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弦是一個笑容爽朗的青年,這是他的優點。


    就算是他那張愛笑的臉,在潛入好不容易才發現的六翼會議的基地時,也僵住了。


    他獨自在那如洋館般的走廊中謹慎地前進。


    地上鋪著的絨毯奢華至極,不用躡足,腳步聲也會被地毯吸收。


    采光的窗戶一扇都沒有,在這隻有燭台陳列的走廊裏,不愁沒有藏身的陰影。


    就算如此,丈弦也沒有絲毫大意,全力、小心地施展著《廉貞》以及《源祖之業》的光技——消除腳步聲的步法。


    勤奮好學的丈弦可以熟練地使用各種光技,就連可以把神力變為鋼絲的稀有技能《螢惑》也不在話下。


    即便如此,他也隻是個止步於c等級的白鐵。


    要是被人發現的話,根本撐不了多久吧。


    對,有誰會在呢——


    首領?熾場亮不在的消息,已經在潛入之前就確認了。


    魯智深已經成為了日本支部的囚徒。


    諸葉和元素眾發現“不可視”的真正身份是暗殺用的格雷姆,並已將其破壞。(白騎士堅信如此)。


    即便如此,“閃劍”雷納德?凡=佩爾敘仍然健在。


    前前代的“psg”路易斯.聖.謝爾曼也一樣。


    關於殘存的兩位黨羽的情報,目前還知之甚少。


    除此以外,被熾場誆騙的原《救世主》說不定也在這裏。


    這地方就是如此。


    令人恐懼的《背教者》巢穴。


    再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入侵基地之後行至此處,盡是走廊。


    途中雖然轉了幾次彎,但是完全沒有分叉路。


    這條路直通一扇巨大的雙開門。


    沒有做好覺悟的話休要打開——厚重的黑檀木製成的大門威風凜凜,仿佛在如是說道。


    丈弦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貼上去,偷聽裏麵的動靜。


    門的那邊傳來了音樂聲。


    是一位高手演奏的管風琴。


    音樂聲能穿透如此厚重的大門,想必音量應該相當大吧。


    【……好】


    丈弦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開門。


    為了不產生一丁點兒動靜,他用一種緩慢的,緩慢到自己都會不耐煩的速度開門。


    他打開了一條剛好能讓自己身體通過的縫隙,溜了進去——


    裏麵是一間小而整潔的音樂廳。


    設置在正前方的巨大管風琴和音樂廳一點兒都不搭調,像是一個多餘的玩具,滑稽之餘又帶有一絲可愛。


    丈弦所在的位置是二樓的中央露台席。


    他躲在欄杆的陰影處四處張望。


    天花板的高度和寬度恰如其分,中間有一扇巨大的圓形天窗。雖然看起來不像是熒光燈那樣的人造燈,但是也看不到天空和太陽,真是個不自然的光源。不過多虧了它,大廳內才不缺光亮。


    除了丈弦所在的中央席,露台還有四個。


    那些地方漆黑一片,也不好探出身子去確認,所以無法窺得其中情況。不過倒是感受不到人的氣息。


    於是隻好向一樓俯視——有了。


    兩個人。


    兩人都是六翼的幹部!


    首先看到的是以不雅姿勢躺在觀眾席長椅上的男人。


    雷納德?凡=佩爾敘。


    因為這家夥原本是屬於美國支部的,所以留有照片。多虧真奈子通融了一下,丈弦才得以掌握他的樣貌。


    然後是一心一意彈奏著管風琴的少女。


    一頭白發。裙子也是白色。像人偶一般沒有生氣的肌膚也是白色。還戴著絲綢製的白色長手套。


    雖然在露台上隻能看見背影,但她的瞳色應該是藍色。


    路易斯.聖.謝爾曼。


    大約半年前,六翼襲擊亞鍾學院那時候,丈弦通過傳令格雷姆曾一睹她的樣貌。


    自己所在的二樓距那兩人的位置有一段距離。


    再加上丈弦的《廉貞》,就算是s等級的魯智深也未曾察覺到他的氣息。


    沒有被發現。也不可能被發現。


    即便如此,丈弦的全身還是冷汗直流。


    壓力襲來,心中像是被火焰炙烤一般。


    (別著急。別害怕)


    丈弦一邊對自己說著,一邊更加謹慎地放出安靜的神力。


    就在此時,路易斯一曲奏畢。


    臉上蓋著牛仔帽的雷納德,保持著臥倒的姿勢,敷衍地拍了拍手。


    【下一曲還是來點歡快的吧,路易斯】


    【你說歡快的,指的是托卡他曲或者賦格曲那樣的?】


    【不不不,是賈斯丁?比伯之類的】


    【你拿著這個出去吧】


    路易斯把手機扔了過去。


    雷納德笑嗬嗬地接住,玩起了手機來。


    丈弦偷偷觀察著這一切,一種奇怪的感覺向他襲來。


    他以為這些家夥隻是令人畏懼的惡魔。


    但是,這些家夥也會說些無聊的話,也會玩手機。


    親眼看到這副光景,也能理解這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這違和感無論怎樣都無法消除。對這些家夥來說,如果不更非人類一些的話,也太不正常了吧。


