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為強！」
眾人還沒推動劇情，奈亞拉托提普便以超高速進逼到d·s麵前打下去，完全沒有聆聽事由或體認世界原則的意思。
然而，奈亞拉托提普蘊藏必殺威力的拳頭悲哀地揮空。並不是d·s躲開，那家夥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閃躲的意思，因為朝他做出的所有攻擊，全都如同字麵所述一般穿透無效。
和昨天哈斯塔遭遇的情況相同，那家夥沒有實際的身體，宛如投射出來的立體影像。
「沒用的，我的身體不在這個次元。」
d·s一派從容地說出這句奇妙的話，而且他一如往常難以辨識，甚至令人認真懷疑昨天看見的他是否為這種外型。
「唔唔……」
奈亞拉托提普大概是在麵具下不甘心地咬牙。她垂頭喪氣地走迴來，死心得真快。
「露希小姐，你為什麽忽然離開！」
哈斯塔朝露希悲痛呐喊。此行的目的正是和露希交談，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因為……」
露希含糊其詞並移開視線。
「宇宙似乎鬧得天翻地覆，露希，你是共犯嗎？」
這次輪到真尋發問，但露希依然不肯迴答。她沒有肯定也沒否定，難以厘清真意。
「露希小姐！」
哈斯塔不顧一切地衝向露希，然而，似乎在半路撞上隱形牆壁而使身體後仰，隻見他用雙手按住額頭蹲下來嗚嗚慘叫。
「很遺憾，我們不能讓露希·吉斯頓離開。這道隱形障壁和這架伺服器的材質一樣，實驗證明即使上級邪神合力也打不破。」
「……伺服器？你們躲在這種地方癱瘓網路，到底有什麽企圖？」
「地球的少年，你應該聽過我們的聲明。這個世界瘋了，非得矯正不可，創造隻會從破壞誕生，為了創世得先葬世，這就是我們『網上人』的使命。」
對方沒有提及具體的事情，代表他依然隱藏著秘密，不過，總之可以明白他們正在進行宇宙規模的大型計劃。
「你們需要露希，也是基於這個使命嗎？」
「沒錯。而且，如今我們也需要你們。歡迎光臨，我已經恭候大駕多時。」
「……怎麽迴事？果然是你引誘我們過來的嗎？」
「猜對了，我以露希，吉斯頓的郵件地址寄送這裏的位置。」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露希，吉斯頓很倔強，依然不肯協助我們，我們情非得已之下，隻好將她逼入非得幫助我們的狀況。」
d·s彈響手指。
真尋等人身後傳來「轟、轟」這種類似地鳴的聲音。
緩緩轉身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湧到這個空間入口的黑山羊幼仔倍斯群。明明是首領等級卻為數眾多，打個比方就是打倒最終魔王後，會在隱藏迷宮裏隨處遇到最終魔王，類似這種感覺。
黑山羊幼仔倍斯不斷從入口湧進，轉眼之間成為高牆矗立在真尋等人麵前，令人聯想到古代的步兵方陣戰術。
「喂，它們來了一整群耶！」
想到它們一起吐出那種黏液的光景，令人毛骨悚然。
「現在和露希·吉斯頓最親密的人是誰呢？就是你們，所以我要以你們為人質和她談判。」
「這哪叫談判，根本是威脅！」
刻意透露太空站的位置，正是為了引誘真尋等人前來；引誘過來之後再唆使自動迎擊眷屬困住他們，正是為了逼露希服從。
「空鬼，給我住手！和這些孩子無關吧！」
此時，露希以奇妙的名字稱唿d·s。
「空鬼？」
「空鬼……原來如此，難怪會這樣。」
「奈亞子，你知道嗎？」
「嗯，我曾經聽說有種名為空鬼(dimensional shahnbler)的邪神。不，老實說那甚至不確定是不是邪神。」
「是什麽樣的邪神？」
「坦白說，那是一種隻有資料的存在，藉由網路自由穿梭在資訊之海的知性個體。某個學說宣稱他們是超古代邪神創造的靈石進化而成的存在，也有學說宣稱他們是藉由修行鍛鏈身心、超越次元之牆而升華，眾說紛紜。」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他們是某星球政府極機密開發的人工智慧卻得到了自由意誌。」
「啊，多古古茲加基結結梭帕帕恩計劃嗎？傀儡師……真令人難以置信。」
簡單來說就是身分不明。不過，既然是隻有資料的知性個體，便可以解釋他為何能穿透哈斯塔與奈亞拉托提普的身體，並且宣稱不存在於這個次元。而且，d·s是dimensional shambler的縮寫。沒有埋藏任何奇怪的伏筆，令真尋鬆一口氣。
「……奈亞子，怎麽辦？」
「哪能怎麽辦，當然隻有一種做法，粉碎這群黑山羊幼仔倍斯吧，這份工作舍我們其誰！」
「……當然是ok-ting。」
兩人各自緊握漆黑拳頭或冒出鮮紅火焰，進入備戰狀態。
「哈斯塔！這邊交給我們，你盡情去做個了斷！」
「……好好單挑一場。」
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朝哈斯塔伸出大拇指，接著衝向敵方集團。這樣的構圖非常賞心悅目，像是少年周刊腰斬漫畫的最後一集。
『咪咪咪咪咪咪……』
夏塔小弟膨脹到馬的大小，以身體保護真尋，然而連嘍羅夜魘都能一拳打倒夏塔小弟，老實說真尋有點擔心。反正有總比沒有好，隻是不能明講。
躲在夏塔小弟後麵的真尋也射出叉子支援，而且效果好得不可思議。黑山羊幼仔倍斯每次被銀色叉子刺中就會抖動著身體停止動作，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再趁機聯手進攻。
真尋還是搞不懂自己的特性。
「空鬼，叫那些自動迎擊眷屬退下，讓這些孩子迴地球。」
d·s……更正，空鬼抖動著肩膀發出笑聲，這個動作莫名引人反感。真尋停止支援射擊，將注意力集中在空鬼身上。
「那麽，你願意協助我們網上人嗎？露希·吉斯頓……不，91diver。」
「不準用這個名字叫我！」
「露希·吉斯頓，事到如今又能怎樣？不管再怎麽隱瞞仍遲早會曝光，你是9ldiver的事實不會改變。」
「啊啊……」
露希無力癱坐在地上。
她露出一臉秘密終於被揭穿的表情。
「露希·吉斯頓，你應該明白，你無論如何都無法迴歸正常的生活。來，你就死心——」
忽然間，以空鬼為中心卷起一陣小型龍卷風。雖然空鬼的身體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幻影，但他依然被猛烈力道扭轉，被龍卷風包覆得看不見。
「你暫時別說話。」
是哈斯塔。
哈斯塔按著在物理與精神層麵隔離自己與露希的無形障壁，對著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吐露自己的想法。
「我、真尋、奈亞子、克子都知道露希小姐是91diver。」
「……這樣啊……」
「不過，這種事無所謂。」
「咦？」
「露希小姐和這場導致宇宙大亂的網路問題無關吧？不是網上人的同夥吧？」
哈斯塔以純真的眼神詢問露希。
這是對真尋等人來說最重要的事。
露希低頭像是在思考般停頓片刻，接著抬起頭，以穩健的動作起身，正麵注視哈斯塔。
「隻有這一點絕對不是。」
這
番話聽不出任何隱情，沒有千偽萬謊。
「91diver，你接下來正準備和我們聯手吧？」
龍卷風消失無蹤，從風暴中現身的空鬼果然毫發無傷，或許他沒有「受傷」這種物理概念。
「嘻嘻……啊哈哈……」
這時，哈斯塔抖動著肩膀發出笑聲。他應該不是在這種時候表露這種情緒的人。
「……哈斯塔，有什麽好笑的？」
連空鬼都覺得事有蹊蹺，詢問的語氣暗藏警戒。
「知道她和你們無關，我就放心了。」
哈斯塔背對露希麵向空鬼，他的雙眼從偏藍的天藍色變成金色。
異狀不隻如此。
哈斯塔雙腳離地、微微浮在空中，綁成寬鬆麻花辮的頭發解開，宛如波浪般飄逸。
少年的身體瞬間被颶風籠罩。明明是無色的風，過於強烈的氣流卻完全包覆住內部的哈斯塔身影。
在場所有人，包括空鬼、露希、真尋、奈亞拉托提普、克圖格亞、夏塔小弟，甚至連黑山羊幼仔倍斯也停止動作，凝視局部產生的暴風圈。
真尋看過這幅光景，因而知道劇烈暴風的另一頭即將誕生的東西。
最後，龍卷風宛如從內側迸開而消失。
這股衝擊足以將所有黑山羊幼仔倍斯震到周圍的牆上，真尋是有夏塔小弟保護才免於遭殃。
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則是早已理解這個現象並做好防範措施。
向上卷動的氣流孕育出人影。
宛如金色的亮黃色細長輪廓。
貼身的衣服不僅是法衣，更擁有戰鬥服的犀利風格與便利性。
那處空間和剛才完全不同，恢複為無風狀態，但金色頭發以及從衣領延伸像是圍巾的兩塊布，依然隨風浮動、不斷飄揚，彷佛具備獨立的意識。
覆蓋在臉上的，是讓人看不出表情的蒼白麵具。
「……你是……哈斯塔？」
露希以不敢置信的心情詢問佇立在前方的人物。
對喔，她沒看過這樣的哈斯塔。
哈斯塔發揮真本事的樣貌。
cye effect——黃衣之王形態。
不過，這次明顯和上次的變身不同，他的造型比起在阿勞薩魯所見的黃衣之王更具攻擊性。
他的小腿與手臂部位硬化宛如護具，圍巾前端附加金屬材質的角錐，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哈斯塔跟上次不同，是以自己的意願變成黃衣之王，和上次奈亞拉托提普以有點癢的方式強迫變身相比，有著決定性的差異。換句話說，現在的黃衣之王才是哈斯塔真正的形態。
「意思是拿出真本事了嗎？試試你的實力吧。」
空鬼不改從容的態度，再度彈響手指。
「哇喔，這些家夥又動起來了！」
奈亞拉托提普的聲音使真尋轉身。
剛才被強風吹到牆上的黑山羊幼仔倍斯悉數起身，像是以全身表現出「我元氣百倍」一般動著觸手，並排在軀體上的猙獰嘴巴反覆開闔。
不隻如此，又有多不可數的新個體從門口進入這個空間，數量多到反而塞住門口，後方恐怕還拉出一長條黑山羊幼仔倍斯的隊伍，像是同人誌販售會。
「網上人的自動迎擊眷屬很特別，可以在短時間之內迅速繁殖，要多少有多少。好啦，你會怎麽做？」
空鬼露出挑釁的笑容。正如同剛才所說，他試圖測試黃衣之王的實力，使用的則是單純又有效的人海戰術。
真尋也知道哈斯塔變成這個形態的戰鬥力。童年時期，他同時應付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都更勝一籌。然而，應付兩人和應付多數人所需的技能肯定不同。
