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曾我螢娜成為皇帝以來,她就很嚴謹用心地處理國政要事……才怪。有時候,不對,應該說她常常動不動就溜出皇宮,讓周遭眾人傷透腦筋。
『雖然美其名為國政要事,但其實就隻是主持祈禱儀式,或是簽名蓋章而已。要我反覆做那麽無聊透頂的事,真的相當辛苦耶!』
螢娜一屁股坐在阿九鬥睡覺的床鋪上,自顧自嘰哩呱啦地講個不停。一把扯掉阿九鬥身上的棉被裹在自己身上,再將愛用的電鍋擺在麵前,手持飯匙卯起來將白米飯送進嘴裏……這就是她目前所呈現出來的模樣。
阿九鬥則挺直上半身坐在床上,聽螢娜發牢騷聽了一陣子之後,這才轉眼看看時鍾確認時間。
目前時刻為早上五點半,距起床時間還有將近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
也就是說,這名頭上頂著幾撮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鮮紅發束、具備一張圓潤臉蛋、並擁有堪稱白米飯黑洞的胃袋、有時還會做出令人無法理解的行動的少女皇帝,在黎明來臨的同時便偷偷潛入學生宿舍,並狼吞虎咽地吃起一整鍋白米飯。
『你這樣吃都不會消化不良嗎?』
阿九鬥伸手指著電鍋詢問。
『你知道嗎?在宮殿裏麵,每次吃飯頂多都隻能多吃兩碗白米飯而已喔?』
螢娜說出一句感覺像是迴答,卻又不太像是迴答的話。
『但也沒有其他男生宿舍的房間,會因此而在淩晨五點響起電鍋煮飯的音樂聲吧!』
阿九鬥嘟嚷著說道。
『沒辦法嘛,誰教最近連近衛騎士也都漸漸習慣我的行動模式,當我想隱藏身影之時,騎士們就會衝進來妨礙我脫衣服啊!若是不挑早上的話,我實在沒辦法順利逃出皇宮。』
沒錯,螢娜擁有能夠施展隱身魔術的特殊體質,而她也時常運用這項能力逃離皇宮。
『我真慶幸近衛騎士是個具備常識的正常人啊!』
阿九鬥翻身下床,張口打了個大嗬欠。
螢娜隨即噘起嘴唇迴嗆:
『小阿壓根兒沒資格評論別人有沒有常識吧?』
要說這是事實也的確沒錯。紗伊阿九鬥是一名曾被宣告將來會成為魔王的少年,如今更是早已變成傳說的魔王,是個根本無法用正常二字來形容的人。
話雖如此,但他生性嚴肅正直也是個不爭的事實,像現在身上依舊穿著睡衣的他,已經開始動手收拾螢娜為了找電鍋而在房裏翻箱倒櫃的殘局。
『騷動真的夠多了啦。既然失去平凡人生一事已成定局,我隻希望往後自己能夠盡量地過著所謂的隱居生活。因為就連擔任祭司的夢想也早就完全離我遠去了啊……不對,夢想並非離我遠去,而是成了不可能的任務。但想也知道我希望正直過生活的想法絕不會產生改變嘛!如此一來,就表示我必須要求你也認真扮演好皇帝這個角色不可。隻要你肯認真處理政務,日後說不定甚至有可能從政治體製內部進行改革耶!』
阿九鬥邊將散落一地的衣服收進壁櫥,一邊開口說道。
身為活戰鬥機器兼魔王的阿九鬥之所以能夠重拾平凡校園生活,全拜皇帝有辦法控製魔王行動一事獲得證實所賜。就結論而言,這代表他必須在受到螢娜掌控的狀態下度過餘生。也就是說阿九鬥的人生全掌握在螢娜手中,因此他當然會產生想要好好訓誡她幾句的念頭。
他這番話在螢娜心中似乎也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說的也是,我非得成為一名認真可靠的皇帝不可呢!』
下定決心講出這句話之後,螢娜先舔光飯匙上的飯粒,再把飯匙放迴電鍋裏麵,接著霍然站了起來。
『首先我必須從改革學院開始做起才行!沒錯,目的當然是要讓全校師生都能清楚了解到白米飯的優點!』
螢娜的表情充滿堅定神色,緊握的雙拳也顯得豪氣幹雲,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名挺身策動革命的女神。
隻不過……這位女神正一絲不掛。
原本裹在身上的棉被順勢滑落,導致她那有點圓筒狀的軀體完全被看光光了。
『螢娜!』
察覺到此事的阿九鬥連忙壓低視線。
『咦?什麽事……?咿呀——!』
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總算才發現事態嚴重的螢娜,連忙伸手撿起棉被。
『討厭啦,小阿你好色喔。人家一直都維持著隱身時的模樣耶!』
『……那明明就是你自個兒搞的鬼好嗎?我這就去拿衣服過來給你換……』
正當阿九鬥準備離開房間之際,卻聽見一陣聲音叫住他:
『無須多此一舉。』
隻見位於天花板附近的收納櫃門板應聲開啟,隨後現出身影的是一名擁有人偶般美麗相貌的少女。當她邊扭動身體邊靈活地由狹窄門縫鑽出收納櫃之後,雖然以倒栽蔥的姿勢從高度比成年人身高還高的位置往下掉,不過她卻如貓咪一樣輕輕旋轉身子,精彩地降落在房間正中央。
之所以能展現出這一連串平常人根本辦不到的靈巧動作,是因為她是人造人。負責監視阿九鬥及螢娜的她,名字叫做可蘿奈。
『因為現在我也是皇帝侍女之一啊。陛下,您的衣服在這。』
可蘿奈伸手探入掛在腰際的小腰包,接著從裏麵緩緩拿出了成套的學生製服。雖然隻是個迷你小腰包,不過內部卻呈現出假想異空間狀態,能夠輕鬆容納下各種物品。
『哇——謝謝你。』
螢娜開心地接過衣服。可蘿奈則立刻閃身繞至阿九鬥背後,伸出雙手遮住他的眼睛。
『……我連想都沒想過要看她換衣服啊!』
『話雖如此,不過青春期男性對女性裸體所抱持的欲望,我隻能說是強烈至極。甚至嚴重到不惜利用深夜時分,騎腳踏車至隔壁城鎮的自動販賣機買東西的程度。』
『拜托,我才沒那麽精力充沛好不好……』
阿九鬥雖開口反駁,可蘿奈卻不發一語地持續蒙住阿九鬥的雙眼。
而總算穿好製服的螢娜則再次宣言:
『作為皇帝的我,首先要從這間學院開始進行改革。這將是一次藉由白米飯之力所推動的改革,讓我們透過複興白米飯遭到遺忘的魅力,設法改變學生們的意識型態吧!若要取名的話,我會為這項改革命名為白米飯文藝複興運動!我們必須喚迴古代帝國那份深愛白米飯的美好精神,以培育出身心健全的青少年!最後再讓帝國全土變成一片廣大的由米級專區吧!』
『這想法未免太亂來了吧……』
阿九鬥雖這麽說,可蘿奈卻像是要抵消掉他這句話似地開始鼓掌叫好。
『真是個了不起的點子!皇帝陛下萬歲!萬歲!』
『你這也太……』
阿九鬥轉眼看著可蘿奈的臉,但由於可蘿奈一向都麵無表情,因此完全判斷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麽。盡管如此,可蘿奈還是接著開始講起帶有煽風點火意味的台詞:
『我可蘿奈雖然力量有限,但仍願為報效皇帝陛下而貢獻棉薄之力,縱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我必讓世人將榮耀歸與皇帝陛下!』
『不對,你說錯了,應該要歸榮耀給白米飯才對!』
螢娜展現出一副仿佛聖人的態度如此說道。
『拜托你們別鬧了好不好……』
阿九鬥除了發牢騷之外,再也想不到更適當的迴應方式。因為螢娜脫口而出的想法實在荒謬到不行,所以他認定這個點子絕不可能付諸實行。
沒想到,螢娜的白米飯文藝複興運動竟馬上在當天中午就宣告開跑……
○
雖說每次隻要到了午休時間餐廳都
會人滿為患,但這一天的擁擠程度卻顯得格外反常。
排隊的學生們不但已經滿到餐廳外麵,而且整條隊伍還始終不見任何前進跡象。因為在隊伍的最前頭那邊發生了一點問題——
『請給我一份義大利肉醬麵。』
排在隊伍最前麵的江藤不二子優雅地輕挪她那纖細的手指,將手中的餐券擺放至櫃台上。
她是一名外表有著黑發高貴大小姐風情的美少女,在女學生們之間的人氣也很高,還被奉為『我們的大姊姊』而仰慕有加。隻不過她本人其實是表裏不一的雙麵人,本性更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她打從心底崇拜身為魔王的阿九鬥,而盡管她絲毫沒有隱瞞此事的意思,但周遭的女學生們卻都擅自認定『大姊姊是遭到魔王洗腦』了。
『沒有義大利麵。』
不二子被這陣迴答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轉眼望向櫃台。
這聲音令她感到十分耳熟。
原來擔任學生餐廳點餐員的人物竟然是可蘿奈。
可蘿奈,你在這裏做什麽,另外,沒有義大利麵又是怎麽一迴事?
『我奉皇帝陛下的命令前來管理餐廳業務,期間隻有今天一天而已。至於義大利麵的話,非常抱歉,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餐券可以直接沿用無妨,麻煩請改選其他餐點。』
可蘿奈以不帶情感的平板聲調迴答她。
一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我換烏龍麵好了,來一碗豆皮烏龍麵吧。』
不二子麵帶溫柔微笑說道。
『沒有。』
可蘿奈馬上作出迴應。
『什麽?連烏龍麵也沒有啊?』
不二子頗感訝異地迴問。
『是的,請改選其他餐點。』
雖然有點理解餐廳大排長龍的理由,但其中仍隱含著許多令人不解的謎團。不二子一邊露出滿臉納悶的表情,一邊改變她的點餐內容:
『那換天婦羅蕎麥麵好了。』
『沒有。』
再度火速遭到否決。
『給我拉麵。』
『沒有。』
『炒麵總該有了吧?』
『非常遺憾……』
『※碁子麵咧?』(譯注:日本名古屋特產的扁平狀烏龍麵。)
『想也知道沒有。』
『夠了,那來一份中華涼麵!』
『當然沒有。』
『我今天就是想吃麵類餐點啦!真是夠了,該不會沒有任何麵食可選吧!』
不二子大聲咆哮起來。
不料可蘿奈卻毫不在意地如此說道:
『麵類是吧?米粉的話倒是有喔!』
『什麽?米粉?』
『是的。這也已經請皇帝陛下妥協通融了,因為那算是用白米製成的餐點。』
聽見可蘿奈這番話之後,不二子總算理解到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都忘記有這迴事了。現在一說到皇帝,就是指曾我螢娜對吧?』
『一點也沒錯。由於皇帝下令廣為宣傳白米飯的迷人優點,因此現正大膽實施隻提供米飯類餐點的菜單。個人推薦則是k套餐。』
『k套餐……』
不二子隨著恐懼感蔓延輕聲地嘀咕起來。
k套餐。此乃專為提供給螢娜享用而開發出來圴可怕套餐,是一份平常人根本吃不下去、連油炸物及附湯都是使用白米調理而成的餐點。套餐主菜則是炸米餅。
『因此才形成了這副慘狀是吧……』
不二子轉眼環視周遭。大概是由於其他學生也像不二子樣跟可蘿奈發生爭執,才會導致隊伍排得又臭又長吧?雖然也有部分同學已拿到午餐坐在炎央前麵,但他們卻都清一色麵露絕望神情,就這麽握著筷子呆坐在位置上。仔細一看,擺在他們眼前的午餐全都是吃剩的k套餐。
『說,你為什麽幹出這種勾當?』
不二子發出低沉的聲音詰問。這是她在有其他學生在場時所能展現出來的最可怕表情。
然而,可蘿奈仍舊麵不改色說道:
『因為皇帝頒布了推廣白米飯的命令。』
『夠了,雖不曉得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但我們要求恢複以往的菜單!』
不二子大聲疾唿,並征求排在後麵的學生們附議。而原本保持沉默的學土們,也在受到不二子的煽動之後,紛紛開始發出唿應聲浪。
『沒錯沒錯!』
『皇帝太蠻橫了!』
『我們要麵包!我們要麵食!』
學生們打亂隊伍,開始一窩蜂地擠向櫃台。
『既然沒有麵食,那隻要吃白米飯不就得了嗎?』
可蘿奈則老神在在地交抱雙臂,屹立在開始大吵大鬧的學生們麵前,堂堂正正地撂下這句話。
學生們頓時變得更加群情激憤。
『你說什麽!』
『隻不過是長得可愛一點,講話口氣居然活像個女暴君一樣!』
『不不,雖然負責發言的是可蘿奈,不過在她背後可是有個如假包換的女暴君啊。』
『總而言之,隻要菜單能夠變迴原樣就好了啦!』
盡管內部空間絕對不算太過狹窄,但這卻是一間即便到了平常的午休時段,學生們也非得在吃完飯後立刻起身讓位不可的學生餐廳。如今櫃台附近已經漸漸開始被學生們擠得水泄不通了。
然而縱使在這種狀況底下,可蘿奈仍然相當冷靜,或者該說是以她一貫不帶感慵的態度迴應著:
『真是拿各位沒辦法,咱們來協商一下吧。我頂多答應再開放咖哩飯供各位選用。』
可蘿奈此話一出,瞬間引爆了學生們心中的怒火。
『等等,原來連咖哩飯也被取消了啊!』
『這麽說來,豈不代表菜單上真的隻剩k套餐跟白米飯而已嗎?』
『開什麽玩笑啊!我們絕不接受這種有條件的鬥爭!不是全麵開放菜單,就是全麵抗戰!』
『沒錯!我們要像樣一點的正常糧食!』
『這是我們的米騷動!』
學生們臉上紛紛露出兇惡表情。盡管這原本就是一間好戰者偏多的學院,但其實眾人應該是不至於會如此容易喪失理智才對。如今這票學生竟徹底變成一群暴徒,可見跟食物扯上關係的怨念實在有夠可怕。
『雖然我總覺得所謂的※米騷動並不是指這種情形,但總之各位所發表的言論,我就解讀成帶有準備對我發動攻擊的意思就是了。』(譯注:『米騷動』原指日本在一九一八年因稻米供量不足、價格暴漲而引發的一連串暴動。)
可蘿奈出聲說道。
學生們臉上的憤怒表情立刻轉變成緊張神色,議論聲也如同波浪一般緩緩擴散開來。
要放手一搏,還是等著被摸頭搓湯圓……這股一觸即發的險惡氣氛逐漸在餐廳裏擴散開來。在場眾人都相當清楚可蘿奈的戰鬥力到達怎樣的程度,不過受到饑腸轆轆及現場氣氛影響而顯得殺氣騰騰的群眾仍舊不打算全麵投降。
『我們的要求是糧食!把舊菜單還給我們!』
『我們可是不惜挺身一戰喔!』
『您說是吧,江藤學姊?』
擠在櫃台前麵的學生們,紛紛出聲向衝突的引爆點———不二子征求同意。
然而,照理說應該站在隊伍最前頭的不二子卻早已消失不見了。
『耶?』
擠在櫃台前麵的學生們雖然都對挑起騷動的不二子突然消失一事感到奇怪,但他們卻沒有多餘的時間深入思考此事。
因為在下一個瞬間,可蘿奈的背後傳出了一陣嚇人的嗓音
。
『什麽事這麽吵啊?』
這是一句沒什麽大不了的台詞。換句甜說嚇人的、並不是這句話本身或遠陣聲音。而是突然現身之人竟是紗伊阿九鬥——這才是令人家動搖的真實原因。
阿九鬥一出現﹒學生們便同時從櫃台前麵退開一大段距離。
『太、太卑鄙了!居然利用那麽危險的存在作為協商籌碼。
『你一定是打算威脅我們對不對!』
『凡事以和為貴!沒錯,讓咱們平心靜氣地邊喝茶邊討論吧!
全體學生紛紛開始發出退縮害怕的聲音。這也是難怪啦,畢竟阿九鬥正是先前引發大戰、造成帝都重大災害的始作俑者。盡管因為投靠現任皇帝而獲得無罪釋放,但仍舊撼動不了他身為魔王的事實。
『可、可蘿奈,同學,那個魔王為什麽會出現在心……
站在前麵的學生發出顫抖的聲音詢問她。
『因為我請他來幫忙準備餐點。』
可蘿奈開口迴答。
她是實話實說。阿九鬥確實是忙著用大鐵鍋不停炊煮白米,再將米飯盛入飯碗當中的粗重工作。
可是聽者有意的學生們卻未采用如此單純的角度來看待此事。
『幫、幫忙……?』
『魔王根本不可能幫忙準備料理……他肯定是來當保鏢的吧!』
阿九鬥一聽見這些迴應,臉上表情立刻變得有點僵硬。
——等等,我本來就很擅長做料理說……
內心雖這麽想,但阿九鬥卻沒有直接說出口。然而,此舉已經造成了令學生們感到更加驚恐不已的結果。
『他、他生氣了!』
『魔王準備動手了!』
『咿——!好可怕啊!』
人群中傳出有什麽東西倒下去的啪沙聲音,看樣子似乎是有學生就此被嚇昏過去了。
——這症狀該不會變得比以前更加誇張了吧?
