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位於街區中央的車站與商店街,是鬧市區路段。


    東側,包括敦誌和依他們就讀的水森學園。從小學部至高中部一應俱全的巨大學園。


    西側,林立著新建公寓,現時也在建設著好幾個新項目。


    南側,是較為古舊的住宅區,敦誌的公寓也在這一帶。藤岡與美穗也住在附近。


    然後,街區的北側,坐落著一些曆史悠久的舊家族宅邸。


    鞍馬的宅邸,在這個北側地區也囊括了很大的麵積。


    延綿不斷的土牆環繞之中,內部綠樹成林,穿過正門抵達宅邸深處時,能看見一座純和風旅館式的建築。


    從正門走了大約二十分鍾,敦誌終於來到了主屋前麵。


    「來到這裏,是第二次了……」


    之前是性命攸關,完全無暇細顧。


    再次直麵時,感覺這座宅邸果然很大。


    放學後,先迴到公寓換上便服,且帶上最低限度的行李。畢竟還不知道能否被允許住下。


    輕輕叩擊木製的屋門門扉。


    沒有門鈴。


    明明應該有很多傭人的,卻似乎有鬼怪出沒一樣,一個人影也沒有。


    噠噠噠,裏麵響起了跑動的腳步聲。


    木門打開了。


    一個嬌小的女孩跳了出來。


    「等著你哦!」


    「午安,小依。來是來了……真的好嗎?」


    「請便請便。」


    被邀請後,在寬敞的屋門脫下鞋子。說來上次隻穿著襪子。在這裏是第一次脫鞋。


    惴惴不安地由依領進了裏麵的房間。


    拉開了隔門。


    牆壁也好,榻榻米的邊緣也好,都是漆黑一色,整個和室的氣氛也很沉重。一個披著黑色長發的男子正吸著煙管。


    「我記得,沒叫過你來吧?」


    男子將心中的嫌惡之意,和紫煙一並吐出。


    這就是鞍馬雹一郎。


    既是這個家族的年輕家主,也是鞍馬依的義理的兄長,並且還是她的未婚夫。


    「我迴去了……」


    「哇——等一下啦!」


    「敦誌君,真沒毅力!」


    依扯著手臂將他拉了迴來。菲歐娜也在房間裏。


    即使成為了鞍馬家的幫工,雹一郎也對敦誌沒有一絲好感。真的很難熬。


    「來吧,敦誌學長,請坐這邊。請便請便。」


    依嘭嘭地拍著坐墊。都到這個份上了,也不能馬上迴去了吧。不想讓她失望。


    敦誌在正對著雹一郎的坐墊前坐下。


    依坐在左邊。


    菲歐娜則坐在家主的身旁,變成二對二相向而坐的形式。【y:這場景真像某種情景w】


    雹一郎一邊歎氣一邊聳肩。


    「我很忙的。自己的住處,自己準備吧。隻要準備好幾座別墅的話不就好了。那樣也不會變成聚靈之地。」


    「……也對。」


    對住在這個大宅邸的他而言,別說別墅了,連維持一個單間的費用也要一番努力的生活方式,是無法想象的吧。


    世界差異太大了。


    正當敦誌變得無力說明時,菲歐娜插話了。


    「不過,敦誌君作為退魔師,也是鞍馬的相關者了吧?隻是讓他住一下,又有什麽關係?」


    「對啊,雹一郎大人。」


    「又不是要在這裏住一輩子嘛~」


    「啊,是這樣嗎?」


    「當然啦。哎呀呀,小依你想讓他在這裏住一輩子?」


    「我想想……」【y:吐槽不能】


    在她們交談時,雹一郎的神情越來越險惡。


    敦誌無力地垂下頭。


    ——那當然了,作為未婚妻兼義妹兼部下的小依,希望和我這樣的人同居什麽的,當然會不高興了。


    預料之中,雹一郎完全不予考慮。


    「即使是相關者,也不過是見習而已。要是分配房間給他,不覺得會過度優待,而引起其他人的不滿麽?」


    依毫不讓步。


    「不過也有人不是退魔師,卻住在這裏工作啊?」


    「傭人已經夠多了。沒必要雇傭身無長技的高中生。」


    「無論如何嗎?」


    「放棄吧。給他安排工作已經夠善待了。想到哪裏住就去哪裏住吧。不過要住在這個宅邸之外呢。」


    當然了。


    已經受到鞍馬家相當多的照顧了,要是還讓他們出借住處,也是無稽之談吧。況且對方還討厭敦誌,抱有期待才是錯誤。


    「……沒辦法呢,小依。」


    「對啊。」


    一起垂下了肩。


    「盡管很遺憾,也隻能去找別的住處了……」


    「嗯。」


    雹一郎點著頭。他冷淡地笑著作出逐客的手勢。是要自己離開吧。


    ——當然了,沒有打算長留在此。


    敦誌站起來。


    依也站起來,在雹一郎正前方注視著他。


    「那麽,我也要離家出走。」


    深深地鞠了一躬。


    貳


    「哈?」


    發出脫線聲音的,反而是敦誌。


    雹一郎一臉疑惑,但一聲不吭。


    在場全員,花了一陣才理解依所說的內容。


    ——離家出走?


    難道是從這個鞍馬家!?


    雹一郎鼻子冷笑一聲。


    「離家出走什麽的,你是認真的嗎?」


    「我不知道,因為沒有做過。不過會出走的。雹一郎大人,不管怎麽說也太冷淡了。」


    「我隻是以理服人而已。」


    「所以,我並不打算改變你的決定。我隻是離家出走而已。」


    「等……小依……!?」


    敦誌不知如何應對。雖然聽見她願意一起離開也很高興,不過並沒有讓她放棄這個宅邸的生活,而過來自己身邊的誌氣。


    這時,一直默默聽著的菲歐娜,也立刻站起來。


    「我支持!我也要跟著小依走~要和敦誌君和小依三人,想到哪裏住就去哪裏住吧。不過要住在這個宅邸之外呢。」【y:私奔!私奔!(你夠了w)】


    拋開敦誌,事態一下就惡化了!