麵對眾多黑山羊幼仔倍斯，哈斯塔究竟想怎麽做？
真尋再度看向哈斯塔，發現黃衣之王雙手交叉於胸前。真尋推測他在進行某種行動，並且察覺到自己的身邊出現異狀。
透明薄膜狀的物體包覆全身。不隻是真尋，夏塔小弟、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都被關在類似氣泡的物質裏。包裹露希的氣泡特別大，或許是連同隱形障壁一起包覆。如果這是哈斯塔做出的行徑，那他們與其說是被關在裏麵，不如說是受到氣泡保護。
接下來才是更加明顯的異狀。
黑山羊幼仔倍斯同時倒下。毫無預備動作，長蹄的四隻腳往正下方跪倒，然後一動也不動。
哈斯塔到底做了什麽？
「這……難道哈斯塔製作出純氧？」
真尋沒有漏聽奈亞拉托提普這句低語，而且對「純氧」這兩個字有印象。
他看過書上這麽寫——最接近生物的劇毒就是「空氣」。
生物想要生存下去，「氧氣」是不可或缺的要素，然而空氣中的氧氣濃度一定要低於百分之四十，百分之百的純氧是足以令生物死亡的劇毒。
高濃度氧氣會使得鐵瞬間生鏽、讓火焰爆炸，並且接連剝奪生物細胞的電子逐漸破壞組織。
要是吸入大量純氧，手腳會從未梢麻痹，接著無法站立、眼球微血管爆裂導致失明，然後逐漸失去意識。
濃度百分百的氧氣，會不斷侵蝕生體組織內部。
即使黑山羊幼仔倍斯能無限繁殖也沒差。
哈斯塔已經在這個大廳聚集大量純氧。
「我說啊，那種怪物不是宇宙生物嗎？為什麽需要氧氣維生？」
『咪……』
剛才那段說明是相當中肯的解說，不過真尋吐槽了最為重要的關鍵，使得夏塔小弟迴以困惑的嗚叫，真尋也知道它的意思是「別問我」。
無論如何，這招對於消滅黑山羊幼仔倍斯可說是效果超群。即使大廳裏的個體倒下，增援部隊仍接連朝空出來的門口入侵，但也隻會吸入純氧而倒地，像是集體自殺的旅鼠。
「嘖……難以名狀者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嗎……」
空鬼忿恨地咂舌說道。黃衣之王哈斯塔聞書，以緩慢卻毫無破綻的動作轉身麵對這個應當打倒的對手，令人感受到王者的風範。
「既然隻是資料，就該乖乖像個資料在那裏別講話。」
哈斯塔隻看空鬼一眼，立刻撥動圍巾轉向後方。雖然他的背後毫無防備，但空鬼隻是資訊知性個體，無法對這個次元進行物理幹涉。
如今哈斯塔麵前隻有一人。
「……哈斯塔。」
那就是露希。
「露希，迴去吧。」
哈斯塔唿喚著露希，聲音溫柔得不像是剛才展現出強大戰鬥力的人物。位於這裏的並非文獻形容為邪惡皇太子的恐怖邪神。
「……你為什麽要來？」
「為了帶你迴去。表層的我也如此期望。」
「我是……曾經名為91diver的女人。」
「我知道。」
哈斯塔予以肯定並且握拳，拳頭前方產生小規模的旋風，看起來宛如獸角或鑽頭。他以這樣的招式打向露希……更正，是打向隔離兩人身心的無形障壁。
然而，他這麽做之後隻是響起敲打聲，障壁沒有崩塌的徵兆，證明空鬼剛才所說「即使上級邪神合力也打不破」這番話所言不假。
e還大受打擊。」
「我知道。」
哈斯塔再度以風之拳打向障壁，然而，那道牆依然不像是有所變化。
「沒錯，黃衣之王，她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人，和你們無法相容，事實上你們也曾經因為她吃足苦頭——」
「我說過要你閉嘴。」
哈斯塔轉身施展迴旋踢，無數真空波隨即沿著軌
道射出，命中空鬼實際上並不存在的身體擾亂幻象。既然是投射出來的影像，就會受到光線折射或氣流影響而搖曳。
然而，這麽做當然不會對空鬼造成打擊。當事人誇張地聳肩搖頭，以全身動作示意這樣隻是白費工夫，實在是引人反感。
「沒必要帶我迴去，你們肯定沒有這麽做的理由，我們的立場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從我們在地球相遇的很久以前……對，我們打從一開始便是敵人。」
「如果問我理由，當然有。」
「你說什麽？」
「因為你烤的章魚燒很好吃。」
「啊……」
在這個緊迫的狀況中，明明不該說這種話，這句話聽來卻非常自然。
「無論你是91diver或是曾經犯罪，這種事一點都無所謂。真正的『問題』，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問題』，在於我們希望你迴來。」
哈斯塔繼續揮拳打向障壁，以慎重的語氣一字一句緩緩遊說。
實際上就是如此，即使露希曾經從事網路犯罪行為，事到如今也無妨。先不提宇宙的立場，對於真尋來說，這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因為真尋遇見的第一個外星人，不僅自由收購保護行星的違禁品，還企圖以機車輾死親哥哥。這種家夥站上法庭肯定一敗塗地，至於另一個外星人，當初還曾經要真尋的命。
相較之下，露希的罪狀何其渺小。罪狀當然不能以輕重來判斷，然而真的比較起來，真尋等人根本不必在意。
然而，露希的表情變得更加消沉。
「正如那邊的空鬼所說，曾經是91diver的我，確實被網上人這個組織盯上。雖然我一直隱瞞至今，但是身分一旦曝光，即使現在迴到地球，遲早也會發生相同的事，這麽一來將會反覆為你們添麻煩。到頭來，我終究不可能迴到平凡的生活。」
「我說過，這種事一點都無所謂！」
「鏗」一聲特別響亮的打擊聲響遍大廳。
「哈斯塔……」
「直到昨天為止的生活，難道不是平凡的生活嗎？擺攤賣章魚燒、來學校擔任實習老師、和大家嬉鬧、生氣、無奈——並且展露笑容，你隻是迴歸昨天之前的那種生活，很簡單吧？」
「這……」
「若有鼠輩覬覦你的能力，我們……我每次都會對他們下達王之判決。」
「……」
「你有我，任何人前來妨礙都無妨。我會保護你，我們走吧。」
「……即使我是91diver?」
「這個約定生死不渝。」
「我能夠……取迴……平凡的生活嗎？」
露希宛如品味著每字每句般低語。
哈斯塔以堅定的意誌，朝著依然迷惘的她說出決定性的話語。
「要是你放棄就無法取迴，如今隻看你自己的決定。」
這句話成為關鍵。
露希微低的頭猛然抬起，動作俐落得完全感受不到片刻之前的迷惘，眼鏡後方閃耀的雙眼宛如自雲層透出的陽光。
「唿唿……啊哈哈哈！」
露希晃動著肩膀愉快地發出笑聲。
「……91diver，有什麽好笑的？」
相對的，空鬼則是不悅地詢問露希。
露希的高笑聲忽然停止。
「敗給你了，哈斯塔。我一瞬之間居然忘記這件事，忘記你們這群人——都是傻瓜。」
露希露出一副拂去陰霾的態度，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
這是她直到昨天都掛在臉上，冷靜成熟的表情。
哈斯塔宛如將其當成暗號，高舉起纏著旋風的拳頭。
露希同樣將覆蓋寒冰的拳頭往後方絞緊。
然後，兩種相異的屬性打向同一個點。
這時候，一無所有的空間隨著劈啪的聲響產生龜裂。這道龜裂延伸到高過兩人之後，忽然出現類似玻璃碎片的物體落地發出的聲響——這是無形障壁崩塌的瞬間。
「這……怎麽可能！那道障壁不是兩人就能破壞的東西啊！」
真尋第一次看到空鬼焦急的模樣。
「你以為我們隻是胡亂揮拳嗎？」
「核碎孔( purposeful point )。不管號稱多麽堅硬的材質，構造上肯定有一個脆弱的點。」
哈斯塔與露希很有默契地接連說明，話中出現一個詭異的名詞。不過，這種孔似乎真實存在。既然如此，至今的各種東西都可以用這種方式粉碎。
「唔……91diver，你瘋了嗎？你的歸宿隻位於這邊的世界啊！」
「我原本也這麽認為，但是出乎意料並非如此。」
「空鬼，再來隻需要解決你。」
「解決我？哈哈，這是不可能的，黃衣之王。你救出她就算了，但是接下來要怎麽做？位於這個次元的你傷不了我。」
是的，所以擁有強大戰鬥力的哈斯塔，依然放任空鬼直到現在。
然而反過來想，對方也無法傷及己方，換句話說，他們隻要直接離開這座太空站……不，不行，這家夥依然害宇宙網路出問題，要是置之不理將會擴大損害。
那要怎麽做？
「既然這樣，就讓你變得能夠受到傷害吧——八阪真尋！」
露希忽然唿喚真尋的姓名。
「啊？叫我？」
「之前道別時的餞別禮，你有帶在身上嗎？」
餞別禮。
露希和真尋擦身而過時，放入他製服口袋的黑色物體。
「啊，這果然是伏筆，幸好我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真尋，你好熟練。」
「……少年擅長在劇情的最高潮搶鏡頭。」
「還不是你們害的！」
真尋從口袋取出這個物體。
那是比文庫版小說大一點、比四六判（注11）小一點的長方形物體。露希當時宣稱再也用不到，像是扔掉般塞給真尋的這個物體究竟是什麽？
「抱歉，能不能還我？」
「真是的，要是我扔掉該怎麽辦！」
真尋使用扔叉子所培養出的投擲技巧，將黑色物體扔給露希，露希張開雙手迎接該物體描繪拋物線飛過來。不過，她的雙手張得比肩膀還寬，再怎麽樣也不像是接東西的姿勢。
然而，這樣才對。
飛到露希胸前的黑色物體，沒人接住就浮在半空中。露希宛如變魔術一樣，讓這個物體在張開的雙手之間轉動。
此時，黑色物體忽然展開。
像是書本開啟一般，長方形變得更長。
「告訴你們91diver的由來吧——dive。」
忽然，露希以美麗的十指猛然敲打這個長方形物體。這副模樣、這幅光景，和真尋平常生活中經常見到的某種動作莫名相似。
那是打字。
將手放在鍵盤上，以十指自由自在按鍵的動作。
換句話說，那個黑色物體是……
（注11 日本印刷紙張的尺寸，188mm 130mm。）
「原來如此，所以叫做91diver!我想起來了！」
「啊？怎麽忽然大喊？」
「雖然我記不太清楚，但確實聽過。不是關於91diver這個名字的由來，而是某個譽為傳說的黑客事跡。」
「……我看到那個道具之後也有頭緒。」
「怎樣的事跡？」
「如今早已不使用鍵盤的這個時代，這名黑客仍堅持使用落伍到極點的地球型鍵盤，而且是沒有九宮格數字鍵的折
疊式91鍵盤。」
「……宛如潛入網路之海，神出鬼沒、無從捉摸的黑客。」
折疊式。
9l鍵盤。
宛如潛入網路之海的黑客。
因此名為「91diver」。
「啊……如果是我，確實會想抹滅這段開心使用這種稱號的曆史。」
話說為什麽是阿拉伯數字加英文？
怎麽不使用宇宙的語言？
「空鬼，我要將你從浩瀚網路中切離。」
enter!