    丈弦得讓快要放鬆警惕的自己清醒過來。


    惡魔們還在樓下閑聊,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人的氣息。


    丈弦隻能繼續偷聽。


    可以的話,還想去其他地方調查一下。想要弄清楚基地的構造,也許還能發現身份不明的二翼。最重要的,分析解救被囚禁的前任校長——四門萬裏的可能性。


    然而,想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去其他地方實在是太難了。


    其他露台的出入口,恐怕和丈弦剛才通過的直路構造是一樣的,可以推測,位於異空間的這座音樂廳,與現實世界中的某處相連通。


    其他的出入口都在一摟,位於管風琴的對麵和左右兩邊,總共隻有三處。


    想要調查那些門裏麵的情況,就必須橫穿雷納德他們所在的一樓大廳。


    盡管丈弦的《廉貞》非常熟練,但是這樣做風險也太大了。


    (不過就這樣灰溜溜地迴去的話……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入侵這裏還有什麽意義啊……)


    在入侵前單方麵地向真奈子發送了郵件,報告了關於基地入口的情報。


    就算自己在這裏遭遇不測,這麽重要的情報也不會無人知曉地被埋藏在黑暗中。


    丈弦依然偷窺著音樂廳裏這兩個惡魔的動向。


    雷納德仍舊躺著,哎—哎地發著牢騷。


    【波利斯那家夥和智深先生都不在。熾場先生和奈麗又出門了的話,真是太無聊了】


    【那你和新人惡魔們加深一下感情不好嗎?】


    反坐在管風琴椅子上的路易斯,一邊翹著腳一邊說道。


    這是用不悅的聲音發出的冷漠提案。


    雷納德誇張地搖了搖頭。


    【那些家夥太陰暗了!都是些被熾場先生誆騙的人,心理會有些陰暗吧?而且身上還背負著背叛白騎士機關內疚。無法忘記六頭領的恐怖,一直都戰戰兢兢的。和那些心理脆弱的家夥喝酒,隻會讓酒更難喝啊】


    【嗯,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啊,我覺得聽聽路易斯無聊的演奏,也許會更有意思一點】


    【……是不是該收你點門票費啊】


    【行啊。多少錢?】


    【你死了的話,讓我把你的屍體當作人偶的素材吧】


    【抱歉。剛才說的話還是算了吧】


    雷納德似乎毛骨悚然,縮緊了脖子。


    他保持那姿勢沉默了一會兒,唐突地轉變了話題。


    【……熾場先生經常出門。他去做什麽啊?】


    【應該是又出去騙人了吧】


    【……嗯。一般來說,應該是這樣吧……】


    【你話裏有話?若是你無緣無故地就懷疑亮君的話,不可原諒】


    【不是啊。我也非常信任熾場先生啊。但是,我覺得他是不是在謀劃一些更厲害的、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啊!如果是的話我會很興奮,但是如果不告訴我們的話,會感覺他很見外,很冷漠不是嗎?】


    【真是小孩子一般的見解。男人要有點神秘感才有魅力哦。給我記好了】


    雷納德小聲地答道【好的,老太婆】


    【我可聽見了哦!?你是不是找死!】


    路易斯坐在管風琴椅子上,板起身子威嚇道。


    但是,就算板起少女的嬌小身軀,也沒有迫力和威懾力。反而顯得更加可愛了。


    雷納德也隻是一笑了之。


    【好可怕,好可怕。那麽,我退下了。我自己一個人去訓練一下吧】


    雷納德從長椅上躍起,戴好牛仔帽,離開了音樂廳。


    他打開管風琴右側的大門,消失在了裏麵。


    大門發出沉重的響聲,關了起來。


    路易斯吐了吐舌頭,整理了下思緒,再次


    麵向管風琴,彈奏起了壯麗的曲子。


    丈弦汗流浹背。


    不是流冷汗,而是湧出大量汗水。


    心底的壓力也增加了數倍。


    雷納德離開了。這意味著什麽,丈弦忍不住考慮起來。


    幸運……有點言過其實了。但是,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坐在那裏悠閑地彈奏管風琴的少女,是一個擁有異常魔力、能同時操控無數格雷姆、年齡過百歲的魔女。


    黑魔。


    但是身體應該和常人無異。


    對,和白鐵的丈弦不一樣!


    (要上嗎……?我也……)


    在目前的情況下,也許連c等級的丈弦也能討伐魔女。


    也許能夠將白騎士機關的怨敵之一——前前代【psg】當場刺殺。


    但是,這將是豁出性命的舉動。


    如果失敗的話就死定了。


    死……


    丈弦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額頭,臉頰處都不住地流汗。


    浮現在眼前的是真奈子的麵容。


    是一張沒有笑容,冷峻清秀的臉,是丈弦在這世界上最喜歡的女人的臉。


    行動的話,說不定會讓她哭泣。


    好痛苦。好難受。


    但是——丈弦做出決定了。


    因為珍惜自己生命的念頭,一點都沒有出現過。


    (前世的我,是一個卑鄙的暗殺者……)


    現世,本質也沒有改變。


    丈弦鼓起勇氣承認了自己。


    但是,暗殺者執行正義,有什麽不對的嗎?