    雹一郎銳利的眼神刺向了敦誌。


    「原來如此。調敦誌,最初就是這個目的麽……將鞍馬家分崩離析。」


    「沒有沒有沒有!」


    「哼哼哼……蹭鼻子上臉了麽,小子。要是自信心過剩到以為能對我先下手為強的話,就給予相稱的殘酷報應好了。用這副身體好好體會一下鞍馬家家主的‘詛咒’吧!怨·殺——」


    不祥的靈氣膨脹起來。


    啪,菲歐娜敲了雹一郎的頭。


    「唔!?」


    「你是呆子麽,老大。反正是有前途的新人,就讓他住一陣好了,小依也能接受,不就可以大團圓結局麽。」


    「敲下去了!?」


    「這是吐槽。別咒殺啊。」


    「哼……你這家夥真是,竟然向雇主出手,作為社員究竟有多不良啊。」


    「我的事怎麽都好。該怎麽辦,真的讓小依出走也沒關係麽?感覺會有很多麻煩哦。」


    菲歐娜投來了追問到底的眼神。依也同樣地盯著。


    雹一郎深深歎了一口氣。


    「沒辦法。」


    「成功了~」


    依滿麵笑容地舉高雙手。菲歐娜也振起了雙臂。


    咣!雹一郎敲響了煙管。


    「不過,是


    有條件的。」


    不是至今為止玩笑般的語氣,而是堅決的語調。


    敦誌端正了坐姿。


    「是什麽條件?」


    「我聽說了,交給你的退魔刀不是還沒能出鞘嗎?」


    「是、是的。」


    「我從明天起必須去一趟京都。大概兩周後迴來。到那時為止,你必須能夠拔刀。」


    「兩周麽……」


    至今接近三個月都毫無進展的狀況,還沒自信到能在接下來兩周內完成。


    「就算有才能也好,連這種程度都做不到,也隻會礙手礙腳而已。要炒掉。既然不是相關者而是外人的話,即使丟出去也沒有理由抱怨了吧。」


    雖說隻有兩周很嚴苛,不過使用不了退魔刀而拖了依的後腿也是事實。不可以一直撒嬌下去。


    敦誌點頭了。


    「我明白了。一定會將刀拔出來給你看。」


    雹一郎目光冷淡,隻是嘴角咧開了一下。


    於是,敦誌便在鞍馬的宅邸住下了。


    依打開了隔門。


    「敦誌學長,我領你到房間去。」


    「咦,可以走了麽?」


    「請便請便。」


    雹一郎一臉不滿,看來早就不想繼續談下去了。


    「什麽,連房間都準備好了嗎?」


    似乎要逗有苦難言的家主,菲歐娜在一旁竊竊私語。


    「被鋪也鋪好了哦?」


    「唔……不過,也是好機會呢。發生什麽意外之前,就先將你扳倒,來守護這個鞍馬家。」


    「唿~女人間的友情很重要的,請容我拒絕喵~」


    留下針鋒相對的兩人,敦誌和依離開了房間。


    叁


    依準備的房間有六個榻榻米大,當然也是和室布局。


    靠近走廊一側是拉門,之外均以隔扇與鄰室劃分,沒有一堵牆壁。


    敦誌正獨自整理著行李,聽見了某處傳來的座鍾報時音。鐺、鐺、鐺……響了五聲。


    似乎已經五時了。


    突然有人在拉門對麵說話。


    「你在吧?」


    是男性的聲音。是雹一郎。


    「啊,嗯……」


    敦誌迴答的聲調,緊張得連自己也驚訝。


    拉門敞開了一小半。