露希展現出異常裝模作樣的打字動作，真尋每次看到這麽用力按enter的家夥就想打下去。
無視真尋的煩躁，空鬼開始產生變化。
「呃……這是！」
空鬼的身體表麵啪嘰啪嘰地不斷放電，接著浮現出宛如電腦迴路圖的紋樣。空鬼直挺挺站著抽搐，宛如受到這些紋樣束縛。
最後，空鬼原本隻以資料形式存在的身體化為實體。
難以認知的他，如今可以清楚辨識外型。
那絕對不是符合他說話語氣的年輕人模樣。
整體輪廓是扁平的四方形，推測是皮膚的部位鬆弛疊成好幾層。由於具備四肢所以是人形，然而手上有巨大的爪子。臉上相當於眼睛的部位凹陷下去，隻有空洞沒有眼珠。
他毫無真實感，宛如蠟或泥土塑造的人偶，然而在化為實體的瞬間，場中充斥著奇妙的味道，這股臭味類似鐵鏽味但無法斷定。
這正是dimensional shambler——空鬼的真麵目。
「雖然是現場寫出來的病毒，但也足以將你趕出網路吧？」
看來是露希當場寫出的電腦病毒幹的好事。雖然她本人應該很抗拒，但這稱得上是91diver大顯身手。
「空鬼，這樣便能傷害你。」
「唔……可惡！」
這時，空鬼一反笨重的外型，展現矯健的身手往後一躍，和哈斯塔拉開距離。
接著他將爪子舉到眼前，撥動另一隻手的爪子。
周圍響起尖銳的高頻聲。
「超變身！」
空鬼高聲宣言之後，隨即不知為何，吸入純氧倒下的黑山羊幼仔倍斯群同時起身。不，感覺比較像是被硬拉起來，隻見它們的觸手失去意誌地無力下垂，軀體上的嘴微微張開。
黑山羊幼仔倍斯紛紛浮上天空，宛如受到吸引般飛往相同方向。
它們朝著空鬼飛去。
聚集在空鬼身邊的黑山羊幼仔倍斯，居然被空鬼鬆弛的軀體吸收。隨著一隻又一隻被吸人體內，空鬼的輪廓逐漸膨脹。
空鬼將位於大廳與聚集在門口的黑山羊幼仔倍斯吸收殆盡。
他的身體膨脹到足以輕鬆俯視真尋等人。
整體造型和剛才的空鬼差不多，但細節有所變化。隻見空洞的眼窩長出黑山羊幼仔倍斯的觸手，爪子前端再度分叉，看起來殺傷力更強。鬆弛的皮膚上和黑山羊幼仔一樣裂出長著利牙的嘴，強韌至極的腳加倍成為四隻。
如果要命名，大概會稱為「裝甲空鬼」。
然而，真尋在看見這具巨大軀體的瞬間冒出一種想法。
「敵方角色變大，是將死的預兆吧？」
「比較慘的狀況，會考量到片長不夠而被瞬間解決。」
「……也有預算的問題。」
真尋等人完全未將空鬼視為威脅。
因為本來就是如此。
哈斯塔與露希依然不以為意地站在旁邊，神態一派從容。
「91diver!你以為背負著那樣的往事，如今還能過平凡的生活嗎？」
這是令人打從心底發寒的恐怖聲音。
可是，露希並未把這種威脅當一迴事，聳了聳肩說：
「既然無法抹滅往事，至少要活在當下，所以我決定繼續掙紮。」
這就是露希找到的答案。
哈斯塔緩緩踏步向前，像是要證明這一點。
「空鬼，這邊的世界舒服嗎？不，這問題很愚蠢，比起你的網路空間還要有趣的地方，隻有無盡混沌的中心。」
忽然間，哈斯塔蹬地往前衝。
迅如疾風，印證風之邪神的實力。
「唔啊啊啊！」
空鬼漂亮做出反應，身上的嘴張開吐出黏液，眼窩伸出觸手，利爪分枝的尖端持續發動攻擊。
不過，這隻是無意義的抵抗。
哈斯塔隨意揮兩次手就產生撕裂空間的真空刃，刀刃沿著行進軌道悉數粉碎進逼而來的攻擊。
即使空鬼沒有表情，也看得出他驚訝地扭曲臉。
「——你先去玩玩吧。」
哈斯塔無情地宣言後縱身一躍。
他在空中扭動身體形成錐狀，不，那已經可以形容為螺旋。兩條圍巾與氣流卷起旋風，足以想像離心力多麽驚人。
哈斯塔旋轉產生的能量全部灌注在這一踢。這記跳踢命中空鬼身軀的中心後，哈斯塔以反作用力翻動圍巾與長發著地。
空鬼以哈斯塔踢中的位置為中心產生龜裂，裂縫眨眼間遍布巨大軀體各處，接著散發出淡綠色的光芒。
哈斯塔轉過身，同一瞬間，空鬼在他的身後猛烈爆炸。
朝著全方位飛散的是黑山羊幼仔倍斯。它們如同從合體的空鬼身上剝離，撞上周圍的牆壁或地板。
「那是我們班沒有任何人會使用的宇宙cqc複刻板，『奔放融合夢想與瘋狂與記憶且和現實事物毫無關連慘不忍睹之斷續妄想誕生的舊日支配者聖歌eternal requiem』！」
「太長啦！而且你應該會用吧？」
「沒禮貌，我做不出那種無視物理法則的動作。」
「咦，原來你們想遵守物理法則嗎？」
至少以真尋所知的物理學來說，根本無法重現「拳頭發出雷射」或是「全身噴火」這種招式。
這段閑聊的對話忽然停止，因為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擺出戰鬥架式。兩人看著相同的方向，所以真尋跟著轉頭。
爆炸產生的黑煙逐漸散去。
看得見爆炸中心有某種物體在蠕動。
「我才不會這樣善罷甘休！」
是空鬼。
他恢複為吸收黑山羊幼仔倍斯之前的樣子，剛才的威嚴模樣無影無蹤，爪子幾乎斷光，沒斷的爪子也嚴重損壞無法用來攻擊，隻有勉強維持住完整的軀體，因此，空鬼這番話聽起來隻像是不服輸。
「好啦，接下來是質詢時間。」
「你為什麽開心成這樣子？」
奈亞拉托提普讓拳頭與關節劈啪作響，然後接近傷痕累累的空鬼。以這家夥的狀況來說，質詢已經變成拷問，不是不招供就會死，而是招供之後再死。
真尋確認沒有危險後，改為站到哈斯塔他們身旁。
再度看向黃衣之王，很難想像他和平常宛如少女的俊美少年是同一人。
「麵具底下是什麽樣子呢？」
「這……別問。」
「……少年，黃衣之王蒼白麵具底下的模樣，和阿努比斯星人變身後的鼻子變成怎麽迴事，同屬於最高機密。」
「我哪知道啊！而且，為什麽不是源自克蘇魯神話而是埃及神話？不能這樣妥協吧？」
不過，原作就有納入埃及神隻巴斯特與塞特，所以阿努比斯出現在克蘇魯神話也不奇怪吧。
先不提這個，隻見奈亞拉托提普走向趴倒在地的空鬼，以全副武裝形態的靴子踩住他的後腦杓。這家夥的行徑更像壞蛋。
「喂
，空鬼，給我一五一十招出來，你們網上人究竟想做什麽？鬧出現在這種網路問題有什麽意義？」
抬腿。
啪嘰！
抬腿。
啪嘰！
奈亞拉托提普反覆抬起腳猛踩空鬼的後腦杓。
「住……住手！我會死掉！」
真尋也這麽認為。
「……這麽說來，你們為什麽找露希幫忙？」
此時，克圖格亞忽然詢問這件事。
「怎麽？克子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露希和宇宙發生的網路問題無關，換句話說，他們現階段還不需要91diver的能力。」
「啊，原來是這麽迴事。」
露希的經曆確實吸引網上人的注意，但真尋也沒想到這種技能要用在哪裏。宇宙發生的大規模網路癱瘓，是露希離開地球之前發生的事，換句話說，這些家夥沒有露希也做得到這種事。
那麽，他們為何要延攬露希？
「這麽說來，我還沒問到這部分。」
露希輕敲手心，像是事到如今才察覺到這件事。
「應該問一下吧！這是關於你的事情耶！」
「這也沒辦法，畢竟我沒有餘力詢問。」
「為什麽？」
「那個……講起來很難為情……因為當時以那麽任性的理由和你們分開，我滿腦子都覺得你們或許會因此討厭我，肯定已經討厭我……別逼我說啦，好丟臉！」
露希微微羞紅臉頰撇過頭，但哈斯塔就在視線前方，使得露希更加臉紅地轉頭看向另一邊。
無法想像平常是冰山美人模樣的她會展現出如此可愛的模樣，連最近和她處不好的真尋都想原諒她了。
她被帶到如此偏遠的太空站，比起自己的安危卻更擔心真尋等人。她宣稱無法迴到平凡的生活，但這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她即使處於這種狀況，依然無法讓思緒脫離地球上的平凡生活。
「嗯，總之，如果我們討厭你，就不會專程來到這種地方。克子，你說對吧？」
「……不可能討厭，露希是我必須特別尊敬的研發人員。」
「這……這樣啊……」
露希背對眾人，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她的聲音稍微提高八度。
「就是這樣羅，空鬼，接下來隻要揭發你們的企圖，本事件至此徹底完結，乖乖招供會比較舒坦喔。」
「唔、唔唔……」
空鬼的後腦杓被奈亞拉托提普的腳跟踩住並且使力扭動，讓他發出像是不甘心又像是痛苦的呻吟。
質詢從現在開始變成拷問，這家夥應該很快會從實招來。
正當眾人如此認為的時候—
「空鬼，這是何等失態？」
這句話突然響起。
不是來自場中任何人，而是宛如機械合成音效的奇妙聲音。
奈亞拉托提普等人瞬間擺出應戰姿態。
延遲數秒後，真尋也環視四周尋找聲音的出處。
不知何時，這個空間出現真尋等人與空鬼之外的人形生物。披著灰色連帽外套的人影，團團圍住位於中央圓柱旁邊的真尋等人。
不是一人，而是數人。
總數達十一人！
「各……各位大人……」
至今都用嘲諷語氣說話的空鬼改為恭敬的語氣，由此可以判斷他們是比空鬼還要高階的存在，而且有十一人！
換句話說，這個事件還沒結束。
「看來，這項任務對你們『網上人』來說過於沉重。」
「……非常抱歉。」
「無妨，我們決定要廢除這裏的伺服器。」
「這……沒問題嗎？」
「事到如今，摧毀這裏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十一人中的數人和空鬼如此交談。雖然聽不懂對話內容，但真尋可以從陸續出現的關鍵字明白事情並不簡單。
——你們「網上人」。
他們如此稱唿空鬼，代表這十一人不是地下黑客組織，而是另一個組織，恐怕正是使喚空鬼他們的組織。
這時候，空鬼推開奈亞拉托提普的腳起身。不知哪裏還殘留著這種力氣，他眨眼之間跳離真尋等人的攻擊範圍，衝向十一人的其中一人身邊。這家夥應該是這個神秘集團的領導者。