    隻有光明正大,完美無瑕、閃耀照人的英雄才算是《救世主》嗎?


    不,並不是。所謂正義——《救世主》的正義不隻有一種。這是亞鍾學園的老師田中太郎曾教導的。


    丈弦無法變成像諸葉那樣的英雄。


    丈弦在做自己——一個暗殺者的同時,也是正義的夥伴,自己最多隻能成為這樣的人了。


    (這種想法,真奈子一定可以理解的)


    所以,丈弦當場下定決心,即使自己殉道,即使讓真奈子哭泣,她也一定會為丈弦而感到驕傲的。


    正因為她是那樣的女人,才會令丈弦如此著迷。


    啊啊,爽快了。


    丈弦緩慢地睜開雙眼。


    像暗殺者一般冷酷鎮定,但是眼神中帶著絕對不會失去的光芒。


    維持著《廉貞》的同時,他翻越欄杆,在一摟的觀眾席後麵落地。


    雖然高度相當高,但是鍛煉到極致的《神足通》讓落地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更何況現在路易斯正在演奏。


    丈弦隱藏著自己的氣息和腳步聲,在長椅間穿梭,悄悄地摸到了路易斯的背後。


    ——突然,演奏中止了。


    丈弦的心髒瞬間像是被捏住了一般。


    反射性地藏到了長椅的陰影處。


    【是~~誰~~呢~~?】


    路易斯一臉稚氣的笑容,轉過身,逆坐在管風琴椅子上。


    【躲藏是沒有用的哦,給我出來】


    她一臉得意地指著天花板。


    丈弦絲毫不敢大意地保持著隱蔽,同時向路易斯所指的方向看去。


    大吃一驚。


    在天花板上,出現了無數隻眼睛,緊緊地盯著丈弦。


    【這座“不存於世的音樂廳”,是我親手建造的建築型格雷姆哦。在其內部,對付侵入者的機關一個接一個。比如那些眼睛,能夠察覺到入侵大廳的可疑人員,並向我報告。很厲害吧?】


    忍不住向他人誇讚自己所造之物的機能,不愧是狂熱者【人偶魔女】路易斯啊。


    丈弦忍住咂嘴的欲望,繼續探尋良策。


    這種情況下,應該放棄刺殺,保持隱身,盡力逃亡才對吧。


    隱匿和逃亡的手段,對這魔女應該有效吧。


    丈弦正這麽想著,路易斯卻先發製人。


    【不出來的話,我就不客氣了哦?】


    她從懷中取出金屬片,雙手各持兩枚,擺出架勢。


    丈弦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因為那些金屬片,看起來像是白騎士機關《救世主》們發行的id卡。


    而且,自己絕對不會看錯。


    今年四月份,東京本部大廈被襲擊的時候,真正的【不可視】趁亂混入其中,把保管在那裏的id卡全部偷走,並分配給了六翼一眾。


    因為日本支部長駿河安東下達了封口令,所以知道這一情況的人在本部隻有一小部分人。丈弦不知情也是理所應當的。


    (為什麽,這家夥會有id卡?)


    丈弦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疑惑的同時,路易斯將id卡拋向口中,像是要召喚什麽東西。


    赤熱化之後,像是糖果一般伸展變形的四枚id卡,最終變成了四隻格雷姆。


    擁有像小山一般軀體和盔甲的黑蛇,侍候在路易斯周圍,保護著她。


    被喚醒的青麟巨龍守在丈弦的右邊。


    火焰身軀的赤鳥,斷了丈弦的退路。


    最後,還有一隻白毛虎在丈弦的左側虎視眈眈。


    被四隻格雷姆完全包圍了。


    而且,從這些家夥身上散發出的威迫力可以看出,它們並不尋常。


    以白鐵為例的話,應該能達到等級a的水平。而且四隻都是。


    丈弦的感覺不會有錯。連對方的強大都不能馬上察覺到,並非強者的他就不用幹暗殺這一行了。


    【唿……輸了。我投降。】


    丈弦舉起手,從長椅的陰影處站了起來。


    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謹慎小心了,他用盡全力讓琥珀色的神力升騰起來。


    【這就對了,真是好說話。不過對我來說,沒有機會玩人偶,有點可惜。】


    路易斯不再說英語,用日語說道。


    【說吧?你是哪位?】


    【我隻是個路過的迷途之人。要是能告訴我出口在哪裏的話,我馬上就走?】


    【黃泉路的話,倒是可以告訴你怎麽走哦?】


    路易斯咯咯地壞笑道。


    與此同時,她的雙眸泛光,像蛇一般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凝視著丈弦。


    【居然能潛入我這【不存於世的音樂廳】,你還是第一個。你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我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不用隱藏了,說說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也想入教成為優秀的惡魔教徒。所以就拚命地四處尋找。】


    【我問的不是理由,是手段。裝傻沒有用,放棄吧】


    【我說了的話,可以饒我一命嗎?】


    【我保證】


    【保證?什麽形式的保證?】


    【其實可以玩一玩人偶我是很開心的,玩玩也行哦?我是一個很善變的人】


    【投降。都說投降了】


    丈弦用手掩住臉。


    像是祈禱般地仰起了頭。


    (就算我隻剩靈魂了,也會一直守護著真奈子的。所以,【初介好煩啊】【別纏著我了】之類的你要怎麽罵我都行。但是在那之後,好好地褒獎我一番吧)


