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鬥帶著索然的心情由睡夢中清醒過來。


    ——真是夠了,也沒必要讓我迴想起那段令人感到厭煩的往事吧。


    阿九鬥雖然英俊帥氣,卻長著一副兇神惡煞的容貌。要是他再皺起眉頭的話,隻怕會形成一張人人敬而遠之的麵容。


    隻不過現在他不用在意這張臉會被其他不熟的人看見。因為『康士坦魔術學院』目前正處於休長假的期間,留在學生宿舍的學生並不多。像此時就隻有阿九鬥獨自一人坐在學生宿舍後院的大樹底下打瞌睡。如果他抬頭往上一看,也隻會見許多鳥兒悠閑地在逐漸開始變高的天空當中飛舞翱翔。


    ——今天天氣好到完全感受不到一絲不祥的預感。但在這種天氣底下,我居然還會迴想起那段幼年往事,還真符合我這個別扭的個性。


    就在阿九鬥露出一個自嘲笑容的時候,遠方傳來了一陣聲音。


    「小阿——!原來你人躲在這裏啊。」


    帶著滿麵笑容跑過來的人是曾我螢娜。她那張臉蛋似乎與煩惱絕緣,頭頂還有幾撮鮮紅色的頭發微微晃動個不停。隻要一看見她那個表情跟那幾撮頭發,任誰的心情都很難再繼續低落下去。螢娜動作輕巧地彎腰坐在阿九鬥身旁。


    「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情好做,所以就想說乾脆待在外麵算了。」


    「原來如此。」


    由於螢娜表現出一副看起來有話想說的樣子,阿九鬥便主動開口詢問:


    「怎麽了嗎?」


    「嗯,那個啊……小阿你知道自己的生日嗎?」


    「雖然我曾經是個孤兒,不過孤兒院倒是有幫我隨意訂了一個生日。他們挑了我被拋棄的那一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做為我的生日。」


    經他這麽一說,螢娜也跟著想起自己是孤兒的事實。雖然這個話題對並非孤兒的人有點難以啟齒,不過就這點來看,阿九鬥倒是可以很輕鬆地跟螢娜談及此事。


    「原來如此。我是因為以前不曉得,所以才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日呢。」


    螢娜話一說完,突然展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樣。


    「你又怎麽啦?」


    阿九鬥再次開口提問,螢娜這才有點難為情地笑著對他說道:


    「那個啊,到了我生日那一天,你願意跟我一起慶祝嗎?」


    「當然願意啊。」


    阿九鬥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螢娜頓時鬆了口氣似地放鬆緊繃的雙肩。


    「太好了,畢竟那是我自己決定的生日。你也知道的嘛,我這個人總是會隨便胡思亂想一些事情,所以我很擔心你是不是會對我傻眼……」


    「從我們初次見麵開始,你就已經讓我十分傻眼了。」


    阿九鬥聳了聳肩。


    「啊——?你好過分喔。」


    「還不都是因為你胡說八道,說什麽你就是我的監察員……」


    「哎唷,那是因為人家在遇見小阿之前,一直都覺得很孤單寂寞嘛!況且我本來就很在意小阿的一舉一動啊……」


    「幾號?」


    阿九鬥出聲詢問。


    「咦?」


    「你的生日是幾號?」


    「呃,這個嘛,其實就快要到了。等到了我生日那天,我會再告訴你啦。」


    「這樣的話,搞不好我當天會沒辦法陪你一起慶生喔?」


    「那你隻要每天都陪著人家不就得了?」


    「你又在那邊自己一個人決定了。」


    阿九鬥輕歎了口氣,螢娜則仿佛試圖拋開什麽想法似地搖了搖頭。


    「哪,小阿啊!今天天氣這麽好,咱們想些好點子玩吧!」


    被她這麽一說,阿九鬥也無法隨便拒絕。不對,換做是以前的他,或許早就一口迴絕了。不過如今隻要他跟螢娜在一起,便能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議的安心感。


    「雖然你說想玩,但我這個人很不會起哄或玩鬧。如果隻是玩個小遊戲的話,我倒是可以奉陪,你想玩什麽遊戲?」


    阿九鬥一問完,螢娜隨即活力十足地迴答:


    「咱們來午睡吧!」


    「啥?午睡?我幾分鍾前才剛睡醒耶……」


    這句話還來不及說完,螢娜已經靠在阿九鬥身上,發出輕微的睡眠唿吸聲。


    ——就某方麵而言,她還真是個擁有驚人才能的女孩呢。


    為了避免吵醒螢娜,阿九鬥決定任由她靜靜地靠在自己身上睡午覺。他拿出學生手冊,啟動圖書館機能,在自己胸口前方投射出一道瑪那螢幕,開始閱讀自己感興趣的書籍。剛開始他覺得古時候的宗教學叢書應該可以啟示他一些觀念,但在讀過一輪之後,阿九鬥雖然有從中得到一些有助於自己更進一步思考問題的提示,卻還是完全不曉得究竟該用什麽方法引導夢中那名紳士願意改變心意,進而去思考某些問題。


    ——假設思考隻會造成自以為是的心態,那麽舍棄思考或許會比較好一些吧!就像螢娜一樣……


    阿九鬥移開原本投射在書上的視線,開始用手指撥弄螢娜頭上那幾撮在自己臉頰旁邊晃來晃去的頭發。


    「……不不不,那邊並不適合用來栽培幼苗。而且說真的……」


    此時的螢娜則語氣認真地講著沒頭沒尾的夢話。


    不曉得為什麽,阿九鬥突然有種往後再也沒機會享受如此平靜安穩時刻的感覺。他有股預感,仿佛某種劇烈的變化即將襲來,導致他開始對短短五秒鍾之前的事情感到懷念。這也震得他整顆腦袋幾乎陷入麻痹的狀態。


    ——無法向神祈禱的我,簡直就如同把螢娜當成了我的信仰對象嘛。


    o


    簡單來說,斯哈拉神其實是專為國粹主義者量身打造的神。雖然防衛國家的軍事力量可大致區分為騎士團及帝國軍等兩大勢力,但根據規定,隻有斯哈拉信徒有資格加入帝國軍的行列。


    對於熱心遵守規律、家世、榮耀,且敢於采取勇猛行動的信徒,斯哈拉神會大方賜予他們使用強力攻擊魔法的權利。因此斯哈拉信徒很容易在一般大眾心中留下兩極的評價:一方麵既恪遵禮儀且顧家愛家;另一方麵卻是個不知變通的莽撞人士。


    在信徒當中號稱位階最高的大祭司,目前是由一名叫照屋敬三的男子所擔任,而他就是之前曾令阿九鬥傷透腦筋的照屋榮子的父親。照屋家向來主要負責執行諜報任務,在進入這個數年未曾發動過任何對外戰爭的時代之後,他們開始延伸其力量觸角,利用謀略將原本統管陸海軍勢力的名門世家逼下台,藉此成功掌握帝國的軍事權力。雖然照屋家後來與主要負責保護政府重要人士的服部家持續竟爭大祭司寶座至最後一刻,但由於政府判斷直接侍奉皇室的服部家已擁有應得的名譽,所以最後便透過將大祭司寶座這個實質利益賞賜給照屋家的形式,為這場竟爭劃下句點。


    照屋敬三是一名可以憑著自豪意念,堂堂正正地執行卑鄙邪惡之計畫的稀奇男子。甚至連被敬三逼下台的受害者們,也都十分佩服他這一點。他能夠不感到慚愧、不覺得迷惘、不沉醉於為非作歹的快樂狀態底下,進行盜竊或暗殺行動。即便是在當上大祭司之後,他親自下手翦除目標物的次數也不僅止於一、兩次而已。


    曾幾何時,他的臉上開始逐漸浮現出邪惡的陰影。那道陰影任誰看了都能清楚感受到,不過照屋敬三的表情卻隨著年齡增長變得愈來愈和藹可親。如今身穿和服、擺出端正坐姿的他,已成為一名外表不管再怎麽看都是個邪惡之徒,感覺卻像個極為脫俗出塵之聖人的奇特人物。


    現在,照屋敬三的臉上難得露出緊張的神情。那對平常總是含著笑意的雙眼,如今已倒豎上揚,綻放出銳利無比的目光。


    他目前人正位於斯哈拉神的神殿當中。這是一間位於帝都郊外某座寂靜森林當中的寬廣神社,通過鳥居之後,一座由磚瓦堆砌而成的雄偉神殿便映入眼簾。一走進神殿,主殿的門扉隨即開啟,貴為禦神體的神木則坐鎮其中。這截神木餘株的大小與人類差不多,豎立在端坐於藤編坐墊上頭的敬三正對麵,而這也正是斯哈拉神與人類進行接觸之時的媒介。此時除了敬三之外,主殿當中不見其他人影。這裏是人與神直接進行對話的地點。