    黑色的長發及喪服般的黑和服,在黑暗中,似乎隻有一張青白的人臉浮在半空。【y:也許上一卷的設定容易忘記了,雹一郎大約比敦誌大一兩歲而已,因為依兩歲時他11歲;敦誌和依的年齡差要在下卷才正式提及w】


    「哼哼……沒必要這麽警戒吧。」


    連房間都出借了,還這麽警戒對方,確實有點失禮。不過,不就在剛才還差點要咒殺自己嗎?


    「……那個,有什麽事?」


    「雖說有點早,可以去入浴了。再過一會就是傭人們入浴的時間了。」


    「啊,原來如此。」


    要是和互不相熟的人一起的話,彼此會有所顧忌吧。


    說不定是為免給傭人們帶來不便,不管如何,雹一郎也會有這種顧慮,倒是挺意外的。


    「我家的傭人很多,浴池是男女分開的。有藍色掛簾的一邊是男浴池。」


    「我明白了。」


    到宅邸是一路走來的,出了不少汗。


    也流了不少冷汗。


    就心懷感激地享用這裏的浴池吧。


    敦誌按照指示,沿著走廊一路深入前往浴池。


    兩個門下,左側掛著藍色的,右側掛著紅色的掛簾。


    在脫衣間脫下衣服。


    拉開通往浴場的木門。


    溫熱的空氣撲麵而來,同時水蒸氣溢往門外。


    開闊的天空。


    流動的白雲。隻有西方的一側染上了淡淡的紅色。傍晚將至。


    「噢噢~好厲害!」


    是露天浴池。


    周圍是竹搭的柵欄,可以看見天空。僅僅是沒有天花板,就給人極大的開放感。


    巨石拚砌的浴槽之中,盛著略顯白濁的熱水。


    敦誌洗淨身體後,將腳伸進了浴槽。


    「嗚……好熱……」


    溫度相當高。


    一直泡至肩部。


    「唿~」


    木門喀拉一聲打開了。


    好像有人進來了。


    在蒸汽的對麵,一個人影搖曳著。一步一步地,邁往浴池一側。


    ——咦?


    好像有,不像男性的、起、伏?


    金發與雕塑般的容貌。自額上延伸至左眼底的傷痕,毫無疑問就是菲歐娜。


    明明拿著毛巾,卻也不遮掩一下,遠超日本人的迫力的那對胸部,自此往下都全部暴露在外。


    ——為什麽!?


    難以理解,這裏明明是男浴池吧,女性的菲歐娜卻進來了。其實是男人麽?不,這種可能性已經被預期外的方式排除了。


    隻有一個事實很明確。


    這情況太糟了。


    敦誌盡可能安靜地,逃往冂字形彎曲的浴池的深處。繞到岩石的後麵,控製住唿吸。


    在這裏屏好唿吸,等到菲歐娜離開的話,也許會能混過去。


    「………………」


    「你在幹啥,敦誌君?」


    「噫呀~~~!?」


    「這種時候,一般應該由女人慘叫吧?」


    菲歐娜一臉沒轍的神情俯視著他。這位女性發出慘叫的情景,實在無法想象。


    她坦然毫無遮掩地站著,敦誌反而滿臉通紅了。


    「為、為什麽,菲歐娜小姐會來男浴池……?」


    「這裏是女浴池啊。」


    「誒誒!?不過,我應該是進了掛著藍掛簾的一邊才對……」


    「掛著紅掛簾哦?」


    「不是吧!?」


    「嗯~是有人交換了吧~」


    她嘻嘻地笑著。


    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隻能想象到一個。


    敦誌沮喪地將雙手撐在浴池底部。


    ——被耍了!?


