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百度黑魂少女吧


    翻譯:依然哀


    最初,因為那隻貓是虎紋的所以把它叫做“虎”。然後,一隻眼睛潰爛了,所以叫做“正宗”;兩條後足折斷之後則叫做“海豹”。之後喉嚨也壞掉了,隻能發出奇怪的叫聲,則稱之為“豪太”;而後前足也折斷了,不能行走,就叫做“伸太”。不久,背部被刺上數十根針後,稱作“怪獸”,尾巴被分成兩截後就成了“妖怪”——


    而最後,女兒將變成悲慘姿態無法動彈的它喚作“東西”。


    箱庭 —she’s in the bo?—


    01


    那是一如既往地在破舊的六個榻榻米大小的公寓裏,將晚飯吃完之後的事情。


    “誌乃,我想說……”


    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太沉重了。不過是笑話、閑聊中的閑聊,小小的吐槽罷了。“什麽嘛!”,像操著這種調子的藝人一樣輕鬆地說出來就行了……一般來講。即使是搞錯了也好,也不至於用這種像美國醫生對患者宣告癌症末期般的陰鬱語氣說話吧。


    所以,為什麽我要用這樣的語氣呢?原因隻有一個。因為我搭話的對象並不是普通的存在……呃,似乎用了不得了的說法,訂正,是有點不尋常的女孩子。


    當然,並不是改變一下說法就好了。本來對女孩子使用“不尋常”這樣的言辭,這簡直是連釋迦牟尼都要垂下大拇指來鄙視我一般的蠻行了,但我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貼切清楚的講法,所以也是無可奈何。要是誰能換個說法講清楚的,請跟我報告一聲。


    啊,連自己脫線思考的責任都推給她,怎麽說都太過了吧。總之,我就這樣向誌乃搭話了。


    支倉誌乃,十一歲,現在是小學五年生。性別當然是女。我記得她的血型的確是a,但又覺得可疑。她絕對是ab型,我是這樣確信的。(翻譯君吐槽:實在無法理解日本人對血型的熱衷)嘛,當然我的確信對現實沒有絲毫的影響,隻不過是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的妄想。誌乃說過自己的情況後我卻忘記了,再向她確認的話就太尷尬了,所以我隻好腦補了。


    在最近模仿著偶像,喜歡奢華打扮的孩子們中算是非常罕見,誌乃有著幾近陰鬱的長長的黑發,和同樣漆黑的眼瞳。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她那讓人覺得不健康的過白的肌膚。小小的身形和其上端正的容顏,仿佛是過於精巧的人偶一般。與其說是有著異於人類的美麗,不如說是有著藝術性的魅力的力量。


    那樣的誌乃現在正以體育座的姿勢坐在可以稱之為“誌乃特等席”的房間的角落,直直地看著我。問題就在於她的眼瞳。


    “魔術表演,不是用那樣佯裝不知的眼神看的東西啦。”


    就是這樣,我正在和誌乃一起看電視裏的魔術表演特輯。


    可是,還真是嚇了一跳。在電視熒屏那邊拚命笑著的魔術師,和根據魔術師的動作一喜一憂的藝人們,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誌乃的眼瞳是冰冷的。配合著魔術師和藝人們適時插入的笑聲的音效反過來讓人覺得誌乃和熒屏的內容的對比實在是到了令人覺得悲哀的地步。


    雖說如此,誌乃的眼神絕非蔑視般的冷酷,她流露出那樣純粹的感情是幾乎沒有的情況。


    相反,她麵對電視機上進行的各種各樣的魔術,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此時,電視上正上演著美女變獅子的把戲——準確而言是“換”——進行這個表演的魔術師應該要感謝他和誌乃還隔著電視,如果在那個現場的他被暴露在誌乃的視線裏的話,他一定要迴去祖國耕田,或是乘著漁船終此一生吧。


    一般而言,這不該是小學生看電視的樣子吧?我搭話的語調變得有點過於沉重,也是沒辦法了。


    “莫非……這種狀況下,雖然沒什麽大不了的,但難不成……你覺得很無聊嗎?”