「……91diver，給我記住，要是再度爆發事件，就代表我們『網上人』的勝利。」
「你說什麽？」
露希不禁蹙眉。
即將發生新戰事的預感，令真尋為之一顫。
「下一場事件，便是我們期望的事件！」
空鬼高舉雙手放聲宣言——
噗咚。
然後，筆直往前倒地。
「……啊？」
真尋驚唿一聲。
咚、咚、咚。
周圍穿著外套的人影也接連倒地。
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的真尋，轉頭想徵詢同伴們的意見，這時才明白引發這個狀況的真相。
——隻見哈斯塔雙手交叉。
「真蠢，誰叫他們賣關子悠閑聊天，才會沒察覺到哈斯塔再度集中純氧，結果全部吸進純氧而昏倒。」
「……我真的以為這個事件還會繼續下去。」
故弄玄虛地鋪陳劇情，卻是這種收尾。
「……以防萬一。」
克圖格亞依序朝倒地的十一人追加攻擊，大概是想避免事情演變得更加複雜。這種收尾的工作做得真周到。
再也無法動彈的十一人集中起來，在哈斯塔與露希的合作之下遭到冰封，這樣他們真的不會死嗎？
「好啦，空鬼，這次好好招出你們的計劃吧。」
「這……這是……」
「關鍵詞有三個，『為了創世得先葬世』、『矯正瘋狂的世界』、『創造隻會從破壞誕生』。聽起來頗耐人尋味，不過這和宇宙的網路問題有什麽關係？」
「我……我有保持沉默的權——嘰咿！」
啪嘰！
奈亞拉托提普的腳跟，將空鬼僅存的幾根爪子從根部踩碎。這是「質詢」以零讀取時間、無縫接軌轉移為「拷問」的瞬間，讓真尋不由得移開視線。這家夥果然不是後天造成的壞蛋，而是天生的大壞蛋。
「迴答我的問題即可，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嗯？」
「太過分啦……」
再次強調，真尋也這麽認為。
「隻要你乖乖說出真相，即使我同樣會逮捕你，但保證不會對你動粗，你隻有這個選擇。好啦，你要怎麽做？我可以現在折斷你的手臂喔。」
「我說！我什麽都說！」
「bene（好），我洗耳恭聽。」
不愧是奈亞拉托提普一流的交涉手腕，連旁觀者都毛骨悚然。這家夥成為敵方會很恐怖，不過就某種意義來說，成為己方也很恐怖。
「……事件的開端，是網上人接到一項委托。」
「既然是地下黑客組織，那就是網路攻擊的委托，也就是宇宙現在發生的網路問題吧？」
「沒錯，委托人是那邊差點被終焉的冰結刹那粉碎的幾位。」
不用說，空鬼指的正是剛才現身之後，什麽都沒做便走下舞台的十一人，他們如今和樂融融地沉眠於冰棺。
「……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史提基亞，蘇塞克斯的高層人士。」
咦？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詞的樣子。
「呃，那不是遊戲軟體公司嗎？」
「啊啊，原來是那間！記得有在露
希那邊的主機上推出遊戲。」
「同樣有e的hs3上推出遊戲。」
由於也和自己有關，哈斯塔如此補充。
「為什麽史提基亞·蘇塞克斯要企劃這麽大規模的事件？」
「……為了破壞現有世界，創造新世界。」
「沒篇幅了，給我整理成三行。」
「史提基亞·蘇塞克斯提供的現行網路rpg漏洞百出，
再怎麽除錯都無法修補完善，
而且每次改版都會發現新問題簡直無計可施，
所以決定擾亂宇宙網路讓事情不了了之。」
「所以說為什麽是四行……………………………………………啊？」
空鬼剛才似乎說出奇怪的事。
「由於終止服務會被玩家抱怨，所以最好引發問題癱瘓整個網路。隻要發生足以吸引眾人目光的大事件，至少可以分散玩家們的注意力，再趁機研發完美的新作品。」
「那麽，你直到剛才囂張宣稱的『瘋狂的世界』是指……」
「網路rpg這一代的版本。」
「『創造隻會從破壞誕生』或是『為了創世得先葬世』是指……」
「發行新作之後，現行版本就沒用了吧？」
「喂，所以你們的目的是……」
「沒錯！一切都是為了讓史提基亞·蘇塞克斯再度稱霸！讓世間再次體認到，宇宙中便有這部視地球遊戲為無物的超有名rpg！也就是——」
空鬼宛如感慨至極一般張開雙手高聲大喊。
「——混沌幻想記！」
混沌幻想記。
這是克圖格亞前幾天熬夜沉迷的線上rpg。
「我不是說過伏筆要埋得自然一點嗎？混帳！」
真尋忍無可忍，把空鬼的腦袋當成足球狠狠踢下去。
「好痛！你、你做什麽啊！」
「吵死了！你們偶爾也給我用一些私和私欲之外的正當理由吧！」
「咕啊！住手，別踢了，別踢別踢birth·day！」
真尋反覆踢向空鬼空洞的臉。
「……原來如此，我是被帶來開發新作的。」
「開發新作需要91diver的能力嗎？」
「隻要是網路遊戲，任何遊戲都會有不法之徒企圖做出駭客行徑，例如複製強力道具或是快速升等之類的。要想消除非法連結遊戲的駭客，必須自己也成為駭客，就是這麽迴事。」
駭客與黑客的界線變得模糊不清，簡單來說，他們想將91diver——露希當成保鏢。
關子賣這麽大，結果卻是這種真相。
「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主謀是史提基亞·蘇塞克斯，詳細情況晚點再問那邊幾位吧。既然我已經招供，要好好禮遇我喔！」
「真尋，怎麽處理？」
奈亞拉托提普轉頭詢問。
真尋抵著嘴角思考。
網路問題的原因已經查明。
幕後黑手是史提基亞·蘇塞克斯，網上人隻不過是實行犯。
所以，即使繼續逼問空鬼，應該也問不出更多有益的情報。
坦白講就是——
他已毫無用處。
「你想修理他吧？在不出人命的範圍內隨你處置。」
「不傀是真尋！謝主隆恩！」
奈亞拉托提普開心地再度麵向空鬼。
「剛……剛才不是說……隻要乖乖招供……就不會……對我動粗嗎……」
「認清自己吧，像你這種家夥，以為有那麽好的事情嗎？」
「太過分了！」
「nyr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奈亞拉托提普隨著奇怪的叫聲揮出無止盡的拳頭，以驚異的速度與力道揮出的連環拳吞噬空鬼全身。不隻如此，周圍地麵還逐漸往下挖，切麵平滑得誇稱是研磨之後的黑曜岩。
反正，她應該不用幾分鍾就會打膩了。
「……嗚……嗚嗚……」
真尋不經意看向克圖格亞，發現她正在嚎啕大哭。
「克子，怎麽迴事？」
「……嗚嗚……我明明那麽相信……不管再怎麽受到圓環之理引領而去，也發誓要繼續玩混沌幻想記14……結果居然要推出新作……好過分的背叛……」
「企業就是這種作風吧？」
即使個人再怎麽喜歡，若是隻屬於小眾市場便會遭淘汰。真尋小時候愛喝的汽水轉瞬之間從店裏的貨架上消失時，他才知道周圍隻有他喝這個牌子的飲料。
世間就是如此。
「那麽……我再說一次，露希，迴去吧。」
「……也對，迴去吧。」
這邊似乎也圓滿收場。
黃衣之王哈斯塔與露希相視的光景，看來實在是非常登對宛如一幅畫，不禁令人想叫他們趕快去結婚。
噗渣！
一個特別響亮的黏稠聲響起。
「唔，打完了嗎？」
轉頭一看，奈亞拉托提普宛如驟雨的拳擊已經停止。
空鬼無力癱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總之有監於對青少年的影響，即使他體無完膚，應該勉強還留著一口氣。
「調查大賽普裏斯沼澤的那個人，也是像這樣結束人生。記得叫做『哈利·華倫』（注12）嗎？正所謂死無對證，所以宇宙才會圓滿做結。」
（注12 克蘇魯神話相關著作《藍道夫·卡特的自述》的神秘學家。）
「你果然是幫事件收尾的最佳人選。」
這是基於扮黑臉的意味。
就這樣，令宇宙陷入大混亂的網路癱瘓元兇束手就擒。
這是黃衣之王與傳說黑客的功勞。
眾人還沒推動劇情，奈亞拉托提普便以超高速進逼到d·s麵前打下去，完全沒有聆聽事由或體認世界原則的意思。
然而，奈亞拉托提普蘊藏必殺威力的拳頭悲哀地揮空。並不是d·s躲開，那家夥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閃躲的意思，因為朝他做出的所有攻擊，全都如同字麵所述一般穿透無效。
和昨天哈斯塔遭遇的情況相同，那家夥沒有實際的身體，宛如投射出來的立體影像。
「沒用的，我的身體不在這個次元。」
d·s一派從容地說出這句奇妙的話，而且他一如往常難以辨識，甚至令人認真懷疑昨天看見的他是否為這種外型。
「唔唔……」
奈亞拉托提普大概是在麵具下不甘心地咬牙。她垂頭喪氣地走迴來，死心得真快。
「露希小姐，你為什麽忽然離開！」
哈斯塔朝露希悲痛呐喊。此行的目的正是和露希交談，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因為……」
露希含糊其詞並移開視線。
「宇宙似乎鬧得天翻地覆，露希，你是共犯嗎？」
這次輪到真尋發問，但露希依然不肯迴答。她沒有肯定也沒否定，難以厘清真意。
「露希小姐！」
哈斯塔不顧一切地衝向露希，然而，似乎在半路撞上隱形牆壁而使身體後仰，隻見他用雙手按住額頭蹲下來嗚嗚慘叫。
「很遺憾，我們不能讓露希·吉斯頓離開。這道隱形障壁和這架伺服器的材質一樣，實驗證明即使上級邪神合力也打不破。」
「……伺服器？你們躲在這種地方癱瘓網路，到底有什麽企圖？」
「地球的少年，你應該聽過我們的聲明。這個世界瘋了，非得矯正不可，創造隻會從破壞誕生，為了創世得先葬世，這就是我們『網上人』的使命。」