    「嘛,沒辦法呢~敦誌君還年輕嘛。」


    「抱歉。」


    雖說覺得跟年輕沒關係,不過就結果來說,沒造成誤會實在太好了。


    「不惜撒下這種一眼就能看穿的謊話,也想偷窺女浴池呢。」


    「這不就是完全不信任我麽!?」


    「沒關係喲。想看多久都可以。三千日元如何?就給敦誌君特別優惠好了?想看的話,請便。」


    「才不是想看啊,怎麽能……!!」


    「好大的打擊呢。敦誌君說得,真過分。太過分了。我很受傷!」


    「對、對不起……」


    「沒辦法呢。要摸的話三十分鍾五千日元吧。」


    「才不是在討價還價啊!隻是聽雹一郎先生說了,早點來洗澡而已。」


    「敦誌君……懷疑的漢字,小學六年級學過沒有?」


    「你想說的我明白……」


    「真是的。隻有我進來還好,要是其他傭人或者小依的話,會變成大騷動哦~?」


    「會在這個家待不下去吧……」


    恐怕這就是雹一郎的目的吧。【y:好老土的手法……雹一郎你的形象太崩壞了w】


    「啊」


    菲歐娜張大了嘴。


    「怎麽了……?」


    「完全忘記了。我邀了小依一起洗澡的。」


    之後,木門便打開了。


    伍


    「菲歐娜小姐,久等了~咦?」


    依那


    副尖銳而響亮的聲音,響至露天浴場的上空。


    敦誌在千鈞一發之際轉過身來。


    連頭也泡進熱水裏,兩手掩麵。勉強迴避了看見依一絲不掛的局麵。


    即使是偶然也好,不可抗力也好,以此為借口看了的話,也是不誠實的。和偷窺沒差。絕對不行。


    「對、對不起……小依!我弄錯、浴場了……」


    「敦誌學長!?」


    「我馬上出去!」


    「我,倒是無所謂……」


    依有點猶豫地說。


    嗚哇,好大膽呢~菲歐娜在一側開著玩笑。


    敦誌這邊則明明泡著熱水還感覺在流冷汗。


    「那,那可……」


    「嗯唿唿~敦誌君呢,因為小依是裸體,所以害羞了哦?」


    「菲歐娜小姐也是裸體吧?」


    「敦誌君呢~說對大的胸部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給特別優惠也不想看呢~小依是小的吧。是洗衣板吧。」


    「還是,有點小起伏的哦?」


    「哦,是這樣麽?在哪裏?」


    「啊哈哈……」


    即使隻是在門邊這樣天真無邪地聊天,敦誌也感到無所適從。而且還是討論著身體的一部分。


    沒法從浴池裏出來。


    熱氣已經蒸得頭腦一片空白。思維都蒙上了一層煙霧。


    菲歐娜格格地笑著。


    「原來如此呢~敦誌君的喜好,是小饅頭啊。」


    「喜好,嗎?」


    「對哦~男人呢,可是有各種喜好的。對胸部的大小。」


    「這個不知道呢~」


    等一下等一下,敦誌想著。


    「你、你都在說什麽啊,菲歐娜小姐……」


    「咦?果然還是,比起小饅頭,更喜歡洗衣板麽?」


    「不對!隻對女性的胸部說喜歡討厭什麽的……這種說法本身就很奇怪。」


    「哼~嗯。」


    她突然安靜地思考起來。


    「怎、怎麽了?」


    「沒。隻是覺得,在女浴池堅持自己對胸部的看法,這樣的男人形象,還真是超現實呢~」


    「咕啊!?」


    受到很大的精神傷害。


    「也就是說,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呢。」


    依一臉正經地,說出了似是而非的發言。【y:nice補刀】


    不是的。


    才不是這樣。


    正在考慮該如何說明之際,思考卻咕嚕咕嚕地轉往奇怪的方向。


    ——糟糕,泡暈了。


    覺得不離開浴池不行了。


    連視野也轉動起來。


    結果連上下左右也分不清了。


    敦誌沉入了浴池,意識也遠去了。


    「呀~!?敦誌學長,不能死啊!!」


    「喂——別沉在這裏啊——!?」


    慘叫般的聲音遙如彼岸。


    陸


    周五。敦誌住在鞍馬家的第二天早上——


    身體被搖晃著,便睜開了眼睛。


    「嗯……?」


    「啊,早上好!」


    迷迷糊糊中,看見了圓圓的輪廓。


    燦爛的晨光,從拉開的紙門灑進房間。


    「……小依……?」


    「嗯,我是依。」


    還以為是在做夢。意識還沒清醒過來,沒明白為什麽依會在自己的房間。


    ——什麽時候睡著了?