    忍不住發問了,但同時,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我明白的。能使誌乃開心——引起趣味——的東西,在這世上肯定隻有一種。除這以外,根本就沒有什麽能激發她的能動性。這個事實,在我和她共同度過的時間裏,已經知曉到了令人討厭的地步。


    但是,因為那種東西實在是太過不健全,所以我像現在這樣,讓她看各種各樣的電視。我希望可以將她的趣味引導到別的東西上去。跟用點心和禮物去吸引人是一樣的道理。“你太滑稽了!”想這樣嘲笑我的盡管嘲笑去吧——如果這樣說了的話會有某人若無其事地爆笑出來給我看,所以我姑且隻是心中想想,沒有真的說出來。


    說起來,要問為什麽大一的我和小學生的誌乃會在這破舊公寓的逼仄單間裏一起看著電視的話,答案就是我們的關係就是這般親近。(翻譯君吐槽:來個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雖說如此,我們並沒有血緣的關係,也沒有什麽法律上的聯係,隻是以前我家和她家是鄰居,從她出生起我就認識她了,算是所謂的青梅竹馬,把這關係的含義往淡裏說的話,毫無疑問算得上是兄妹吧……就是這樣非常微妙的關係。這方麵,有各式各樣麻煩的緣由呢。


    四年前,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搬家到了九州,今年我因報考大學而隻身迴到大阪和成長了四年份的誌乃再會,於是便有了像這樣一起共度時光的光景。幫忙照看因為雙親忙於工作而基本都是一個人在家的她,我想著至少要努力讓她過上像小學生一樣健全的生活。


    “稍微再驚訝一點點也好吧?……我這樣的拙見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了,你覺得呢?”


    這樣說了是想怎樣?


    就像是為了將不知不覺變得膽怯起來的思路拂去一樣,我搖了搖頭。


    嘛,也是沒辦法啊。因為誌乃很聰明啊。完全不像是小學生般地思慮深遠,有著大學生都敵不上的大量的知識——連那種不怎麽想讓她知道的知識都掌握著,魔術的詭計手法什麽的很輕鬆就明白了吧。


    但是,誌乃對著我輕輕地搖了搖頭,長長的頭發輕輕搖動。


    “並不知道,魔術的手法。”明明像鈴音一樣輕快,聽起來又讓人覺得非常低沉。“情報太少了,沒有辦法推斷出特定的手法。無法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不知道?……”


    “有著無數技術性的方法。僅從這個狀況來看,沒有辦法斷定是哪一種。或者說,那個魔術師的人格,他和讚助商的經濟實力,如果這些要素都知道的話,也許就可以推斷了,但是按現狀看,從可知情報上了解上述要素的手段並不存在,因而從有著無數可能性的手法中推斷出特定的詭計是不可能的。”


    感覺這實在是扯遠了,不過我已經習慣誌乃的風格了。


    也就是說,隔著電視機能看見的隻有幾台攝像機中某一台的影像,從中能得到的情報太少了。倒不如說,這樣的節目裏,根本就不會從會泄露手法的角度進行拍攝吧。所以,即使能想象出詭計的大概,要斷定是哪種手法還是做不到的。


    “這樣的話,為什麽?”


    既然不知道詭計的底細,為什麽不稍微再享受一點呢?


    “……比如說這個消失魔術。”


    她用像砂糖點心一樣潔白的手指指向電視熒屏,(翻譯君吐槽:這是什麽比喻啊!)又有一個衣著暴露的美女進到了箱子裏。然後魔術師——在海關估計會被攔下來盤問,有著奇怪胡子的外國人——將鎖鎖上,從貌似助手的美女的手中接過火把,向那個箱子走去。似乎已經灑上了什麽可燃的液體,箱子一瞬就劇烈燃燒起來,破裂傾塌了。演播室裏的藝人們做出來不輸給效果音的誇張的反應。


    這個表演,結果會變成怎樣?我地探出頭,盯著誌乃黑色的眼瞳。


    當然,這樣並不能探出她的真意。那樣的漆黑仿佛黑洞一般,絕不會表露出另一側的真實。


    但,總覺得……


    該說是預感還是直覺呢?


