妳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永遠地失去妳?這三天來我幾乎不敢離開妳的身邊,怕一離開,妳就這麽睡去再不睜開眼,我要不時地摸摸妳的心跳、聽聽妳的唿吸聲,才能不斷說服自己妳沒有死,妳不會就這樣離開我,我不能再忍受那種心碎的煎熬,沒有妳,我該怎麽辦?失去妳,我又該如何獨活?”他捧著她的臉訴說。


    “叫我的名字,我要聽妳親口說。”


    “語昂。”她被他的告白嚇怔住,心痛地開口喚他的名。


    他的手在顫抖,眼神像失而複得般地不肯離開她的眼。


    她輕觸他的唇。


    “你在害怕?”


    “怕,我怕妳就這樣死去,再也看不見妳的笑容、感受不到妳溫存的吻,妳的一切是我生命的重心,好不容易我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妳,怎能再失去妳?我怕。”他低喊著,聲音裏有著藏不住的害怕與驚悸。


    紀淩拉著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語昂,我活著,你摸摸我的心,它仍在跳動,你不要這樣,我看了會心疼,你說過你要讓我快樂,不要看我的愁容,你要收迴你的誓言嗎?你不要我了?”


    “我要妳,妳是我的人,我今生唯一認定的女子,不要再懷疑我的真心,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失去妳,這輩子我絕不收迴我的誓言,絕不。”他激烈地反駁,吻著讓他又氣又憐的小嘴。


    “你沒有失去我。”她默默承接他的吻。


    “我怕我會。”


    “我身上係著唿喚你的鈴,你會找到我的。”她給他一記安心的微笑,試著讓他放鬆心情。


    “如果我找不著妳,記得,千萬要等我,即使下地獄我都要陪著妳。我說過不離不棄,就是死亡也不能將我拉離妳的身邊。”他冷靜而執著地表明一切,眉宇間的決心不容忽視。


    紀淩真的被他的話語嚇著了,急切地掩住他的唇心傷地搖頭。


    “為什麽?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不要輕賤生命,如果我隻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你該怎麽辦?不要為我這樣,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妳曾聽過這句話嗎?‘跨越世紀、海濤,生命輕如鴻毛,真愛一諾千金。’在我對妳許下誓言後,今生今世就永不離開妳,活著又如何?隻要有妳,即使失去一切我也不會感到可惜。”他柔聲地對她說明,不改初衷。


    紀淩聽明了他話裏的意思,惶惶然地問“你愛我?”


    “愛,很愛,愛得很深。”他執起她的手放在胸前,對她清楚地宣告。


    “這世上從沒人愛過我。”她眼眶裏盈滿淚水,多年來第一次掉淚,她不知那又熱又燙的**是什麽,心口因他揪緊發疼,無措地張眼看著他。


    “有,有人深愛妳,妳該得到滿滿的愛而不是深深的仇恨,把心交給我,讓我全心全意好好地愛妳好嗎?”他拭去她的淚,低頭懇求她的允諾。


    紀淩哽咽地抱緊他,淚濕衣衫不能言語。


    “好嗎?”他在她耳際輕聲詢問。


    “好,愛我,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愛。”


    **銀翼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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