阿九鬥內心雖感困惑不已,但他還是隱約領悟到究竟是怎麽迴事。因此他換上比先前更為嚴肅的表情對可蘿奈說:
『可蘿奈,可以麻煩你說明一下嗎?』
豈料可蘿奈竟麵不改色地如此迴答:
『我隻是想請他們吃白米飯,結果就發生暴動了啊!』
堪稱是一段簡潔有力的說明。
阿九鬥聞言傻眼地伸手按住額頭。
『你到底在搞什麽……照這麽說來,難不成你並沒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算是為了請大家吃白米飯,也該采用較適當的方法才對吧。你打算怎麽收拾這個狀況呢?這顯然都是你惹出來的禍嘛!』
他如此叱責可蘿奈。
盡管可蘿奈無動於衷,但在場學生們卻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換句話說——他們是這樣解釋阿九鬥的發言——
『「並未照我的吩咐去做?」我懂了,原來這都是出自魔王的指示啊!』
『他打算隻提供白米飯,好教我們因維他命不足而引發腳氣病!』
『真是個邪惡至極的計劃!』
『而且他居然還利用皇帝喜歡白米飯的嗜好,試圖將過錯轉嫁到皇帝身上!』
『沒錯!想也知道螢娜同學及可愛的可蘿奈同學絕不可能主動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嘛!』
『明明把人家當成手下使喚,竟然還好意思責怪她!』
——雖然有點摸不著頭緒,但為什麽事情又演變成這種發展……
阿九鬥內心感到萬分絕望。
話雖如此,他還足強白打起精神,轉頭對所有學生們說:
『哎呀,這些反覆堆積起來的小小誤會先撇開不提……咱們現在大可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嘛。不是嗎?』
阿九鬥擠出笑容說道。
姑且不論他的笑容究竟迷不迷人,明明長相端正卻帶著活像黑手黨的邪惡氣質的阿九鬥,當他麵帶微笑說出『來談一談嘛』的表現,隻會令正眼瞧著他的人感到可怕而已。
餐廳內頓時充滿尖叫聲,學生們開始一窩蜂地衝向出口。
——啊……
當阿九鬥察覺到自己的失敗之際,餐廳裏早已不見任何人影了。
隻剩陣陣微風吹進這人去樓空的空間當中,刮起學生們丟下的大量餐券。
『基本上問題總算獲得解決了呢。』
可蘿奈若無其事地拋出這句話。
『……拜托,這場風波分明就是因為你把菜單改成隻提供飯類餐點所引起的嘛!』
在確認過菜單之後,總算搞清楚事情原委的阿九鬥立刻發起牢騷。
『此乃皇帝陛下的指示。』
『……她頂多也隻是說希望大家能夠多吃白米飯而已吧?』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針對這點強力加以推廣。
『強力推廣?』
阿九鬥開口詢問,可蘿奈隨即點了點頭。
『特別強力。』
『……如此說來,果然還是你不對吧?』
『這種解釋也有可能成立。』
『是你擅自引發這場騷動對不對?』
『若換個角度解讀,應該是這樣沒錯。』
『我看引起騷動才是令你樂在其中吧?』
『有一點。』
『……什麽?』
『有一點。』
可蘿奈再次拋出同樣的答案。
阿九鬥則感到有點不知所措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呃,這……這樣啊……』
『請放心。所謂的有一點,就是指並非全然如此的意思。就算你要解讀成原本沒有惡意,但事後卻漸漸感到愈來愈有趣的意思也沒關係。』
可蘿奈一臉正經八百地說道。
『等等,用不著解釋得這麽清楚也無妨啦……』
『是嗎?那麽為了收拾殘局,請容我先行告退。我會恭迎皇帝陛下駕臨現場,並請她宣布重新開放白米飯以外的食材供學生選購。幸好諸位在校生都誤以為此乃魔王失控所引發的暴動……』
可蘿奈輕輕彎腰鞠躬,以仿佛早就算準最後會演變成這種事態的語氣說道。
『你該不會打一開始就預期事情會發展成這種局麵了吧?』
『差不多就是那樣囉。』
可蘿奈頭也不迴地說道。
——好吧,說的也是啦。利用我來提高螢娜這名新任皇帝的評價,想也知道肯定是好事一樁嘛。
阿九鬥雖然勉強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但卻壓抑不了內心那股愈來愈想隱居山林,過著單純讀書生活的強烈念頭。
○
另一方麵,新科校工笛原望則獨自步行於「康士坦魔術學院」的校園之中。雖然校正種服裝穿著方麵並不受限製,但由於校方的建議是穿就算弄髒了也沒關係的衣服﹒所以她就穿上老家旅館用來當作製服的女仆裝——因為她家貧窮,也隻找得到這套衣服而已。
望走馬上任的第一項工作,乃是檢測各校舍的警報器。發生故障時的維修一概由業者負責,不過日常檢測就屬於校工的業務範圍了。
她相當靈巧迅速地處理著這項作業。也不曉得是由於老家是間破爛旅館的事實發揮功效,還是該說她不愧為天命所歸的校工人才,總之她展現出比一般常人好上數倍的工作效率。如今正準備前往最後一個地點進行檢測。
就在這個時候,望碰巧聽見一陣由群眾發出的歡唿聲傳入耳中。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
她豎起雙耳,外露的額頭也為之一亮。
『皇帝陛下?』
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隻見
螢娜被學生們團團圍繞起來,接受著歡聲雷動的喝采。她並不知道,目前螢娜正因為讓餐廳菜單重新恢複原狀一事而受到學生們的熱烈歡迎。
——那就是……!
望的雙取緊盯著螢娜不放。雖然光看新聞轉播畫麵根本無從判斷,然而螢娜的長相不僅充滿庶民氣息,甚至還活像個呆子一樣。
——怎、怎麽迴事……?總覺得她看起來好像有點……非常……呆的感覺說……?
望的眼珠子開始快速旋轉起來,表示她的思緒已經陷入混亂。
——像那種笨蛋也能當皇帝?
——這代表果然隻要身懷皇帝血統就行了嗎?
——這麽說來,那我肯定也有資格成為皇帝嘛!
——可是,現在已經有皇帝在位啦……
因此,望最後歸納出一個錯誤的結論——
『對了!就直接找她談,請她把帝位讓給我好了!』
由於原本就是漫無計劃地跑來應征校工,所以也難怪她會推導出這個莽撞冒失的答案,但身為當事人的望卻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完美,甚至還邊陶醉在其中,一邊轉眼重新注視著螢娜。
——好啦,我該怎麽做才能跟她講到話呢……
螢娜被學生們團團包圍起來,根本無法接近。
——此時應該要靜待片刻再見機行事才對。
於是望閃身躲進位於校舍後方的雜物室後麵。
過了一會兒,學生們開始返迴重新開放的餐廳,隻剩螢娜及可蘿奈留在原地,然後兩人邊閑聊邊舉步離開現場。
——朝、朝這邊走過來了!
望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隨著螢娜等人的逐漸靠近而變得愈來愈快。
——別、別這麽容易緊張好不好啊,我!好、好討厭喔……
盡管這麽努力勸說自己保持冷靜,但望確實感到相當緊張。
因為她本來就是個膽小怯懦的女孩。
——咿、咿!過、過來了!
螢娜等人已經來到離她不遠的地方。
『我決定在新落成的宮殿庭院那邊開關一片稻田唷。』
『我早料到陛下會作此決策。』
『咦!你怎麽知道呢?』
甚至還能近距離聽見兩人的這段對話。
——好啦,行動吧。
——不不,還是等她們再靠近這邊一點再說。
——好,行動吧。
——不對,或許還是等她們經過之後再追上去比較妥當一些……
望頓時心生猶豫。
而理所當然地,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期間,螢娜等人就逕自從她眼前走了過去。
等到她下定決心從雜物室後麵跳出來之時,螢娜她們早已不見蹤影。
——為、為什麽?怎會這樣?
感到混亂的望,再度邊滴溜溜地轉動眼珠邊開始發揮她那錯得離譜的思考力。詳細經過暫且省略不提,最後她當然又歸納出一個完全錯誤的誇張結論。
——既然如此,我隻好先設陷阱控製住她的行動,再叫她乖乖跟我對談了!
於是望為了摸清螢娜的日常行程安排,決定善用自己身為校工的特權,在火速完成份內工作之後,立刻啟動校工辦公室內的共用電腦開始調查課程計劃表。
『皇帝那一班的課程表是……有了。這裏有個換教室的時段!』
她已敲定設置陷阱的場所,挑在換教室時的必經路線旁邊應該就行了。
——我該設什麽樣的陷阱才好呢……?還是選用底下塗滿一層黏膠的傳統類陷阱比較合適嗎?等等,黏膠有點難掌控,就算隨便路人甲經過也會中招吧?可是,我希望最後還是能用黏膠收尾啊……那就把黏膠鋪設在任何人都不可能經過的位置……對對對,隻要橫著鋪設在牆壁上就好囉。而且是挑選離地麵很高很高,即便施展飛翔魔法也不太可能輕易飛抵的位置。隻是這麽一來,我就必須附上引誘皇帝自投羅網的機關呢……
望展現出就算指責她分明大錯特錯,也隻會讓開口之人感到自己好像也跟著變蠢的思考迴路。
結果,望所擬定的計劃最後就變成了這副德性:
先在螢娜行經的路上擺一條香蕉皮,當螢娜滑一跤摔倒在地之後,會呈仰躺姿勢。正上方的天花板剛巧貼著一張『白米特賣會』的傳單,一旦沿著傳單指示的方向走,就會抵達一個人煙稀少的地區。有一大袋白米擺在那邊,一拿起那袋白米,立刻會有一個鐵製大臉盆從上麵掉下來。被砸中頭部之後,她會腳步不穩地左搖右晃,順勢倒向擺在旁邊的蹦蹦床。然後被蹦蹦床送向半空中,直接被貼在高處牆壁上的黏膠黏個正著。
——最後,躲在窗戶旁邊等待的我再不經意地露麵跟她對談。完美!完美無缺啊!我實在太佩服自己的才華啦!
會認為這項計劃能夠成功,肯定也算得上是某種特殊才華吧。總而言之,望決定開始動手進行作戰。她依照計劃內容設置好陷阱,並等待螢娜的到來。根據行程表安排,螢娜似乎會等班上同學們先換好教室,接著再獨自一人開始移動。
望則是看著螢娜的同班同學們吵吵鬧鬧地通過之後,才把香蕉皮擺在走廊正中央,然後快速閃身躲到柱子後麵。
『嘿嘿嘿……如此﹎來,她肯定會摔跤才對。』
望暗自麵露竊笑神情。
沒想到出現在走廊上的人並不是螢娜,而是擔任螢娜貼身侍從的美麗人造人。
——該不會隻有侍從先移動吧……
盡管望頓時恍然大悟,但更令她大受打擊的,乃是這名人造人——可蘿奈居然滑步向前,把香蕉皮撿起來丟進垃圾桶去。
『我的完美計劃竟……』
雖不知到底什麽地方稱得上完美,總之這一幕令望頓時化為一座白色灰燼。
當望即將就此隨風飄散之際,突然有一陣聲音叫住她的腳步。
『喂。』
『……………………咦?』
望這才恢複意識,轉眼看向聲音來源。令她驚訝的是,可蘿奈的臉早已逼近眼前。
『嗚啊!』
放聲大叫的望雖然試圖逃離現場,可蘿奈卻一派冷靜地扣住她的手臂。
『站住。』
『咿——!請原諒我!請饒我一命!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啦!』
『你在說什麽呢?我隻是看你站在這裏發呆,才開口向你打聲招唿罷了。』
『啥?這麽說來,你並不曉得我已設下陷阱的事囖?』
『陷阱?你有設下什麽陷阱嗎?』
『糟糕,穿幫了!』
望頓時大叫一聲。緊接著壓根兒忘記手嘴早就被人扣住的她又試圖想逃之夭夭,但想也知道當然不可能成功。她手臂被可蘿奈輕輕一拉,性個人順勢往前摔倒。
『你是笨蛋嗎?』
可蘿奈麵無表情地詢問她。
『嗚嗚……我最討厭被人說成笨蛋啦……可是,現在的我實在是個超級大笨蛋啊……』
望十分幹脆地放棄抵抗,跪倒在地輕聲啜泣不止。
『再怎麽哭也沒用,請據實交代你的罪行。你所謂的陷阱是什麽東西?是為了何種目的而設置的呢?』
可蘿奈低頭俯瞰著望,並丟出這句話詢問她。
於是望一邊擦去眼淚,一邊開始老實招供自己究竟幹了哪些好事。包括設置黏膠試圖擒捉皇帝,以及目的是為了要求皇帝聽聽自己的想法,甚至還順便講出自己似乎繼承了皇帝血統一事。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決定設下這麽讓人驚訝的陷阱。』
『是啦,但我一點都沒有傷害皇
帝的意圖喔!』
『你居然想用這種陷阱擒捉皇帝……』
『所以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你是該說對不起。因為自認光憑這種陷阱就有辦法實現心願的你,實在天真過頭了啊。』
『咦?』
望抬頭看著可蘿奈。
可蘿奈則依舊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靠這種陷阱並無法讓你成功取代現任皇帝。你應該站在更現實一點的角度去思考計劃才對。』
『咦?什、什麽?這話什麽意思?』
可蘿奈諄諄教誨似地對大惑不解的望這麽迴答道:
『我的意思是說,請你想像一下。就算抓住皇帝與她對談,你也不可能成為皇帝啊!』
『說、說的也是。像這種先抓住對方再商量事情的方法……』
『沒錯,和平對談絕對無法助你達成心願。』
『咦?』
『所謂的交涉,是指想盡辦法逼對方接受自己所開條件的行動。換句話說,隻要在對方走投無路之際進行交涉,成功的可能性就會提高。』
可蘿奈語氣平淡地說道。
『等、等一下,那個……』
察覺到異狀的望雖戰戰兢兢地出聲迴應,不過可蘿奈卻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或者該說她的表情始終維持原樣。盡管如此,望還是十分清楚可蘿奈想傳遞給她的訊息到底是什麽。
『……這種作法,不就等於是威脅嗎?』
被望這麽反問的可蘿奈緩緩搖了搖頭。
『你想太多了,這是交涉啦!要不要解讀成威脅因人而異就是了。』
『不行!那可不行!不可以啦,真的不行啦……但是純粹當作參考意見的話,我倒是很希望請你告訴我該怎麽做才能威……才能跟人進行交涉喔?』
望雖然緊閉雙眼,但卻反過來緊握著可蘿奈的雙手說道。
『首先呢,應該要換用不會造成實際傷害的陷阱。但又非得讓交涉能夠順利進行下去不可。所以結論就是,隻要采用可以將對方心靈逼入走投無路狀態的東西就行了。』
可蘿奈如此說道。
望臉上露出短暫的若有所思表情,接著隻見她突然拍了拍手。
『意思是說例如一旦觸發,就會使對方在眾人麵前變成全裸的陷阱嗎?』
『這種方法也算可行。』
可蘿奈點頭加以認同。
『啊啊!這位親切的大好人!真是太感謝您了!』
望淚流滿麵地表達感謝。然而她雖放開可蘿奈的雙手,準備實際動手設置陷阱,卻因不知該如何著手而留在原地兜圈子。
『……請問?我這陷阱該怎麽設比較好呢?』
『原來如此。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給你些許建議吧。像你所想的那種複雜陷阱並不怎麽實用。愈是單純的陷阱就愈能發揮效果。基本上有兩個大原則:分別是不要使用瑪那能量,以及隻靠單一步驟達成目的。』
可蘿奈語氣平淡地開始說明。
『不使用瑪那能量,是為了避免擅長魔術的學生們輕易察覺到陷阱的存在;而隻靠單一步驟達成目的,則是希望藉由快速羞辱對方的手段,以妨礙魔術所需的精神集中,進而實現延長羞辱時間的目的。』
『原來如此,您這一席話對我幫助真大。』
望開始抄寫筆記。
『如此一來,大概也隻剩下幾種較有效的陷阱可供選用。我這就調出設計圖給你參考。』
可蘿奈打開瑪那熒幕,顯示出陷阱的詳細設計圖。
『請問您是基於什理由而保存了這麽嚇人的資料呢……?』
可蘿奈並未迴答望的問題,她逕自伸手指著熒幕說道:
『關鍵在於這條繩子。基本上隻要一拉繩子便會啟動的陷阱才是上選。』
『嗯嗯……』
望也不自覺地遭到說服,頻頻點頭稱是。
『用繩子綁住雙腳倒吊至半空中的陷阱雖然效果絕佳,不過因為危險性較高,所以還是避免選用較為妥當。個人建議設置從頭頂灑下特殊藥劑的陷阱。』