對方沒有提及具體的事情，代表他依然隱藏著秘密，不過，總之可以明白他們正在進行宇宙規模的大型計劃。
「你們需要露希，也是基於這個使命嗎？」
「沒錯。而且，如今我們也需要你們。歡迎光臨，我已經恭候大駕多時。」
「……怎麽迴事？果然是你引誘我們過來的嗎？」
「猜對了，我以露希，吉斯頓的郵件地址寄送這裏的位置。」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露希，吉斯頓很倔強，依然不肯協助我們，我們情非得已之下，隻好將她逼入非得幫助我們的狀況。」
d·s彈響手指。
真尋等人身後傳來「轟、轟」這種類似地鳴的聲音。
緩緩轉身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湧到這個空間入口的黑山羊幼仔倍斯群。明明是首領等級卻為數眾多，打個比方就是打倒最終魔王後，會在隱藏迷宮裏隨處遇到最終魔王，類似這種感覺。
黑山羊幼仔倍斯不斷從入口湧進，轉眼之間成為高牆矗立在真尋等人麵前，令人聯想到古代的步兵方陣戰術。
「喂，它們來了一整群耶！」
想到它們一起吐出那種黏液的光景，令人毛骨悚然。
「現在和露希·吉斯頓最親密的人是誰呢？就是你們，所以我要以你們為人質和她談判。」
「這哪叫談判，根本是威脅！」
刻意透露太空站的位置，正是為了引誘真尋等人前來；引誘過來之後再唆使自動迎擊眷屬困住他們，正是為了逼露希服從。
「空鬼，給我住手！和這些孩子無關吧！」
此時，露希以奇妙的名字稱唿d·s。
「空鬼？」
「空鬼……原來如此，難怪會這樣。」
「奈亞子，你知道嗎？」
「嗯，我曾經聽說有種名為空鬼(dimensional shahnbler)的邪神。不，老實說那甚至不確定是不是邪神。」
「是什麽樣的邪神？」
「坦白說，那是一種隻有資料的存在，藉由網路自由穿梭在資訊之海的知性個體。某個學說宣稱他們是超古代邪神創造的靈石進化而成的存在，也有學說宣稱他們是藉由修行鍛鏈身心、超越次元之牆而升華，眾說紛紜。」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他們是某星球政府極機密開發的人工智慧卻得到了自由意誌。」
「啊，多古古茲加基結結梭帕帕恩計劃嗎？傀儡師……真令人難以置信。」
簡單來說就是身分不明。不過，既然是隻有資料的知性個體，便可以解釋他為何能穿透哈斯塔與奈亞拉托提普的身體，並且宣稱不存在於這個次元。而且，d·s是dimensional shambler的縮寫。沒有埋藏任何奇怪的伏筆，令真尋鬆一口氣。
「……奈亞子，怎麽辦？」
「哪能怎麽辦，當然隻有一種做法，粉碎這群黑山羊幼仔倍斯吧，這份工作舍我們其誰！」
「……當然是ok-ting。」
兩人各自緊握漆黑拳頭或冒出鮮紅火焰，進入備戰狀態。
「哈斯塔！這邊交給我們，你盡情去做個了斷！」
「……好好單挑一場。」
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朝哈斯塔伸出大拇指，接著衝向敵方集團。這樣的構圖非常賞心悅目，像是少年周刊腰斬漫畫的最後一集。
『咪咪咪咪咪咪……』
夏塔小弟膨脹到馬的大小，以身體保護真尋，然而連嘍羅夜魘都能一拳打倒夏塔小弟，老實說真尋有點擔心。反正有總比沒有好，隻是不能明講。
躲在夏塔小弟後麵的真尋也射出叉子支援，而且效果好得不可思議。黑山羊幼仔倍斯每次被銀色叉子刺中就會抖動著身體停止動作，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再趁機聯手進攻。
真尋還是搞不懂自己的特性。
「空鬼，叫那些自動迎擊眷屬退下，讓這些孩子迴地球。」
d·s……更正，空鬼抖動著肩膀發出笑聲，這個動作莫名引人反感。真尋停止支援射擊，將注意力集中在空鬼身上。
「那麽，你願意協助我們網上人嗎？露希·吉斯頓……不，91diver。」
「不準用這個名字叫我！」
「露希·吉斯頓，事到如今又能怎樣？不管再怎麽隱瞞仍遲早會曝光，你是9ldiver的事實不會改變。」
「啊啊……」
露希無力癱坐在地上。
她露出一臉秘密終於被揭穿的表情。
「露希·吉斯頓，你應該明白，你無論如何都無法迴歸正常的生活。來，你就死心——」
忽然間，以空鬼為中心卷起一陣小型龍卷風。雖然空鬼的身體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幻影，但他依然被猛烈力道扭轉，被龍卷風包覆得看不見。
「你暫時別說話。」
是哈斯塔。
哈斯塔按著在物理與精神層麵隔離自己與露希的無形障壁，對著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吐露自己的想法。
「我、真尋、奈亞子、克子都知道露希小姐是91diver。」
「……這樣啊……」
「不過，這種事無所謂。」
「咦？」
「露希小姐和這場導致宇宙大亂的網路問題無關吧？不是網上人的同夥吧？」
哈斯塔以純真的眼神詢問露希。
這是對真尋等人來說最重要的事。
露希低頭像是在思考般停頓片刻，接著抬起頭，以穩健的動作起身，正麵注視哈斯塔。
「隻有這一點絕對不是。」
這
番話聽不出任何隱情，沒有千偽萬謊。
「91diver，你接下來正準備和我們聯手吧？」
龍卷風消失無蹤，從風暴中現身的空鬼果然毫發無傷，或許他沒有「受傷」這種物理概念。
「嘻嘻……啊哈哈……」
這時，哈斯塔抖動著肩膀發出笑聲。他應該不是在這種時候表露這種情緒的人。
「……哈斯塔，有什麽好笑的？」
連空鬼都覺得事有蹊蹺，詢問的語氣暗藏警戒。
「知道她和你們無關，我就放心了。」
哈斯塔背對露希麵向空鬼，他的雙眼從偏藍的天藍色變成金色。
異狀不隻如此。
哈斯塔雙腳離地、微微浮在空中，綁成寬鬆麻花辮的頭發解開，宛如波浪般飄逸。
少年的身體瞬間被颶風籠罩。明明是無色的風，過於強烈的氣流卻完全包覆住內部的哈斯塔身影。
在場所有人，包括空鬼、露希、真尋、奈亞拉托提普、克圖格亞、夏塔小弟，甚至連黑山羊幼仔倍斯也停止動作，凝視局部產生的暴風圈。
真尋看過這幅光景，因而知道劇烈暴風的另一頭即將誕生的東西。
最後，龍卷風宛如從內側迸開而消失。
這股衝擊足以將所有黑山羊幼仔倍斯震到周圍的牆上，真尋是有夏塔小弟保護才免於遭殃。
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則是早已理解這個現象並做好防範措施。
向上卷動的氣流孕育出人影。
宛如金色的亮黃色細長輪廓。
貼身的衣服不僅是法衣，更擁有戰鬥服的犀利風格與便利性。
那處空間和剛才完全不同，恢複為無風狀態，但金色頭發以及從衣領延伸像是圍巾的兩塊布，依然隨風浮動、不斷飄揚，彷佛具備獨立的意識。
覆蓋在臉上的，是讓人看不出表情的蒼白麵具。
「……你是……哈斯塔？」
露希以不敢置信的心情詢問佇立在前方的人物。
對喔，她沒看過這樣的哈斯塔。
哈斯塔發揮真本事的樣貌。
cye effect——黃衣之王形態。
不過，這次明顯和上次的變身不同，他的造型比起在阿勞薩魯所見的黃衣之王更具攻擊性。
他的小腿與手臂部位硬化宛如護具，圍巾前端附加金屬材質的角錐，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哈斯塔跟上次不同，是以自己的意願變成黃衣之王，和上次奈亞拉托提普以有點癢的方式強迫變身相比，有著決定性的差異。換句話說，現在的黃衣之王才是哈斯塔真正的形態。
「意思是拿出真本事了嗎？試試你的實力吧。」
空鬼不改從容的態度，再度彈響手指。
「哇喔，這些家夥又動起來了！」
奈亞拉托提普的聲音使真尋轉身。
剛才被強風吹到牆上的黑山羊幼仔倍斯悉數起身，像是以全身表現出「我元氣百倍」一般動著觸手，並排在軀體上的猙獰嘴巴反覆開闔。
不隻如此，又有多不可數的新個體從門口進入這個空間，數量多到反而塞住門口，後方恐怕還拉出一長條黑山羊幼仔倍斯的隊伍，像是同人誌販售會。
「網上人的自動迎擊眷屬很特別，可以在短時間之內迅速繁殖，要多少有多少。好啦，你會怎麽做？」
空鬼露出挑釁的笑容。正如同剛才所說，他試圖測試黃衣之王的實力，使用的則是單純又有效的人海戰術。
真尋也知道哈斯塔變成這個形態的戰鬥力。童年時期，他同時應付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都更勝一籌。然而，應付兩人和應付多數人所需的技能肯定不同。
麵對眾多黑山羊幼仔倍斯，哈斯塔究竟想怎麽做？
真尋再度看向哈斯塔，發現黃衣之王雙手交叉於胸前。真尋推測他在進行某種行動，並且察覺到自己的身邊出現異狀。
透明薄膜狀的物體包覆全身。不隻是真尋，夏塔小弟、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都被關在類似氣泡的物質裏。包裹露希的氣泡特別大，或許是連同隱形障壁一起包覆。如果這是哈斯塔做出的行徑，那他們與其說是被關在裏麵，不如說是受到氣泡保護。
接下來才是更加明顯的異狀。
黑山羊幼仔倍斯同時倒下。毫無預備動作，長蹄的四隻腳往正下方跪倒，然後一動也不動。
哈斯塔到底做了什麽？
「這……難道哈斯塔製作出純氧？」
真尋沒有漏聽奈亞拉托提普這句低語，而且對「純氧」這兩個字有印象。
他看過書上這麽寫——最接近生物的劇毒就是「空氣」。