    「早上了呢,快到早飯的時間了。快起床吧。」【y:省了一頓w】


    敦誌清醒過來了。


    依在被鋪的旁邊側眼瞟著自己。她穿著胸口鬆垮垮的和服,應該是睡衣吧。白底的浴衣上麵,描繪著藍色的牽牛花。


    「嗯?怎麽了?」


    「啊……不……」


    被盯著看後,依似乎害羞地扭扭捏捏起來。


    這方麵也很可愛呢。


    「……不過,我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


    「昨天,浴場裏……」


    「啊哈哈,真是不得了呢。」


    隻見依臉頰染上一絲緋紅。


    「怎、怎麽了呢……我的、記憶……」


    「沒什麽要緊事吧?」


    棒讀啊。


    「……這種說法,感覺完全不像沒什麽要緊事?」


    「想辦法解決了哦。路過的熊先生。」


    「路過的!?」


    敦誌盡管有疑問,還是放棄了深入思考。


    人家好歹是忍者。


    不管做了什麽,畢竟讓他們能維持早上來叫起床的關係。


    「差不多該起來了吧。」


    「啊……我明白了。」


    這時,房間的拉門對側,也傳來了女傭人的早飯準備好了的話音。


    「好——」


    依精神飽滿地迴應著,和女傭人一起走向了食堂。


    ——我也,換衣服吧。


    寬敞的客廳,卻隻坐了敦誌、依與菲歐娜三個人。


    雹一郎已經出發去京都了。


    要是他辦完事迴來,敦誌還不能拔出鞍馬的寶刀,就要被從這個宅邸趕出去了。


    那樣的話,也不能再接到退魔師的工作了。也不能協助依的工作,報答她的恩情,甚至也許很難再有機會跟她見麵了。【y:我怎麽覺得後麵才是重點……】


    ——必須想個辦法。


    菲歐娜突然搶掉了他的魚。


    「咦?」


    注意到伸過來的筷子時,魚已經被送入口中了。


    「你、你在幹什麽啊!?」


    「奧案!!」


    「嗚哇,有什麽噴出來了!?……吃掉就算了,先咽下再說吧。」


    「……哈嗯哈嗯,啊嗯啊嗯……咕嚕。——好慢!太慢了!」


    「就算這樣說……」


    「這樣下去,靈刀也拔不出來哦。」


    「這有什麽關係!?」


    「嘛,至少這成了你敗給惡靈的理由呢。」


    「唔」


    雖說被這樣隨便的人說教會很不爽,不過實際經曆過的失敗,讓他無言以對。


    依擔心地說著。


    「菲歐娜小姐……這種高難度的事情,就算突然這樣說……」


    「小依,敦誌君可是為慘敗在惡靈手上而苦惱哦?速度這種事情,是要習慣的!隻要身體能記住,就能作出反應。先陪你練習一下,到外麵來。」


    「我還沒吃完……」


    「是麽,我吃完了。」


    多說無用麽。


    菲歐娜帶敦誌走到裏院,交給他一把模造刀。刀刃渾圓而不能斬擊,但仍是鐵製。要是打中頭不就會死人嗎?