    她並沒有看著什麽魔術表演,而是看著別的什麽東西,我這樣覺得。


    02


    妻子留下我和女兒先走了之後,已經過了三年。


    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不過是很短的一段時間。


    我是某個傳統家庭的長男,自己說來我也算是被溺愛著長大的。當然因為是傳統家庭所以家教是很嚴格的,家長稱之為“帝王學”,就是這般古風的環境也足夠奪取我的生活能力了。


    大丈夫當遠庖廚,不僅現在的孩子能否明白這樣的話語是個問題,連在我那個時代這也已經是錯誤的語句了,但在我的家裏這卻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做飯的經驗基本沒有。在學校的料理學習是唯一經驗了,這樣說也無妨。打掃衛生或是洗衣服之類的知識也當然沒有,連給每天穿的西裝熨燙一下的經驗也沒有。


    因為是這樣的我,所以妻子去世之後我一陣慌亂,累得夠嗆。首先,連做什麽才好都不明白。關於持家這一件事,什麽是重要的都不明白,從哪裏入手才好呢、這樣抱頭煩惱著。這就是我一直將家庭的全部事務都交給妻子的報應吧。


    就算是這樣,隻要我還在,總會有辦法的吧。吃飯的話,以前就是在外解決的情況比較多,洗衣服的話交給洗衣店就好了。打掃衛生……家庭清潔公司要多少有多少。雇個打理一切的保姆的金錢還是有的。


    但我做不到。因為我有女兒。連女兒都托付給他人,這種事情我做不到。首先那是我作為父親應盡的責任,但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他人知道我女兒的存在。


    “我、我迴來了……”


    我向鐵門的那一側搭話。


    這是每天的固定動作。而沒有迴答,也是每天發生的事情了。


    稍微遠離主屋,三米高的小小的倉庫。為了配合和風的主屋,外觀上是土牆的樣子。實際上是鋼筋混凝土構造。粗糙的做工,沒有窗戶,隻有正麵有一個鐵門。沒有燃氣和自來水,但通了電,裝了燈和空調。這個倉庫是父親考慮到防火和抗震的因素,將原來有的舊建築拆掉重建的。


    那裏麵有我的獨生女兒。


    女兒今年就十五歲了。和母親很像,是非常美麗的孩子。但性格卻正相反。和很溫順乖巧的妻子不同,女兒有點奇怪。和妻子和他人都不同,有著不得不稱之為異常的思想。


    她已經快四年沒有去學校了,也有接近一年沒有從倉庫裏出來。連和我見麵都沒有過,一直在裏麵悶居著,也不肯出聲應答我。


    我恐懼著一聲不響地呆在緊閉的鐵門的另一側的女兒。


    我開始知曉女兒的異常,是在妻子去世之後。在那以前雖有聽妻子提起過,但我並沒有在意。女兒的教育是妻子的工作,而工作則是必須自己完全的使命一般的東西,將它推給他人是作為成人的恥辱。我既然沒有對妻子說公司裏的事情,妻子當然也不應該和我說女兒的教育問題。那個時候的我,一個月大抵隻和女兒見麵一次。


    所以,當女兒的教育也成為了我的工作之後,我終於直麵了能使我理解妻子所言的事件。


    妻子死後,因為怕女兒會寂寞,所以我給她買了一隻小貓。因為完全不懂哪一種類比較好,我隨便地選了一隻虎紋毛色的貓。女兒非常高興,高高地抱起因來到新環境而困惑不已的小貓,“‘虎’,你就叫‘虎’吧!”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注意到,歡鬧著轉圈的女兒的眼瞳是淤塞著的。


    不久,過了一周之後,我注意到那隻小貓的左眼潰爛了。似乎是被什麽挖過一樣,留下了很大的傷痕,裏側突然裂開,空了一個洞。


    當然,我去問了女兒為什麽會這樣。


    女兒這樣迴答了。


    “‘正宗’嗎?自己做的哦。”


    我啞口無言,連驚訝她什麽時候換了小貓的名字的餘裕都沒有。


    小貓根本就不可能自己將自己的眼睛弄爛,眼瞼那活生生的傷痕,很明顯是人為的。


    但是,我無法責罵女兒。她一定在說謊。然而,我怎麽也無法確信她在說謊。不,或許,我是不想相信她在說謊。女兒因虐待動物而高興起來什麽的,不想去相信。


    而且,看上去女兒當真疼愛著小貓。既然疼愛著它,就應該不會去虐待它了吧。我這樣相信著。


    但是,背叛了我的期待,小貓的傷痕日日增加。在我到公司上班的時間裏,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連想都不想去想。不,連在家的時候也是如此。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去上學了,倉庫的鐵門和現在一樣,是緊閉著的。我無法窺探裏麵的情況,對此也未能置喙。


    最終,那隻小貓以淒慘的姿態死去了。


    到了那時,我已經不能再一言不發了。


    “這是怎麽了?”