生物想要生存下去，「氧氣」是不可或缺的要素，然而空氣中的氧氣濃度一定要低於百分之四十，百分之百的純氧是足以令生物死亡的劇毒。
高濃度氧氣會使得鐵瞬間生鏽、讓火焰爆炸，並且接連剝奪生物細胞的電子逐漸破壞組織。
要是吸入大量純氧，手腳會從未梢麻痹，接著無法站立、眼球微血管爆裂導致失明，然後逐漸失去意識。
濃度百分百的氧氣，會不斷侵蝕生體組織內部。
即使黑山羊幼仔倍斯能無限繁殖也沒差。
哈斯塔已經在這個大廳聚集大量純氧。
「我說啊，那種怪物不是宇宙生物嗎？為什麽需要氧氣維生？」
『咪……』
剛才那段說明是相當中肯的解說，不過真尋吐槽了最為重要的關鍵，使得夏塔小弟迴以困惑的嗚叫，真尋也知道它的意思是「別問我」。
無論如何，這招對於消滅黑山羊幼仔倍斯可說是效果超群。即使大廳裏的個體倒下，增援部隊仍接連朝空出來的門口入侵，但也隻會吸入純氧而倒地，像是集體自殺的旅鼠。
「嘖……難以名狀者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嗎……」
空鬼忿恨地咂舌說道。黃衣之王哈斯塔聞書，以緩慢卻毫無破綻的動作轉身麵對這個應當打倒的對手，令人感受到王者的風範。
「既然隻是資料，就該乖乖像個資料在那裏別講話。」
哈斯塔隻看空鬼一眼，立刻撥動圍巾轉向後方。雖然他的背後毫無防備，但空鬼隻是資訊知性個體，無法對這個次元進行物理幹涉。
如今哈斯塔麵前隻有一人。
「……哈斯塔。」
那就是露希。
「露希，迴去吧。」
哈斯塔唿喚著露希，聲音溫柔得不像是剛才展現出強大戰鬥力的人物。位於這裏的並非文獻形容為邪惡皇太子的恐怖邪神。
「……你為什麽要來？」
「為了帶你迴去。表層的我也如此期望。」
「我是……曾經名為91diver的女人。」
「我知道。」
哈斯塔予以肯定並且握拳，拳頭前方產生小規模的旋風，看起來宛如獸角或鑽頭。他以這樣的招式打向露希……更正，是打向隔離兩人身心的無形障壁。
然而，他這麽做之後隻是響起敲打聲，障壁沒有崩塌的徵兆，證明空鬼剛才所說「即使上級邪神合力也打不破」這番話所言不假。
e還大受打擊。」
「我知道。」
哈斯塔再度以風之拳打向障壁，然而，那道牆依然不像是有所變化。
「沒錯，黃衣之王，她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人，和你們無法相容，事實上你們也曾經因為她吃足苦頭——」
「我說過要你閉嘴。」
哈斯塔轉身施展迴旋踢，無數真空波隨即沿著軌
道射出，命中空鬼實際上並不存在的身體擾亂幻象。既然是投射出來的影像，就會受到光線折射或氣流影響而搖曳。
然而，這麽做當然不會對空鬼造成打擊。當事人誇張地聳肩搖頭，以全身動作示意這樣隻是白費工夫，實在是引人反感。
「沒必要帶我迴去，你們肯定沒有這麽做的理由，我們的立場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從我們在地球相遇的很久以前……對，我們打從一開始便是敵人。」
「如果問我理由，當然有。」
「你說什麽？」
「因為你烤的章魚燒很好吃。」
「啊……」
在這個緊迫的狀況中，明明不該說這種話，這句話聽來卻非常自然。
「無論你是91diver或是曾經犯罪，這種事一點都無所謂。真正的『問題』，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問題』，在於我們希望你迴來。」
哈斯塔繼續揮拳打向障壁，以慎重的語氣一字一句緩緩遊說。
實際上就是如此，即使露希曾經從事網路犯罪行為，事到如今也無妨。先不提宇宙的立場，對於真尋來說，這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因為真尋遇見的第一個外星人，不僅自由收購保護行星的違禁品，還企圖以機車輾死親哥哥。這種家夥站上法庭肯定一敗塗地，至於另一個外星人，當初還曾經要真尋的命。
相較之下，露希的罪狀何其渺小。罪狀當然不能以輕重來判斷，然而真的比較起來，真尋等人根本不必在意。
然而，露希的表情變得更加消沉。
「正如那邊的空鬼所說，曾經是91diver的我，確實被網上人這個組織盯上。雖然我一直隱瞞至今，但是身分一旦曝光，即使現在迴到地球，遲早也會發生相同的事，這麽一來將會反覆為你們添麻煩。到頭來，我終究不可能迴到平凡的生活。」
「我說過，這種事一點都無所謂！」
「鏗」一聲特別響亮的打擊聲響遍大廳。
「哈斯塔……」
「直到昨天為止的生活，難道不是平凡的生活嗎？擺攤賣章魚燒、來學校擔任實習老師、和大家嬉鬧、生氣、無奈——並且展露笑容，你隻是迴歸昨天之前的那種生活，很簡單吧？」
「這……」
「若有鼠輩覬覦你的能力，我們……我每次都會對他們下達王之判決。」
「……」
「你有我，任何人前來妨礙都無妨。我會保護你，我們走吧。」
「……即使我是91diver?」
「這個約定生死不渝。」
「我能夠……取迴……平凡的生活嗎？」
露希宛如品味著每字每句般低語。
哈斯塔以堅定的意誌，朝著依然迷惘的她說出決定性的話語。
「要是你放棄就無法取迴，如今隻看你自己的決定。」
這句話成為關鍵。
露希微低的頭猛然抬起，動作俐落得完全感受不到片刻之前的迷惘，眼鏡後方閃耀的雙眼宛如自雲層透出的陽光。
「唿唿……啊哈哈哈！」
露希晃動著肩膀愉快地發出笑聲。
「……91diver，有什麽好笑的？」
相對的，空鬼則是不悅地詢問露希。
露希的高笑聲忽然停止。
「敗給你了，哈斯塔。我一瞬之間居然忘記這件事，忘記你們這群人——都是傻瓜。」
露希露出一副拂去陰霾的態度，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
這是她直到昨天都掛在臉上，冷靜成熟的表情。
哈斯塔宛如將其當成暗號，高舉起纏著旋風的拳頭。
露希同樣將覆蓋寒冰的拳頭往後方絞緊。
然後，兩種相異的屬性打向同一個點。
這時候，一無所有的空間隨著劈啪的聲響產生龜裂。這道龜裂延伸到高過兩人之後，忽然出現類似玻璃碎片的物體落地發出的聲響——這是無形障壁崩塌的瞬間。
「這……怎麽可能！那道障壁不是兩人就能破壞的東西啊！」
真尋第一次看到空鬼焦急的模樣。
「你以為我們隻是胡亂揮拳嗎？」
「核碎孔( purposeful point )。不管號稱多麽堅硬的材質，構造上肯定有一個脆弱的點。」
哈斯塔與露希很有默契地接連說明，話中出現一個詭異的名詞。不過，這種孔似乎真實存在。既然如此，至今的各種東西都可以用這種方式粉碎。
「唔……91diver，你瘋了嗎？你的歸宿隻位於這邊的世界啊！」
「我原本也這麽認為，但是出乎意料並非如此。」
「空鬼，再來隻需要解決你。」
「解決我？哈哈，這是不可能的，黃衣之王。你救出她就算了，但是接下來要怎麽做？位於這個次元的你傷不了我。」
是的，所以擁有強大戰鬥力的哈斯塔，依然放任空鬼直到現在。
然而反過來想，對方也無法傷及己方，換句話說，他們隻要直接離開這座太空站……不，不行，這家夥依然害宇宙網路出問題，要是置之不理將會擴大損害。
那要怎麽做？
「既然這樣，就讓你變得能夠受到傷害吧——八阪真尋！」
露希忽然唿喚真尋的姓名。
「啊？叫我？」
「之前道別時的餞別禮，你有帶在身上嗎？」
餞別禮。
露希和真尋擦身而過時，放入他製服口袋的黑色物體。
「啊，這果然是伏筆，幸好我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真尋，你好熟練。」
「……少年擅長在劇情的最高潮搶鏡頭。」
「還不是你們害的！」
真尋從口袋取出這個物體。
那是比文庫版小說大一點、比四六判（注11）小一點的長方形物體。露希當時宣稱再也用不到，像是扔掉般塞給真尋的這個物體究竟是什麽？
「抱歉，能不能還我？」
「真是的，要是我扔掉該怎麽辦！」
真尋使用扔叉子所培養出的投擲技巧，將黑色物體扔給露希，露希張開雙手迎接該物體描繪拋物線飛過來。不過，她的雙手張得比肩膀還寬，再怎麽樣也不像是接東西的姿勢。
然而，這樣才對。
飛到露希胸前的黑色物體，沒人接住就浮在半空中。露希宛如變魔術一樣，讓這個物體在張開的雙手之間轉動。
此時，黑色物體忽然展開。
像是書本開啟一般，長方形變得更長。
「告訴你們91diver的由來吧——dive。」
忽然，露希以美麗的十指猛然敲打這個長方形物體。這副模樣、這幅光景，和真尋平常生活中經常見到的某種動作莫名相似。
那是打字。
將手放在鍵盤上，以十指自由自在按鍵的動作。
換句話說，那個黑色物體是……
（注11 日本印刷紙張的尺寸，188mm 130mm。）
「原來如此，所以叫做91diver!我想起來了！」
「啊？怎麽忽然大喊？」
「雖然我記不太清楚，但確實聽過。不是關於91diver這個名字的由來，而是某個譽為傳說的黑客事跡。」
「……我看到那個道具之後也有頭緒。」
「怎樣的事跡？」
「如今早已不使用鍵盤的這個時代，這名黑客仍堅持使用落伍到極點的地球型鍵盤，而且是沒有九宮格數字鍵的折
疊式91鍵盤。」
「……宛如潛入網路之海，神出鬼沒、無從捉摸的黑客。」
折疊式。
9l鍵盤。
宛如潛入網路之海的黑客。
因此名為「91diver」。
「啊……如果是我，確實會想抹滅這段開心使用這種稱號的曆史。」
話說為什麽是阿拉伯數字加英文？
怎麽不使用宇宙的語言？
「空鬼，我要將你從浩瀚網路中切離。」
enter!