    「用、用這種東西來練習!?」


    「放心。我用這個。」


    菲歐娜右手,隻握著一根早飯用的筷子。她平伸右臂,將筷子的前端指著敦誌。


    不是日本刀的架勢,是西洋劍的。


    「……你是認真的?」


    「敦誌君才是,不認真起來的話,喉嚨可是會被戳穿哦?」


    她滿麵笑容地作出恐怖發言。


    不過頭疼的是,她看來是真會下手的。


    依正坐在麵朝裏院的走廊,不安地觀看著。


    「菲歐娜小姐……不可以欺負敦誌學長哦?」


    「這不是欺負。是調教。」


    真希望至少說是教育吧。


    「敦誌學長,不要受傷哦。」


    「哈哈……」


    敦誌振作


    好精神。


    麵前的菲歐娜,盡管老是開玩笑,性格也大大咧咧,卻是深得那位雹一郎信賴,並肩負留守鞍馬家的重任的退魔師。也是依的格鬥老師。


    要是不動真格,肯定會負傷。


    「請、請多多指教!」


    「嗯。」


    對手用的是一根筷子。


    即使是模造刀,也不可能扛得住一把鐵刀。


    比起重擊,應該更傾向輕打的戰鬥方式。


    咣!額頭傳來一陣痛楚。


    「好痛!?」


    完全沒看見。右手隻有一瞬間移動了。就是這種級別。


    「敦——誌——君——?不是說要認真的嗎?你,還想當普通人到什麽時候?」


    「誒?」


    「使用鬼眼吧。」


    「啊、對哦……」


    本來不依賴那個的話,敦誌就隻是一個高中生而已。


    捋開遮住左眼的劉海。


    將意識集中到寄宿著青白色光芒的鬼眼。


    並不僅隻能看見幽靈。菲歐娜的唿吸節奏,肌肉細微的活動,甚至血液的流動,都了如指掌。


    菲歐娜咧開了嘴角。


    「嗬……比之前似乎能看見更多東西了呢。」


    「多虧各位……」


    「怎麽辦?打算等著被幹掉而已?」


    「我、我上了……!!」


    這次是敦誌先出手。


    將刀舉過肩膀再揮下。


    菲歐娜隻用一根筷子就接住了。


    本該折斷的僅僅一根筷子,卻將劍擊的力度向側麵卸掉了。


    「怎!?」


    「哼哼。」


    她橫步繞到敦誌身後,到達了鬼眼死角的右方。


    不過本來看不見的右側,卻由於眼睛的力量,如同俯瞰一般把握住了。


    他偏著頭躲過了筷子的刺擊。


    剛好擦過。


    盡管看見了對手的攻擊,身體迴避的動作卻跟不上!


    敦誌將刀向右橫掃。


    刀尖到達之前,菲歐娜已經退後了兩步。


    「哎喲?」


    「好快……!?」


    「嗯~似乎看得見呢。不過無謂的動作太多了!」


    「敦誌學長,下麵!」


    「誒!?」


    將意識集中在筷子的敦誌,沒來得及注意到菲歐娜踢飛的東西。


    是石頭。


    一塊礫石飛到麵前。


    勉強躲過了。之後卻在迴避不及的距離中被筷子攻擊。


    咻!


    「痛——!?」


    「好,到此為止——」


    「沒事吧,敦誌學長!?」


    敦誌對著臉色青白的依,苦笑地舉起手。


    「沒事的。隻是有點痛……」


    「啊,額頭留下一個印了。一點紅呢。」


    看來第一擊第二擊都刺中了同一個位置。好厲害的精確度。


    菲歐娜用筷子啪啪地敲著敦誌的頭。


    「嘛——雖說有很多問題想說……敦誌君缺乏的是,覺悟。」


    「覺悟?」


    「那個啊——拔刀所需要的,是被斬的覺悟而已。」


    菲歐娜一邊說著,一邊捋起金色的頭發。


    從前額延伸到左眼底的傷痕。


    ——覺悟?