    「真的是這個人嗎?」


    敬三語帶懷疑地出聲詢問。


    話語方落,隻見兩名巫女由神木後方翩然走出,她們有著一模一樣的美麗容貌。這兩名巫女分別閃身至左右兩側,佇立在敬三的左右前方。


    「這是斯哈拉神所下的判斷。」


    「最終判斷則交由你自己決定。」


    這兩個巫女是人造人。為了輔助排解神與人對話之際的溝通不良狀況,政府才將她們兩個安置在神殿內。在職稱上,她們是位階比大祭司還要高的司教。然而這純粹隻是名義上的職稱,因為唯有大祭司才擁有變更神明設定程式的權限。因此基本上,大祭司的位階反而還淩駕於神明之上。


    不過唯有斯哈拉神與眾不同。


    「真的要我動手暗殺這名人物?」


    敬三再度提出詢問。


    有時候,斯哈拉神會提供確定做出叛逆行徑之人的情報給大祭司。神能夠透過充滿於大氣當中的瑪那能量,來監視人類的一舉一動。因此對於罪證確鑿的帝國叛徒,神會將證據及其藏身地點傳給大祭司做為參考。


    一般人當然不知道這套係統的存在,即使是知悉這套係統機能的政府高層之間,也時常發出批評聲浪。不過他們依舊不得不承認此係統所立下的功勞,畢竟這套係統讓政府得到了在有心人士針對帝國引發大規模叛亂行動之前,搶先一步加以遏止的能力。


    「神並末要求你暗殺此人。」


    「不過,此人的反叛已是既定事實。」


    巫女異口同聲地對他說。


    「但是,我沒有看到任何證據。」


    這就是導致敬三陷入緊張狀態的主因。他確實收到了被視為叛逆者那人的所在地及個人相關情報,不過神卻末提出此人的罪狀及犯案證據。


    「證據無法公開。」


    「即便大祭司也無權觀看。」


    敬三充分感受到隱藏於這段宣言當中的異常氣氛。當晉升至大祭司的職位之後,他便清楚理解到,所謂的神,其實不過就是人所創造出來的係統罷了。


    ——我該發動解除密碼嗎?


    敬三不禁煩惱著,他是否該動用他身為大祭司的權限?隻要使用解除密碼功能,他便能改寫神的係統程式內容。因此萬一碰到斯哈拉神失控的狀況,他也可以透過解除密碼來應付異常的事態。


    ——可是我若以自己的意誌推翻神的判斷,極有可能招來祭司們的責難。另外,要是在此時此刻發現係統出現異常的話,也會導致過去的所有暗殺行動全被視為錯誤判斷。


    神隻負責提供叛逆者的情報。至於要殺要抓,則交由大祭司做出最後判斷,而敬三本人也比較偏好暗殺的手段。在他尚未晉升為大祭司之前,還隻是個一般祭司的時代,敬三就是個善於欺騙政敵、誘使對方反叛帝國,再以此為證據下手暗殺的高手。一旦此時發生了形同承認之前判斷都是錯誤的狀況,將極有可能造成自己的人生徹底崩盤。


    ——雖然平常總是使用軍方的特殊部隊執行任務……但這次就隻能單獨派我的私人部隊前往下手了。


    「既是如此,這份資料就暫時先交由我保管。我會判斷該采取何種後續行動。」


    敬三出聲迴答,巫女們同時點了點頭。


    「知道了,一切就拜托你了。不過……」


    「假設這份資料處理失當的話,縱使你貴為大祭司,也會被視為反叛帝國的行徑。」


    「這種情況也有可能發生,希望你銘記在心。」


    巫女一邊開口發言,一邊在敬三麵前打轉繞圈。


    ——什麽?


    過去他從未接收過這類威脅性的字句。不,應該說就神的係統程式設定來看,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發言。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性,大概就是神已經具備了某種類似自由意誌的概念。


    「等一下,這種威脅……」


    敬三雖然急忙出聲追究,但兩名巫女早已退至斯哈拉神背後。斯哈拉神則保持沉默,一句話都不肯說。


    「不管如何,我都會殺了此人,我已經決定了。」


    敬三仿佛對斯哈拉神宣言一般講出這句話後,便緩緩站了起來。


    ——係統開始萌生出意誌了嗎……?這怎麽可能……!無論如何,等我搞定這件事情之後,再以另案處理的方式向祭司們公開斯哈拉神的異常狀況好了。反正隻是奪走一名小女孩的生命罷了,馬上就能解決這樁任務了。


    敬三伸指彈擊浮現在他眼前展示著相關資料的瑪那螢幕,將之設定為機密文件。螢幕上映照出一名笑容滿麵的紅發少女以及她的全名。


    「曾我螢娜……連聽都沒聽過。年齡跟我女兒差不多大啊,真是個可憐的小女孩。」


    o


    與照屋家之間存在對立關係的服部家中,身為服部家長女的服部絢子正獨自麵對著一個相當棘手的煩惱。


    ——我到底該如何是好啊……這根本等於是包下了一個一輩子都解決不了的難題嘛……


    她手中拿著亦可當成連絡裝置使用的學生手冊,如今其畫麵上正顯示著一封由老家所寄出的電子郵件,標題為「相親事宜已經準備妥當」。


    ——相親事宜既然已經準備妥當,就代表此事已獲得父親大人的同意,她也確定無路可退了……


    絢子躲藏在宿舍後院的叢林當中。她在身體前方布下一道與樹木同化的瑪那障壁,不管從哪個角度觀察,都很難識破她這招完美無瑕的隱身術。


    而在絢子的視線前方,則可看見兩個身影,分別是打著瞌睡的螢娜,以及坐在她身旁閱讀書籍的阿九鬥。


    絢子的相親對象就是阿九鬥。絢子本人雖然什麽也沒做,不過可蘿奈似乎早就跟服部家敲定了相親事宜。


    可蘿奈是經由政府指派,以監察員身分待在被認定將來會成為魔王的阿九鬥身旁監視的人造人。她對複雜的政治內幕似乎也有所涉獵,為了對抗主張應該將阿九鬥當成魔王處決的強硬派人士,可蘿奈提出讓他入贅成為服部家這個名門望族之女婿的解決方案……也就是因為上述原因,導致絢子如今接到了這封相親電子郵件。


    ——就郵件內文看起來,父親大人顯然感到相當高興。信裏麵提到,雖然這是一場政治聯姻,但過去服部家的女性在戀愛方麵,總是注定會走上結果更為悲慘的道路。相較之下,我有機會能夠享受到無異於一般人的幸福,妹妹也說了她仿佛卸下肩頭的重擔……八成是因為延續家族血脈的重責大任已托付在我身上,使得她能夠一如往常一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所以才覺得很開心吧。就我個人而言,其實也並不排斥相親這迴事……隻不過,眼前有個大問題……


    所謂的問題,就是她到現在都還沒向阿九鬥提過這件事。眼看相親的預定日期已迫在眉睫,絢子非得主動開口告知他有關相親的事情不可。


    ——我、我、我該怎麽辦?隻要對他說『相親日期已經決定好了』就可以了嗎?不對啊,聽我講完之後,他會做出什麽反應?


    ——「相親日期已經決定好了。」「啥?誰要相親啊?」「就、就我跟你嘛!」「先等一下,意思是說你沒確認過我的想法,就擅自決定


    相親日期了嗎?拜托你別用這種好像我根本就沒有主見的說法好不好,虧我還以為你也很清楚我是個很重視表達自己意見的人,沒想到……」肯定會被他狠狠地抱怨一番啦!那麽,我到底該用哪種說法比較妥當呢?像這樣嗎?


    ——「跟我結婚吧!」「先、先等一下,我們都還未成年耶?你是在開我玩笑對不對?」這樣好像也不行,劈頭就提到結婚這個字眼實在有點不妥。對、對了,我必須先確認一下對方的心意才對。


    ——「你喜歡我嗎?」「當然,服部同學你為人穩重又認真,我一直都很信賴你啊。」也對,他就是這麽個正經八百的家夥。看來這種問法也不行。我究竟該怎麽說才好啊?不對,真要說的話,我的心意才是問題所在吧?


    ——「我喜歡你、我愛你,請你成為我的老公。」不不不,這麽肉麻的話我哪說得出口啊!況且,我真的這麽想嗎?我真的想跟他有什麽進一步的發展嗎?難道不是隻想待在他身邊,隻想靜靜看著他,就能感到心滿意足了嗎?況且,假設早就有其也他女性住進他的心裏,難道我在這種狀況下還希望……


    ——「既然這麽煩惱的話,需不需要由我代為轉告呢?」


    ——不行,自己的事就該由我自行了斷,豈可假借他人之手。


    「這樣啊。」


    ——沒錯……等等,為什麽有人從旁幹涉了我的思考啊……!