    “‘東西’怎麽了嗎?”


    “‘東西’……?”


    “是噢,是我取的。它的新名字喲。”


    所有的腿都像金屬絲工藝品一樣不自然地彎折著。喉嚨已經變成紫黑色,從背部和腹部、乃至所有的部位都可以看見與其說是紅色不如說是已經變黑的肉。被分成兩截的尾巴已經近半腐爛,不知是否是血液的液體正在滴落。單眼仿佛是在象征著絕望和苦痛,眼白已經剝落,已經半側都變得漆黑。


    那已經不是我買給她的小貓了。曾經在寵物店裏和兄弟姐妹們嬉戲。買了放到籠子裏時好似不安地叫著。第一次被女兒抱起的時候,仿佛在緊張一般,直直地盯著女兒的臉。——那個小貓,現在變成了別的什麽。


    看著疼愛地高高抱起那個不明物體,叫著“‘東西’!‘東西’!”這個名字的女兒的姿態,我終於知曉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和一個異常的生物一起生活的事實。注意到時,我已無法忍受猶如在脊梁有蠕蟲在蠕動般的嘔吐感,到洗手間嘔吐起來。


    女兒仿佛是在擔心這樣的我,“沒事嗎?”這樣問著,她的眼瞳卻像汙水一樣渾濁,而她,則醜陋地笑著。


    知道女兒不去學校的理由,是那之後不久的事情。


    準確說來,是去不了學校的理由。


    女兒將小學的飼育小屋裏養著的四隻兔子虐殺掉了。各種各樣的手法。將頭打爛,將腹部割破,全身釘上釘子,四肢切掉當做烏鴉的飼料。她用“殘虐”一詞根本無法表現清楚的手法,毫無意義地將兔子們的生命奪去了。


    收到學校方麵的聯絡之後的妻子,未能向我傳達這個事情。她似乎到學校去謝了罪,也支付了賠償金。當然,更多的算是封口費。因此,女兒的的蠻行本身沒有被問責就了事了,但是,妻子就不再讓女兒去上學了。學校那邊也不樂意照顧問題兒童吧。不上學的理由就是這個。


    我非常生氣妻子為什麽沒有告訴我,但想想看,那個時候我一心隻在工作上,即使收到了聯絡也什麽都做不到吧。豈止如此,我一定會毆打妻子吧。孩子的教育是妻子的工作。在這個工作上,她出了什麽錯誤,我一定不會原諒她。


    我歎氣了。現在我更加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最大的幫手這一事實。


    鐵門那一邊漂過來的腐臭,怎麽都無法消失。


    今天我仍舊靠酒精來逃避現實。從一年前開始,日漸像吸食麻藥一樣依賴著酒精。在此之前大多隻在和同事交往的場合下才會喝酒,在家則隻是疲勞時會稍稍灌幾口啤酒的程度。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家裏已經雜亂地布滿了無數的空酒瓶。因為宿醉而頭痛、惡心導致遲到的情況也多了起來。雖然如此,我也從不請假。都不是因為什麽使


    命感,隻是上班的時候可以得到片刻安寧。


    越是忙越能讓我從苦惱中逃離出去。可以像以前妻子剛去世的時候一樣,沒有意識到女兒的異常性,過著沒有恐懼的和生活。


    恐懼……是的,這毫無疑問是恐懼。


    不就是這樣嗎。


    到底有著怎樣的思考迴路,才會去殘虐地殺害生物呢?


    難不成殺害兔子和小貓有著什麽意義嗎?


    通常,殺害動物為了食物。我無故地討厭那些滿口大道理的動物愛護團體的家夥,在哪裏有什麽動物被濫捕、滅絕了,我根本沒有興趣知道。弱小的動物被強大的人類狩獵不過是符合自然規律的事情,因而為了食物——或者說是為了生活——而殺害生物,我覺得並不是殘虐的行為。


    然而,雖說如此,我絕不認可單純的虐殺行為。


    女兒在自己殺死小貓之後,繼續欣賞著小貓的屍體。我並不清楚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在之後變成怎樣了,但至少,到她開始悶居在倉庫裏為止,她一直抱著不再動彈的“東西”。仿佛是抱著什麽重要的寶物一般。