『藥劑?』
『我所說的藥劑就是這個。』
可蘿奈從隨身攜帶的小腰包裏麵掏出一個藥瓶,高高舉至半空中說道:
『服溶樂!』
『服、服溶?』
『它叫服溶樂,是隻會溶解掉衣服的可怕藥劑。』
『該怎麽說呢,好像就隻是按照特性取的名字嘛?』
『有意見的話請直接向取名者反應,這瓶藥劑可以藉由細菌反應溶解掉化學纖維。』
『也就是說轉眼間即可使人變成隻剩內衣褲的模樣……等等,要是她也穿化纖製的內衣,那就會變成全裸……!』
『一點也沒錯。』
可蘿奈點了點頭。
接著,她將藥罐子遞至望眼前。
『稀釋三十倍再使用。光是這一小瓶藥劑,就可以泡出三個大水桶份的藥水。』
『呃,可是……這……』
望感到猶豫不決。
『這難道不算是相當可怕的舉動嗎?』
『會嗎?隻不過是等對方變成全裸之後再進行交涉罷了。有什麽問題嗎?』
可蘿奈試圖將藥瓶塞進望手中。
『雖、雖然沒有問題……但是……我、我的老天啊……』
望心裏怕得要命。
由於她本就生性膽小,因此見可蘿奈興致高昂地在她麵前大談作戰計劃,她當然怕得像什麽一樣。看在望的眼中,可蘿奈就仿佛※梅菲斯托費勒斯一樣。隻不過這個可蘿奈是個麵無表情的惡魔就是了。(譯注:在德國民間傳說〈浮士德〉當中登場的惡靈。)
她那顫抖的手指緩緩伸向藥瓶。
就在這個時候——
『可蘿奈,那是誰啊?』
身旁突然傳出一陣男性嗓音。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望放聲尖叫,火速拔腿逃離現場。
『等等……』
出聲打招唿的男子——阿九鬥雖發出困惑不解的挽留聲,望卻壓根兒沒聽見這陣聲音。她不分青紅皂白地亂跑一通,最後總算在某處草叢後麵停住。望開始調整唿吸,而此時此刻,她才察覺到自己手中已緊緊握住那隻小藥瓶。
『這、這是……』
望倒抽一口大氣。
緊接著……
『啊啊,設計圖複製檔竟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終端機的瑪那熒幕上麵!』
○
『可蘿奈,那個女孩是誰啊?』
阿九鬥看著望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側頭露出不解神色。
『她是校工。』
可蘿奈則若無其事地迴答。
『那她為什麽穿著女仆裝……?等等,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由於她好像是個有著妄想念頭的可愛女孩,因此我就跟她交談了一下。』
『啥?』
阿九鬥歪著頭迴問。
『其實呢,就是她布下奇怪的陷阱,試圖抓住皇帝陛下。就像這樣將香蕉皮擺在地上……』
可蘿奈將原本已丟進垃圾桶的香蕉皮擺迴原位。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耶!』
『是嗎?那八成代表這確實是個奇怪到不行的狀況吧。皇帝陛下雖因蹺課而逃過一劫,但就在我打算審慎評估該名人物,並視狀況而判斷是否要加以逮捕之際,卻因為你的出現而導致對方逃離現場。』
可蘿奈如此斷言道。
阿九鬥也對她
的說辭感到十分困擾。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沒有,我可沒這麽說。』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已經準備逮捕她……』
『不,是因為她方才尚未犯下可以讓我出手逮捕的罪行,所以正確地說,我剛剛是在執行有助逮捕她歸案的作戰策略。』
『……我還是摸不著頭緒說。雖然覺得應該不太可能,但你該不會是無論什麽事都好,反正就是很享受將狀況搞得更亂七八糟的感覺吧?』
『有一點。』
『不不,你怎麽可以這樣胡來咧……』
『放心吧,我應該算是有在認真做事。』
『你多少也收斂一點吧……』
阿九鬥結束掉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並決定動身追趕方才逃走的那名身穿女仆裝的校工。
他丟下佇立在原地的可蘿奈不管,以小跑步的方式朝著望開溜的方向跑去。
——呃,我記得她是往這邊跑沒錯……
阿九鬥跑進校舍旁邊﹒然後在一條雖然狹小細長,卻是上課換教室時必經之處的走道上發現望的身影。
身穿女仆裝的嬌小校工——望,正忙著設置一個非常原始的整人陷阱。
隻見她蹲在走道旁邊的草叢裏,窸窸窣窣地處理著手中的繩索。
『請問……』
阿九鬥出聲向她打招唿。
換來的卻是一陣驚聲尖叫。
『咿呀啊啊啊啊!』
到了下一秒鍾,望已經拔腿奔離現場。
『稍等一下……』
阿九鬥雖試圖挽留,望卻在轉眼之間繞過校舍轉角處,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阿九鬥原本打算隨後追趕過去,卻因察覺到雙腳差一點觸發望所設置的陷阱而停下腳步。
——好危險啊……這就是可蘿奈方才所說的陷阱嗎……
阿九鬥雖因看見望設置陷阱的場麵才能及時發現,然而這條橫亙在腳下的繩索,乃是一條細到不行的釣線,如果照往常那樣行走的話,必定一不小心就誤觸陷阱。隻要腳一踢中這條釣線,就會帶動頭上那個水桶倒出裝在裏麵的液體。水桶被樹枝巧妙地遮掩起來,也形成了一個不講就絕對察覺不到其存在的機關。
『還是先解除掉這個陷阱再說吧!』
阿九鬥沿著釣線追尋,找出隱藏在樹幹後方的機關,並開始思考該怎麽做才能在不打翻水桶的狀況下拆除掉整個陷阱。
——由於隻要一扯掉這條釣線,水桶就會掉下來……那就趁沒人走過來的時候先打翻水桶好了……
就在他打定主意,準備動手拆除這個由樹枝及石錘組合而成的機關之際——
『你偷偷摸摸地躲在這個地方做什麽?』
突聞一陣聲音傳入耳中。
『嗚哇,千萬別亂動啊!』
阿九鬥連忙放聲大叫。
現身之人乃是服部絢子。她是阿九鬥那一班的班長,同時也是個跟阿九鬥關係匪淺的少女。渾身英氣煥發且個性落落大方的她,雖然深受同伴們的喜愛,不過卻隻有阿九鬥知道她實際上是個相當誇張的傻大姊。
而身為傻大姊的絢子來到現場,所代表的意義就是……
『什麽叫做不要亂動?你這家夥,究竟偷偷摸摸地幹了什麽好事!』
絢子邁開步伐大步前進。
『就跟你說真的不可以亂動嘛!』
阿九鬥雖急忙製止,絢子卻反而又加大了步伐。
『你的態度十分可疑!說,你到底隱瞞了什……哇……!』
絢子因為腳勾到釣線而往前傾倒。
『啊……!』
阿九鬥連忙試圖抓住支撐著水桶的繩索。
但因絢子勾到腳而鬆開的石錘掉落速度竟超乎想像得快,導致繩索從阿九鬥手中穿越而過。
『嗚哇!』
絢子雖然眼看就快跌倒,她卻維持住平衡重新站穩腳步。
隻是此舉反而害慘了她。
絢子全身上下剛好被水桶內的液體潑個正著。
『噗……!你這混帳東西!這是什麽玩意兒啊……!』
緩緩抬起頭來,晃動滿頭濕發甩掉水分的絢子邊大發怨言邊氣衝衝地走向阿九鬥。
『啊,所以我才說……』
阿九鬥則不停揮舞雙手。
絢子卻完全不曉得他的舉動到底意味著什麽,依然自顧自地持續往前走。
『少給我打馬虎眼!你幹嘛搞出這種像小孩子一樣的惡作劇花招……』
她邊發火邊伸手直指阿九鬥。此時隻見她那伸向前方的手臂衣袖部位,竟如同化作粉末似地開始剝落飄散。
『這、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咦、咦、咦——!』
絢子相當驚訝地睜大雙眼。因為整套製服全都變成破爛碎屑,開始從她身上緩緩剝落。
『咿呀啊啊啊!』
絢子連忙用雙臂遮住身體蹲了下來。幸好她穿的內衣是纏胸布及兜襠布,這種材料並不致於遭到溶解。
『你、你沒事吧?』
阿九鬥趕緊跑到絢子身邊,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她身上。
緊握著阿九鬥上衣遮住身體的絢子雖然顯得淚眼汪汪,但她還是露出銳利目光抬頭直盯阿九鬥。
你這家夥……原本還以為隻是個小孩子氣的機關,沒想到效果居然如此毒辣……真想不到你竟然隻為了逼我脫光衣服,就設計了如此周到的陷阱……』
『不不,我並不是企圖扒光你身上的衣服……』
『原來不是針對我,而是準備用來脫光某個剛好路過此地的女孩啊……如、如果理由隻是因為想看我的裸體,那我或許還肯原諒你一次,但……』
絢子咬著嘴唇站了起來。她穿上阿九鬥的上衣遮蓋住身體之後,立刻張手蘊釀出一股瑪那光芒。
『等一下,我就說那也是你搞錯了啦……』
『你倒說說看我究竟哪裏搞錯了!你分明就因為力量遭到封印而變得像那些沒出息的一般學生一樣,滿腦子隻想惡整別人而已嘛!』
『等等,實際上也並非這麽一迴事……就是了。』
『幸好,就算是我也有辦法教訓現在的你。況且我也知道你並不會因為一點小傷就死於非命……』
絢子帶著一臉兇狠表情逐漸逼近阿九鬥。
一般學生們因為不太了解詳情而有所誤解,其實現在的阿九鬥身上已經沒有覺醒後的那股誇張力量。雖然身體看起來好像很健壯,然而實際上他依舊處於無法完全掌控體內瑪那能量的狀態——換句話說口要挨打就會覺得痛。
『寺寺你聽我解釋啦』
阿九鬥則緩緩開始往後退
『逃避就是你完全沒有反省之意的鐵證!覺悟吧!』
絢子對準阿九鬥發射瑪那光球,避開攻擊的阿九鬥則是拔腿就跑。
『嗚哇!』
『可惡,給我站住!』
『我若站住不就隻能等著挨揍嗎!』
『那還用說!』
絢子及阿九鬥就這麽邊大聲嚷嚷邊跑來跑去。
此時,聽見這陣喧鬧聲的人物,乃是明明身為挑起餐廳騷動的元兇,卻因為感到麻煩透頂而率先開溜的不二子。她待在寧靜的校舍後方庭院當中,享用著去學校外麵買迴來的義大利麵。
『哎呀?什麽事這麽吵呢?』
坐在板凳上的不二子抬起頭來,一發現阿九鬥被絢子追著到處跑,立刻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喂!你這是在做什麽啊!』
不二子放聲怒吼,並動
身開始追趕絢子。
『縱使是學姊,也休想阻止我教訓這家夥!』
絢子迴頭看著隨後追趕而來的不二子,扯開嗓門大叫道。
『雖不知事情原委究竟為何,但必須絕對服從阿九鬥大人!這才是我們應該表現出來的態度才對吧!』
不二子也大聲迴吼。
『你那句我們是什麽意思啊!我幾時成為你的同伴啦!』
『你搞錯了!我的意思是說全人類都應該服從阿九鬥大人的統治才對!』
『你的想法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絢子及不二子雖然互相叫罵,卻始終不肯放慢步伐。
『反正不管誰對誰錯,拜托你們都別再追我了啦!』
阿九鬥也看著後方放聲大喊,不過等到他再次將臉轉迴正麵,便緊接著被碰巧目擊到的東西嚇了一大跳,急踩煞車停下腳步。
『嗚哇!快點停下來!危險啊!』
阿九鬥看見的正是望從陰影處跑著逃離現場的身影。此事意味著她已在這附近設下了另一個新的陷阱。
『危險?你以為光憑這句話就唬得了我嗎!』
打算襲擊阿九鬥的絢子縱身躍向半空中。
『給我住手!』
不二子則為了阻止絢子的攻擊行動而快步趨前。
隨後……
不二子被腳邊的不明物體一絆,整個人重重地摔了一跤。
『啊……!』
『咦……?』
阿九鬥和絢子看到趴倒在地的不二子,同時停下了動作。
接著啪沙一聲,從天而降的液體直接潑灑在倒地不起的不二子身上。
『哎唷,這是什麽東西啊……?』
不二子站了起來。
隻見衣服逐漸溶解成碎屑,自她身上緩緩飄落。尚未察覺到這一點的不二子,則岔開雙腿屹立不動,毫不吝惜地展現出她那性感的內衣裝扮。
『天啊……』
阿九鬥不禁舉起單手掩麵。
『學姊!』
絢子則連忙擺動雙手提醒她。
『怎、怎麽了嗎……咦,這是?咿、咿呀啊啊啊!』
不二子以雙臂遮掩自己的身體,滿臉羞紅地看著阿九鬥。
『如果想要觀賞我的裸體,其實隻要您說一聲,我隨時都願意……等等,現在根本就不是在那種氣氛底下……對吧!』
話講到一半就改變語調的不二子,突然出手扯下阿九鬥借給絢子穿的上衣。
『嗚、嗚哇!呀!……學、學姊,你這是做什麽……!』
絢子趕緊遮住身子蹲了下來。
『哦嗬嗬嗬嗬!我才想說為什麽你會穿著阿九鬥大人的上衣,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啊。你根本不配穿上阿九鬥大人的上衣啊!』
不二子披上阿九鬥的上衣,相當珍惜地用臉頰磨蹭著上衣衣領。
『……縱、縱使你是學姊,這種行徑也未免太過分了……』
絢子雖咬牙切齒地怒瞪不二子,但她卻隻能蹲在地上,無法采取任何反擊行動。
『真不曉得該怎麽說才好,那個……』
阿九鬥這次則脫掉自己的襯衫披在絢子身上。
『啊——!總覺得那件襯衫好像比較教人羨慕……』
不二子一邊俯瞰著穿起襯衫並扣上鈕扣的絢子,一邊小聲嘀咕著說道。
絢子登時羞紅雙頰。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啊……像這種沾滿汗水的髒襯衫……』
『那才稱得上是獎賞嘛!』
不二子雙眼為之一亮。
『不不……那個,爭論與否姑且先撇開不談,相信兩位應該都能理解這並不是我做的吧……』
阿九鬥插嘴說道。
『剛剛確實好像有看到一道可疑人影逃離現場的樣子……』
絢子覺得有點尷尬地挪開目光。
『換句話說,這就代表是有人想出了這個無聊透頂的機關陷阱囉?』
不二子話一說完,轉眼環視周遭一圈,隨即微微睜大雙眼。
『哎呀?』
『怎麽了嗎?』
阿九鬥開口詢問,但他根本用不著等不二子迴答,便立刻發現到有許多學生站在遠處眺望著他們這邊。
『怎麽,是在玩暴露遊戲嗎?』
『唉,不二子大小姐又遭到魔王玩弄誆騙……』
『等等,不二子大小姐倒也還好,班長的裸體襯衫打扮才了不起啊……』
『敢在校內大玩這種花招,實在太厲害了……』
議論聲紛紛傳入他們耳中。
『人群逐漸集中過來了呢!不過我倒覺得縱使讓他們見識一下也無傷大雅就是了。』
相較於一派從容的不二子,絢子則是瞬間大驚失色。
『嗚哇、嗚哇、嗚哇!你這家夥是怎樣!居然害我蒙受這麽大的羞辱……!』
『就說兇手不是我嘛……』
盡管阿九鬥口出怨言,但可能是出於羞恥心作祟的緣故吧,隻見絢子根本不肯認真理睬他的抗議。
『少囉嗦!想也知道一定是你這家夥不對嘛!可惡啊,我受夠了,反正我決定等教訓過你之後再思考元兇到底是誰!』
絢子終於拔出不知從哪掏出來的佩刀,對準阿九鬥開始發動突擊。
『唉唷喂啊,拜托你稍微想一下好不好啊!』
遭到追殺的阿九鬥隻好被迫拔腿就跑。
『喂!就跟你說不準襲擊阿九鬥大人,你聽不懂是不是啊!』
不二子也隨後快步追趕絢子而去。
『唉,這下子說什麽都非得設法找到那名女孩不可了……』
阿九鬥發起牢騷。接著他邊逃邊為了找尋望的行蹤而左顧右盼,卻不禁因四周的景象而愣住。
『竟敢害女孩子當眾丟臉,簡直不可饒恕!』
『但要是惹魔王生氣的話,那可怎麽辦呢?』
『在這種狀況下,他根本無法動用武力啊。咱們就聯手將他包圍起來,然後一同開口罵死他,讓他日後再也無法重新振作起來!』
『事情好像變得愈來愈有趣了說。』
『錯了,搞不好可以看到什麽十八禁的肉搏戲碼喔!』
『說的也是,若不多看幾眼班長的裸體襯衫裝扮,那就真的虧大了啊!』
『就教你們這群臭男生別那樣做,你們聽不懂是不是啊!』
隻見一大票學生們邊議論紛紛,甚至還一邊鬧起內哄地展開了大規模移動。而跑在最前方的當然就是阿九鬥。絕大多數跟上來的學生們不僅完全不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其中甚至還有部分學生是因為大家都往那邊跑,所以也決定跟著跑。
『嗚哇,這是什麽狀況啊!』
阿九鬥放聲大叫,隨後又更拚命地四處尋找望的下落。
○
——天啊!我又不經意捅出大簍子了啦!