    「你已經不自覺地發出聲音啦,再躲下去也沒什麽意義可言了。」


    「真、真的嗎?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聽見我的聲音的?」


    「大概是從你專心演出奇怪的獨角戲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咦……?」


    絢子轉頭往旁邊一看,赫見一位連女性看了也會不禁會大聲驚歎的美少女出現在眼前,也就是可蘿奈,此時她正麵無表情地凝視著絢子。至此,絢子的腦袋瞬間冷卻降溫,接著便聽見『啵』的一聲,絢子頓時滿臉通紅,整個人縮成一團蹲了下來。


    「哪、哪有人這樣擅自窺探他人的心思啊!簡直就是恥辱……!」


    「我就說是因為你自己脫口發出聲音的嘛。放心,我不會走漏風聲,畢竟這些情報也跟我的任務有關啊。」


    「真、真的嗎?」


    絢子鬆了口氣,抬頭望向可蘿奈。


    「當然是真的。企圖隱藏性欲是人類行為的一大特徵,這一點我很清楚。」


    可蘿奈一派冷靜地撂下這句話。


    「性、性欲?笨、笨蛋!結婚可是很神聖的儀式……況且說穿了,這本來就隻是一場跟政治聯姻沒兩樣的婚禮而已吧!」


    「既然這樣,你應該可以輕易開口告訴阿九鬥才對啊。即使最後遭到拒絕,隻要告訴他這是基於政治因素所做的判斷,相信他也會願意重新考慮一番吧。」


    可蘿奈這段話的主張極為正當,絢子頓時無話可說。被她這麽一講,她也隻好主動開口告知阿九鬥了。意思就是……她已經被逼進死胡同了。


    「說、說的也對。嗯,我現在正打算要到前麵那邊去找他談談呢。」


    絢子解除瑪那偽裝,邁步往前走去。


    不過,剛才阿九鬥及螢娜所待的位置上,現在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這……他們已經離開了啊。既、既然這樣,隻好等明天再找機會告訴他咯。嗯,沒辦法,就這麽辦吧。」


    絢子用死板的聲調念出這段台詞,隨即改變腳步的方向。


    不過,可蘿奈早在她背後等著她轉身。


    「看樣子,似乎是螢娜醒來之後說她肚子很餓,所以兩人便一起前往學生餐廳吃飯去了。我手上這台紗伊阿九鬥探測裝置告訴我,他人現在就在餐廳裏麵。」


    可蘿奈高高舉起一台形狀很奇怪的機器。


    「總覺得這是一台很隨便的機器耶……」


    絢子開口抱怨,不過可蘿奈這句話應該屬實吧。


    「他人在餐廳裏。」


    可蘿奈硬是把臉湊到絢子麵前,再次開口對她說道。麵無表情的可蘿奈,看起來令人感到更不舒服了。


    「好、好啦好啦!我去啦,我去就是了嘛!」


    絢子大吼道,隨即舉步走向宿舍附設的餐廳內。因為留在學園的學生本來就不多,再加上現在並不是學園規定的用餐時間,所以餐廳裏麵空蕩蕩的,隻有阿九鬥及螢娜的身影。阿九鬥坐在橫向擺設長桌的正中央一帶,利用小型瑪那螢幕閱讀書籍;螢娜則抱著擺在餐廳一角的飯鍋,大口大口地直接扒著飯鍋裏麵的白飯。看樣子現在正是單獨跟阿九鬥交談的好機會。


    為了讓阿九鬥察覺到她的到來,絢子刻意帶著響亮腳步聲穿越餐廳。由於她羞得壓根兒就不敢直視阿九鬥的臉,因此便維持著將臉撇向一旁的姿勢,一路朝著餐桌正中央前進。等到走到她覺得應該已經很靠近阿九鬥的地方,就直接開口對他說:


    「嗯……後天能不能麻煩你陪我去個地方?哎呀,其實說來簡單,我得迴老家處理一點小事,不曉得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迴去一趟?這個要求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那個……該說是純屬政治層麵的因素嗎?總之,我的父親大人及我們家的親戚們想要跟你見個麵。但由於我家離學校很遠,再加上家人會準備宴席招待你,因此可能要麻煩你留在我家過夜。不過我家很大,所以你用不著擔心。」


    「請先等一下,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這個嘛,等你去了就知道。反正應該會跟你聊聊政治方麵的事,不過應該是個很有發展性的話題,所以你不必擔心,絕不會給你造成任何困擾。關於占用到你時間的事,我們家會以一場盛大的宴席做為補償。我故鄉伊賀的料理啊,可是每道菜都相當美味可口喔。」


    「喔,那是沒關係啦,隻是無論我再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己應該要去耶。」


    「沒這迴事,這件事跟你絕對有關,如果你不跟我一起迴去的話……等等,咦?」


    直到現在,絢子才首次轉頭望向正麵。隻見站在她麵前的是同班同學三輪寬——一名個子矮小,至今仍給人留下頑皮小子印象的少年。


    絢子環視周遭一圈,看來阿寬似乎是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阿九鬥的身旁。


    「你這段話應該是想說給大哥聽才對吧?」


    阿寬察覺到絢子搞錯對象,臉上立刻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看見他那張笑容的絢子就算硬著頭皮,也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開口邀錯了人。


    「是、是沒錯啦!我確實是想講給紗伊阿九鬥聽,不過對你說出這段話也沒錯啊!你也一起來吧!好歹可以讓宴席氣氛變得更熱鬧一些。」


    絢子指著阿寬,扯開嗓門吼了他一頓。


    「求求你別邀請我好不好,人家我可是很忙的耶。」


    「你跟我一樣都是學生,有什麽好忙的啊?」


    絢子一臉不悅地迴了他一句,阿寬頓時頗感困擾地抓了抓頭。


    「呃,你說得也對,確實是這樣沒錯。哈哈,其實我一點都不忙啊。」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好啦……你應該也了解狀況了吧?」


    絢子轉眼看著阿九鬥。


    一旁的阿九鬥似乎也已經聽見方才那段對話了,雖然對絢子所表現的奇異態度感到有點疑惑,不過他大概知道跟絢子唱反調並非上策,因此他從書本中抬起頭來,表情僵硬地點了點頭。


    「呃,嗯,我知道了啦。但後天就要出發啊?未免也太突然了吧。」


    「這、這個嘛,其實我早就打算知會你一聲,但遲遲找不到機會開口……算了,這一點都不重要。總而言之,我家已經安排了一輛飛行公車,預計在後天早上到學校這邊接我們,到時候


    你就跟我一起走吧。阿寬,你也要給我準時出現!」


    絢子快速地講完這句話。


    「等等,我還是覺得我應該跟這件事毫無關係才對……」


    阿寬表現出一副不太能夠接受的模樣,不過絢子卻目露兇光瞪著他。


    「重點在於我這次不單單隻是邀請阿九鬥一個人而已,你到底懂不懂啊!」


    「好好好,我懂我懂。你又何必這麽死鴨子嘴硬咧……」


    「你說什麽?」


    「算了,當我沒說。我知道了啦。」


    阿寬像是放棄抵抗似地迴答她,之後便彎腰坐迴阿九鬥身旁。


    「這才像話嘛,後天出發,千萬別忘記了!」


    絢子留下這句話,隨即轉身離開餐廳。


    暗自心想『我至少已經完成了最基本的任務』的絢子輕撫胸口,鬆了口大氣。


    佇立於餐廳人口看著絢子的可蘿奈則利用絢子與她擦身而過之際,輕聲對她拋出一句話:


    「身為監察員的我也必須同行,相信這應該不成問題吧?」


    絢子不發一語,由她身旁閃身而過。


    o


    同一時刻,在學園的地底下出現了一幕相當詭異的光景。藉由手上橘紅色的圓環狀瑪那光照耀,江藤不二子看見了浮現於眼前的某項物體,並興奮得全身微顫不止。


    一些表麵帶著油脂亮光的平板狀物體,飄浮在這座充滿黑色液體、不知究竟有多深的水池表麵。這些物體仿佛是感應到附近出現了亮光,立刻表現出一副感到刺眼的模樣,快速潛入黏稠的液體裏麵。隨後有數根長滿剛毛的棒狀物體取代了方才的平板狀物體,自液體當中直竄而出。緊接著可以看見有隻布滿鱗片、形似鉤爪的手掌像是企圖逼退棒狀物體一般,從旁一掌蓋住了它們。說穿了,就是有一隻相當大型的生物在水池裏攪動個不停,除此之外似乎還有昆蟲、哺乳類,甚至爬蟲類生物同時混居在這座池塘裏麵。


    「魔獸……!而且數量是如此地龐大……!」


    不二子伸手輕搗嘴唇,發出了十分驚訝的聲音。


    由古至今,魔獸總是突然現出身影,並對人類社會造成一定程度的危害。它們是除了人類之外,因為吸收瑪那而導致體質產生異變的生物。在絕大多數場合中,它們的命運便是因被人類視為有害生物而遭到驅逐。雖然有些研究機關也曾為了調查瑪那到底會對生物造成何種影響,而利用人為手段創造出魔獸,不過法律還是禁止這類研究機關飼養它們。就一般大眾的認知而言,可怕外貌的魔獸不管再怎麽弱小,也隻會淪為令人作嘔、厭惡的對象。現在這些從液體當中一一現身的魔獸,包括巨大娛蚣及長牙類人猿等等,也都是隻要看過一眼,就很有可能每天做夢都會夢到的可怕怪物。隻是不二子完全沒料到自己居然能夠透過這樣的形式,在這間曆史悠久的『康士坦魔術學院』地底下發現這座魔獸培養池。


    「……真是太美妙了啊!」


    不二子臉上浮現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甚至連雙眼都冒出了愛心的記號。不同於她那一頭烏黑長發及一雙修長鳳眼的迷人外表,不二子骨子裏乃是一名宣誓過的黑魔術師。


    牽引她來此的理由,是一周前所發生的某個事件。不二子透過阿九鬥在臨海學校所遭遇到的事件,得知阿九鬥體內的瑪那波動,會促使魔獸得到活性化效果的事實;此外,這些活性化的魔獸還能獲得一定程度的智能。醉心於阿九鬥的不二子,決定暫時不將此事告訴阿九鬥。


    ——阿九鬥大人的心地如此溫柔,一旦得知這項事實,他肯定會為了保護在各地遭到迫害的魔獸們,做出分送瑪那能量強化它們自保的舉動,進而對他自己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在我所擔心的事情成真之前,一定要用盡全力找出控製這群魔獸的方法!