    那還是有的。有戰鬥就有可能輸,這都明白。


    不過,按她的說法,這還不夠。


    「怎樣才能做到……」


    「那種事情自己不會去想麽。」


    柒


    訓練後,敦誌慌忙地從宅邸趕向學園。穿過正門後,便和依分開了。


    「晚點見。」


    「嗯,放學後見。」


    在走向小學部校舍的途中,依好幾次笑著向敦誌揮手。


    附近沒有其他學生。


    這時參與運動社團的人都在晨練,沒參與的人上學還太早。多虧這樣,跟小學生一起上學的注目行為不用被人嘲笑了。


    敦誌決定‘堅持自己的信念’而公言「能看見幽靈」後,還是不願意自己與依的關係被七嘴八舌。


    ——而且還會給小依添麻煩。


    要是真正的戀人還好,現在雖然關係很好,卻不是戀人之間的親密關係。


    雖說不能想象……要是倘若假如萬一,依說了「被說成是戀人我會很困擾的。我已經有未婚夫了」這樣拒絕自己的話……就感到一陣寒意。


    「哈……總之,真不想被當成笑料呢。住在小依家什麽的,還是別被人知道的好。」


    「剛才,說了什麽?」


    「就說了,住在小依家什麽的……嗚喔喔喔,是誰!?」


    「真是讓人感興趣的話題呢……?」


    還以為周圍誰都不在的。


    從樹蔭下麵,走出一個穿著劍道裝束的人。全身佩戴了防具,連臉都被護麵擋住了。


    看來是自言自語時被聽見了。


    「呃……那個……你是誰?」


    「哈哈哈!怎麽了,不認得我了?」


    「會長!?」


    正是水森學園會長的聲音。


    「嗯。這裏寫著吧。」


    她砰砰地敲著防具的前垂。上麵確實寫著『姬倉』。


    「說來確實是這個姓氏……」


    「真失禮。大家都老是會長會長地叫我,完全不叫我的名字。有時連自己都會忘記自己的名字呢。我的名字是——姬倉香利奈。」


    會長雙手托著護麵,從頭上脫下來。


    黑色的長發飄灑而下。


    大顆的汗滴散射著光輝。


    「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嗎?」


    「啊,沒事……平時的馬尾辮也很適合,不過放下頭發就像日本人偶一樣呢。」


    「嗚,你這家夥……又說這種事情……」


    「誒?我說了什麽奇怪的嗎?」


    「別在意。什麽也沒有。大概隻是我想太多了。」


    她因熱氣而紅潤的臉頰變得更紅了。敦誌卻不明白怎麽迴事。


    「話說……會長是屬於劍道部的呢。」


    「沒說過嗎?我屬於劍道部,而且還是主將,進一步來說,父親是開劍道道場的。」


    「完全沒聽說。」


    「哼哼……是麽。你要不要也來練習劍道?你也帶著日本刀到處走吧。應該懂一點吧?」


    「我應該行……」


    今天才剛比劃過類似的。


    「是嗎?嘛,不會勉強你的。那就把話題轉迴來。」


    「剛才說了什麽?」


    「你,住在小依家這件事。」


    「來聊劍道吧!我對劍道很有興趣!最喜歡劍道了!」


    「要來參與活動嗎?」


    「哈哈……當、當然了。」


    「真的?約好了。一定要來哦?」


    「嗯。」


    就像約好了一起去玩的少年,會長開朗地笑起來。


    敦誌說著「那就先這樣」,平靜地離開。肩膀卻被一隻劍道護手抓住了。


    「別跑。你住在鞍馬依家裏,是事實吧?」


    當然了,沒能瞞過去。【y:少年,在大街上日西是要還的】


    捌


    看來沒法從會長手上逃掉了。


    敦誌死了心點點頭。


    「……是的。」


    咚的一聲。


    慌忙轉過頭。


    美穗無言地呆立在身後。


    旁邊還有藤岡。他撿起美穗掉在地上的書包,苦笑地詢問著。


    「和小學生同居……你來真的?」


    「才不是同居!」


    「不過住在一起吧?」


    「那是沒錯……」


    美穗沙沙地大步逼近敦誌。


    「那算什麽!?這太奇怪了!果然敦誌君是壞人嗎!?一直說著誤會誤會什麽的,究竟又是什麽理由,才會和小學生女孩子住在一起的!?」


    「那、那是……因為打工的原因,就……」


    「嗬。有取得許可嗎?」


    在美穗與會長的夾擊之間理屈詞窮了。


    頭疼了。


    藤岡這時插話道。


    「打工的許可,現在去拿也可以吧?」


    「嗯。正常的工作,隻要正式申請就沒問題。雖然先斬後奏不值得推薦,不過就饒你一次吧。」


    「美穗也是,打工的話,提供住宿也不奇怪吧?」


    「嗚、嗯。那樣的話,嘛……要是那種包食宿的打工……」


    「那麽,敦誌做的是什麽工作?」


    見習退魔師!


    ——不能說吧。


    敦誌考慮著。退魔師應該不算是‘正常的工作’,而大概更傾向‘奇怪’的一類吧。


    「呃……」


    很感謝藤岡的關照,不過現在說出實話也難被接受吧。


    「那個,應該怎麽說呢……就是通常說的,傭人……吧?」


    視線遊移不定。


    傭人?在小學生的女孩家裏?美穗的表情險惡起來。藤岡也看來在思考著。


    同樣偏著頭的會長,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點了點頭。


    「啊,說起來,鞍馬家是相當厲害的名家呢。聽說宅邸裏麵有很多傭人的。」


    藤岡和美穗麵麵相覷。


    「那就是,那個了吧?最近流行的……」


    「管家!?難道敦誌君當上了管家麽!?一身黑衣,行事颯爽,像咖啡廳裏的那種!?呀~好像不錯?到哪裏都會為我沏紅茶嗎~?」


    「冷靜點,美穗。人家當的不是你的管家,是那個小學生的小依家的管家哦。」【y:雖然也很容易忘記(?),其實小依是大小姐哦w順帶前一句其實原文是黒くてハヤテでカフェな感じ,不過個人覺得ハヤテ應該不是捏他】