望內心苦惱不已。
她看見阿九鬥、絢子及不二子三人追趕過來而慌忙轉身逃亡。剛才她確實在不知不覺當中架設了脫光不二子身上衣物的機關陷阱。
『我為什麽會做出這麽可怕的行為……』
盡管內心感到後悔莫及,望還是拖著蹣跚步伐不斷逃跑。就在她逃了一段路程之後,突然察覺到某種異狀。她聽見一陣類似地震般的聲音。
『怎、怎麽迴事?』
望轉眼環視周遭,隨即發現遠方揚起了陣陣沙塵。
——這、這、這……我怎麽都沒聽說過事情會演變至這種地步啊?
直到漫天塵沙逐漸逼近,望才赫
然發現那是超過百人的學生暴走軍團,頓時被嚇得徹底喪失理智。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顆眼珠快速旋轉的望,理所當然地推導出一個大錯特錯、而且又誇張到極點的結論。
——這、這下子我隻好動用最後大絕招了喔?再也沒人能夠阻止我了喔?
○
『為什麽我非得蒙受此等奇恥大辱不可啊!』
『能將羞辱轉變成快感,才稱得上是真正一流的女人耶!』
絢子及不二子彼此叫罵。
『要吵不吵隨你們高興,但拜托你們倆別再追……呃啊!此時好像也不能叫你們停下腳步了……』
阿九鬥嘟嚷著說道。
因為學生們紛紛自後方蜂擁而上,隻要一停止前進,恐怕就會被這股誇張的人潮吞沒。
——總而言之,我必須趕緊找到那名小女仆……啊!
此時,他的視野一角捕捉到望的身影,於是他隨即改變行進方向。看樣子她似乎正準備前往體育館。
——隻要可以抓住她,再請她把事情解釋清楚的話,或許就能……
看來望好像已經進入體育館。雖然體育館有許多個出入口,但是這些出口都設置在不容易發現的地方。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就能將她逼入死胡同。
『搞不好有辦法逮到她……』
阿九鬥加速衝進體育館。此時,他看見望爬上體育館深處的舞台。
『稍等一下……!』
盡管阿九鬥開口向望喊話,望卻逃也似地自旁邊走道快步退入舞台後方。
『哎唷,真是夠了……』﹒
阿九鬥一路追向舞台後方,絢子及不二子當然也從背後跟著衝了進來。而在他們三人後麵的學生大軍自然也很順理成章地殺進體育館。
『哇咧,雖然形成被堵在體育館裏頭的局麵……不過那女孩也鑽進無路可逃的地方,所以應該是不成問題才對吧……』
阿九鬥嘀咕了一番,隨後追著望衝上舞台。接著抬頭往上一看,發現望站在設置於舞台後方二樓,專門用來控製體育館照明燈光及舞台布幕的操作儀表板前麵。
『啊!喂~~你別害怕啦!我不會傷害你啦!』
阿九鬥雖然如此勸說,然而當望迴頭之時,她的雙眼已浮現出一對再明顯不過的漩渦標誌。
『騙人!你一定是打算抓住我,再對我毛手毛腳、上下其手對不對?沒錯,我早就知道你有何企圖,想也知道一定是那樣嘛!』
『事情並非如你所想那樣好不好!』
『如果不是的話,那這一大群人又是怎麽迴事?』
望伸手指著後方。
阿九鬥迴頭一看,發現體育館內到處都塞滿了學生。
『嗚哇,你聽我說,這是自然演變而成……』
阿九鬥雖試圖解釋,望卻搖頭拒絕接受。
『就算是自然演變成這種局麵,我豈不是也已經無路可逃了嗎!沒錯,所以我隻好這麽做了!』
望伸手探向操作儀表板。
『這麽做?你想做什麽?』
阿九鬥連忙開口詢問,望卻哼了一聲,用力揮手拍打操作儀表板。
『就是這麽做啦!』
隻見阿九鬥的背後,也就是整間體育館內突然開始下起大雨。冰冷水花伴隨著沙沙聲響從天而降。
『好像……並不是下雨,是噴水器嗎?』
正如阿九鬥所說,是安裝在天花板上的噴水器發揮作用,導致水花毫無例外地灑遍整間體育館。
『好冷!』
『搞什麽鬼啊,真是的……』
『你以為這樣做就能逃出生天嗎……』
學生們開始掀起騷動。這也難怪,因為目前體育館內呈現出大量學生蜂擁而至的狀態。
『灑下冷水……難不成!』
阿九鬥大吃一驚,連忙抬頭看著望。
隻見望完全陷入混亂,一股腦兒地放聲大叫:
『我剛剛說了我隻能這麽做了啊!』
不斷擠進體育館的學生們之怒吼聲,到最後也開始轉變成悲鳴聲。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女雙聲交織而成的尖叫撼動了整間體育館。如今,體育館內部已漸漸開始染上一層皮膚色。
每個人不是全裸,就是隻剩下內衣褲。換句話說,在場所有學生至少都失去了原本穿在身上的製服。
女學生為了震退身旁的男學生而開始動用魔法,男學生則為了逃離體育館而試圖施展飛翔魔術飛往半空中,然而因為太多人同時在狹窄空間內使用魔術,導致瑪那能量陷入不足狀態,使得現場開始呈現出不是飛去撞牆,就是在半空中翻筋鬥,然後跟附近的其他學生撞成一團,甚至連內衣褲都被擠掉的地獄光景。
『這實在……太慘烈了。』
由舞台上往下俯瞰的阿九鬥嘀咕著說道。
『我倒想起古代畫家所畫的地獄繪圖,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呢!』
同樣站在舞台上逃過一劫的不二子則仿佛事不關己似地說道。
『雖然我到現在終於才了解事實真相為何……不過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呢?』
絢子邊來迴掃視阿九鬥及望,邊開口詢問阿九鬥。
阿九鬥一籌莫展地抬頭看著望。
『隻要把事情解釋清楚……』
望因無路可逃而怕得渾身發抖。雖然完全判別不出她的神智究竟是仍處於混亂狀態,或者已經恢複正常,但至少可以肯定躲在體育館二樓的隻是一名怕得要命的可憐小女孩,再搭配上她那嬌小纖弱的身體,看起來實在可憐到極點。
『……算了,要請她向大家說明事情原委,似乎過於勉強了些……』
阿九鬥靜靜嘀咕著說道,接著提心吊膽地轉眼往下看。裸露的男女學生們似乎是察覺到『反正隻要大家都脫光就沒什麽好難為情』的道理,隨即停止了基於羞恥心而展開的互鬥行徑,所有人全部露出怨恨的目光直盯舞台上的阿九鬥。現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對獸性大發的血紅雙眼,以沉重的氣勢綻放出炯炯光芒。
『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麽收拾這個殘局呢?』
絢子搬出連她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語氣詢問阿九鬥。
『這個嘛……』
阿九鬥的雙眼則仿佛表達著『沒辦法啦』的意思一般,浮現出一抹鬱間神色。
『……就當作一切都是我的錯囉!』
他如此輕聲說道,接著舉步旬河。
『喂!你……』
絢子雖開口試圖阻止他,但在目前這種狀況下,她根本無力改變定局。
此時,不二子從旁插嘴說道:
『隻要我跟阿九鬥大人在這裏表現出相親相愛的模樣,相信任誰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就是了……』
『拜托你饒了我好不好?』
盡管阿九鬥立刻否決掉這個方案,但結果還是找不到除了乖乖挨揍之外的替代選項。目前他並不具備對上全校學生還能全身而退的強悍力量。
『算了,反正我早已有所覺悟。畢竟我這副身體特別耐打嘛。』
輕鬆發下豪語之後,阿九鬥挺身佇立在瘋狂兇暴的學生大軍麵前。
學生們則展現出眼看就要飛撲過來的兇猛氣勢一同殺向舞台。
為了不讓他們感到害怕,阿九鬥強忍著擺出應戰架勢的念頭,
靜靜閉上雙眼等待挨揍。
就在這個時候,現場突然響起一陣嗓音——
『等一下!』
那是一陣盡管怒吼聲此起彼落,仍舊清楚地響徹整間體育館的嘹亮聲音。
所有學生都停止動作,轉頭望向聲音出處。這陣聲音是從上方傳出,隻見螢娜的身影從靠近天花板附近的窗戶外麵緩緩飄降。她手中拿著擴音器,可蘿奈則乘坐在她背上。從窗戶外麵透射進來的陽光形成逆光,為她營造出看起來顯得格外神聖莊嚴的姿態。
『螢娜……』
睜大雙眼的阿九鬥輕輕叫了她一聲。
學生們也停下動作,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請容我為這次的事件向各位道歉,一切都是因為我疏於管理所致。』
螢娜開口說道。
『我在此為造成各位困擾一事致上最深的歉意,同時我也會奉送一套正式的新製服給各位。』
螢娜口齒流利地繼續宣布,學生們則老老實實地聆聽著她的話語。
其中隻有阿九鬥察覺到螢娜斷斷續續地將目光投射至可蘿奈手中。原來她隻是大聲朗誦著小抄的內容而已。
『不過,光是這樣還算不上道歉。所以我想在此公開給予魔王一番嚴厲懲罰!』
螢娜語氣堅定地斷言道。
學生們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啥?懲罰?』
這句話也令阿九鬥感到十分驚訝。因為雖然螢娜目前似乎完全掌控著阿九鬥的力量,可是卻從沒聽說過她具有懲罰自己的能力。
話一說完,螢娜緩緩降落至阿九鬥麵前。
接著,她露出相當罕見的生氣表情,抬頭直視著阿九鬥。
『小阿!』
『呃,是……』
被她這麽一叫,連阿九鬥也不禁支吾其詞。
『小阿!都是小阿你害白米飯全部變硬了啦!』
螢娜邊指著阿九鬥邊大聲斥責。
『啥?白米飯……?硬掉……?』
見阿九鬥百思不得其解,螢娜便開口傳喚可蘿奈過來。
可蘿奈迅速來到螢娜身邊,隨即從小腰包裏拿出一隻大號塑膠桶。也就是平常用來丟垃圾的大口徑塑膠桶。
『先前在餐廳煮好的白米飯通通剩下來了。再這樣下去,勢必得全部拿去丟掉不可。』
可蘿奈麵無表情地拋出這句結論。
『誰教小阿硬要可蘿奈煮出這麽多白米飯!雖然已經變幹變硬,但我還是要罰你吃掉這一大桶白米飯!』
螢娜打開塑膠桶的蓋子,隻見桶子裏麵裝滿早已變硬的幹飯。
『這……等一下……』
即便是阿九鬥,也不禁被這一幕嚇得倒退數步。
可蘿奈拿起飯匙戳向白米飯,現場立刻傳出一陣「咪鏘」聲響。
『真的幹掉了!』
阿九鬥放聲大叫。
『我剛剛就說過白米飯已經幹掉了吧!喏,扔掉實在太過浪費,所以你可絕對不能吃剩喔!』
螢娜從可蘿奈手中接過飯匙,隨即壓住阿九鬥,開始舀起硬邦邦的幹飯塞入他日中。
『住……住手……嗚喔!好硬……我的牙齒……!』
『放心吧!忍耐一點就吃得下去啦!我隻要多加把勁,也能獨自吃光這麽點份量的白米飯唷!所以啊,小阿你隻要勉強接受那種硬邦邦的口感就絕對不成問題啦!暗
螢娜說出這句強人所難的台詞。接著跨坐在倒地不起的阿九鬥身上,一股腦兒地挖起白米飯塞進阿九鬥嘴裏。
『硬掉的白米飯……』
『沒重新蒸熟就直接吃進肚子裏嗎……』
『那一大桶白米飯……』
『突然覺得我們好像白癡一樣……』
『是啊……幹脆迴宿舍算了……』
原本火冒三丈的學生們,也被這一幕搞得怒氣全消。他們全都一臉傻眼地看著硬是將幹飯吞下肚的阿九鬥。
可蘿奈則趁機走到學生們麵前,打開隨身攜帶的小腰包。
『來,請各位到這裏排隊。隻要告知尺寸及類型,我就會發放符合條件的新製服給各位喔……』
學生們乖乖地開始排隊等著領製服。
於是這一連串騷動就因著一個人獨自付出龐大犧牲而順利宣告落幕。
○
而今,阿九鬥獨自躺臥在自用寢室的床上。雖然連他也不曉得自己怎麽有辦法消化吸收掉那些白米飯,但總之裝滿一整桶最大號塑膠桶的白米飯全都進了阿九鬥的肚子裏。代價則是遠比被痛扁一頓還要難受的劇烈腹痛。
『啊啊……平穩的生活離我好遠……』
阿九鬥仰望著天花板歎了口大氣。
此時,可蘿奈的臉蛋突然探入他的視野當中。她站著低頭俯看躺在床上休息的阿九鬥。
『幹麽?』
雖然阿九鬥一開口詢問,可蘿奈馬上作出〣應不過她講的話卻顯得有點含糊不清。
『沒有,隻是很好奇你是不是在位氣……』
『生氣?』
阿九鬥出聲反問,可蘿奈則很難得地隔了一小段空檔才迴答:
『縱使是由於諸多偶然重疊在一起所致……但相信你必定十分清楚惹出這次騷動的元兇究竟是誰才對。』
『哦……』
阿九鬥輕輕吐出一口氣,接著緩緩搖了搖頭: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八成是那名小女孩的錯吧?況且這跟我有沒有生氣算是不相幹的兩個問題。我隻是很感歎罷了。』
『既然如此,我想設法彌補你一番。』
『彌補?』
『是的,我想說不知是否可以好好安慰你一下。』
『……你該不會是又在尋我開心吧?』
『你不肯相信我嗎?』
可蘿奈麵無表情地說道。
然而她的聲音聽起來卻顯得格外悲戚痛心。
『呃,這個嘛……是沒那迴事啦!』
阿九鬥頓時變得支吾其詞。
『太好了。』
可蘿奈對阿九鬥展露一抹溫柔的微笑神情。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阿九鬥第二次看見可蘿奈臉上浮現笑容。
緊接著,可蘿奈彎腰趴在阿九鬥身上。
『哇……如果並不是在開我玩笑的話,麻煩請別試圖跟我發生什麽十八禁的行為好嗎?』
阿九鬥口齒不清地說道。
『請放心,我純粹打算順著你的心意而行。我隻是想好好安慰你罷了。幸好製造者給了我一副不會令人類感到不舒服的外貌,就讓我陪你共度一宿,唱唱情歌給你聽吧。』
可蘿奈閃身滑進阿九鬥的被窩裏麵,輕輕依偎在阿九鬥的懷中。
『這……喂……』
『不可以嗎?』
可蘿奈展現撒嬌眼神注視著阿九鬥。
看見她那宛如珍貴寶石般的光輝,阿九鬥也情不自禁地伸手摟住可蘿奈的肩膀。
『那個……倒也不是……不可以啦……』
『站起來了嗎?』
『啥?』
『我的意思是說,那個……站起來了嗎?』
被她這麽一間,阿九鬥又不由自主地轉眼直盯可蘿奈的臉蛋。
可蘿奈則麵無表情地看著阿九鬥。
『……你居然又欺騙我。』
阿九鬥話剛說完,可蘿奈隨即揚起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我會告訴世上所有女性應該要用這種方式來欺騙男人才對。好啦,接下來就讓我確認一下有沒有站起來吧……』
『不必了啦!』
『雖然美其名為國政要事,但其實就隻是主持祈禱儀式,或是簽名蓋章而已。要我反覆做那麽無聊透頂的事,真的相當辛苦耶!』
螢娜一屁股坐在阿九鬥睡覺的床鋪上,自顧自嘰哩呱啦地講個不停。一把扯掉阿九鬥身上的棉被裹在自己身上,再將愛用的電鍋擺在麵前,手持飯匙卯起來將白米飯送進嘴裏……這就是她目前所呈現出來的模樣。
阿九鬥則挺直上半身坐在床上,聽螢娜發牢騷聽了一陣子之後,這才轉眼看看時鍾確認時間。
目前時刻為早上五點半,距起床時間還有將近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