    不二子暗自下定決心。說老實話,依照阿九鬥的個性看來,他確實會覺得自己該對魔獸的死活負起全責,並為此感到自責才對,但此事根本與不二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隻要我這次能夠找到控製魔獸的方法,阿九鬥大人一定也會很感謝我,並對我說『來,跟我一起征服這個世界吧』……然後阿九鬥大人就會緊緊將我擁入他懷中……對對對,就像這樣……咦?」


    不二子猛然察覺到有一隻手正打算抱住自己,這才從妄想世界當中迴過神來。此時,有隻黏稠滑膩的觸手已緊緊纏住她的身體。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好黏好滑啊啊啊!」


    這隻粉紅色的觸手布滿了某種黏液,使得整隻觸手呈現出濕答答的狀態,看樣子似乎是隻貝類魔獸。在纏住不二子的粗大觸手底端連接著一個巨大的貝殼,另外還有許多隻纖細的觸手及一對附有眼珠的觸角由貝殼內延伸而出。它應該可以被說是一隻長出觸手的蝸牛吧。照樣子看來,這隻粗大觸手八成是用來取代腳部的功能。


    「為、為什麽還伸進了我的衣服裏麵啊啊啊!」


    觸手相當靈巧地攀上不二子的身體,並讓前端穿過製服的胸口部位,一路直接探入製服內側。


    「討厭啦——!不要這麽靈巧地解開人家內衣的扣環啦!咿,喂!不準繞到前麵來啦——!」


    不二子伸長手臂,試圖撥開這隻觸手。雖然好不容易抓住了觸手,但布滿黏液的表麵卻太過滑溜,導致觸手能輕易從她手中滑開。


    隻見這隻觸手的主人,那雙長在觸角前端的眼睛露出下流的神色。雖然身為魔獸的它好像多少擁有一點智慧,不過看樣子它的智能似乎隻在某個令人頭痛的方向上得到了進化。


    「咿、嗚、嗚啊,討厭啦!」


    觸手像是抱起不二子一般,將她的身體高舉於半空中。接著又伸出纖細觸手,分別纏上不二子的雙腳。


    「喂、喂喂喂……這樣太過分了喔……」


    不二子的雙腳被觸手用力朝左右兩旁拉開,使得不二子隻能維持張開雙腿的姿勢,懸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巨大蝸牛露出愈來愈下流的眼神,接著蠕動所有纖細的觸手,一股作氣伸向不二子的裙擺。


    不二子見狀,態度驟然產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媽的死怪物!就說你做得太過分,你是聽不懂人話啊!」


    她臉上露出兇狠的表情,快速由口袋裏掏出一罐小藥瓶,動作迅速地丟向蝸牛。巨大蝸牛雖然擺動其中一隻觸手,輕鬆拍掉了這個藥瓶,不過掉到地上的藥瓶卻突然引發一陣爆炸。


    這陣爆炸的規模雖小,所造成的衝擊卻已足夠讓巨大蝸牛受到驚嚇,進而將觸手縮迴殼中。不二子則利用重獲自由的這一瞬間,好整以暇地站在可以俯瞰這隻巨大蝸牛的位置上。


    「不過是一隻雌雄同體的低等動物,居然還這麽好色,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我這就把你烤來配大蒜麵包吃掉,給我留在原地不準動!」


    不二子的指縫間夾著好幾罐小藥瓶。


    巨大蝸牛縮起觸手,露出驚恐的眼神仰望著不二子。


    與其說它害怕會引發爆炸的藥瓶,倒不如說它似乎比較害怕不二子手握藥瓶時的駭人神情。位於觸角前端的眼珠無力地垂下,並像是在表達「真的很對不起」似地不斷磨蹭著觸手。


    不二子一腳踩住巨大蝸牛身上的殼,並不斷轉動她的鞋根。


    「知道本小姐的厲害就好,以後記得把罩子放亮一點。」


    也不曉得是不是錯覺,隻見被踩在腳底的巨大蝸牛又露出了喜悅的目光。而且還利用觸角前端,由下方往上仰望著不二子的裙底風光。


    不二子也察覺到巨大蝸牛的視線了。


    「你還搞不清楚狀況是吧!」


    被不二子猛然抬腿踹飛的巨


    大蝸牛,這次好像終於徹底宣告投降了。它伏低身體並垂下頭,開始不斷上下揮舞著觸手膜拜不二子。


    不二子見狀也逐漸收起臉上宛如兇神惡煞的表情。


    「話又說迴來,它看起來似乎顯得格外高興呢。」


    不二子輕聲嘀咕。看樣子巨大蝸牛好像是屬於遭到美女踹打,反而會感到開心的被虐狂魔獸。


    「雖然名為魔獸,但該不會每種魔獸都是這副德性吧?」


    不二子轉身望向背後開口詢問道。黑暗中隨即傳出一陣迴答:


    「其實也沒這麽糟糕,我猜應該也隻有這家夥的癖好比較特殊一點。」


    巨大蝸牛突然被一隻利爪捏了起來。巨大蝸牛雖露出一副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表情,但是當它迴頭一看,眼神頓時產生劇烈的變化。


    因為它看見了一頭身長至少十五公尺的龍,帶著一臉無趣的表情佇立在它麵前。


    這頭龍的身體覆蓋著一層綻放金屬光澤的黑色鱗片。利爪及口中隱約可見的尖牙,全都是專門為了應付戰鬥而量身打造,全身散發出一股非比尋常的壓迫感。


    黑色巨龍·彼得豪森將捏在爪中的巨大蝸牛丟迴它原本所待的池塘。


    「雖然你用『這副德性』來形容它們,但要是我不在場的話,你頂多也隻能製服巨大蝸牛而已吧。」


    如今仍然有好幾隻魔獸試圖衝出彼得豪森所指的那座池塘,而且每一隻魔獸看起來都充滿了敵意。不二子也立刻理解到,它們現在不敢隨意衝出池塘,乃是拜坐鎮於現場的彼得豪森所賜。


    「這是怎麽迴事……?」


    不二子開口詢問彼得豪森。


    「因為它們基本上算是動物,因此並不會反抗實力比自己強悍的生物。」


    「那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動物出現在這裏呢?」


    「因為這是一座能夠阻隔瑪那影響效果的液態池塘,同時也是一個專門用來讓不幸擁有極長壽命的魔獸安穩入睡的地方。」


    「極長的壽命……?照你這麽說來,是上一代的魔王刻意留下了這個地方嗎?」


    「就是這麽迴事。雖然至今也曾有一些魔獸偶然由睡夢中清醒過來,但事到如今,隨著現任魔王的逐漸覺醒,它們也開始逐漸重拾原有的活力。」


    「換句話說,其實我剛剛差點就身陷險境了是吧?」


    「你真該慶幸那家夥是第一隻襲擊你的魔獸。」


    彼得豪森指著企圖再次爬出池塘的巨大蝸牛。


    「那麽我就懷著感恩的心,盡可能利用那隻巨大蝸牛來達成我的目的好了。」


    不二子迴答。總而言之,她非得好好慶幸一下自己的幸運不可。由於從以前開始,校內就流傳著在學園地下迷宮偶爾會出現魔獸蹤影的知名謠言,因此她猜測迷宮最深處或許存有某種跟魔獸有關的線索,沒想到竟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收獲。彼得豪森似乎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事實但它好像秉持著極力避免造成過度幹涉的態度,不僅不主動協助不二子確認事實真相,也不肯說明原委給她聽。雖然不二子身為黑魔術師,但若少了彼得豪森的從旁協助,依然限有可能在前往地下迷宮最深處的途中遭遇危險,不過這趟辛苦旅程終究還是換得了相對應的迴報。


    「話又說迴來,除了那家夥之外的其他魔獸,似乎真的能派上用場呢。」


    不二子臉上浮現出笑容。


    「聽你這麽說……你打算怎麽做呢?」


    隻見彷佛打一開始就知道答案的彼得豪森一邊麵露獰笑,一邊出聲詢問。


    不二子的笑容則散發出一股更為兇殘的氣息。


    「如今,阿九鬥大人不是還無法以魔王的身分完全控製所有魔獸的行動嗎?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貢獻一番心力,替他找出可以幫助他控製魔獸的方法吧。」


    「除了魔王之外,至今可是從來都沒人能控製魔獸們的行動喔。」


    「那是因為在上一任魔王的身邊,沒有出現過如我一般的智者吧?再加上以往隻單純將魔獸認定為瑪那異常所造成的生物,這樣的觀念也是導致研究停滯不前的原因。既然得知阿九鬥大人的特有振動,能導致魔獸活性化這項法則,後續研究理當可以得到飛躍性的進展才對。另外,相信你應該也很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吧?」