露希展現出異常裝模作樣的打字動作，真尋每次看到這麽用力按enter的家夥就想打下去。
無視真尋的煩躁，空鬼開始產生變化。
「呃……這是！」
空鬼的身體表麵啪嘰啪嘰地不斷放電，接著浮現出宛如電腦迴路圖的紋樣。空鬼直挺挺站著抽搐，宛如受到這些紋樣束縛。
最後，空鬼原本隻以資料形式存在的身體化為實體。
難以認知的他，如今可以清楚辨識外型。
那絕對不是符合他說話語氣的年輕人模樣。
整體輪廓是扁平的四方形，推測是皮膚的部位鬆弛疊成好幾層。由於具備四肢所以是人形，然而手上有巨大的爪子。臉上相當於眼睛的部位凹陷下去，隻有空洞沒有眼珠。
他毫無真實感，宛如蠟或泥土塑造的人偶，然而在化為實體的瞬間，場中充斥著奇妙的味道，這股臭味類似鐵鏽味但無法斷定。
這正是dimensional shambler——空鬼的真麵目。
「雖然是現場寫出來的病毒，但也足以將你趕出網路吧？」
看來是露希當場寫出的電腦病毒幹的好事。雖然她本人應該很抗拒，但這稱得上是91diver大顯身手。
「空鬼，這樣便能傷害你。」
「唔……可惡！」
這時，空鬼一反笨重的外型，展現矯健的身手往後一躍，和哈斯塔拉開距離。
接著他將爪子舉到眼前，撥動另一隻手的爪子。
周圍響起尖銳的高頻聲。
「超變身！」
空鬼高聲宣言之後，隨即不知為何，吸入純氧倒下的黑山羊幼仔倍斯群同時起身。不，感覺比較像是被硬拉起來，隻見它們的觸手失去意誌地無力下垂，軀體上的嘴微微張開。
黑山羊幼仔倍斯紛紛浮上天空，宛如受到吸引般飛往相同方向。
它們朝著空鬼飛去。
聚集在空鬼身邊的黑山羊幼仔倍斯，居然被空鬼鬆弛的軀體吸收。隨著一隻又一隻被吸人體內，空鬼的輪廓逐漸膨脹。
空鬼將位於大廳與聚集在門口的黑山羊幼仔倍斯吸收殆盡。
他的身體膨脹到足以輕鬆俯視真尋等人。
整體造型和剛才的空鬼差不多，但細節有所變化。隻見空洞的眼窩長出黑山羊幼仔倍斯的觸手，爪子前端再度分叉，看起來殺傷力更強。鬆弛的皮膚上和黑山羊幼仔一樣裂出長著利牙的嘴，強韌至極的腳加倍成為四隻。
如果要命名，大概會稱為「裝甲空鬼」。
然而，真尋在看見這具巨大軀體的瞬間冒出一種想法。
「敵方角色變大，是將死的預兆吧？」
「比較慘的狀況，會考量到片長不夠而被瞬間解決。」
「……也有預算的問題。」
真尋等人完全未將空鬼視為威脅。
因為本來就是如此。
哈斯塔與露希依然不以為意地站在旁邊，神態一派從容。
「91diver!你以為背負著那樣的往事，如今還能過平凡的生活嗎？」
這是令人打從心底發寒的恐怖聲音。
可是，露希並未把這種威脅當一迴事，聳了聳肩說：
「既然無法抹滅往事，至少要活在當下，所以我決定繼續掙紮。」
這就是露希找到的答案。
哈斯塔緩緩踏步向前，像是要證明這一點。
「空鬼，這邊的世界舒服嗎？不，這問題很愚蠢，比起你的網路空間還要有趣的地方，隻有無盡混沌的中心。」
忽然間，哈斯塔蹬地往前衝。
迅如疾風，印證風之邪神的實力。
「唔啊啊啊！」
空鬼漂亮做出反應，身上的嘴張開吐出黏液，眼窩伸出觸手，利爪分枝的尖端持續發動攻擊。
不過，這隻是無意義的抵抗。
哈斯塔隨意揮兩次手就產生撕裂空間的真空刃，刀刃沿著行進軌道悉數粉碎進逼而來的攻擊。
即使空鬼沒有表情，也看得出他驚訝地扭曲臉。
「——你先去玩玩吧。」
哈斯塔無情地宣言後縱身一躍。
他在空中扭動身體形成錐狀，不，那已經可以形容為螺旋。兩條圍巾與氣流卷起旋風，足以想像離心力多麽驚人。
哈斯塔旋轉產生的能量全部灌注在這一踢。這記跳踢命中空鬼身軀的中心後，哈斯塔以反作用力翻動圍巾與長發著地。
空鬼以哈斯塔踢中的位置為中心產生龜裂，裂縫眨眼間遍布巨大軀體各處，接著散發出淡綠色的光芒。
哈斯塔轉過身，同一瞬間，空鬼在他的身後猛烈爆炸。
朝著全方位飛散的是黑山羊幼仔倍斯。它們如同從合體的空鬼身上剝離，撞上周圍的牆壁或地板。
「那是我們班沒有任何人會使用的宇宙cqc複刻板，『奔放融合夢想與瘋狂與記憶且和現實事物毫無關連慘不忍睹之斷續妄想誕生的舊日支配者聖歌eternal requiem』！」
「太長啦！而且你應該會用吧？」
「沒禮貌，我做不出那種無視物理法則的動作。」
「咦，原來你們想遵守物理法則嗎？」
至少以真尋所知的物理學來說，根本無法重現「拳頭發出雷射」或是「全身噴火」這種招式。
這段閑聊的對話忽然停止，因為奈亞拉托提普與克圖格亞擺出戰鬥架式。兩人看著相同的方向，所以真尋跟著轉頭。
爆炸產生的黑煙逐漸散去。
看得見爆炸中心有某種物體在蠕動。
「我才不會這樣善罷甘休！」
是空鬼。
他恢複為吸收黑山羊幼仔倍斯之前的樣子，剛才的威嚴模樣無影無蹤，爪子幾乎斷光，沒斷的爪子也嚴重損壞無法用來攻擊，隻有勉強維持住完整的軀體，因此，空鬼這番話聽起來隻像是不服輸。
「好啦，接下來是質詢時間。」
「你為什麽開心成這樣子？」
奈亞拉托提普讓拳頭與關節劈啪作響，然後接近傷痕累累的空鬼。以這家夥的狀況來說，質詢已經變成拷問，不是不招供就會死，而是招供之後再死。
真尋確認沒有危險後，改為站到哈斯塔他們身旁。
再度看向黃衣之王，很難想像他和平常宛如少女的俊美少年是同一人。
「麵具底下是什麽樣子呢？」
「這……別問。」
「……少年，黃衣之王蒼白麵具底下的模樣，和阿努比斯星人變身後的鼻子變成怎麽迴事，同屬於最高機密。」
「我哪知道啊！而且，為什麽不是源自克蘇魯神話而是埃及神話？不能這樣妥協吧？」
不過，原作就有納入埃及神隻巴斯特與塞特，所以阿努比斯出現在克蘇魯神話也不奇怪吧。
先不提這個，隻見奈亞拉托提普走向趴倒在地的空鬼，以全副武裝形態的靴子踩住他的後腦杓。這家夥的行徑更像壞蛋。
「喂
，空鬼，給我一五一十招出來，你們網上人究竟想做什麽？鬧出現在這種網路問題有什麽意義？」
抬腿。
啪嘰！
抬腿。
啪嘰！
奈亞拉托提普反覆抬起腳猛踩空鬼的後腦杓。
「住……住手！我會死掉！」
真尋也這麽認為。
「……這麽說來，你們為什麽找露希幫忙？」
此時，克圖格亞忽然詢問這件事。
「怎麽？克子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露希和宇宙發生的網路問題無關，換句話說，他們現階段還不需要91diver的能力。」
「啊，原來是這麽迴事。」
露希的經曆確實吸引網上人的注意，但真尋也沒想到這種技能要用在哪裏。宇宙發生的大規模網路癱瘓，是露希離開地球之前發生的事，換句話說，這些家夥沒有露希也做得到這種事。
那麽，他們為何要延攬露希？
「這麽說來，我還沒問到這部分。」
露希輕敲手心，像是事到如今才察覺到這件事。
「應該問一下吧！這是關於你的事情耶！」
「這也沒辦法，畢竟我沒有餘力詢問。」
「為什麽？」
「那個……講起來很難為情……因為當時以那麽任性的理由和你們分開，我滿腦子都覺得你們或許會因此討厭我，肯定已經討厭我……別逼我說啦，好丟臉！」
露希微微羞紅臉頰撇過頭，但哈斯塔就在視線前方，使得露希更加臉紅地轉頭看向另一邊。
無法想像平常是冰山美人模樣的她會展現出如此可愛的模樣，連最近和她處不好的真尋都想原諒她了。
她被帶到如此偏遠的太空站，比起自己的安危卻更擔心真尋等人。她宣稱無法迴到平凡的生活，但這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她即使處於這種狀況，依然無法讓思緒脫離地球上的平凡生活。
「嗯，總之，如果我們討厭你，就不會專程來到這種地方。克子，你說對吧？」
「……不可能討厭，露希是我必須特別尊敬的研發人員。」
「這……這樣啊……」
露希背對眾人，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她的聲音稍微提高八度。
「就是這樣羅，空鬼，接下來隻要揭發你們的企圖，本事件至此徹底完結，乖乖招供會比較舒坦喔。」
「唔、唔唔……」
空鬼的後腦杓被奈亞拉托提普的腳跟踩住並且使力扭動，讓他發出像是不甘心又像是痛苦的呻吟。
質詢從現在開始變成拷問，這家夥應該很快會從實招來。
正當眾人如此認為的時候—
「空鬼，這是何等失態？」
這句話突然響起。
不是來自場中任何人，而是宛如機械合成音效的奇妙聲音。
奈亞拉托提普等人瞬間擺出應戰姿態。
延遲數秒後，真尋也環視四周尋找聲音的出處。
不知何時，這個空間出現真尋等人與空鬼之外的人形生物。披著灰色連帽外套的人影，團團圍住位於中央圓柱旁邊的真尋等人。
不是一人，而是數人。
總數達十一人！
「各……各位大人……」
至今都用嘲諷語氣說話的空鬼改為恭敬的語氣，由此可以判斷他們是比空鬼還要高階的存在，而且有十一人！