    他沒有說什麽遺言,而是在想念遠方的意中人。


    路易斯在一旁愛惜地撫摸著格雷姆的盔甲,說道。


    【含含糊糊地說了一些謊話之後,又不說話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不是明擺著嗎。拖延時間啊】


    【哼,拖延時間之後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嗎?】


    路易斯不以為意,咯咯地笑了。


    【有啊。還差10秒】


    【好。十秒啊。會發生什麽呢,好期待啊~】


    【嗯,肯定會讓你大吃一驚】


    【九——八——七——】


    路易斯用嘲弄般的語調,拖著長長的尾音開始倒數起來。


    【六——】


    丈弦也開始一起倒數。


    【五——】


    【四——】


    【三——】


    【二——】


    【一——】


    【零】


    丈弦宣言道。


    這等同於死亡宣告。


    僅僅是宣言而已,路易斯的嘴角,就噴出了鮮血。


    和之前預言的一樣,少女驚愕地睜大了雙眼。


    丈弦仍然用手掩麵,仰著頭,隻用餘光冷冷地望著她。


    坐在管風琴座椅上的路易斯按著胸口,痛苦地掙紮著。


    【這……是……什……麽……?】


    路易斯嘴角不斷湧出鮮血,問道。


    源祖之業的光技,《熒惑》。


    丈弦在來到大廳之後,就在以誰都無法察覺的速度,緩慢地,緩慢地向周圍擴散自己的神力。


    自己的入侵被發現之後,就集中精力將大量的神力通過唿吸送入路易斯的肺部。


    然後,估計已經積攢了足夠的量之後,丈弦將神力變成了自己靈魂的形狀——鋼絲。


    路易斯的肺部已然千瘡百孔。


    無法使用《金剛通》和《內活通》的黑魔,應該撐不了多久了吧。


    然而,丈弦沒有迴答。


    因為他並不是癡迷於


    誇讚自己手段的狂熱者——


    僅僅是一個誌在成為《救世主》的暗殺者。


    他在無言之中,看著這活了百年有餘的魔女漸漸死去。


    【你……竟……然……!】


    路易斯失去血氣,蒼白的麵容如女鬼一般扭曲,痛苦地叫喊著。


    頃刻間,四隻格雷姆從四麵向丈弦襲來。


    他側身一跳,勉強躲開了急速飛來的赤鳥。


    但是赤鳥燃燒的身體所帶來的餘熱,把肌膚燙起了許多水泡。僅憑丈弦薄弱的《耐魔通》是無法抵禦的。


    落地之處,黑蛇盤地,潛入了長椅之下。


    那有如嬰兒大小的頭部,咬住了丈弦的左腳。


    丈弦薄弱的《金剛通》果然無法抵擋,黑蛇一口就把這隻腳咬得稀巴爛。


    丈弦用id卡現出劍形,向黑蛇的頭部斬去。


    但是,以丈弦的《太白》是無法斬斷的,能將它擊退,解放左腳就已經是極限了。


    青龍的尾巴唿嘯向丈弦著橫掃過來。


    左腳受重傷的丈弦躲閃不及,像球一般被擊飛。


    在這股衝擊力的打擊下,肋骨都不知道折斷了幾根。


    在落地之前,丈弦勉強以守勢站了起來。


    僅憑精神力——僅憑意誌我也要做給你看。


    但是就在此刻,白虎已經逼近。


    白虎張開了大嘴,可以看見其喉嚨的深處,有如黑暗的洞穴。


    這種速度和力量,僅憑意誌根本無能為力,死亡的現實儼然在逼近。


    沒錯——


    被四隻相當於a等級的格雷姆包圍,丈弦不可能全身而退。


    這一點他一開始就想到了。並已經做好了相應的覺悟。


    盡管如此,還是向路易斯——巴黎曾經的聖.謝爾曼報了一箭之仇。


    除了為六翼會議提供單純的戰鬥力,這個基地最為特別的一點就是它還能提供各種各樣的支援。而且路易斯恐怕是不會親自上前線的,在某種意義上,丈弦討伐了最棘手的魔女。


    就算能同歸於盡,也是求之不得。


    折斷那些家夥重要一翼的人正是我。丈弦初介!


    這一貢獻簡直是價值千金。而且是以弱勝強。


    並且,絲毫不求迴報。


    這不是正義的話,什麽才叫做正義?