    「哎呀呀,為何你認為我會願意幫你呢?」


    「你之所以要極力避免造成幹涉,是因為阿九鬥大人必須靠著自身的意誌覺醒成為魔王才有用,沒錯吧?所以我相信你應該很希望在不致影響到阿九鬥大人的自由意誌的狀況下,對他周遭的人事物造成一定程度的幹涉才對。」


    不二子及彼得豪森相視而笑。


    「你的推測幾乎完全正確。但是這並非是唯一一項促使我避免造成幹涉的理由。當然啦,我現在還不能揭曉謎底就是了。」


    「你該不會是喜歡玩弄陰謀吧?其實啊,我也非常愛要心機喔。」


    「哈哈哈,說成陰謀就有點太過誇大其詞咯。我隻能說,謎底很有可能會超越你們人類的理解能力就是了。」


    彼得豪森活靈活現地對不二子挑了下單邊眉毛。


    o


    螢娜現在依然抱著飯鍋猛扒白飯。在絢子離開餐廳之後,阿九鬥及阿寬就變得無事可做,所以他們隻好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她大口扒飯的模樣。


    「大哥,螢娜同學她到底打算吃到什麽時候啊?」


    「天曉得?她那樣已經算是有慢慢品嚐白飯滋味的吃法了喔。如果純以分量來看的話,她一餐就可以掃光整整三鍋白飯,所以現在她正相當珍惜地吃著這唯一的一鍋白飯呢。」


    「真是有夠厲害的……」


    阿寬頗感佩服地點點頭。


    「……話說迴來,班長的邀約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我真的可以跟著到班長的老家拜訪嗎?」


    「我哪知道啊?但她確實有點像是順便開口邀請你的。不過,我也覺得要是有你作陪,至少會比獨自前往還要令我安心。畢竟這次好像是要去談論政治相關的話題嘛……倒是你不要緊吧?你最近看起來似乎有點太累了喔?」


    阿九鬥迴看了阿寬一眼。


    阿寬的臉色有點蒼白,隻是好像並非因為生病的緣故,而是由於晚上沒有睡覺,又接連做了數件耗費體力的工作,才導致他整個人呈現過度疲勞的感覺。


    「我、我不要緊啦!真的沒什麽。」


    阿寬急忙搖手加以否定,又為了轉移話題而刻意打開瑪那螢幕,連接上電視頻道。


    「真的沒事就好。」


    阿九鬥雙眼盯著阿寬。雖然他看起來顯得非常疲累,但另一方麵,阿九鬥卻也從他的語氣及眼神當中,察覺到一股非常明確的充實感。阿九鬥迴想起來,心中浮現出最近阿寬似乎有些地方改變了的想法。阿寬從以前的個性就是開朗又喜歡親近他人,但最近卻給人一種在個性上好像多出了幾分自信的感覺。


    「不過,我覺得你好像有某些地方不一樣了喔?」


    阿九鬥開口一問,阿寬隨即有點難為情地笑了笑。


    「不不不,其實也沒什麽啦。隻是我最近覺得稍微能夠體會大哥的感受了,大概吧……」


    「我的感受?」


    「哎呀,就是那個嘛!大哥之前說過想要為他人盡一份心力,就是類似那種感覺的想法嘛。」


    「就算你這麽說,我還是聽不太懂啊。」


    阿九鬥笑著迴答,但不曉得為什麽,阿寬竟突然麵紅耳赤地轉移視線,伸手指向螢幕上的電視節目。


    「大、大哥你看,這是目前最受歡迎的偶像歌手·星野百合的現場連線報導耶!」


    在畫麵當中


    ,可以看見一名個子嬌小的美少女麵帶笑容揮著手。看樣子,這似乎是電視台針對這場在某個地區舉辦的活動所做的現場連線報導。隻見大量廣告看板及展示帳篷交互排列在這位名叫星野百合的偶像歌手背後,看來這八成是某家企業所主辦的展示會。


    「她很紅嗎?」


    對這類影劇消息有點生疏的阿九鬥輕聲問道。


    「當然啊。大哥,你有點落伍咯。她既是歌手,又是女演員,同時還很擅長講些輕鬆有趣的話題,所以她才正式出道沒多久,就已經在演藝圈各個領域當中竄起了喔。」


    阿寬語帶興奮地在一旁解釋。


    「原來她是個這麽厲害的女孩子啊。不過,我好像曾在哪裏看過她……」


    阿九鬥微微側頭思考。雖然對螢幕上女孩的容貌毫無印象,但他總覺得自己跟她很熟,這一點令他感到十分在意。


    「討厭啦,大哥。你一定是之前還認不出她的時候,就曾在電視上看過她了啦。」


    阿寬用手肘輕輕頂了阿九鬥幾下。


    「說的也對。真是的,我這個人也太蠢了吧。」


    當阿九鬥笑著迴答之際,畫麵也同時傳出了一陣悲鳴聲。


    兩人驚訝地轉頭看向電視畫麵,隻見活動會場當中,有許多人尖叫著爭相走避,連攝影師也慌了手腳,搞到最後鏡頭隻能搖搖晃晃地交互拍攝空中與地上情景。但在閃爍不止的畫麵當中,還是可以清楚看見不時有數道非人類模樣的黑影飛掠而過。


    「魔獸?」


    阿寬叫了出來。


    下一瞬間,鏡頭所捕捉的影像確實是一隻巨大的鳥類魔獸,且現場還不止一隻,而是同時有數隻魔獸正放肆地襲擊著在場的人類及展示帳篷。


    「這下子大事不妙了!那個展示會場在什麽地方?」


    阿九鬥開口詢問,阿寬則仔細盯著畫麵看了一會兒,才出聲迴答:


    「那是一座位於灣岸的浮島。我也曾去過那裏一次,那是憑藉瑪那能量飄浮於半空中、專門用來舉辦類似活動的會場,因此除非在場的人都會使用飛翔魔法,否則根本無路可逃!」


    「至少也該準備一些避難用的逃生艇吧?」


    「有是有,不過都隻是緊急逃生用的小艇。雖然排隊搭乘的話,應該隻要花個幾分鍾就能全部撤離,不過若是遭遇到那麽兇猛的攻擊,將會有很多人淪為魔獸的犧牲品吧!」


    「騎士團呢?」


    「我想應該是會出動才對,但也隻有輕裝騎士具備飛行能力……」


    彷佛證實阿寬的猜測一樣,畫麵內出現了數名利用飛翔魔法趕抵現場的騎士身影。在場的眾人雖然發出了獲救的歡唿聲,不料這群騎士們的魔術及槍械似乎都對魔獸起不了作用,最後紛紛輕易地遭到魔獸擊墜。


    「情勢看起來相當不妙耶,如果換成重裝騎士的話,是不是就有辦法對付那批魔獸呢?」


    「沒辦法吧……重裝騎士在出動之前都得花一段時間整理裝備。況且他們也必須搭乘飛行登陸艇,才有辦法前往會場營救……」


    話一說完,阿寬莫名其妙地露出困惑的表情凝視著阿九鬥。


    「大、大哥……俺……不對,我臨時想起我還得到別的地方處理一些事情……」


    「咦?」


    阿九鬥心想『他怎會在這種時候講出這麽奇怪的話啊』,不禁轉過頭迴看阿寬,不過阿寬的神情卻格外正經八百。接著他又說出另一句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等、等一下很有可能會出現相當殘酷的畫麵,建議大哥還是別再看電視比較好喔!就、就這樣,我要關掉電視了。」


    阿寬關掉瑪那螢幕,匆匆忙忙地起身離開了現場。


    ——怎麽搞的啊?