也就是說,這名頭上頂著幾撮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鮮紅發束、具備一張圓潤臉蛋、並擁有堪稱白米飯黑洞的胃袋、有時還會做出令人無法理解的行動的少女皇帝,在黎明來臨的同時便偷偷潛入學生宿舍,並狼吞虎咽地吃起一整鍋白米飯。
『你這樣吃都不會消化不良嗎?』
阿九鬥伸手指著電鍋詢問。
『你知道嗎?在宮殿裏麵,每次吃飯頂多都隻能多吃兩碗白米飯而已喔?』
螢娜說出一句感覺像是迴答,卻又不太像是迴答的話。
『但也沒有其他男生宿舍的房間,會因此而在淩晨五點響起電鍋煮飯的音樂聲吧!』
阿九鬥嘟嚷著說道。
『沒辦法嘛,誰教最近連近衛騎士也都漸漸習慣我的行動模式,當我想隱藏身影之時,騎士們就會衝進來妨礙我脫衣服啊!若是不挑早上的話,我實在沒辦法順利逃出皇宮。』
沒錯,螢娜擁有能夠施展隱身魔術的特殊體質,而她也時常運用這項能力逃離皇宮。
『我真慶幸近衛騎士是個具備常識的正常人啊!』
阿九鬥翻身下床,張口打了個大嗬欠。
螢娜隨即噘起嘴唇迴嗆:
『小阿壓根兒沒資格評論別人有沒有常識吧?』
要說這是事實也的確沒錯。紗伊阿九鬥是一名曾被宣告將來會成為魔王的少年,如今更是早已變成傳說的魔王,是個根本無法用正常二字來形容的人。
話雖如此,但他生性嚴肅正直也是個不爭的事實,像現在身上依舊穿著睡衣的他,已經開始動手收拾螢娜為了找電鍋而在房裏翻箱倒櫃的殘局。
『騷動真的夠多了啦。既然失去平凡人生一事已成定局,我隻希望往後自己能夠盡量地過著所謂的隱居生活。因為就連擔任祭司的夢想也早就完全離我遠去了啊……不對,夢想並非離我遠去,而是成了不可能的任務。但想也知道我希望正直過生活的想法絕不會產生改變嘛!如此一來,就表示我必須要求你也認真扮演好皇帝這個角色不可。隻要你肯認真處理政務,日後說不定甚至有可能從政治體製內部進行改革耶!』
阿九鬥邊將散落一地的衣服收進壁櫥,一邊開口說道。
身為活戰鬥機器兼魔王的阿九鬥之所以能夠重拾平凡校園生活,全拜皇帝有辦法控製魔王行動一事獲得證實所賜。就結論而言,這代表他必須在受到螢娜掌控的狀態下度過餘生。也就是說阿九鬥的人生全掌握在螢娜手中,因此他當然會產生想要好好訓誡她幾句的念頭。
他這番話在螢娜心中似乎也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說的也是,我非得成為一名認真可靠的皇帝不可呢!』
下定決心講出這句話之後,螢娜先舔光飯匙上的飯粒,再把飯匙放迴電鍋裏麵,接著霍然站了起來。
『首先我必須從改革學院開始做起才行!沒錯,目的當然是要讓全校師生都能清楚了解到白米飯的優點!』
螢娜的表情充滿堅定神色,緊握的雙拳也顯得豪氣幹雲,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名挺身策動革命的女神。
隻不過……這位女神正一絲不掛。
原本裹在身上的棉被順勢滑落,導致她那有點圓筒狀的軀體完全被看光光了。
『螢娜!』
察覺到此事的阿九鬥連忙壓低視線。
『咦?什麽事……?咿呀——!』
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總算才發現事態嚴重的螢娜,連忙伸手撿起棉被。
『討厭啦,小阿你好色喔。人家一直都維持著隱身時的模樣耶!』
『……那明明就是你自個兒搞的鬼好嗎?我這就去拿衣服過來給你換……』
正當阿九鬥準備離開房間之際,卻聽見一陣聲音叫住他:
『無須多此一舉。』
隻見位於天花板附近的收納櫃門板應聲開啟,隨後現出身影的是一名擁有人偶般美麗相貌的少女。當她邊扭動身體邊靈活地由狹窄門縫鑽出收納櫃之後,雖然以倒栽蔥的姿勢從高度比成年人身高還高的位置往下掉,不過她卻如貓咪一樣輕輕旋轉身子,精彩地降落在房間正中央。
之所以能展現出這一連串平常人根本辦不到的靈巧動作,是因為她是人造人。負責監視阿九鬥及螢娜的她,名字叫做可蘿奈。
『因為現在我也是皇帝侍女之一啊。陛下,您的衣服在這。』
可蘿奈伸手探入掛在腰際的小腰包,接著從裏麵緩緩拿出了成套的學生製服。雖然隻是個迷你小腰包,不過內部卻呈現出假想異空間狀態,能夠輕鬆容納下各種物品。
『哇——謝謝你。』
螢娜開心地接過衣服。可蘿奈則立刻閃身繞至阿九鬥背後,伸出雙手遮住他的眼睛。
『……我連想都沒想過要看她換衣服啊!』
『話雖如此,不過青春期男性對女性裸體所抱持的欲望,我隻能說是強烈至極。甚至嚴重到不惜利用深夜時分,騎腳踏車至隔壁城鎮的自動販賣機買東西的程度。』
『拜托,我才沒那麽精力充沛好不好……』
阿九鬥雖開口反駁,可蘿奈卻不發一語地持續蒙住阿九鬥的雙眼。
而總算穿好製服的螢娜則再次宣言:
『作為皇帝的我,首先要從這間學院開始進行改革。這將是一次藉由白米飯之力所推動的改革,讓我們透過複興白米飯遭到遺忘的魅力,設法改變學生們的意識型態吧!若要取名的話,我會為這項改革命名為白米飯文藝複興運動!我們必須喚迴古代帝國那份深愛白米飯的美好精神,以培育出身心健全的青少年!最後再讓帝國全土變成一片廣大的由米級專區吧!』
『這想法未免太亂來了吧……』
阿九鬥雖這麽說,可蘿奈卻像是要抵消掉他這句話似地開始鼓掌叫好。
『真是個了不起的點子!皇帝陛下萬歲!萬歲!』
『你這也太……』
阿九鬥轉眼看著可蘿奈的臉,但由於可蘿奈一向都麵無表情,因此完全判斷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麽。盡管如此,可蘿奈還是接著開始講起帶有煽風點火意味的台詞:
『我可蘿奈雖然力量有限,但仍願為報效皇帝陛下而貢獻棉薄之力,縱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我必讓世人將榮耀歸與皇帝陛下!』
『不對,你說錯了,應該要歸榮耀給白米飯才對!』
螢娜展現出一副仿佛聖人的態度如此說道。
『拜托你們別鬧了好不好……』
阿九鬥除了發牢騷之外,再也想不到更適當的迴應方式。因為螢娜脫口而出的想法實在荒謬到不行,所以他認定這個點子絕不可能付諸實行。
沒想到,螢娜的白米飯文藝複興運動竟馬上在當天中午就宣告開跑……
○
雖說每次隻要到了午休時間餐廳都
會人滿為患,但這一天的擁擠程度卻顯得格外反常。
排隊的學生們不但已經滿到餐廳外麵,而且整條隊伍還始終不見任何前進跡象。因為在隊伍的最前頭那邊發生了一點問題——
『請給我一份義大利肉醬麵。』
排在隊伍最前麵的江藤不二子優雅地輕挪她那纖細的手指,將手中的餐券擺放至櫃台上。
她是一名外表有著黑發高貴大小姐風情的美少女,在女學生們之間的人氣也很高,還被奉為『我們的大姊姊』而仰慕有加。隻不過她本人其實是表裏不一的雙麵人,本性更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她打從心底崇拜身為魔王的阿九鬥,而盡管她絲毫沒有隱瞞此事的意思,但周遭的女學生們卻都擅自認定『大姊姊是遭到魔王洗腦』了。
『沒有義大利麵。』
不二子被這陣迴答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轉眼望向櫃台。
這聲音令她感到十分耳熟。
原來擔任學生餐廳點餐員的人物竟然是可蘿奈。
可蘿奈,你在這裏做什麽,另外,沒有義大利麵又是怎麽一迴事?
『我奉皇帝陛下的命令前來管理餐廳業務,期間隻有今天一天而已。至於義大利麵的話,非常抱歉,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餐券可以直接沿用無妨,麻煩請改選其他餐點。』
可蘿奈以不帶情感的平板聲調迴答她。
一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我換烏龍麵好了,來一碗豆皮烏龍麵吧。』
不二子麵帶溫柔微笑說道。
『沒有。』
可蘿奈馬上作出迴應。
『什麽?連烏龍麵也沒有啊?』
不二子頗感訝異地迴問。
『是的,請改選其他餐點。』
雖然有點理解餐廳大排長龍的理由,但其中仍隱含著許多令人不解的謎團。不二子一邊露出滿臉納悶的表情,一邊改變她的點餐內容:
『那換天婦羅蕎麥麵好了。』
『沒有。』
再度火速遭到否決。
『給我拉麵。』
『沒有。』
『炒麵總該有了吧?』
『非常遺憾……』
『※碁子麵咧?』(譯注:日本名古屋特產的扁平狀烏龍麵。)
『想也知道沒有。』
『夠了,那來一份中華涼麵!』
『當然沒有。』
『我今天就是想吃麵類餐點啦!真是夠了,該不會沒有任何麵食可選吧!』
不二子大聲咆哮起來。
不料可蘿奈卻毫不在意地如此說道:
『麵類是吧?米粉的話倒是有喔!』
『什麽?米粉?』
『是的。這也已經請皇帝陛下妥協通融了,因為那算是用白米製成的餐點。』
聽見可蘿奈這番話之後,不二子總算理解到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都忘記有這迴事了。現在一說到皇帝,就是指曾我螢娜對吧?』
『一點也沒錯。由於皇帝下令廣為宣傳白米飯的迷人優點,因此現正大膽實施隻提供米飯類餐點的菜單。個人推薦則是k套餐。』
『k套餐……』
不二子隨著恐懼感蔓延輕聲地嘀咕起來。
k套餐。此乃專為提供給螢娜享用而開發出來圴可怕套餐,是一份平常人根本吃不下去、連油炸物及附湯都是使用白米調理而成的餐點。套餐主菜則是炸米餅。
『因此才形成了這副慘狀是吧……』
不二子轉眼環視周遭。大概是由於其他學生也像不二子樣跟可蘿奈發生爭執,才會導致隊伍排得又臭又長吧?雖然也有部分同學已拿到午餐坐在炎央前麵,但他們卻都清一色麵露絕望神情,就這麽握著筷子呆坐在位置上。仔細一看,擺在他們眼前的午餐全都是吃剩的k套餐。
『說,你為什麽幹出這種勾當?』
不二子發出低沉的聲音詰問。這是她在有其他學生在場時所能展現出來的最可怕表情。
然而,可蘿奈仍舊麵不改色說道:
『因為皇帝頒布了推廣白米飯的命令。』
『夠了,雖不曉得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但我們要求恢複以往的菜單!』
不二子大聲疾唿,並征求排在後麵的學生們附議。而原本保持沉默的學土們,也在受到不二子的煽動之後,紛紛開始發出唿應聲浪。
『沒錯沒錯!』
『皇帝太蠻橫了!』
『我們要麵包!我們要麵食!』
學生們打亂隊伍,開始一窩蜂地擠向櫃台。
『既然沒有麵食,那隻要吃白米飯不就得了嗎?』
可蘿奈則老神在在地交抱雙臂,屹立在開始大吵大鬧的學生們麵前,堂堂正正地撂下這句話。
學生們頓時變得更加群情激憤。
『你說什麽!』
『隻不過是長得可愛一點,講話口氣居然活像個女暴君一樣!』
『不不,雖然負責發言的是可蘿奈,不過在她背後可是有個如假包換的女暴君啊。』
『總而言之,隻要菜單能夠變迴原樣就好了啦!』
盡管內部空間絕對不算太過狹窄,但這卻是一間即便到了平常的午休時段,學生們也非得在吃完飯後立刻起身讓位不可的學生餐廳。如今櫃台附近已經漸漸開始被學生們擠得水泄不通了。
然而縱使在這種狀況底下,可蘿奈仍然相當冷靜,或者該說是以她一貫不帶感慵的態度迴應著:
『真是拿各位沒辦法,咱們來協商一下吧。我頂多答應再開放咖哩飯供各位選用。』
可蘿奈此話一出,瞬間引爆了學生們心中的怒火。
『等等,原來連咖哩飯也被取消了啊!』
『這麽說來,豈不代表菜單上真的隻剩k套餐跟白米飯而已嗎?』
『開什麽玩笑啊!我們絕不接受這種有條件的鬥爭!不是全麵開放菜單,就是全麵抗戰!』
『沒錯!我們要像樣一點的正常糧食!』
『這是我們的米騷動!』
學生們臉上紛紛露出兇惡表情。盡管這原本就是一間好戰者偏多的學院,但其實眾人應該是不至於會如此容易喪失理智才對。如今這票學生竟徹底變成一群暴徒,可見跟食物扯上關係的怨念實在有夠可怕。
『雖然我總覺得所謂的※米騷動並不是指這種情形,但總之各位所發表的言論,我就解讀成帶有準備對我發動攻擊的意思就是了。』(譯注:『米騷動』原指日本在一九一八年因稻米供量不足、價格暴漲而引發的一連串暴動。)
可蘿奈出聲說道。
學生們臉上的憤怒表情立刻轉變成緊張神色,議論聲也如同波浪一般緩緩擴散開來。
要放手一搏,還是等著被摸頭搓湯圓……這股一觸即發的險惡氣氛逐漸在餐廳裏擴散開來。在場眾人都相當清楚可蘿奈的戰鬥力到達怎樣的程度,不過受到饑腸轆轆及現場氣氛影響而顯得殺氣騰騰的群眾仍舊不打算全麵投降。
『我們的要求是糧食!把舊菜單還給我們!』
『我們可是不惜挺身一戰喔!』
『您說是吧,江藤學姊?』
擠在櫃台前麵的學生們,紛紛出聲向衝突的引爆點———不二子征求同意。
然而,照理說應該站在隊伍最前頭的不二子卻早已消失不見了。
『耶?』
擠在櫃台前麵的學生們雖然都對挑起騷動的不二子突然消失一事感到奇怪,但他們卻沒有多餘的時間深入思考此事。
因為在下一個瞬間,可蘿奈的背後傳出了一陣嚇人的嗓音
。
『什麽事這麽吵啊?』
這是一句沒什麽大不了的台詞。換句甜說嚇人的、並不是這句話本身或遠陣聲音。而是突然現身之人竟是紗伊阿九鬥——這才是令人家動搖的真實原因。
阿九鬥一出現﹒學生們便同時從櫃台前麵退開一大段距離。
『太、太卑鄙了!居然利用那麽危險的存在作為協商籌碼。
『你一定是打算威脅我們對不對!』
『凡事以和為貴!沒錯,讓咱們平心靜氣地邊喝茶邊討論吧!
全體學生紛紛開始發出退縮害怕的聲音。這也是難怪啦,畢竟阿九鬥正是先前引發大戰、造成帝都重大災害的始作俑者。盡管因為投靠現任皇帝而獲得無罪釋放,但仍舊撼動不了他身為魔王的事實。
『可、可蘿奈,同學,那個魔王為什麽會出現在心……
站在前麵的學生發出顫抖的聲音詢問她。
『因為我請他來幫忙準備餐點。』
可蘿奈開口迴答。
她是實話實說。阿九鬥確實是忙著用大鐵鍋不停炊煮白米,再將米飯盛入飯碗當中的粗重工作。
可是聽者有意的學生們卻未采用如此單純的角度來看待此事。
『幫、幫忙……?』
『魔王根本不可能幫忙準備料理……他肯定是來當保鏢的吧!』
阿九鬥一聽見這些迴應,臉上表情立刻變得有點僵硬。
——等等,我本來就很擅長做料理說……
內心雖這麽想,但阿九鬥卻沒有直接說出口。然而,此舉已經造成了令學生們感到更加驚恐不已的結果。
『他、他生氣了!』
『魔王準備動手了!』
『咿——!好可怕啊!』
人群中傳出有什麽東西倒下去的啪沙聲音,看樣子似乎是有學生就此被嚇昏過去了。
——這症狀該不會變得比以前更加誇張了吧?