    我不明白女兒在想著什麽。


    我恐懼著女兒。


    我害怕去想象倉庫的裏麵。


    即使隻是想象,也讓我覺得惡心。體內有蠕蟲在蠕動。


    我一邊因這樣的錯覺而顫抖著,一邊轉向那個鐵門。在漏出腐臭的鐵門的那一邊,有我的女兒。腦中有“咚咚”的叩擊門扉的聲音在迴響。能聽到呻吟聲。女兒在那裏,尋求著我。


    先說清楚,我和妻子並沒有將她趕到那個像牢獄一樣的地方。我們好好地給了她一個主屋裏的寬敞房間。但她似乎怎麽都不喜歡那個房間,自顧自地將倉庫變成了自己的領地。恐怕是想要一個帶鎖的房間吧。在純和風的主屋裏沒有帶鎖的房間。


    我對這件事感到非常不快,但自己將女兒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妻子,我也不好出聲責罵,最終在妻子異常熱心的勸說下就允許了。到現在我就明白了。哪怕隻是些許也好,妻子也想和女兒拉開距離吧。女兒想要從主屋裏出去的願望,對妻子而已或許就像是上天的恩賜一般。


    現在的話,我能理解那種心情。我一想到女兒在自己身邊,就會覺得恐懼。就算隻是一分一秒,我也不想和她呆在同一個屋簷下。


    然後,就算是遠離了她,問題也沒有全部解決。我明白的。


    妻子是因事故去世的。


    妻子是因事故去世的。從通向主屋閣樓的樓梯上滑落,頸部骨折而死。屍檢的結果表明妻子體內有大量的酒精,所以定論為醉酒之後的失足事故死。


    確實通往閣樓的樓梯平常都是固定在天花板上的,與其說是樓梯,感覺更像是梯子,我自己都覺得危險。在攝取了酒精的狀態下,失足墜落也沒什麽不可思議的。


    但我有疑問。為什麽這樣說呢,因為妻子本來就是不怎麽會喝酒的人,那她為什麽要喝酒呢?更重要的是,到閣樓裏去是有什麽事嗎?在那裏隻有一些古舊的衣物,如今有什麽必要上去呢?我孩童時倒是曾上去過遊玩,但在這之後,連閣樓的存在本身都大半忘記了。


    妻子死後,我因家事而奔走,那稍稍的疑惑不知何時就被埋沒了,但現在不一樣。我感到了無法消去的違和感。而那個違和感,引導出一個答案。


    搞不好,妻子是被殺掉的?讓妻子喝了酒,拖著她的腳,或是她推下去?


    妻子死時在家的女兒說“沒有注意到”。入夜我到家時發現了冰冷的妻子,而女兒自稱自己一直在房間裏。相信她說的,真的好嗎?那淤塞的眼瞳在妻子的遺體麵前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我要相信那樣的眼瞳嗎?明明那個時候她還很少悶居在倉庫裏,吃飯或是洗澡,和各種時候都還會到訪主屋的。


    “咚咚”的聲音長鳴不止。


    腐臭,怎麽都不消失。


    到底是第幾次凝視這個鐵門了呢?


    不想看見,不想知道。


    但我沒法停止這個每日的習慣動作。


    女兒變得悶居在倉庫裏的這一年間,一直持續著。下班之後,每日,每晚,一直持續著。向打不開的鐵門的那一側發聲,側著耳朵聽。女兒果然今天也沒有迴複我。


    她到底在幹什麽?現在,有著怎樣的表情?


    我嚐試想象。但浮現在腦海裏的隻有那徹底淤塞的陰暗的笑容,和殘忍地將小貓切碎的姿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心目中的女兒自她一年前開始悶居於倉庫以來就沒有變過。現在打開門,她會讓我看看她的樣子嗎?


    那樣的不合理的妄想不斷湧上心頭。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她難道不是想把我也殺掉嗎?那樣的妄想無法揮去。想對待妻子、貓和其他動物一樣。不,是用更加殘虐的方法。對貓是挖去單眼,對我則是雙眼嗎。讓妻子墜落死,對我則是撲殺嗎,刺殺嗎。讓兔子被烏鴉吃掉,那要讓我被野狗吃掉嗎?