    丈弦雖然是個暗殺者,但已經不是卑鄙的暗殺者了。


    自出生以來,自重生以來,從未如此暢快過,這讓他不禁沉浸於愉悅中。


    丈弦一邊用麻藥似的愉悅麻痹自己,一邊等待著白虎的咬噬。


    在那一刻來臨之前,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視野。


    丈弦隻看到了一道黑雷降臨。


    這如閃電般迅速的漆黑之物一瞬間就把白虎擊潰了。


    在此之後,威力更甚。


    這道黑色的迅雷,形成了一陣黑風。


    肆虐音樂廳的每一個角落,赤鳥淪為了暴風的餌食,青龍被斬為兩段,黑蛇被焚燒殆盡。


    這些都是刹那間發生的事情。


    將四隻強力格雷姆盡數破壞的漆黑雷風,終於收起了威力,化為了青年的姿態,佇立在自己眼前。


    他身穿黑色西裝,又高又瘦。


    麵容消瘦,一臉嚴肅的表情。


    原來是亞鍾學園的校長,石動迅。


    從沒想到自己的好友會登場,丈弦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你別惹這麽多麻煩啊……】


    得救的喜悅與感激。對他的勇猛的讚歎。另一方麵,像是正在惡作劇的孩子被家長發現一般的尷尬。多種感情混淆起來,自己也無法整理。最後還是向好友抱怨道。


    【你搞得那麽帥,我都受不了了。真奈醬會生氣說我出軌的,真是的……】


    丈弦那隻被咬爛的左腳如今更是疼痛難忍,當場就蹲坐在了地上。


    【嗯,讓她好好罵你一頓吧】


    石動用低沉的聲音迴答道。


    【你怎麽能一個人深入敵後,丈弦。要是宗穀看到郵件沒有馬上向我報告的話,後果會怎樣?】


    石動繼續以隊長的姿態責備道。


    丈弦對此十分感激。


    【我待會兒要打個電話給真奈醬說我太愛她了。】


    【嗯,一會再說】


    丈弦和石動同時轉身。


    路易斯癱坐在椅子上,奄奄一息。


    有一個人正抱著她,看護著她。


    是雷納德。


    他從大廳右側的入口毫無聲息地潛行迴來了。


    【我,我還不想死……!】


    路易斯一邊吐血一邊傾吐著心中的願望。


    她揪著雷納德放聲大哭。


    【我,我還,還沒玩夠……還,還,還,還,還想造很多人偶……!我,要和亮君一起……成為天使級的《異端者》,還要,還要,還要,還要,還要製造許多,許多,許多,許多,許多人偶,代替人類,讓他們遍布全世界……!在二人世界裏……一直……玩樂下去……!】


    揪著雷納德的那隻手,不斷地抓撓他的胸口。


    活下去的執著,讓她不斷掙紮。


    肺部都已經千瘡百孔了,還在說一些瘋狂的話語,麵對這扭曲的意誌和充滿異常性的魄力,丈弦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但是,魔女終究是肉體凡胎。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路易斯不停地哭訴著,最終還是咽了氣。


    【……啊。真的是非常遺憾啊。……真的】


    一直在默默傾聽的雷納德,虔敬地為她閉上雙眼。


    他自己也閉上眼睛,默默哀悼了一陣。


    然後,將路易斯的亡骸恭敬地橫置於椅子上。


    【……謝謝你們沒有破壞氣氛。……你們果然是好人呢】


    雷納德一邊望著她死去的麵容,一邊向這邊說道。


    雷納德的側顏看起來純潔明亮,丈弦無法想象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之後,他慢慢望向這邊。


    嚴格來說,是死死地盯著石動。


    【並非出於感謝,但是如果你想一雪前恥的話,我會應戰的,石動?】


    伴隨著出鞘音,雷納德將腰間掛著的兩把劍抽出一把。


    【丈弦。抱歉,讓我一個人上吧。我和他有恩怨】


    石動也執寬刃劍擺好八相的架勢。


    【剛才是誰批評我說不要一個人上的啊】


    丈弦嘟噥道。


    【拜托了】


    【好好好】


    既是好友又是救命恩人,不可能拒絕他的請求。


    丈弦用未受傷的右腿撐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開,為他們空出場地。他施展能夠踩踏任何地方行走的神仙步法《文曲》,沿著牆壁垂直爬上,到達二樓的露台席。他這個男人是真的很擅長這類技能。