阿九鬥內心雖感困惑不已,但他還是隱約領悟到究竟是怎麽迴事。因此他換上比先前更為嚴肅的表情對可蘿奈說:
『可蘿奈,可以麻煩你說明一下嗎?』
豈料可蘿奈竟麵不改色地如此迴答:
『我隻是想請他們吃白米飯,結果就發生暴動了啊!』
堪稱是一段簡潔有力的說明。
阿九鬥聞言傻眼地伸手按住額頭。
『你到底在搞什麽……照這麽說來,難不成你並沒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算是為了請大家吃白米飯,也該采用較適當的方法才對吧。你打算怎麽收拾這個狀況呢?這顯然都是你惹出來的禍嘛!』
他如此叱責可蘿奈。
盡管可蘿奈無動於衷,但在場學生們卻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換句話說——他們是這樣解釋阿九鬥的發言——
『「並未照我的吩咐去做?」我懂了,原來這都是出自魔王的指示啊!』
『他打算隻提供白米飯,好教我們因維他命不足而引發腳氣病!』
『真是個邪惡至極的計劃!』
『而且他居然還利用皇帝喜歡白米飯的嗜好,試圖將過錯轉嫁到皇帝身上!』
『沒錯!想也知道螢娜同學及可愛的可蘿奈同學絕不可能主動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嘛!』
『明明把人家當成手下使喚,竟然還好意思責怪她!』
——雖然有點摸不著頭緒,但為什麽事情又演變成這種發展……
阿九鬥內心感到萬分絕望。
話雖如此,他還足強白打起精神,轉頭對所有學生們說:
『哎呀,這些反覆堆積起來的小小誤會先撇開不提……咱們現在大可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嘛。不是嗎?』
阿九鬥擠出笑容說道。
姑且不論他的笑容究竟迷不迷人,明明長相端正卻帶著活像黑手黨的邪惡氣質的阿九鬥,當他麵帶微笑說出『來談一談嘛』的表現,隻會令正眼瞧著他的人感到可怕而已。
餐廳內頓時充滿尖叫聲,學生們開始一窩蜂地衝向出口。
——啊……
當阿九鬥察覺到自己的失敗之際,餐廳裏早已不見任何人影了。
隻剩陣陣微風吹進這人去樓空的空間當中,刮起學生們丟下的大量餐券。
『基本上問題總算獲得解決了呢。』
可蘿奈若無其事地拋出這句話。
『……拜托,這場風波分明就是因為你把菜單改成隻提供飯類餐點所引起的嘛!』
在確認過菜單之後,總算搞清楚事情原委的阿九鬥立刻發起牢騷。
『此乃皇帝陛下的指示。』
『……她頂多也隻是說希望大家能夠多吃白米飯而已吧?』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針對這點強力加以推廣。
『強力推廣?』
阿九鬥開口詢問,可蘿奈隨即點了點頭。
『特別強力。』
『……如此說來,果然還是你不對吧?』
『這種解釋也有可能成立。』
『是你擅自引發這場騷動對不對?』
『若換個角度解讀,應該是這樣沒錯。』
『我看引起騷動才是令你樂在其中吧?』
『有一點。』
『……什麽?』
『有一點。』
可蘿奈再次拋出同樣的答案。
阿九鬥則感到有點不知所措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呃,這……這樣啊……』
『請放心。所謂的有一點,就是指並非全然如此的意思。就算你要解讀成原本沒有惡意,但事後卻漸漸感到愈來愈有趣的意思也沒關係。』
可蘿奈一臉正經八百地說道。
『等等,用不著解釋得這麽清楚也無妨啦……』
『是嗎?那麽為了收拾殘局,請容我先行告退。我會恭迎皇帝陛下駕臨現場,並請她宣布重新開放白米飯以外的食材供學生選購。幸好諸位在校生都誤以為此乃魔王失控所引發的暴動……』
可蘿奈輕輕彎腰鞠躬,以仿佛早就算準最後會演變成這種事態的語氣說道。
『你該不會打一開始就預期事情會發展成這種局麵了吧?』
『差不多就是那樣囉。』
可蘿奈頭也不迴地說道。
——好吧,說的也是啦。利用我來提高螢娜這名新任皇帝的評價,想也知道肯定是好事一樁嘛。
阿九鬥雖然勉強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但卻壓抑不了內心那股愈來愈想隱居山林,過著單純讀書生活的強烈念頭。
○
另一方麵,新科校工笛原望則獨自步行於「康士坦魔術學院」的校園之中。雖然校正種服裝穿著方麵並不受限製,但由於校方的建議是穿就算弄髒了也沒關係的衣服﹒所以她就穿上老家旅館用來當作製服的女仆裝——因為她家貧窮,也隻找得到這套衣服而已。
望走馬上任的第一項工作,乃是檢測各校舍的警報器。發生故障時的維修一概由業者負責,不過日常檢測就屬於校工的業務範圍了。
她相當靈巧迅速地處理著這項作業。也不曉得是由於老家是間破爛旅館的事實發揮功效,還是該說她不愧為天命所歸的校工人才,總之她展現出比一般常人好上數倍的工作效率。如今正準備前往最後一個地點進行檢測。
就在這個時候,望碰巧聽見一陣由群眾發出的歡唿聲傳入耳中。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
她豎起雙耳,外露的額頭也為之一亮。
『皇帝陛下?』
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隻見
螢娜被學生們團團圍繞起來,接受著歡聲雷動的喝采。她並不知道,目前螢娜正因為讓餐廳菜單重新恢複原狀一事而受到學生們的熱烈歡迎。
——那就是……!
望的雙取緊盯著螢娜不放。雖然光看新聞轉播畫麵根本無從判斷,然而螢娜的長相不僅充滿庶民氣息,甚至還活像個呆子一樣。
——怎、怎麽迴事……?總覺得她看起來好像有點……非常……呆的感覺說……?
望的眼珠子開始快速旋轉起來,表示她的思緒已經陷入混亂。
——像那種笨蛋也能當皇帝?
——這代表果然隻要身懷皇帝血統就行了嗎?
——這麽說來,那我肯定也有資格成為皇帝嘛!
——可是,現在已經有皇帝在位啦……
因此,望最後歸納出一個錯誤的結論——
『對了!就直接找她談,請她把帝位讓給我好了!』
由於原本就是漫無計劃地跑來應征校工,所以也難怪她會推導出這個莽撞冒失的答案,但身為當事人的望卻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完美,甚至還邊陶醉在其中,一邊轉眼重新注視著螢娜。
——好啦,我該怎麽做才能跟她講到話呢……
螢娜被學生們團團包圍起來,根本無法接近。
——此時應該要靜待片刻再見機行事才對。
於是望閃身躲進位於校舍後方的雜物室後麵。
過了一會兒,學生們開始返迴重新開放的餐廳,隻剩螢娜及可蘿奈留在原地,然後兩人邊閑聊邊舉步離開現場。
——朝、朝這邊走過來了!
望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隨著螢娜等人的逐漸靠近而變得愈來愈快。
——別、別這麽容易緊張好不好啊,我!好、好討厭喔……
盡管這麽努力勸說自己保持冷靜,但望確實感到相當緊張。
因為她本來就是個膽小怯懦的女孩。
——咿、咿!過、過來了!
螢娜等人已經來到離她不遠的地方。
『我決定在新落成的宮殿庭院那邊開關一片稻田唷。』
『我早料到陛下會作此決策。』
『咦!你怎麽知道呢?』
甚至還能近距離聽見兩人的這段對話。
——好啦,行動吧。
——不不,還是等她們再靠近這邊一點再說。
——好,行動吧。
——不對,或許還是等她們經過之後再追上去比較妥當一些……
望頓時心生猶豫。
而理所當然地,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期間,螢娜等人就逕自從她眼前走了過去。
等到她下定決心從雜物室後麵跳出來之時,螢娜她們早已不見蹤影。
——為、為什麽?怎會這樣?
感到混亂的望,再度邊滴溜溜地轉動眼珠邊開始發揮她那錯得離譜的思考力。詳細經過暫且省略不提,最後她當然又歸納出一個完全錯誤的誇張結論。
——既然如此,我隻好先設陷阱控製住她的行動,再叫她乖乖跟我對談了!
於是望為了摸清螢娜的日常行程安排,決定善用自己身為校工的特權,在火速完成份內工作之後,立刻啟動校工辦公室內的共用電腦開始調查課程計劃表。
『皇帝那一班的課程表是……有了。這裏有個換教室的時段!』
她已敲定設置陷阱的場所,挑在換教室時的必經路線旁邊應該就行了。
——我該設什麽樣的陷阱才好呢……?還是選用底下塗滿一層黏膠的傳統類陷阱比較合適嗎?等等,黏膠有點難掌控,就算隨便路人甲經過也會中招吧?可是,我希望最後還是能用黏膠收尾啊……那就把黏膠鋪設在任何人都不可能經過的位置……對對對,隻要橫著鋪設在牆壁上就好囉。而且是挑選離地麵很高很高,即便施展飛翔魔法也不太可能輕易飛抵的位置。隻是這麽一來,我就必須附上引誘皇帝自投羅網的機關呢……
望展現出就算指責她分明大錯特錯,也隻會讓開口之人感到自己好像也跟著變蠢的思考迴路。
結果,望所擬定的計劃最後就變成了這副德性:
先在螢娜行經的路上擺一條香蕉皮,當螢娜滑一跤摔倒在地之後,會呈仰躺姿勢。正上方的天花板剛巧貼著一張『白米特賣會』的傳單,一旦沿著傳單指示的方向走,就會抵達一個人煙稀少的地區。有一大袋白米擺在那邊,一拿起那袋白米,立刻會有一個鐵製大臉盆從上麵掉下來。被砸中頭部之後,她會腳步不穩地左搖右晃,順勢倒向擺在旁邊的蹦蹦床。然後被蹦蹦床送向半空中,直接被貼在高處牆壁上的黏膠黏個正著。
——最後,躲在窗戶旁邊等待的我再不經意地露麵跟她對談。完美!完美無缺啊!我實在太佩服自己的才華啦!
會認為這項計劃能夠成功,肯定也算得上是某種特殊才華吧。總而言之,望決定開始動手進行作戰。她依照計劃內容設置好陷阱,並等待螢娜的到來。根據行程表安排,螢娜似乎會等班上同學們先換好教室,接著再獨自一人開始移動。
望則是看著螢娜的同班同學們吵吵鬧鬧地通過之後,才把香蕉皮擺在走廊正中央,然後快速閃身躲到柱子後麵。
『嘿嘿嘿……如此﹎來,她肯定會摔跤才對。』
望暗自麵露竊笑神情。
沒想到出現在走廊上的人並不是螢娜,而是擔任螢娜貼身侍從的美麗人造人。
——該不會隻有侍從先移動吧……
盡管望頓時恍然大悟,但更令她大受打擊的,乃是這名人造人——可蘿奈居然滑步向前,把香蕉皮撿起來丟進垃圾桶去。
『我的完美計劃竟……』
雖不知到底什麽地方稱得上完美,總之這一幕令望頓時化為一座白色灰燼。
當望即將就此隨風飄散之際,突然有一陣聲音叫住她的腳步。
『喂。』
『……………………咦?』
望這才恢複意識,轉眼看向聲音來源。令她驚訝的是,可蘿奈的臉早已逼近眼前。
『嗚啊!』
放聲大叫的望雖然試圖逃離現場,可蘿奈卻一派冷靜地扣住她的手臂。
『站住。』
『咿——!請原諒我!請饒我一命!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啦!』
『你在說什麽呢?我隻是看你站在這裏發呆,才開口向你打聲招唿罷了。』
『啥?這麽說來,你並不曉得我已設下陷阱的事囖?』
『陷阱?你有設下什麽陷阱嗎?』
『糟糕,穿幫了!』
望頓時大叫一聲。緊接著壓根兒忘記手嘴早就被人扣住的她又試圖想逃之夭夭,但想也知道當然不可能成功。她手臂被可蘿奈輕輕一拉,性個人順勢往前摔倒。
『你是笨蛋嗎?』
可蘿奈麵無表情地詢問她。
『嗚嗚……我最討厭被人說成笨蛋啦……可是,現在的我實在是個超級大笨蛋啊……』
望十分幹脆地放棄抵抗,跪倒在地輕聲啜泣不止。
『再怎麽哭也沒用,請據實交代你的罪行。你所謂的陷阱是什麽東西?是為了何種目的而設置的呢?』
可蘿奈低頭俯瞰著望,並丟出這句話詢問她。
於是望一邊擦去眼淚,一邊開始老實招供自己究竟幹了哪些好事。包括設置黏膠試圖擒捉皇帝,以及目的是為了要求皇帝聽聽自己的想法,甚至還順便講出自己似乎繼承了皇帝血統一事。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決定設下這麽讓人驚訝的陷阱。』
『是啦,但我一點都沒有傷害皇
帝的意圖喔!』
『你居然想用這種陷阱擒捉皇帝……』
『所以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你是該說對不起。因為自認光憑這種陷阱就有辦法實現心願的你,實在天真過頭了啊。』
『咦?』
望抬頭看著可蘿奈。
可蘿奈則依舊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靠這種陷阱並無法讓你成功取代現任皇帝。你應該站在更現實一點的角度去思考計劃才對。』
『咦?什、什麽?這話什麽意思?』
可蘿奈諄諄教誨似地對大惑不解的望這麽迴答道:
『我的意思是說,請你想像一下。就算抓住皇帝與她對談,你也不可能成為皇帝啊!』
『說、說的也是。像這種先抓住對方再商量事情的方法……』
『沒錯,和平對談絕對無法助你達成心願。』
『咦?』
『所謂的交涉,是指想盡辦法逼對方接受自己所開條件的行動。換句話說,隻要在對方走投無路之際進行交涉,成功的可能性就會提高。』
可蘿奈語氣平淡地說道。
『等、等一下,那個……』
察覺到異狀的望雖戰戰兢兢地出聲迴應,不過可蘿奈卻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或者該說她的表情始終維持原樣。盡管如此,望還是十分清楚可蘿奈想傳遞給她的訊息到底是什麽。
『……這種作法,不就等於是威脅嗎?』
被望這麽反問的可蘿奈緩緩搖了搖頭。
『你想太多了,這是交涉啦!要不要解讀成威脅因人而異就是了。』
『不行!那可不行!不可以啦,真的不行啦……但是純粹當作參考意見的話,我倒是很希望請你告訴我該怎麽做才能威……才能跟人進行交涉喔?』
望雖然緊閉雙眼,但卻反過來緊握著可蘿奈的雙手說道。
『首先呢,應該要換用不會造成實際傷害的陷阱。但又非得讓交涉能夠順利進行下去不可。所以結論就是,隻要采用可以將對方心靈逼入走投無路狀態的東西就行了。』
可蘿奈如此說道。
望臉上露出短暫的若有所思表情,接著隻見她突然拍了拍手。
『意思是說例如一旦觸發,就會使對方在眾人麵前變成全裸的陷阱嗎?』
『這種方法也算可行。』
可蘿奈點頭加以認同。
『啊啊!這位親切的大好人!真是太感謝您了!』
望淚流滿麵地表達感謝。然而她雖放開可蘿奈的雙手,準備實際動手設置陷阱,卻因不知該如何著手而留在原地兜圈子。
『……請問?我這陷阱該怎麽設比較好呢?』
『原來如此。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給你些許建議吧。像你所想的那種複雜陷阱並不怎麽實用。愈是單純的陷阱就愈能發揮效果。基本上有兩個大原則:分別是不要使用瑪那能量,以及隻靠單一步驟達成目的。』
可蘿奈語氣平淡地開始說明。
『不使用瑪那能量,是為了避免擅長魔術的學生們輕易察覺到陷阱的存在;而隻靠單一步驟達成目的,則是希望藉由快速羞辱對方的手段,以妨礙魔術所需的精神集中,進而實現延長羞辱時間的目的。』
『原來如此,您這一席話對我幫助真大。』
望開始抄寫筆記。
『如此一來,大概也隻剩下幾種較有效的陷阱可供選用。我這就調出設計圖給你參考。』
可蘿奈打開瑪那熒幕,顯示出陷阱的詳細設計圖。
『請問您是基於什理由而保存了這麽嚇人的資料呢……?』
可蘿奈並未迴答望的問題,她逕自伸手指著熒幕說道:
『關鍵在於這條繩子。基本上隻要一拉繩子便會啟動的陷阱才是上選。』
『嗯嗯……』
望也不自覺地遭到說服,頻頻點頭稱是。
『用繩子綁住雙腳倒吊至半空中的陷阱雖然效果絕佳,不過因為危險性較高,所以還是避免選用較為妥當。個人建議設置從頭頂灑下特殊藥劑的陷阱。』