    「……貧富差距實在太懸殊了。」


    美穗啪地跪倒在地。


    才沒有那麽厲害——敦誌正要訂正,不過隨口說出其實是退魔師可不行。


    「不,那個……」


    會長似乎接受地點著頭。


    「我明白了。要是當鞍馬家的傭人的話,應該可以發放許可。放學後到學生會室來一趟。我會給你提出申請的文件。」


    現在也說不出否定的話了。


    美穗一個人在碎碎念。


    「真狡猾……還想說要跟敦誌君和好,放學後邀請一起去卡拉ok的……真過分。用所謂的財力奪走敦誌君的自由什麽的。真羨慕。」


    有各種問題的碎碎念。


    藤岡苦笑著。


    「嘛嘛,即使是包食宿的打工,也應該有假日吧?」


    「大概……」


    「下個周日有空嗎?」


    他從書包拿出票來。


    是離這裏有點遠,不過非常有名的遊樂場的招待券,有兩張雙人票。也就是四人份。


    「敦誌最近,由於美穗的急性子被踹過好幾腳吧?」


    「呃……嘛……」


    「她也一直想道歉搞好關係吧。而為此製造機會的我,真是溫柔呢~」【y:嗯,你是個好人】


    美穗滿臉通紅。


    「討、討厭!別說的這麽直白啊!才沒有拜托你製造機會吧!?雖然……是、是想說道歉……沒錯啦~」


    「哇哈哈,美穗不想去的話,就別勉強她了!不過,確實兩個男人一起去遊樂場還是不好吧~?」


    「我倒是不在意兩個人去啦……」


    「嗚喔!?難道!?」


    「誒?不是不是不是,才不是這種意思!我,隻是沒和朋友一起出過需要搭電車才能到的遠門而已。」


    「是、是麽。你能滿意就太好了。我喜歡的是女孩子。女子love。」


    「嗯。我知道。」


    似乎誤解到奇怪的方向了。


    美穗不知道為什麽握緊拳頭,哈哈地喘著大氣。


    「萌起來了!」【モエス:萌える的2ch宅語變體,不過這裏強調的應該是腐女看見兩個男性有曖昧關係時的反應……】


    「?」


    敦誌完全不明所以。


    「……真好。」


    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


    敦誌他們轉過頭來。


    一直盯著票的她,連忙後退了一步。


    是會長。


    「那個,難道你也想去?」


    「才、才沒有哦。」


    「不過剛才……」


    會長紅著臉咳嗽了一聲。


    「咳!周日是有社團活動的,反正都去不了。周六還是可以休息的。周六的話。」


    「主將嘛,休息機會很少呢。」


    美穗的話,讓會長明顯地表露出失落感。


    「你們沒有參加社團嗎?」


    「我進了籃球部,不過並不是正規候補,所以會休周末。」


    「是、是麽。」


    藤岡向敦誌耳語。


    (她應該是想去的,怎麽辦?)


    (……我來決定嗎?)


    (交給你了)


    不過會長也挺固執的。


    「不去也沒什麽。遊樂場什麽的是小孩子娛樂的地方。我一點都不覺得遺憾喔。」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麽。


    「誒嘿嘿……對哦~」


    美穗表麵上順著會長的意思,卻逐漸口沒遮攔起來。


    「那裏好像有個很厲害的雲霄飛車呢……應該也是騙小孩的吧。鬼屋也很好玩,不過又不是特別出名的那種……啊,旋轉木馬之類,確實都是小孩子玩的呢!」


    嘴上在否定,卻說得非常開心。


    會長似乎快哭出來了。


    「有、有這麽好玩麽。啊、不,才不是想去呢……」


    「也是呢~摩天輪也不過是在轉圈圈而已~」


    「嗚咕……」


    敦誌插了一句話。


    「我周六也可以哦?」


    這句話讓會長眼前一亮,然後慌忙掩飾道。


    「嘛、嘛,周六還是有空的,為了將來的參考,去一趟也不錯……」


    藤岡他們也讚成。


    「我周六周日都沒問題。」


    「嗯,敦誌君可以的話。」


    「真、真的!?真的可以嗎!?現在可不要說不行哦!?」


    直到剛才還說不想去的會長,看來相當高興。已經是躍躍欲試了呢。


    不過誰也沒有吐槽就是了。


    讓人意外的是,她還挺有孩子氣的可愛一麵的。


    敦誌突然想到。


    ——這次票隻有四人份就沒法了,本來也想跟小依說一聲的。


    下次請她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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