    阿九鬥雖側頭感到疑惑,但就某方麵而言,個性其實相當老實的他還是接受了阿寬的建議,並未重新打開電視,隻是默默地目送阿寬跑離餐廳的背影。話雖如此,這種無法得到事件相關情報,隻能袖手旁觀的感覺實在很糟。於是阿九鬥站了起來,跟螢娜說自己要暫時離開餐廳一下,隨後便決定去找應該還沒迴老家的班長問個清楚。


    o


    衝出餐廳的阿寬,在確認過周遭沒有其他人影之後,便將掛在手上的手環舉至麵前。開口說了一句話:


    「brave!」


    隨後隻聞手環開始播放出一段機械式的語音。


    《指令認證完成。啟動套件,產生次元斷層,將排除掉距使者用周邊五公分以內的所有異物。》


    伴隨一聲轟隆巨響,一陣強烈的光芒頓時籠罩住阿寬的身體周遭。


    《歡迎brave登錄,傳送套件主體,傳送過程費時0.2秒,傳送完畢。電裝係統正常、生命維持裝置正常,選擇外氣循環模式。請以思考輸入方式選擇核融合引擎啟動模式。》


    在這段語音播放結束之前,阿寬已穿上一件將整個身體完全包裹起來的—套裝。除了頭上戴著一頂嘴角部位外露的頭盔之外,他看起來仿佛穿上了一套非常合身的騎士套裝。


    這是一套在這個時代相當難得一見,不依賴瑪那能量做為動力的力量套裝,同時也是阿寬老家因為一段奇緣而代代相傳下來的、與對魔術戰專用的裝備。它會迴應阿寬的意誌,啟動相對應的機能,並發揮出極其強大的戰鬥能力。


    「打開地圖,顯示出我目前的所在位置。」


    阿寬輕聲說道,頭盔內的護目罩隨即浮現出一幅影像。


    「一分鍾……不對,我希望能在三十秒內抵達現場。」


    身穿套裝的阿寬,藉由輕蹬地麵使整個人輕盈地飄浮起來。接著他一鼓作氣,加速垂直飛衝至高空中,隨後改用水平的方式飛往現場。


    標示於地圖上的光點毫無滯礙地逐漸靠近目的地,也就是那座浮島。


    自從知道魔獸會對阿九鬥體內的波動產生活性化反應之後,阿寬便暗中展開了狩獵魔獸的行動。雖然他並不認為這樣做對阿九鬥有益,不過卻覺得隻要持續掃蕩魔獸,應該就可以使事態獲得某種程度的改善。此外,雖然阿寬展開活動至今才過了一小段時間,不過人們已經開始談論起專門驅除魔獸的神秘英雄等相關傳聞,而這些傳聞當然也傳人了阿寬耳中。對於自己能夠為民眾盡一份心力,並以英雄的身分大顯身手,著實為他帶來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樂。


    幸好阿寬的真麵目並未穿幫。畢竟這身套裝算是違禁物品,因此為了繼續活動下去,他必須隱藏自己的真實身分;再者,他個人也很希望對阿九鬥等人徹底保守住這項秘密。


    在看見浮島的下一瞬間,他的人已經抵達浮島上空。位於視野下方的廣場上,還可看見好幾個人的身影。在阿寬眼中看來,與其說大家忙著保命逃竄,倒不如說有更多人都處於心不在焉的發呆狀態。或許是由於都在逃生口或避難小艇周圍排隊等著逃命的緣故吧,隻見各自湊成幾個小集團的民眾們,感覺上好像都隻能定睛觀看魔獸,注意它們是否會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飛撲而來。


    輕裝騎士雖也奮力做出抵抗,但嚴格說來,他們似乎也隻是傾全力忙著自保而已。不過,他們為了吸引魔獸們的注意力,不斷重覆著接近魔獸又馬上退開,退開之後又再度進逼,宛如一群正經八百地玩著捉迷藏的小孩。


    「確認魔獸位置,接著展開追蹤。就使用高周波刀吧。」


    阿寬如此說道。隻見一把擁有利爪外形的刀刃附著在右手手背上,自貌似護甲的裝備當中緩緩延伸而出。輕輕揮動了一下刀刃之後,阿寬便任由重力發揮效果,開始往浮島降落。當他加快更高速境界時,也順勢衝向在場的其中一隻魔獸。


    巨大鳥類魔獸正


    準備以鉤爪捏碎一名輕裝騎士的臉,然而在由上空往地表降落的物體自身旁飛掠而過之際,它竟在瞬間停下了所有動作。


    輕裝騎士臉上的表情由恐懼轉變為疑惑。因為他發現自己遭到魔獸鉤爪遮掩住的視界,出乎意料地恢複原有的視野。


    隻見魔獸的身體被精準的直線縱向切割成三等份。魔獸連發出咆哮聲的機會都沒有,身上的鮮血及羽毛便已隨風飄落了。


    民眾們立刻察覺到發生在半空中的情況。


    「那是……!」


    「傳說中的brave!魔獸殺手brave!」


    以某人所發出的呐喊聲為契機,現場逐漸湧現出陣陣歡唿聲。


    阿寬向地表的人們輕輕揮手致意。隻見歲數遠比阿寬還要年長許多的男女,都露出了如同小孩子般的笑容對他揮手。


    這股由內心深處泉湧而出的新鮮喜悅感,使得阿寬高興得全身微微顫抖。隻是他現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陶醉在這份喜悅當中。他透過觀看映照在護目罩上的周邊地圖,確認了地圖上那些用來標示出魔獸位置的光點,並瞬間繞到位於附近的另一隻魔獸背後,以高周波刀輕鬆砍斷了這隻魔獸的軀體。在魔獸屍骸往地表掉落的期間,他已動身衝向下一個目標物。由於揮刀速度極快,再加上斷麵也十分工整,因此阿寬身上的套裝並未沾上任何一滴血漬。


    魔獸似乎也將阿寬鎖定成目標,開始逐漸聚集至阿寬身邊。當他解決掉第三隻魔獸時,周遭已被魔獸所形成的圓團團包圍起來了。這群鳥類魔獸跟阿寬保持著約十公尺的距離,開始在他身旁加速繞圈。


    「居然被包圍住了。為了避免波及地表的一般民眾,因此不能動用爆炸係的武裝。現在的問題在於有沒有辦法避開魔獸們同時發動的攻擊……」


    阿寬低聲說道。


    或許是野性直覺使他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機吧,隻見魔獸們一同縮小迴轉的半徑,尖銳的鉤爪及硬喙從各種不同方向形成一張三百六十度的包圍網,同時襲向阿寬。


    「傳送單分子切割器。」


    《了解,傳送單分子切割器。》


    套裝左手瞬間綻放出一道深沉的光芒。同一時間,魔獸們也自上下左右團團包圍住阿寬,導致無人能由外側清楚看見他的身影。


    民眾由地表仰望著上空,臉上瞬間都浮現出一絲陰霾,並發出了分不清究竟是驚訝或者絕望的歎息。


    然而接下來人們所看見的,卻是一幕相當難以置信的驚人光景。


    隻見幾乎擠成一顆球狀的魔獸大軍,竟由正中央被刦成了兩半。這團魔獸大軍所形成的球體,仿佛膠囊或者用在舉辦抽獎活動的彩球般對稱地被剖開了。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使用單分子切割器,但……」


    驚訝及少許的恐懼使得阿寬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


    一道微弱的光芒化為光束,自套裝左手指尖延伸至前方。在這道光束的前端,可以看見好幾個狀似指甲的小小元件由指尖分離出去,飄浮在半空中。而在元件與手指之間,則鋪設著一條粗細僅有一個分子大小的鋼索,每條鋼索其實就等於是一道銳利無比的刀鋒。


    蜂擁而上的魔獸,正是在轉眼間遭到這些鋼索劈成碎片。


    《單分子切割器已因為吸附其他物質而導致效果產生劣化。若無進一步指示,係統將自動加以拋棄。》


    套裝電腦控製係統出聲提醒他。這項武裝雖然極其鋒利,但變鈍的速度似乎也很快。


    阿寬一邊避開如同雨水般灑落至身上的魔獸殘骸,一邊確認剩餘的魔獸數量及位置。隻剩最後一隻了。他一發出拋棄單分子切割器的指示,切割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看樣子這套套裝似乎擁有一組位於其他次元的主體,所有裝備及動力都是透過另一個次元的主體傳送到這個世界的,拋棄的程序也是一樣。


    他的雙眼沒能立即看見最後一隻魔獸的蹤影。民眾則對一心隻想趕往光點所在位置的阿寬致上更熱烈的歡唿聲。顯然抬頭仰望上空的人們尚未察覺到現場還存在著最後一隻魔獸的事實。


    最後一顆光點正沿著兩側架滿活動展示帳篷的通道,逐漸往會場內推進。阿寬快速飛越通道,並且馬上理解到方才沒能看見魔獸身影的理由。因為通道盡頭是一座倉庫,而看樣子魔獸就在倉庫當中。


    這是一座內部空間相當寬廣、似乎能用來當做展覽會場的大型倉庫。搬送貨物的專用門目前呈現關閉的狀態。雖然也有另一道專門供一般人通行的門扉,不過阿寬做出了判斷,認為利用飛行狀態順勢破窗而入的速度,會遠比降落至地表再經由那扇門進入倉庫還要來得快上許多。


    確認正下方並沒有其他人影之後,阿寬便動手打破封死的玻璃窗,縱身飛進倉庫裏麵。


    他馬上理解到眼前的狀況。雖然逃進倉庫不啻為保命的好方法,不過卻有一個人很不幸地被魔獸撞見了。他掃視著被大量存貨木箱搞得如同迷宮一般的通道,隨即看見魔獸正重覆使出身體衝撞,試圖撞破位於通道盡頭的一扇門扉。這扇門扉是由鐵柵欄所製成的,看樣子好像有人把自己關在門內了,而那個地方似乎是管理員休息室。雖然順利逃了進去,不過從外麵卻可以清楚看見室內情況,再加上管理員休息室又剛好形成了一個死胡同,因此才導致那人陷入束手無策的危機當中。


    阿寬由魔獸背後悄悄接近,完全不給魔獸任何迴頭返擊的機會,立即揮動高周波刀砍斷了它身上那對翅膀。由於這隻魔獸具有鳥類外形,因此縱使在攻擊這扇專門用來讓人類通行的門扉之際,也必須依靠翅膀來維持它的姿勢。隻見魔獸頹然掉落至地麵,並發出奇怪的叫聲,持續掙紮個不停。阿寬接著又舉起高周波刀刺穿它的身體,欲賞它一個痛快。