『藥劑?』
『我所說的藥劑就是這個。』
可蘿奈從隨身攜帶的小腰包裏麵掏出一個藥瓶,高高舉至半空中說道:
『服溶樂!』
『服、服溶?』
『它叫服溶樂,是隻會溶解掉衣服的可怕藥劑。』
『該怎麽說呢,好像就隻是按照特性取的名字嘛?』
『有意見的話請直接向取名者反應,這瓶藥劑可以藉由細菌反應溶解掉化學纖維。』
『也就是說轉眼間即可使人變成隻剩內衣褲的模樣……等等,要是她也穿化纖製的內衣,那就會變成全裸……!』
『一點也沒錯。』
可蘿奈點了點頭。
接著,她將藥罐子遞至望眼前。
『稀釋三十倍再使用。光是這一小瓶藥劑,就可以泡出三個大水桶份的藥水。』
『呃,可是……這……』
望感到猶豫不決。
『這難道不算是相當可怕的舉動嗎?』
『會嗎?隻不過是等對方變成全裸之後再進行交涉罷了。有什麽問題嗎?』
可蘿奈試圖將藥瓶塞進望手中。
『雖、雖然沒有問題……但是……我、我的老天啊……』
望心裏怕得要命。
由於她本就生性膽小,因此見可蘿奈興致高昂地在她麵前大談作戰計劃,她當然怕得像什麽一樣。看在望的眼中,可蘿奈就仿佛※梅菲斯托費勒斯一樣。隻不過這個可蘿奈是個麵無表情的惡魔就是了。(譯注:在德國民間傳說〈浮士德〉當中登場的惡靈。)
她那顫抖的手指緩緩伸向藥瓶。
就在這個時候——
『可蘿奈,那是誰啊?』
身旁突然傳出一陣男性嗓音。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望放聲尖叫,火速拔腿逃離現場。
『等等……』
出聲打招唿的男子——阿九鬥雖發出困惑不解的挽留聲,望卻壓根兒沒聽見這陣聲音。她不分青紅皂白地亂跑一通,最後總算在某處草叢後麵停住。望開始調整唿吸,而此時此刻,她才察覺到自己手中已緊緊握住那隻小藥瓶。
『這、這是……』
望倒抽一口大氣。
緊接著……
『啊啊,設計圖複製檔竟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終端機的瑪那熒幕上麵!』
○
『可蘿奈,那個女孩是誰啊?』
阿九鬥看著望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側頭露出不解神色。
『她是校工。』
可蘿奈則若無其事地迴答。
『那她為什麽穿著女仆裝……?等等,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由於她好像是個有著妄想念頭的可愛女孩,因此我就跟她交談了一下。』
『啥?』
阿九鬥歪著頭迴問。
『其實呢,就是她布下奇怪的陷阱,試圖抓住皇帝陛下。就像這樣將香蕉皮擺在地上……』
可蘿奈將原本已丟進垃圾桶的香蕉皮擺迴原位。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耶!』
『是嗎?那八成代表這確實是個奇怪到不行的狀況吧。皇帝陛下雖因蹺課而逃過一劫,但就在我打算審慎評估該名人物,並視狀況而判斷是否要加以逮捕之際,卻因為你的出現而導致對方逃離現場。』
可蘿奈如此斷言道。
阿九鬥也對她
的說辭感到十分困擾。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沒有,我可沒這麽說。』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已經準備逮捕她……』
『不,是因為她方才尚未犯下可以讓我出手逮捕的罪行,所以正確地說,我剛剛是在執行有助逮捕她歸案的作戰策略。』
『……我還是摸不著頭緒說。雖然覺得應該不太可能,但你該不會是無論什麽事都好,反正就是很享受將狀況搞得更亂七八糟的感覺吧?』
『有一點。』
『不不,你怎麽可以這樣胡來咧……』
『放心吧,我應該算是有在認真做事。』
『你多少也收斂一點吧……』
阿九鬥結束掉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並決定動身追趕方才逃走的那名身穿女仆裝的校工。
他丟下佇立在原地的可蘿奈不管,以小跑步的方式朝著望開溜的方向跑去。
——呃,我記得她是往這邊跑沒錯……
阿九鬥跑進校舍旁邊﹒然後在一條雖然狹小細長,卻是上課換教室時必經之處的走道上發現望的身影。
身穿女仆裝的嬌小校工——望,正忙著設置一個非常原始的整人陷阱。
隻見她蹲在走道旁邊的草叢裏,窸窸窣窣地處理著手中的繩索。
『請問……』
阿九鬥出聲向她打招唿。
換來的卻是一陣驚聲尖叫。
『咿呀啊啊啊啊!』
到了下一秒鍾,望已經拔腿奔離現場。
『稍等一下……』
阿九鬥雖試圖挽留,望卻在轉眼之間繞過校舍轉角處,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阿九鬥原本打算隨後追趕過去,卻因察覺到雙腳差一點觸發望所設置的陷阱而停下腳步。
——好危險啊……這就是可蘿奈方才所說的陷阱嗎……
阿九鬥雖因看見望設置陷阱的場麵才能及時發現,然而這條橫亙在腳下的繩索,乃是一條細到不行的釣線,如果照往常那樣行走的話,必定一不小心就誤觸陷阱。隻要腳一踢中這條釣線,就會帶動頭上那個水桶倒出裝在裏麵的液體。水桶被樹枝巧妙地遮掩起來,也形成了一個不講就絕對察覺不到其存在的機關。
『還是先解除掉這個陷阱再說吧!』
阿九鬥沿著釣線追尋,找出隱藏在樹幹後方的機關,並開始思考該怎麽做才能在不打翻水桶的狀況下拆除掉整個陷阱。
——由於隻要一扯掉這條釣線,水桶就會掉下來……那就趁沒人走過來的時候先打翻水桶好了……
就在他打定主意,準備動手拆除這個由樹枝及石錘組合而成的機關之際——
『你偷偷摸摸地躲在這個地方做什麽?』
突聞一陣聲音傳入耳中。
『嗚哇,千萬別亂動啊!』
阿九鬥連忙放聲大叫。
現身之人乃是服部絢子。她是阿九鬥那一班的班長,同時也是個跟阿九鬥關係匪淺的少女。渾身英氣煥發且個性落落大方的她,雖然深受同伴們的喜愛,不過卻隻有阿九鬥知道她實際上是個相當誇張的傻大姊。
而身為傻大姊的絢子來到現場,所代表的意義就是……
『什麽叫做不要亂動?你這家夥,究竟偷偷摸摸地幹了什麽好事!』
絢子邁開步伐大步前進。
『就跟你說真的不可以亂動嘛!』
阿九鬥雖急忙製止,絢子卻反而又加大了步伐。
『你的態度十分可疑!說,你到底隱瞞了什……哇……!』
絢子因為腳勾到釣線而往前傾倒。
『啊……!』
阿九鬥連忙試圖抓住支撐著水桶的繩索。
但因絢子勾到腳而鬆開的石錘掉落速度竟超乎想像得快,導致繩索從阿九鬥手中穿越而過。
『嗚哇!』
絢子雖然眼看就快跌倒,她卻維持住平衡重新站穩腳步。
隻是此舉反而害慘了她。
絢子全身上下剛好被水桶內的液體潑個正著。
『噗……!你這混帳東西!這是什麽玩意兒啊……!』
緩緩抬起頭來,晃動滿頭濕發甩掉水分的絢子邊大發怨言邊氣衝衝地走向阿九鬥。
『啊,所以我才說……』
阿九鬥則不停揮舞雙手。
絢子卻完全不曉得他的舉動到底意味著什麽,依然自顧自地持續往前走。
『少給我打馬虎眼!你幹嘛搞出這種像小孩子一樣的惡作劇花招……』
她邊發火邊伸手直指阿九鬥。此時隻見她那伸向前方的手臂衣袖部位,竟如同化作粉末似地開始剝落飄散。
『這、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咦、咦、咦——!』
絢子相當驚訝地睜大雙眼。因為整套製服全都變成破爛碎屑,開始從她身上緩緩剝落。
『咿呀啊啊啊!』
絢子連忙用雙臂遮住身體蹲了下來。幸好她穿的內衣是纏胸布及兜襠布,這種材料並不致於遭到溶解。
『你、你沒事吧?』
阿九鬥趕緊跑到絢子身邊,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她身上。
緊握著阿九鬥上衣遮住身體的絢子雖然顯得淚眼汪汪,但她還是露出銳利目光抬頭直盯阿九鬥。
你這家夥……原本還以為隻是個小孩子氣的機關,沒想到效果居然如此毒辣……真想不到你竟然隻為了逼我脫光衣服,就設計了如此周到的陷阱……』
『不不,我並不是企圖扒光你身上的衣服……』
『原來不是針對我,而是準備用來脫光某個剛好路過此地的女孩啊……如、如果理由隻是因為想看我的裸體,那我或許還肯原諒你一次,但……』
絢子咬著嘴唇站了起來。她穿上阿九鬥的上衣遮蓋住身體之後,立刻張手蘊釀出一股瑪那光芒。
『等一下,我就說那也是你搞錯了啦……』
『你倒說說看我究竟哪裏搞錯了!你分明就因為力量遭到封印而變得像那些沒出息的一般學生一樣,滿腦子隻想惡整別人而已嘛!』
『等等,實際上也並非這麽一迴事……就是了。』
『幸好,就算是我也有辦法教訓現在的你。況且我也知道你並不會因為一點小傷就死於非命……』
絢子帶著一臉兇狠表情逐漸逼近阿九鬥。
一般學生們因為不太了解詳情而有所誤解,其實現在的阿九鬥身上已經沒有覺醒後的那股誇張力量。雖然身體看起來好像很健壯,然而實際上他依舊處於無法完全掌控體內瑪那能量的狀態——換句話說口要挨打就會覺得痛。
『寺寺你聽我解釋啦』
阿九鬥則緩緩開始往後退
『逃避就是你完全沒有反省之意的鐵證!覺悟吧!』
絢子對準阿九鬥發射瑪那光球,避開攻擊的阿九鬥則是拔腿就跑。
『嗚哇!』
『可惡,給我站住!』
『我若站住不就隻能等著挨揍嗎!』
『那還用說!』
絢子及阿九鬥就這麽邊大聲嚷嚷邊跑來跑去。
此時,聽見這陣喧鬧聲的人物,乃是明明身為挑起餐廳騷動的元兇,卻因為感到麻煩透頂而率先開溜的不二子。她待在寧靜的校舍後方庭院當中,享用著去學校外麵買迴來的義大利麵。
『哎呀?什麽事這麽吵呢?』
坐在板凳上的不二子抬起頭來,一發現阿九鬥被絢子追著到處跑,立刻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喂!你這是在做什麽啊!』
不二子放聲怒吼,並動
身開始追趕絢子。
『縱使是學姊,也休想阻止我教訓這家夥!』
絢子迴頭看著隨後追趕而來的不二子,扯開嗓門大叫道。
『雖不知事情原委究竟為何,但必須絕對服從阿九鬥大人!這才是我們應該表現出來的態度才對吧!』
不二子也大聲迴吼。
『你那句我們是什麽意思啊!我幾時成為你的同伴啦!』
『你搞錯了!我的意思是說全人類都應該服從阿九鬥大人的統治才對!』
『你的想法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絢子及不二子雖然互相叫罵,卻始終不肯放慢步伐。
『反正不管誰對誰錯,拜托你們都別再追我了啦!』
阿九鬥也看著後方放聲大喊,不過等到他再次將臉轉迴正麵,便緊接著被碰巧目擊到的東西嚇了一大跳,急踩煞車停下腳步。
『嗚哇!快點停下來!危險啊!』
阿九鬥看見的正是望從陰影處跑著逃離現場的身影。此事意味著她已在這附近設下了另一個新的陷阱。
『危險?你以為光憑這句話就唬得了我嗎!』
打算襲擊阿九鬥的絢子縱身躍向半空中。
『給我住手!』
不二子則為了阻止絢子的攻擊行動而快步趨前。
隨後……
不二子被腳邊的不明物體一絆,整個人重重地摔了一跤。
『啊……!』
『咦……?』
阿九鬥和絢子看到趴倒在地的不二子,同時停下了動作。
接著啪沙一聲,從天而降的液體直接潑灑在倒地不起的不二子身上。
『哎唷,這是什麽東西啊……?』
不二子站了起來。
隻見衣服逐漸溶解成碎屑,自她身上緩緩飄落。尚未察覺到這一點的不二子,則岔開雙腿屹立不動,毫不吝惜地展現出她那性感的內衣裝扮。
『天啊……』
阿九鬥不禁舉起單手掩麵。
『學姊!』
絢子則連忙擺動雙手提醒她。
『怎、怎麽了嗎……咦,這是?咿、咿呀啊啊啊!』
不二子以雙臂遮掩自己的身體,滿臉羞紅地看著阿九鬥。
『如果想要觀賞我的裸體,其實隻要您說一聲,我隨時都願意……等等,現在根本就不是在那種氣氛底下……對吧!』
話講到一半就改變語調的不二子,突然出手扯下阿九鬥借給絢子穿的上衣。
『嗚、嗚哇!呀!……學、學姊,你這是做什麽……!』
絢子趕緊遮住身子蹲了下來。
『哦嗬嗬嗬嗬!我才想說為什麽你會穿著阿九鬥大人的上衣,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啊。你根本不配穿上阿九鬥大人的上衣啊!』
不二子披上阿九鬥的上衣,相當珍惜地用臉頰磨蹭著上衣衣領。
『……縱、縱使你是學姊,這種行徑也未免太過分了……』
絢子雖咬牙切齒地怒瞪不二子,但她卻隻能蹲在地上,無法采取任何反擊行動。
『真不曉得該怎麽說才好,那個……』
阿九鬥這次則脫掉自己的襯衫披在絢子身上。
『啊——!總覺得那件襯衫好像比較教人羨慕……』
不二子一邊俯瞰著穿起襯衫並扣上鈕扣的絢子,一邊小聲嘀咕著說道。
絢子登時羞紅雙頰。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啊……像這種沾滿汗水的髒襯衫……』
『那才稱得上是獎賞嘛!』
不二子雙眼為之一亮。
『不不……那個,爭論與否姑且先撇開不談,相信兩位應該都能理解這並不是我做的吧……』
阿九鬥插嘴說道。
『剛剛確實好像有看到一道可疑人影逃離現場的樣子……』
絢子覺得有點尷尬地挪開目光。
『換句話說,這就代表是有人想出了這個無聊透頂的機關陷阱囉?』
不二子話一說完,轉眼環視周遭一圈,隨即微微睜大雙眼。
『哎呀?』
『怎麽了嗎?』
阿九鬥開口詢問,但他根本用不著等不二子迴答,便立刻發現到有許多學生站在遠處眺望著他們這邊。
『怎麽,是在玩暴露遊戲嗎?』
『唉,不二子大小姐又遭到魔王玩弄誆騙……』
『等等,不二子大小姐倒也還好,班長的裸體襯衫打扮才了不起啊……』
『敢在校內大玩這種花招,實在太厲害了……』
議論聲紛紛傳入他們耳中。
『人群逐漸集中過來了呢!不過我倒覺得縱使讓他們見識一下也無傷大雅就是了。』
相較於一派從容的不二子,絢子則是瞬間大驚失色。
『嗚哇、嗚哇、嗚哇!你這家夥是怎樣!居然害我蒙受這麽大的羞辱……!』
『就說兇手不是我嘛……』
盡管阿九鬥口出怨言,但可能是出於羞恥心作祟的緣故吧,隻見絢子根本不肯認真理睬他的抗議。
『少囉嗦!想也知道一定是你這家夥不對嘛!可惡啊,我受夠了,反正我決定等教訓過你之後再思考元兇到底是誰!』
絢子終於拔出不知從哪掏出來的佩刀,對準阿九鬥開始發動突擊。
『唉唷喂啊,拜托你稍微想一下好不好啊!』
遭到追殺的阿九鬥隻好被迫拔腿就跑。
『喂!就跟你說不準襲擊阿九鬥大人,你聽不懂是不是啊!』
不二子也隨後快步追趕絢子而去。
『唉,這下子說什麽都非得設法找到那名女孩不可了……』
阿九鬥發起牢騷。接著他邊逃邊為了找尋望的行蹤而左顧右盼,卻不禁因四周的景象而愣住。
『竟敢害女孩子當眾丟臉,簡直不可饒恕!』
『但要是惹魔王生氣的話,那可怎麽辦呢?』
『在這種狀況下,他根本無法動用武力啊。咱們就聯手將他包圍起來,然後一同開口罵死他,讓他日後再也無法重新振作起來!』
『事情好像變得愈來愈有趣了說。』
『錯了,搞不好可以看到什麽十八禁的肉搏戲碼喔!』
『說的也是,若不多看幾眼班長的裸體襯衫裝扮,那就真的虧大了啊!』
『就教你們這群臭男生別那樣做,你們聽不懂是不是啊!』
隻見一大票學生們邊議論紛紛,甚至還一邊鬧起內哄地展開了大規模移動。而跑在最前方的當然就是阿九鬥。絕大多數跟上來的學生們不僅完全不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其中甚至還有部分學生是因為大家都往那邊跑,所以也決定跟著跑。
『嗚哇,這是什麽狀況啊!』
阿九鬥放聲大叫,隨後又更拚命地四處尋找望的下落。
○
——天啊!我又不經意捅出大簍子了啦!