換句話說，這個事件還沒結束。
「看來，這項任務對你們『網上人』來說過於沉重。」
「……非常抱歉。」
「無妨，我們決定要廢除這裏的伺服器。」
「這……沒問題嗎？」
「事到如今，摧毀這裏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十一人中的數人和空鬼如此交談。雖然聽不懂對話內容，但真尋可以從陸續出現的關鍵字明白事情並不簡單。
——你們「網上人」。
他們如此稱唿空鬼，代表這十一人不是地下黑客組織，而是另一個組織，恐怕正是使喚空鬼他們的組織。
這時候，空鬼推開奈亞拉托提普的腳起身。不知哪裏還殘留著這種力氣，他眨眼之間跳離真尋等人的攻擊範圍，衝向十一人的其中一人身邊。這家夥應該是這個神秘集團的領導者。
「……91diver，給我記住，要是再度爆發事件，就代表我們『網上人』的勝利。」
「你說什麽？」
露希不禁蹙眉。
即將發生新戰事的預感，令真尋為之一顫。
「下一場事件，便是我們期望的事件！」
空鬼高舉雙手放聲宣言——
噗咚。
然後，筆直往前倒地。
「……啊？」
真尋驚唿一聲。
咚、咚、咚。
周圍穿著外套的人影也接連倒地。
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的真尋，轉頭想徵詢同伴們的意見，這時才明白引發這個狀況的真相。
——隻見哈斯塔雙手交叉。
「真蠢，誰叫他們賣關子悠閑聊天，才會沒察覺到哈斯塔再度集中純氧，結果全部吸進純氧而昏倒。」
「……我真的以為這個事件還會繼續下去。」
故弄玄虛地鋪陳劇情，卻是這種收尾。
「……以防萬一。」
克圖格亞依序朝倒地的十一人追加攻擊，大概是想避免事情演變得更加複雜。這種收尾的工作做得真周到。
再也無法動彈的十一人集中起來，在哈斯塔與露希的合作之下遭到冰封，這樣他們真的不會死嗎？
「好啦，空鬼，這次好好招出你們的計劃吧。」
「這……這是……」
「關鍵詞有三個，『為了創世得先葬世』、『矯正瘋狂的世界』、『創造隻會從破壞誕生』。聽起來頗耐人尋味，不過這和宇宙的網路問題有什麽關係？」
「我……我有保持沉默的權——嘰咿！」
啪嘰！
奈亞拉托提普的腳跟，將空鬼僅存的幾根爪子從根部踩碎。這是「質詢」以零讀取時間、無縫接軌轉移為「拷問」的瞬間，讓真尋不由得移開視線。這家夥果然不是後天造成的壞蛋，而是天生的大壞蛋。
「迴答我的問題即可，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嗯？」
「太過分啦……」
再次強調，真尋也這麽認為。
「隻要你乖乖說出真相，即使我同樣會逮捕你，但保證不會對你動粗，你隻有這個選擇。好啦，你要怎麽做？我可以現在折斷你的手臂喔。」
「我說！我什麽都說！」
「bene（好），我洗耳恭聽。」
不愧是奈亞拉托提普一流的交涉手腕，連旁觀者都毛骨悚然。這家夥成為敵方會很恐怖，不過就某種意義來說，成為己方也很恐怖。
「……事件的開端，是網上人接到一項委托。」
「既然是地下黑客組織，那就是網路攻擊的委托，也就是宇宙現在發生的網路問題吧？」
「沒錯，委托人是那邊差點被終焉的冰結刹那粉碎的幾位。」
不用說，空鬼指的正是剛才現身之後，什麽都沒做便走下舞台的十一人，他們如今和樂融融地沉眠於冰棺。
「……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史提基亞，蘇塞克斯的高層人士。」
咦？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詞的樣子。
「呃，那不是遊戲軟體公司嗎？」
「啊啊，原來是那間！記得有在露
希那邊的主機上推出遊戲。」
「同樣有e的hs3上推出遊戲。」
由於也和自己有關，哈斯塔如此補充。
「為什麽史提基亞·蘇塞克斯要企劃這麽大規模的事件？」
「……為了破壞現有世界，創造新世界。」
「沒篇幅了，給我整理成三行。」
「史提基亞·蘇塞克斯提供的現行網路rpg漏洞百出，
再怎麽除錯都無法修補完善，
而且每次改版都會發現新問題簡直無計可施，
所以決定擾亂宇宙網路讓事情不了了之。」
「所以說為什麽是四行……………………………………………啊？」
空鬼剛才似乎說出奇怪的事。
「由於終止服務會被玩家抱怨，所以最好引發問題癱瘓整個網路。隻要發生足以吸引眾人目光的大事件，至少可以分散玩家們的注意力，再趁機研發完美的新作品。」
「那麽，你直到剛才囂張宣稱的『瘋狂的世界』是指……」
「網路rpg這一代的版本。」
「『創造隻會從破壞誕生』或是『為了創世得先葬世』是指……」
「發行新作之後，現行版本就沒用了吧？」
「喂，所以你們的目的是……」
「沒錯！一切都是為了讓史提基亞·蘇塞克斯再度稱霸！讓世間再次體認到，宇宙中便有這部視地球遊戲為無物的超有名rpg！也就是——」
空鬼宛如感慨至極一般張開雙手高聲大喊。
「——混沌幻想記！」
混沌幻想記。
這是克圖格亞前幾天熬夜沉迷的線上rpg。
「我不是說過伏筆要埋得自然一點嗎？混帳！」
真尋忍無可忍，把空鬼的腦袋當成足球狠狠踢下去。
「好痛！你、你做什麽啊！」
「吵死了！你們偶爾也給我用一些私和私欲之外的正當理由吧！」
「咕啊！住手，別踢了，別踢別踢birth·day！」
真尋反覆踢向空鬼空洞的臉。
「……原來如此，我是被帶來開發新作的。」
「開發新作需要91diver的能力嗎？」
「隻要是網路遊戲，任何遊戲都會有不法之徒企圖做出駭客行徑，例如複製強力道具或是快速升等之類的。要想消除非法連結遊戲的駭客，必須自己也成為駭客，就是這麽迴事。」
駭客與黑客的界線變得模糊不清，簡單來說，他們想將91diver——露希當成保鏢。
關子賣這麽大，結果卻是這種真相。
「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主謀是史提基亞·蘇塞克斯，詳細情況晚點再問那邊幾位吧。既然我已經招供，要好好禮遇我喔！」
「真尋，怎麽處理？」
奈亞拉托提普轉頭詢問。
真尋抵著嘴角思考。
網路問題的原因已經查明。
幕後黑手是史提基亞·蘇塞克斯，網上人隻不過是實行犯。
所以，即使繼續逼問空鬼，應該也問不出更多有益的情報。
坦白講就是——
他已毫無用處。
「你想修理他吧？在不出人命的範圍內隨你處置。」
「不傀是真尋！謝主隆恩！」
奈亞拉托提普開心地再度麵向空鬼。
「剛……剛才不是說……隻要乖乖招供……就不會……對我動粗嗎……」
「認清自己吧，像你這種家夥，以為有那麽好的事情嗎？」
「太過分了！」
「nyr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奈亞拉托提普隨著奇怪的叫聲揮出無止盡的拳頭，以驚異的速度與力道揮出的連環拳吞噬空鬼全身。不隻如此，周圍地麵還逐漸往下挖，切麵平滑得誇稱是研磨之後的黑曜岩。
反正，她應該不用幾分鍾就會打膩了。
「……嗚……嗚嗚……」
真尋不經意看向克圖格亞，發現她正在嚎啕大哭。
「克子，怎麽迴事？」
「……嗚嗚……我明明那麽相信……不管再怎麽受到圓環之理引領而去，也發誓要繼續玩混沌幻想記14……結果居然要推出新作……好過分的背叛……」
「企業就是這種作風吧？」
即使個人再怎麽喜歡，若是隻屬於小眾市場便會遭淘汰。真尋小時候愛喝的汽水轉瞬之間從店裏的貨架上消失時，他才知道周圍隻有他喝這個牌子的飲料。
世間就是如此。
「那麽……我再說一次，露希，迴去吧。」
「……也對，迴去吧。」
這邊似乎也圓滿收場。
黃衣之王哈斯塔與露希相視的光景，看來實在是非常登對宛如一幅畫，不禁令人想叫他們趕快去結婚。
噗渣！
一個特別響亮的黏稠聲響起。
「唔，打完了嗎？」
轉頭一看，奈亞拉托提普宛如驟雨的拳擊已經停止。
空鬼無力癱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總之有監於對青少年的影響，即使他體無完膚，應該勉強還留著一口氣。
「調查大賽普裏斯沼澤的那個人，也是像這樣結束人生。記得叫做『哈利·華倫』（注12）嗎？正所謂死無對證，所以宇宙才會圓滿做結。」
（注12 克蘇魯神話相關著作《藍道夫·卡特的自述》的神秘學家。）
「你果然是幫事件收尾的最佳人選。」
這是基於扮黑臉的意味。
就這樣，令宇宙陷入大混亂的網路癱瘓元兇束手就擒。
這是黃衣之王與傳說黑客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