    丈弦找了個位子坐下,準備觀戰。


    這一坐,充滿了對石動的信賴。


    場地已經整頓好了。


    【果然還是要這樣才行啊!】


    雷納德大聲稱快,蒼穹色的神力開始纏繞在他的身體上。


    石動則默默地擺著架勢,漆黑的火焰如同靈氣一般噴湧而出。


    【你那不是神力吧……簡直就像是咒力】


    【猜對了】


    【果然啊!話說迴來,你也很能幹啊。怎麽學會使用咒力的啊?】


    【是一位親切的惡魔教我的】


    【那可真是不得了。真有那樣的惡魔的話,我也想見一見啊】


    【我想你已經見過他了吧?】


    【果然是他?智深先生明明知曉那麽有意思的東西,卻不教教我,真是不夠意思啊】


    雜談之間,雷納德窺得進攻的機會,淩厲地移動身位,石動則沉穩地擺開架勢,微微墊步稍作調整。


    這簡直就是一場距離的交鋒。


    兩個人都是相當優秀的白鐵,在細節上不會有絲毫疏忽。


    對坐在一旁觀看的丈弦來說,壓力大得幾乎要引起胃痛的緊迫大戰早已開始了。


    【誒。水平這麽高,果然一點破綻都沒有啊。】


    【彼此彼此】


    【那麽,這招如何?】


    雷納德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將劍投向石動。


    【嗯?】


    石動感到驚異,隨機用寬刃劍輕易地將其擊落。


    但是此時雷納德已經有所行動。


    投擲出的劍隻是障眼法,他以電光火石的速度從石動的側麵展開突擊。


    不知何時,雷納德的右手已經握住了id卡。


    石動還不知道他們擁有id卡這件事。


    所以,反應有些遲鈍。


    雷納德揮動id卡顯現出來的新劍,將石動斬傷。


    鮮血噴濺。


    石動的肩部被切開了一道口子。


    但是傷口很淺。


    【真硬……啊……】


    雷納德一臉意外的表情,絲毫不敢大意,重新拉開了距離。


    因為他曾與石動交過手,大概估算了石動的《金剛通》強度。卻發現其硬度已經不能


    和以前同日而語了,不禁大吃一驚。


    石動的《金剛通》用的不是通力而是咒力,既是光技又非光技。


    隨後中國支部長馬迭爾將其命名為裏光技,是一種規格外的技能。


    【噢噢】


    石動一聲吼叫,這次輪到他進攻了。


    雷納德也不服輸,雙方擺好架勢準備正麵交鋒。


    不,並不是正麵。


    雷納德的身影,突然分成了三個。


    是源祖之業的光技《巨門》。


    他使用能產生殘影的步法,從三個方向朝石動砍去。


    【哼……!】


    石動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同時左手放出漆黑的雷電。


    一條雷電作勢攻擊正中間的雷納德,但是隨後突然分為了三條。


    分別瞄準雷納德的三個分身劈去。


    【這是什麽鬼!?】


    就算是雷納德,這次也說不出“果然”這一詞了。


    正中間、右側的雷納德被黑色閃電擊成霧氣消散了,左側的雷納德真身猛地側跳閃避躲開了。


    石動隨即瞄準雷納德砍去。


    雖然這一記袈裟斬看起來把雷納德劈成兩半了,但是它也是殘影。


    寬刃劍隻是空轉一圈,僅僅吹飛一部分地板和周圍觀眾席罷了。


    雷納德的真身距離很遠,位於攻擊範圍之外。


    【力量,韌性,尤其是速度,比以前厲害不少啊。果然是因為咒力吧?】


    【隨你想象】


    【而且,連你的《熒惑》也變得這麽陰暗!】


    【我已經好好研究過該怎麽和你作戰了。雖然可以用表《熒惑》做做樣子……不過,要是舍不得出招的話顯得有些缺乏敬意】


    【哈哈,說得好】


    雷納德看起來高興得不得了,再次向石動發起進攻。


    用罕見的《神足通》左右橫跳,一邊擾亂對手的判斷一邊與之交鋒。


    石動雖然使用咒力提升了的速度,但是自己原本的速度是比較慢的。如果比純粹的速度,雷納德還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雷納德瞄準石動的額頭來了一記橫劈。


    石動站穩腳跟用劍擋住了。


    雷納德隨即把作手伸進了自己懷裏。


    【啊】丈弦驚歎。石動也不禁瞠目。


    雷納德抽出了左手。


    手握一張新的id卡,顯現出一把新的小劍,朝石動的側腹部刺去。


    出其不意的二刀流。


    用劍擋住了額頭上那一擊的石動,抽不出空防住接下來的這一猛招。


    相對於第一次,這一次刀刃入肉更深。


    這迴輪到石動後撤與對方拉開距離了。


    與此同時他釋放出《太歲》,想要用漆黑的疾風牽製住雷納德的追擊。


    然後,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情況。


    雷納德高高躍起,輕易地越過了《太歲》。這一點並不值得驚訝。


    同時,雷納德右將id卡生成的兩把劍變為了兩條鎖鏈。


    【哈啊!】


    在猛銳的氣勢中,雷納德揮動手臂。


    在他的揮動下,兩條鎖鏈像是活物一般,追擊著後退的石動,從左右兩側對其痛擊。


    石動疼得表情都扭曲了。


    他停下了腳步。


    雷納德毫不留情。再次把鐵鏈變迴劍形,一左一右向石動進攻。


    使用剛才先發製人的《巨門》,和兩個殘影一起,三人夾攻石動。


    石動再次發動裏《熒惑》


    想用三叉雷迎擊雷納德。


    但是,雷納德這次早有防備。


    他將左手的劍變成了盾形。


    分為三叉的黑雷威力銳減。隻是把雷納德的盾擊碎而已,並未傷及本人。


    雷納德幹脆利落地扔掉破盾,用剩下的那把劍突刺。


    在衝刺的威力加持下,劍刃刺向石動左鎖骨的下方。


    雖然看起來這一擊將會刺穿身體,但是石動也不簡單,在劍刃傷及骨肉之前,一腳把雷納德踢飛了起來。


    雷納德也利落地中途放棄了突刺——這體術!——他似乎利用石動的這一踢作為踏板,向他的後方跳去,利用踢擊的威力,遠遠地拉開了距離。


    他到底有幾枚id卡啊,雷納德再次用新的id卡顯現出小劍,雙持擺好架勢。


    (這家夥……!)