望內心苦惱不已。
她看見阿九鬥、絢子及不二子三人追趕過來而慌忙轉身逃亡。剛才她確實在不知不覺當中架設了脫光不二子身上衣物的機關陷阱。
『我為什麽會做出這麽可怕的行為……』
盡管內心感到後悔莫及,望還是拖著蹣跚步伐不斷逃跑。就在她逃了一段路程之後,突然察覺到某種異狀。她聽見一陣類似地震般的聲音。
『怎、怎麽迴事?』
望轉眼環視周遭,隨即發現遠方揚起了陣陣沙塵。
——這、這、這……我怎麽都沒聽說過事情會演變至這種地步啊?
直到漫天塵沙逐漸逼近,望才赫
然發現那是超過百人的學生暴走軍團,頓時被嚇得徹底喪失理智。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顆眼珠快速旋轉的望,理所當然地推導出一個大錯特錯、而且又誇張到極點的結論。
——這、這下子我隻好動用最後大絕招了喔?再也沒人能夠阻止我了喔?
○
『為什麽我非得蒙受此等奇恥大辱不可啊!』
『能將羞辱轉變成快感,才稱得上是真正一流的女人耶!』
絢子及不二子彼此叫罵。
『要吵不吵隨你們高興,但拜托你們倆別再追……呃啊!此時好像也不能叫你們停下腳步了……』
阿九鬥嘟嚷著說道。
因為學生們紛紛自後方蜂擁而上,隻要一停止前進,恐怕就會被這股誇張的人潮吞沒。
——總而言之,我必須趕緊找到那名小女仆……啊!
此時,他的視野一角捕捉到望的身影,於是他隨即改變行進方向。看樣子她似乎正準備前往體育館。
——隻要可以抓住她,再請她把事情解釋清楚的話,或許就能……
看來望好像已經進入體育館。雖然體育館有許多個出入口,但是這些出口都設置在不容易發現的地方。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就能將她逼入死胡同。
『搞不好有辦法逮到她……』
阿九鬥加速衝進體育館。此時,他看見望爬上體育館深處的舞台。
『稍等一下……!』
盡管阿九鬥開口向望喊話,望卻逃也似地自旁邊走道快步退入舞台後方。
『哎唷,真是夠了……』﹒
阿九鬥一路追向舞台後方,絢子及不二子當然也從背後跟著衝了進來。而在他們三人後麵的學生大軍自然也很順理成章地殺進體育館。
『哇咧,雖然形成被堵在體育館裏頭的局麵……不過那女孩也鑽進無路可逃的地方,所以應該是不成問題才對吧……』
阿九鬥嘀咕了一番,隨後追著望衝上舞台。接著抬頭往上一看,發現望站在設置於舞台後方二樓,專門用來控製體育館照明燈光及舞台布幕的操作儀表板前麵。
『啊!喂~~你別害怕啦!我不會傷害你啦!』
阿九鬥雖然如此勸說,然而當望迴頭之時,她的雙眼已浮現出一對再明顯不過的漩渦標誌。
『騙人!你一定是打算抓住我,再對我毛手毛腳、上下其手對不對?沒錯,我早就知道你有何企圖,想也知道一定是那樣嘛!』
『事情並非如你所想那樣好不好!』
『如果不是的話,那這一大群人又是怎麽迴事?』
望伸手指著後方。
阿九鬥迴頭一看,發現體育館內到處都塞滿了學生。
『嗚哇,你聽我說,這是自然演變而成……』
阿九鬥雖試圖解釋,望卻搖頭拒絕接受。
『就算是自然演變成這種局麵,我豈不是也已經無路可逃了嗎!沒錯,所以我隻好這麽做了!』
望伸手探向操作儀表板。
『這麽做?你想做什麽?』
阿九鬥連忙開口詢問,望卻哼了一聲,用力揮手拍打操作儀表板。
『就是這麽做啦!』
隻見阿九鬥的背後,也就是整間體育館內突然開始下起大雨。冰冷水花伴隨著沙沙聲響從天而降。
『好像……並不是下雨,是噴水器嗎?』
正如阿九鬥所說,是安裝在天花板上的噴水器發揮作用,導致水花毫無例外地灑遍整間體育館。
『好冷!』
『搞什麽鬼啊,真是的……』
『你以為這樣做就能逃出生天嗎……』
學生們開始掀起騷動。這也難怪,因為目前體育館內呈現出大量學生蜂擁而至的狀態。
『灑下冷水……難不成!』
阿九鬥大吃一驚,連忙抬頭看著望。
隻見望完全陷入混亂,一股腦兒地放聲大叫:
『我剛剛說了我隻能這麽做了啊!』
不斷擠進體育館的學生們之怒吼聲,到最後也開始轉變成悲鳴聲。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女雙聲交織而成的尖叫撼動了整間體育館。如今,體育館內部已漸漸開始染上一層皮膚色。
每個人不是全裸,就是隻剩下內衣褲。換句話說,在場所有學生至少都失去了原本穿在身上的製服。
女學生為了震退身旁的男學生而開始動用魔法,男學生則為了逃離體育館而試圖施展飛翔魔術飛往半空中,然而因為太多人同時在狹窄空間內使用魔術,導致瑪那能量陷入不足狀態,使得現場開始呈現出不是飛去撞牆,就是在半空中翻筋鬥,然後跟附近的其他學生撞成一團,甚至連內衣褲都被擠掉的地獄光景。
『這實在……太慘烈了。』
由舞台上往下俯瞰的阿九鬥嘀咕著說道。
『我倒想起古代畫家所畫的地獄繪圖,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呢!』
同樣站在舞台上逃過一劫的不二子則仿佛事不關己似地說道。
『雖然我到現在終於才了解事實真相為何……不過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呢?』
絢子邊來迴掃視阿九鬥及望,邊開口詢問阿九鬥。
阿九鬥一籌莫展地抬頭看著望。
『隻要把事情解釋清楚……』
望因無路可逃而怕得渾身發抖。雖然完全判別不出她的神智究竟是仍處於混亂狀態,或者已經恢複正常,但至少可以肯定躲在體育館二樓的隻是一名怕得要命的可憐小女孩,再搭配上她那嬌小纖弱的身體,看起來實在可憐到極點。
『……算了,要請她向大家說明事情原委,似乎過於勉強了些……』
阿九鬥靜靜嘀咕著說道,接著提心吊膽地轉眼往下看。裸露的男女學生們似乎是察覺到『反正隻要大家都脫光就沒什麽好難為情』的道理,隨即停止了基於羞恥心而展開的互鬥行徑,所有人全部露出怨恨的目光直盯舞台上的阿九鬥。現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對獸性大發的血紅雙眼,以沉重的氣勢綻放出炯炯光芒。
『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麽收拾這個殘局呢?』
絢子搬出連她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語氣詢問阿九鬥。
『這個嘛……』
阿九鬥的雙眼則仿佛表達著『沒辦法啦』的意思一般,浮現出一抹鬱間神色。
『……就當作一切都是我的錯囉!』
他如此輕聲說道,接著舉步旬河。
『喂!你……』
絢子雖開口試圖阻止他,但在目前這種狀況下,她根本無力改變定局。
此時,不二子從旁插嘴說道:
『隻要我跟阿九鬥大人在這裏表現出相親相愛的模樣,相信任誰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就是了……』
『拜托你饒了我好不好?』
盡管阿九鬥立刻否決掉這個方案,但結果還是找不到除了乖乖挨揍之外的替代選項。目前他並不具備對上全校學生還能全身而退的強悍力量。
『算了,反正我早已有所覺悟。畢竟我這副身體特別耐打嘛。』
輕鬆發下豪語之後,阿九鬥挺身佇立在瘋狂兇暴的學生大軍麵前。
學生們則展現出眼看就要飛撲過來的兇猛氣勢一同殺向舞台。
為了不讓他們感到害怕,阿九鬥強忍著擺出應戰架勢的念頭,
靜靜閉上雙眼等待挨揍。
就在這個時候,現場突然響起一陣嗓音——
『等一下!』
那是一陣盡管怒吼聲此起彼落,仍舊清楚地響徹整間體育館的嘹亮聲音。
所有學生都停止動作,轉頭望向聲音出處。這陣聲音是從上方傳出,隻見螢娜的身影從靠近天花板附近的窗戶外麵緩緩飄降。她手中拿著擴音器,可蘿奈則乘坐在她背上。從窗戶外麵透射進來的陽光形成逆光,為她營造出看起來顯得格外神聖莊嚴的姿態。
『螢娜……』
睜大雙眼的阿九鬥輕輕叫了她一聲。
學生們也停下動作,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請容我為這次的事件向各位道歉,一切都是因為我疏於管理所致。』
螢娜開口說道。
『我在此為造成各位困擾一事致上最深的歉意,同時我也會奉送一套正式的新製服給各位。』
螢娜口齒流利地繼續宣布,學生們則老老實實地聆聽著她的話語。
其中隻有阿九鬥察覺到螢娜斷斷續續地將目光投射至可蘿奈手中。原來她隻是大聲朗誦著小抄的內容而已。
『不過,光是這樣還算不上道歉。所以我想在此公開給予魔王一番嚴厲懲罰!』
螢娜語氣堅定地斷言道。
學生們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啥?懲罰?』
這句話也令阿九鬥感到十分驚訝。因為雖然螢娜目前似乎完全掌控著阿九鬥的力量,可是卻從沒聽說過她具有懲罰自己的能力。
話一說完,螢娜緩緩降落至阿九鬥麵前。
接著,她露出相當罕見的生氣表情,抬頭直視著阿九鬥。
『小阿!』
『呃,是……』
被她這麽一叫,連阿九鬥也不禁支吾其詞。
『小阿!都是小阿你害白米飯全部變硬了啦!』
螢娜邊指著阿九鬥邊大聲斥責。
『啥?白米飯……?硬掉……?』
見阿九鬥百思不得其解,螢娜便開口傳喚可蘿奈過來。
可蘿奈迅速來到螢娜身邊,隨即從小腰包裏拿出一隻大號塑膠桶。也就是平常用來丟垃圾的大口徑塑膠桶。
『先前在餐廳煮好的白米飯通通剩下來了。再這樣下去,勢必得全部拿去丟掉不可。』
可蘿奈麵無表情地拋出這句結論。
『誰教小阿硬要可蘿奈煮出這麽多白米飯!雖然已經變幹變硬,但我還是要罰你吃掉這一大桶白米飯!』
螢娜打開塑膠桶的蓋子,隻見桶子裏麵裝滿早已變硬的幹飯。
『這……等一下……』
即便是阿九鬥,也不禁被這一幕嚇得倒退數步。
可蘿奈拿起飯匙戳向白米飯,現場立刻傳出一陣「咪鏘」聲響。
『真的幹掉了!』
阿九鬥放聲大叫。
『我剛剛就說過白米飯已經幹掉了吧!喏,扔掉實在太過浪費,所以你可絕對不能吃剩喔!』
螢娜從可蘿奈手中接過飯匙,隨即壓住阿九鬥,開始舀起硬邦邦的幹飯塞入他日中。
『住……住手……嗚喔!好硬……我的牙齒……!』
『放心吧!忍耐一點就吃得下去啦!我隻要多加把勁,也能獨自吃光這麽點份量的白米飯唷!所以啊,小阿你隻要勉強接受那種硬邦邦的口感就絕對不成問題啦!暗
螢娜說出這句強人所難的台詞。接著跨坐在倒地不起的阿九鬥身上,一股腦兒地挖起白米飯塞進阿九鬥嘴裏。
『硬掉的白米飯……』
『沒重新蒸熟就直接吃進肚子裏嗎……』
『那一大桶白米飯……』
『突然覺得我們好像白癡一樣……』
『是啊……幹脆迴宿舍算了……』
原本火冒三丈的學生們,也被這一幕搞得怒氣全消。他們全都一臉傻眼地看著硬是將幹飯吞下肚的阿九鬥。
可蘿奈則趁機走到學生們麵前,打開隨身攜帶的小腰包。
『來,請各位到這裏排隊。隻要告知尺寸及類型,我就會發放符合條件的新製服給各位喔……』
學生們乖乖地開始排隊等著領製服。
於是這一連串騷動就因著一個人獨自付出龐大犧牲而順利宣告落幕。
○
而今,阿九鬥獨自躺臥在自用寢室的床上。雖然連他也不曉得自己怎麽有辦法消化吸收掉那些白米飯,但總之裝滿一整桶最大號塑膠桶的白米飯全都進了阿九鬥的肚子裏。代價則是遠比被痛扁一頓還要難受的劇烈腹痛。
『啊啊……平穩的生活離我好遠……』
阿九鬥仰望著天花板歎了口大氣。
此時,可蘿奈的臉蛋突然探入他的視野當中。她站著低頭俯看躺在床上休息的阿九鬥。
『幹麽?』
雖然阿九鬥一開口詢問,可蘿奈馬上作出〣應不過她講的話卻顯得有點含糊不清。
『沒有,隻是很好奇你是不是在位氣……』
『生氣?』
阿九鬥出聲反問,可蘿奈則很難得地隔了一小段空檔才迴答:
『縱使是由於諸多偶然重疊在一起所致……但相信你必定十分清楚惹出這次騷動的元兇究竟是誰才對。』
『哦……』
阿九鬥輕輕吐出一口氣,接著緩緩搖了搖頭: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八成是那名小女孩的錯吧?況且這跟我有沒有生氣算是不相幹的兩個問題。我隻是很感歎罷了。』
『既然如此,我想設法彌補你一番。』
『彌補?』
『是的,我想說不知是否可以好好安慰你一下。』
『……你該不會是又在尋我開心吧?』
『你不肯相信我嗎?』
可蘿奈麵無表情地說道。
然而她的聲音聽起來卻顯得格外悲戚痛心。
『呃,這個嘛……是沒那迴事啦!』
阿九鬥頓時變得支吾其詞。
『太好了。』
可蘿奈對阿九鬥展露一抹溫柔的微笑神情。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阿九鬥第二次看見可蘿奈臉上浮現笑容。
緊接著,可蘿奈彎腰趴在阿九鬥身上。
『哇……如果並不是在開我玩笑的話,麻煩請別試圖跟我發生什麽十八禁的行為好嗎?』
阿九鬥口齒不清地說道。
『請放心,我純粹打算順著你的心意而行。我隻是想好好安慰你罷了。幸好製造者給了我一副不會令人類感到不舒服的外貌,就讓我陪你共度一宿,唱唱情歌給你聽吧。』
可蘿奈閃身滑進阿九鬥的被窩裏麵,輕輕依偎在阿九鬥的懷中。
『這……喂……』
『不可以嗎?』
可蘿奈展現撒嬌眼神注視著阿九鬥。
看見她那宛如珍貴寶石般的光輝,阿九鬥也情不自禁地伸手摟住可蘿奈的肩膀。
『那個……倒也不是……不可以啦……』
『站起來了嗎?』
『啥?』
『我的意思是說,那個……站起來了嗎?』
被她這麽一間,阿九鬥又不由自主地轉眼直盯可蘿奈的臉蛋。
可蘿奈則麵無表情地看著阿九鬥。
『……你居然又欺騙我。』
阿九鬥話剛說完,可蘿奈隨即揚起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我會告訴世上所有女性應該要用這種方式來欺騙男人才對。好啦,接下來就讓我確認一下有沒有站起來吧……』
『不必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