    「唿……」


    跨過魔獸屍骸並試圖打開門扉的阿寬,卻感受到一股意外的抵抗。看來躲在門內的人物似乎還處於混亂狀態。隻聽見門縫內傳出一陣拚命抵抗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一名年輕女性。阿寬為了讓她感到安心,便開口對她說:


    「沒事了喔,魔獸已經被我處理掉了。」


    話一說完,頂住門扉的力量突然減弱。阿寬轉動門把,一名女孩子隨即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


    阿寬看見她之後頓時大吃一驚。因為這名女孩正是在電視上所看到的偶像歌手·星野百合本人。


    星野百合在看見阿寬的身影之後,像是鬆了口氣似地開始放聲大哭。


    「嗚……嗚哇啊啊啊啊!人家怕死了啦!」


    她的哭聲相當響亮,就連救了她一命的阿寬也嚇了一大跳,甚至還不得不調節一下頭盔的麥克風音量。話雖如此……


    ——她真的好可愛唷……


    阿寬癡癡地注視著星野百合。


    百合嚎啕大哭了一陣子之後,總算止住淚水,並由上往下打量了阿寬一番。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我真的很怕魔獸說!你就是最近很出名的brave對不對?哪,你真的好帥喔!」


    百合突然抱住阿寬,更令人驚訝的,是她居然踮起腳尖,吻上了阿寬那並未被頭盔覆蓋住的嘴唇。


    ——嗚哇……


    阿寬嚇得忍不住挺直背杆。等到百合移開身子之後,他才再次重新端詳了一下她的身影。


    星野百合的個子雖比阿寬嬌小,容貌也有點娃娃臉的感覺,但是由她內在湧出一股類似壓力的氣勢,並夾帶著一股使人不由自主臣服於她膝下的成穩氣息。略帶淘氣的表情,給人一種一旦放鬆注意,她似乎就會做出某種出乎意料之行動的感覺,使周遭醞釀出一股無法掉以輕心的氛圍。在這些特質相輔相成之下,她可說是一名不論走到哪裏,


    大概都會成為核心人物,帶動全場氣氛隨著她打轉的少女。


    「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喔。」


    百合豎起手指輕抵自己的嘴唇,並對阿寬眨了眨眼。


    此時,有人打開了倉庫大門,騎士團成員魚貫地走進了倉庫裏麵。阿寬並未迴頭,隻透過護目罩的影像確認騎士團的身影之後,便展現出有點要帥的態度對百合說道:


    「既然這樣,那你也得把我的事當成秘密。看樣子騎士團似乎也開始對我的真實身分感興趣了。」


    「真的嗎?不過求求你隻告訴我一個人就好!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人家還想偷偷找機會去見你一麵呢!」


    說老實話,阿寬差一點就答應了她的要求,但他總算還是成功地保持緘默。他揮手向百合道別,隨即縱身飛上半空中,朝著騎士團直飛而去。騎士團的成員們雖然也試圖為了抓住阿寬而飛往空中,不過他們都追不上阿寬身上套裝所發揮出來的飛行速度,於是阿寬在轉眼之間便穿越大門並飛出倉庫。他先在倉庫上空盤旋了一圈,藉此迴應民眾們的掌聲及歡唿聲,接著為了甩掉尾隨而來的追兵而加速飛衝至高空中,自民眾們的眼前翩然消失。


    o


    在阿九鬥離開餐廳之後,吃光了整鍋白飯的螢娜突然感到有點困,便起身離開了餐廳,跑到阿九鬥的寢室小睡一下。


    不過,看見宿舍走廊上站著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後,螢娜突然停下了腳步。


    那名男子身材高佻、體型完美,並留有一頭就男性而言可能有點過長,卻十分整齊的頭發。再加上一雙爽朗的眼瞳,整個容貌相當端整,可說是一名不管什麽樣的女性看到他八成都會興奮地手舞足蹈的英俊帥哥。他的年齡看起來若非跟螢娜同年,頂多也是大她個兩、三歲左右而已。


    他一發現螢娜的身影,隨即靜靜對她點頭致意,並緩緩走到她身邊。


    「嗯?」


    螢娜微微側著頭,因為她從沒看過此人。


    「午安。」


    此人很客氣地對螢娜打了聲招唿,螢娜也深深向他鞠躬致意。


    「午安。請問您是哪位?來我們學校有什麽事嗎?」


    聽見螢娜開口詢問,他的表情頓時微微一沉,不過旋即換上一張仿佛想強調『剛剛那隻是一時迷惘罷了』的笑容,並由上衣內側的口袋裏掏出一本小手冊。


    「我是內閣府的職員。這次有事前來貴校拜訪,卻不小心迷了路。」


    螢娜確認了一下印在手冊內頁的徽章,並帶有『看起來那麽豪華,應該是真的才對』這種感覺,接受了他的說辭。


    「請問您打算前往什麽單位呢?我可以為您帶路喔。」


    螢娜的用字遣詞跟往常截然不同,然而她的反應又再次令男子臉上浮現一絲陰霾。


    「我想會見貴校的警備負責人。」


    「我知道了。不過由於敝校並非雇請專門的保全人員,而是交由學生會全權負責,所以我這就帶您前往學生會辦公室……請問您怎麽了嗎?」


    螢娜察覺到男子的模樣有點不對勁,探頭直盯著他的臉看。


    男子定睛迴望螢娜的雙眼,並覺有點耀眼似地微眯著雙眼。


    「沒什麽,隻是這樣看著你,便令我感到有點懷念罷了。」


    「您的嘴巴可真甜呢。我們之前曾經見過麵嗎?」


    「搞不好喔,我的名字叫望一郎,全名是大和望一郎。」


    螢娜再次感到不解,微微側頭。


    「抱歉,我對您的大名沒有任何印象。」


    「是嗎……」


    望一郎唿地歎了一口氣。


    「隻要你能夠告訴我學生會辦公室的位置大概在哪個方向,就不用親自為我帶路。我自行前往就可以了。」


    「這樣啊。」


    螢娜簡單對他說明了下學生會辦公室的位置。望一郎向她點頭致意後,便準備離開現場。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後會有期。」


    「咦?我們以後還會見麵嗎?」


    此時螢娜已換迴平常慣用的語調了。彷佛隻有在麵對望一郎的這段期間,跑出了另一個人格,令人覺得有點奇特。


    望一郎轉過身子,微笑著對她說:


    「一定會的。隻要你一直是你,我們就必定會再度重逢。」


    o


    阿九鬥敲了敲學生會辦公室門扉,學生會長白石莉莉剛好人在室內。她坐在辦公桌前處理事務,抬頭迎接阿九鬥。


    她頭戴一頂時髦尖帽,身材有點嬌小。雖然長得一副好強又淘氣的模樣,讓人很難從她身上感受到身為學生會長應有的特殊氣質,不過她那已經習慣位居人上的言行舉止,倒是挺有模有樣的。


    「有什麽事嗎?」


    莉莉伸指彈開帽緣,看著阿九鬥進入辦公室,並露出輕鬆的神情詢問他。


    「這個嘛,其實也不算什麽重要的事啦……」


    阿九鬥一提及魔獸襲擊民眾的事發經過,莉莉的臉立即浮現出緊張的情緒。她知道阿九鬥是個類似會創造出魔獸的存在,但是她的判斷告訴她,現在絕不可向阿九鬥透露此事。『相信政府必定經過了一番考量,才決定對阿九鬥置之不理。不過,我一定要獨力查明促使這番考量成型的幕後黑手是誰不可』她暗自下定了決心。


    「既然這樣,你就待在這裏看看各地電視台對這場襲擊的相關報導吧。我這個人很喜愛觀賞一字排開的各大電視新聞報導喔。」


    莉莉話一說完,隨即伸手輕掃辦公桌麵。隻見桌上浮現出大量瑪那組成的螢幕,同時各自播放起不同頻道的新聞報導。莉莉做出縮小搜尋範圍至該起襲擊事件的指示,桌上的螢幕數量頓時銳減,隻剩下將近二十個螢幕映照出該起事件的轉播內容。螢幕當中不斷重播brave=阿寬大顯身手的場麵。阿九鬥和莉莉兩人皆不知道brave的真實身分,不過因為阿九鬥先前曾涉入發生在臨海學校的事件當中,所以他心中其實存在著幾分不對勁的感覺。話雖如此,由於阿九鬥這個呆頭鵝過分正直,又願意相信他人,因此他總是盡可能不去過問阿寬那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行動。


    「這名身穿套裝的人物很受民眾歡迎嗎?」


    「嗯,他近來開始挺身對付出現於各地的魔獸。騎士團在進行傳送過程的時候無法避免地會消耗部分瑪那能量,似乎也沒辦法比他更迅速針對通報做出應對。由於每次功勞都是在隻差臨門一腳的時候被他搶走,因此騎士團好像顯得相當不甘心。所以啦,雖然他很受一般人歡迎,但騎士團卻指稱他違反法令,並卯足全力試圖抓住他。也不曉得為什麽,他不但沒有留下任何行動紀錄,而且追蹤瑪那氣息的方式似乎也對他起不了作用。他身上八成帶有瑪那消除器之類的儀器吧。要是一般人持有這類違禁物品的話,照理說應該是會被判處重刑才對。」