    丈弦坐在露台席上拍了拍膝蓋。


    (那不是和我一樣的招式嘛……!)


    美國支部長“工廠”艾琳製造出的id卡,可以根據使用者的想象,顯現出各種武器。


    但是,如果想象力弱的話,也隻能顯現出脆弱的東西。


    因此,幾乎所有白鐵都隻顯現一把武器,使用到底,並且讓其形象鮮明。這是白騎士機關推薦的良性循環方式。


    但是,總是嫌自己不中用的丈弦,把這一點練到了極致。


    將多種武器,通過強大的想象力顯現,不斷修煉之後,可以做到根據情況自由地用id卡變換武器。


    雷納德現在使用的,是完全一樣的技術。


    沒想到,竟然有人和自己想法一致。


    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恐怕是在美國支部時特訓的。估計雷納德也是因為自己遇到了瓶頸而想要突破吧。


    想要練就這項技能需要多少時間和耐心,丈弦再清楚不過了。因此也能理解雷納德的心境。


    所以不由得驚歎啊。


    丈弦看著雷納德不由得心中焦躁。


    不禁開始同情雷納德。


    千錘百煉的《神足通》,加上使用id卡的創新技術,讓雷納德和石動的對戰有七三開的優勢。


    實際上,雷納德至今仍舊無傷。


    不過石動也沒受什麽重傷就是了。


    因為雷納德乏力的《太白》,麵對石動的裏《金剛通》,無法造成有效的傷害。


    石動瞥眼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傷勢。


    和丈弦一樣,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距離什麽都全都不管了,他徑直朝雷納德突擊。


    即使會暴露出破綻也不在意,用力揮動剛劍。


    雷納德輕盈地躲避,精準地反擊,然後後撤。


    果然,隻能對石動的身體造成輕傷而已。


    石動趁勢不斷強力揮劍。


    雷納德飄然閃避,或者隻是留下的殘影被擊中,每次都左右各來一次反擊,然後拉開距離,每次都隻造成輕傷,毫無進展。


    不僅如此,石動還在漸漸改變斬擊的性質。


    不再是靠蠻力揮動的剛劍。


    而是手、肘、膝蓋放鬆,使用身體的柔韌性,如同撫摸一般的斬擊,柔劍。


    雖然威力比較弱,但是斬擊與斬擊之間順滑地銜接,幾乎沒有破綻。


    這是曾經敗在雷納德手下的石動,為了對抗特級速度型戰士而編出的斬法。


    但是雷納德仍然迅捷地躲避著斬擊,不過,反擊的次數漸漸減少。


    情況逐漸變為了雷納德不斷閃避,石動不斷斬擊的單方麵壓製。


    【切!】


    雷納德大聲咂舌,想要冒險逆轉局勢。


    抓住一個小得幾乎不能被稱作破綻的機會,左右雙劍突刺。


    果然還是過於勉強了。


    石動的反擊完全能夠應付。


    不,嚴格來說是兩人的攻擊同時命中,互相傷害。


    石動的左胸和腹部受了輕傷。


    雷納德的身體被劈開了一道大口子。


    頓時血沫噴湧。


    染紅了石動的臉頰和西裝。


    雷納德承受不住,不得不後退。想要重整架勢。


    這對石動來說是絕佳的追擊機會。


    ——然而,石動卻不追。丈弦見此不禁愕然,不明所以。


    石動屹立在原地,急躁地將寬刃劍的劍刃插入地板。


    這粗魯的動作一點都不像他。同時朝雷納德叫喊道。


    【為什麽!?】


    這是生氣的語氣。


    這是抗議的語氣。


    更是固執的語氣。


    這個沉著剛毅的男人,手指震顫著指向雷納德,其中飽含著壓抑不住的情感。


    手指所至之處,是雷納德腰間所掛的、未曾出鞘的終焉劍。


    【為什麽不用!?】


    石動的怒聲仿佛在說【你是看不起我嗎】。


    【使用終焉劍才能發揮你真正的實力吧!不甘心止步於美國支部最強白鐵,永無止境地提升,雷納德?凡=佩爾敘的真正實力】


    【嗯,的確。石動。你說的沒錯】


    雷納德麵帶諷刺地笑了。


    怎麽看都是在自嘲。


    【看在你和我一樣的份上,我就老實告訴你吧。我的終焉劍,需要注入暗術來填充子彈。在這世界上恐怕已經沒有誰填充的子彈能比路易斯的更厲害了吧】


    【…………!】


    石動瞠目結舌,大聲感歎。


    他的神情漸漸染上理解的色彩。


    【你也注意到了吧。石動?對我來說能全力戰鬥的機會,隻剩一次了】


    他的神情漸


    漸染上遺憾的色彩。


    【所以……你應該明白吧,兄弟?】


    【……如果,能夠使出全力的機會隻剩一次的話……我會選擇和灰村君全力戰鬥吧】


    丈弦從未見過石動如此不甘心、咬牙切齒的樣子。


    【別擺出這樣的表情啊,石動。先聲明,我可不是在找借口哦?】


    雷納德爽朗地一笑。


    真是個樂觀、精神力強大的人啊,對丈弦來說甚至有些耀眼。


    【就算沒有終焉劍,我也會戰勝你。】


    雷納德再次舉起雙劍,不留一絲破綻。


    但是石動卻沒有舉劍。


    【……你不一雪前恥了嗎?】


    【叫我兄弟的人不是你嗎】


    石動眉根緊鎖,像是要撇清瓜葛一般搖了搖頭。


    【是嗎。……這樣啊。……有意思。明明是敵人,居然能如此相互理解】


    雷納德放下劍。看表情似乎有些過意不去。


    石動緘口不言,沒有迴話。


    丈弦有些為難。從露台上插嘴道。


    【這不太合適吧,石動?】


    從石動的表情上來看,這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糾結之後痛下心來所做的決定。


    但是丈弦卻不會輕易同意。


    在這裏放過他的話,就等於放任雷納德向愛德華或者諸葉挑戰。


    【灰村君是不會輸的】


    石動冷冷地迴答道。


    【我可以無數次向灰村君挑戰。說不定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會縮短和他的差距。說不定隻是徒勞無功。但是我的道路並沒有被阻塞。】


    然而,雷納德不一樣。


    路易斯死後,如果現存的子彈耗盡,終焉劍的威力將蕩然無存。


    【如果隻剩一次機會,會想要選擇自己死亡的地方吧。你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心情吧 ?】


    【……這。……我懂,但是】


    石動用不容許反駁的口吻和話語,讓丈弦把想說的話咽了迴去。


    所有人沉默不語,音樂堂籠罩在沉寂之中。


    丈弦理解石動的心境,心情複雜地俯視他。


    石動不與任何人對視,一臉固執,嚴肅地盯著別處。


    雷納德安靜地靠近路易斯,溫柔地將她抱起。


    【裏麵,有她喜歡的地方】


    說著便走進大廳右手邊的大門中,消失了。


    肯定是個適合埋葬的地方吧。


    雷納德的氣息消失了,石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像是把肺中空氣全部吐盡一般。


    隨後,丈弦用《神足通》從二樓單足跳著來到丈弦的身邊。


    【接下來怎麽辦,石動?我本來是想好好調查一下裏麵的】


    【你的腳都傷成那樣就別逞強了。先撤退吧】


    【嗯,命是你給的,當然隻能聽你的了】


    借助石動的肩膀,丈弦用未受傷的那隻腳站了起來。


    兩人推開了中央露台深處的大門。


    然後,被驚得啞口無言。


    門的對麵,什麽都沒有。


    黑暗。虛無。虛空。一種不知道用什麽詞語描繪才恰當的東西,漂浮著。


    丈弦試著用《熒惑》的鋼絲伸進去,但是無法伸進門的那邊。


    提心吊膽地摸了一下,明明沒有感覺到任何反饋,手卻無法繼續伸進去,手感很是令人不悅。


    【退路被斷了嗎……】


    【也許是路易斯死亡所造成的影響】


    兩個男人互相點頭肯定。


    石動雖然平時就板著臉。


    但是丈弦此刻仿佛是他的鏡像一般,表情一模一樣。


    丈弦的推測沒有錯。


    存在於異空間的“不存於世的音樂廳”感知到主人的死亡,凍結了一半的機能,關閉了和地球的六個接合點。


    建築物中的人也一起被永久地關在了異空間這一封閉的殼中。


    和外部的聯絡也被完全中斷了。


    路易斯死亡後,清楚地知道他們情況的人,隻有一個。


    那就是六翼會議的一翼。


    “巫女”天木虛穗。


    她位於大廳左手邊的大門後麵,在分歧與合流眾多的迷宮迴廊的深處。


    雖然虛穗現在表麵上是亞鍾學園的一年級學生,但是她整個暑假幾乎都待在專用的寢室中閉門不出,像是死了一般沉睡。


    丈弦侵入音樂廳,天花板上的監視“眼”睜開的時候,她就醒來了。


    虛穗通過那些“眼睛”,掌握了音樂廳內所發生的一切。


    為什麽她能做到這種事,答案隻有一個。


    “不存於世的音樂廳”是路易斯所建造的格雷姆。


    同時,其素體被要塞級《異端者》所使用。


    路易斯雖然是格雷姆的主人,但虛穗是《異端者》的支配者。


    對“不存於世的音樂廳”來說,不存在路易斯能做到而虛穗做不到的事情。


    例如,可以花時間調整建築物的布局或者構造,把新加入的《背教者》們——其中包含四門萬裏——的居住區,轉移到遙遠的深處等。


    不管怎麽說,


    【沒想到竟然有高手能來到這裏。真想誇讚你們一番啊】


    虛穗自言自語道。


    傲然的聲音迴響著,完全不像是少女的聲音,


    【失去路易斯雖然出乎我的意料……嗯。說不定任由你們四處轉轉,反而會有好事發生呢】


    隻要她想,隨時可以再次讓音樂廳和外界相連,但是她並不這樣做。


    必須要將石動一行人關在這裏麵。


    虛穗臉上浮現出仿佛凝聚了世間所有邪惡的笑容,開始籌劃起來。


    沒錯,人的不幸之中有不知多少,都是在當事人所不知的地方,由第三者的惡意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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