    「有這迴事?」


    「嗯。不過我擔心的是這家夥身上擁有對魔術戰的專用裝備。或許現在的他認為自己是為了民眾而挺身對抗魔獸,但他今後的舉動才令人擔心。因為這類人物日後都很有可能變成所謂的vignte。」


    「vignte……嗎?」


    「也就是所謂的自衛隊啦。一旦正義感衝昏了頭,日後將會演變成以個人意誌自行裁定是非善惡的習慣。雖然我自己也有強烈往這方麵發展的徵兆。」


    莉莉哈哈大笑三聲。


    「照你這麽說的話,為何要提防他是否有可能變成自衛隊呢?」


    「哎呀,自衛隊其實也不是那麽令人頭痛的存在啦。不過若同時有兩個人扮演起自衛隊的角色,那可是會引發一場大戰喔!這樣你懂了吧。」


    莉莉對阿九鬥露出一張魄力十足的笑容。


    阿九鬥登時啞口無言,此時學生會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敲響了。莉莉邀請來者進入,赫然見到一位令兩人都感到十分意外的人物現身。


    「方便打擾一下嗎?」


    來者是頂著一頭修長白發及滿嘴白須,年齡對他而言已不再具有意義可言的老人。即使這個時代的平均壽命極長,但他八成仍屬於最高齡的層級吧。可以確定的是,這人至少已經活了超過一百歲以上了,過去他還常說自己曾參加過上一場魔王大戰呢。此人正是這間『康士坦魔術學院』的校長。


    「校長。」


    白石莉莉相當難得地挺直背杆起身致意,阿九鬥也擺出立正姿勢。


    「您今天怎麽會大駕光臨呢?」


    平常校長並不會親自現身,總是透過通訊機能交待事項。而且說穿了,他能說給學生聽的、事情應該也是少之又少。


    「我隻是剛好經過這附近罷了。不不,開玩笑的啦。其實是我做了個夢,覺得待會兒好像會有個老朋友出現在這裏。哎呀,這也是開玩笑的啦。」


    院長笑著說道,但莉莉及阿九鬥卻怎麽也笑不出來。當一名不可小覷的老人家出現在麵前時,一般人都會變得無話可說。


    不料,校長那雙隱藏於修長白眉底下的眼睛卻猛然露出銳利的目光。他轉頭望向門口,隻見一名男子已在不知不覺間佇立於門口。


    阿九鬥及莉莉兩人的身體同時間為之一僵。此人散發出來的氣息實在太不尋常了。


    男子隻是佇立在那,臉上還掛著一張相當柔和的表情。雖然英俊,但卻夾帶著一股任誰都能馬上對他卸下心防的直爽氣度。話雖如此,在場眾人卻都明顯感受到他向四麵八方施放出一道類似壓力的強烈氣息。


    「初次見麵。應該沒錯吧?」


    這名男子·大和望一郎開口說道。阿九鬥迴看他的臉,望一郎的視線也十分明確地對準阿九鬥。


    阿九鬥備感困惑,但仍以眼神向他致意。


    那一道解釋成敵意又顯得過於平穩,然而又絕對算不上溫和的視線,就這麽直指阿九鬥而來。


    阿九鬥在這時候才迴想起此人的容貌。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當他遇見彼得豪森時,腦中曾浮現出一段影像,那既非不可思議的幻覺,也算不上是瑪那通訊。而這個人就跟他在那段影像當中,從下手殺害不二子兄長的男子——雖然他並未清楚記住該名男子的長相——身上所感受到的氣息極為相似。


    莉莉似乎也察覺到這一點,臉色立刻有了變化。因為當時她也在場。


    「真不愧是高手齊眾一堂的聖地呢。」


    望一郎笑著說道。


    下一瞬間,莉莉已揮拳攻向望一郎。站在辦公桌後麵的她並未移動身子,而是利用瑪那能量延伸手臂的肌肉組織,揮出一記射程遠至門口的拳頭。這拳以幾近子彈的驚人速度直逼望一郎下顎。


    學生會辦公室頓時響起了一陣肌肉與肌肉互相撞擊的清脆聲音。


    不過莉莉這一拳所擊中的竟是阿九鬥的手掌心。正確來說,其實不算是莉莉出拳擊中,而是在拳頭疾飛而出的瞬間,原本站在莉莉身旁的阿九鬥搶先一步移動至望一郎身旁,接下了莉莉這一拳。


    「你好歹也讓我手滑一下嘛。」


    莉莉發出了頗感有趣的嗓音,臉上則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會長,能夠毫無預警便由校外走進校內的人,想也知道是政府相關人士嘛?雖然我不曉得你跟政府之間究竟有何過節,但你突然出拳攻擊這個人,豈不是會令人覺得你可能得了失心瘋嗎?」


    阿九鬥壓低聲音對她這麽說。


    「我神智正常得很。光看他衣領上的徽章,我就知道他是內閣府的人。我隻是有個一旦看到政府官員,手就會不自覺滑了一下的小毛病罷了。況且你自己看看這個家夥,其實你根本就不必秀出移動速度比我拳頭還快的雜要技倆給他看嘛。」


    聽見莉莉這番話,阿九鬥立刻迴頭看向望一郎。望一郎依然佇立在他原先所站的位置上,絲毫沒有移動半步,臉上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他在不知不覺中便移動他的右手探入上衣內側的口袋中。


    「這家夥在完全沒移動重心的狀況下挪動了自己的手。而他的手之所以還停留在口袋裏,正是因為他確認到你已采取行動,所以判斷自己無需將手抽離口袋。」


    莉莉如此說。


    假設她所言屬實,就代表望一郎早已完全看穿了莉莉及阿九鬥的舉動。而且從莉莉出拳到阿九鬥接下這一拳為止,整個過程隻花不到零點二秒才對。


    「初次見麵就受到這種對待,我很困擾耶。要是我不跟著發脾氣的話,日後恐將無法為人表率啊。」


    望一郎麵帶笑容說道,雖然他的語氣還是一樣和緩,但是阿九鬥卻感覺到充斥於周遭的壓力似乎猛然提升許多。


    「你這個小官員,可別太得意忘形啊。」


    莉莉壓低聲音做出迴應,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緊張感瞬間飄升至難以忍受的程度。任何人隻消看一眼,便知道這股緊繃的氣氛最後終將徹底爆開。阿九鬥轉眼望向莉莉,隻見她更加用力地將手掌握成了拳頭狀。


    「會長,你根本沒有任何出手的理由嘛。」


    「幹架哪需要理由啊?」


    「我指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們都還沒靜下來聽他說明來意啊。」


    阿九鬥話一說完,望一郎隨即誇張地聳了聳肩,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隻是不曉得這間學院的警備狀況是否完善,所以特地前來警告一番罷了。」


    「學生會的管理夠妥當了,輪不到你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在此大放闕詞。」


    「原來出手攻擊初次見麵的人,也是警衛任務的其中一環啊?」


    「你……!」


    莉莉撥開了阿九鬥的手。阿九鬥也臉色一沉,擺出應戰姿勢。


    「如果你執意阻撓的話,那我就同時做掉你們倆……」


    莉莉手按帽緣並發出警告。望一郎見狀,隨即露出桀騖不馴的表情,抽出原本擺在上衣內袋的手掌。


    照理來說,下一瞬間學生會辦公室內應該會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戰爭才對。


    不料眾人卻聽見「啵」一聲令人傻眼的音效迴蕩在辦公室中。緊接著又有一堆薄片狀的輕盈物體從天而降,灑滿整間辦公室。仔細一看,那些薄片狀物體竟是洋芋片!


    原來是校長沒能順利打開袋裝洋芋片,硬是扯破了整個包裝袋,使得裏麵的洋芋片散落一地。阿九鬥、莉莉,甚至連望一郎的肩膀及頭上都遭到了波及。


    「真是歹勢啊,這袋子實在太難開了……」


    校長一邊抓了抓頭,一邊看著在場其餘三人的臉。


    「放在籃子裏的零食不是備用品,而是會計的私人物品。煩請您日後補足。」


    或許是因為怒火瞬間被澆熄了,莉莉有點目瞪口呆地對校長這麽說道。


    阿九鬥也由望一郎身邊退開,輕輕歎了口氣。這陣爆裂聲剛好發生在莉莉準備出手攻擊的關鍵一瞬間,若非時機算得剛剛好,他們三人大概都不會在意零食包裝破掉時發出的聲音吧。


    「真是個不好入口的老人家呢。」(譯注:這裏是雙關語,意指不能小看。)


    望一郎伸指捏起一片洋芋片,輕輕丟進嘴裏。


    「別這麽說嘛,我好像真的不能吃洋芋片這種玩意兒啊……還是說,你這句話有其他涵義嗎?」


    校長笑著走到望一郎麵前。


    「關於我們學校的警備狀況,實在是不勞你費心。畢竟我們的警備體製到目前為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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