    我一定會被用人類的智力所無法觸及的方法殺掉吧。無法輕鬆地死去,連在痛苦中叫喊都不被容許,她會俯視著呻吟掙紮的我的身姿,而我則一邊盯著她的笑容,一邊絕望地死去。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所以我沒有辦法停止這個每日的動作。我在因持續飄蕩的腐臭而覺得惡心的同時,將買來的芳香劑放好。從倉庫裏溢出的腐臭,找來了鄰居的閑話。所以我為了抑製腐臭而放置芳香劑。不知有多少瓶,每天都去買,然後不斷放上新的。一日都不敢中斷,為了抑製溢出的腐臭。


    鐵門的另一側。


    飄過來的,腐臭。


    為什麽,為什麽怎麽都不肯消失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門那一側散落著的徹底腐敗的屍體的數量,到了連無數的芳香劑都無法抑製的地步。被殺害的動物比每天放置的芳香劑都還要多。又或許,像妻子那樣,人類也成為了犧牲品。搞不好,在裏麵,人的屍體像山一樣堆積著。腐爛崩壞的肉像粘著劑一樣纏在一起,露出的骨頭以猶如某種謎題一般的形式組合起來,像牆壁一般,像屋頂一般,形成了腐肉的寢室。難道不是這樣嗎?


    想象著在那中間笑著的女兒的姿態,我嘔吐了。因為隻往口中灌過啤酒,吐出來的隻有胃液。然而就算這樣,我沒有聞到刺鼻的酸味,果然隻有腐臭。


    已經,到極限了,我想。到現在為止,已經這樣想過好幾次了。


    不能再放著女兒不管了。不能再這樣隱藏下去了。總有一天,會被知道的。不,倒不是這個問題。不能再這樣容許女兒的反社會行為了。斥責這樣的行為難道不是我作為父親的工作嗎?是的……沒錯。


    但是,就算再這樣想,我還是沒有辦法打開鐵門。怎麽都沒辦法。


    我的本能在說。


    絕對不能觸碰。


    絕對不能打開。


    絕對不能進去。


    絕對不能接近。


    絕對不能知曉——


    鐵門那一側存在著的東西。


    “那個倉庫,非常奇怪呢。”


    突然,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03


    電視屏幕的那一側。


    燃盡崩裂的箱子中,理所當然地沒有出現人的身影。


    最後相貌怪異的魔術師在那旁邊準備了另一個箱子,箱子上不知為何覆蓋著寬大的布——像風呂敷(翻譯君注:日本傳統上用來搬運或收納物品的包袱布)一樣。然後是倒數。這種演出實在是太老土了,有點可笑。三、二、一。到零就將布取下,剛才進入了燃燒起來的箱子的助手跳了出來。


    盛大的掌聲和歡唿——但是,


    與之對照,誌乃的聲音是靜謐的。


    “那個火勢的話,在被點火之前,箱中就誰都不在了吧。”


    “啊,也是呢。否則的話,就是嚴重的燒傷了。”


    僅僅隻是嚴重燒傷的話可以稱得上是僥幸了,火勢就是有這麽激烈。“更重要的是,也成不了魔術了,又不是什麽“衝擊性瞬間百連發”之類的節目。”


    因為這個節目是錄播的,所以如果有那樣的場景的話就會刪減的,或者說根本就不會播出了吧。


    “點火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人在箱子裏了。這對誰而言都是真實。盡管如此,他們卻扮演著一副箱中還有著人的樣子,然後誰都那樣相信著。明明箱中的未來,在它被創造出來的瞬間就已經定下了。”


    為逃脫詭計而被準備好的魔術用箱子。既然如此,從裏麵能夠逃脫出來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點不可思議的東西都沒有。隻要按照目的正確地使用,就像這世上沒有變成死胡同的緊急出口一樣,得到的全都是正確的結果。


    所以,或許,享受這種演出本身就是不自然的。或許,在那之中根本就沒什麽值得享樂的。不過是經過理所當然的過程,得到理所當然的結果,根本就沒有什麽值得吃驚的要素。


    作為演員的助手,進行演出的魔術師,和播放節目的電視台,大家全都明白。非常明白。


    “箱子的裏側,根本就沒有不確定的要素。”


    誌乃用那樣的話,對說明進行總結。


    電視那邊,又有新的魔術師在進行新的逃脫表演。


    看著用冰冷目光凝視著這一景象的誌乃,我小小地歎了口氣。


    04


    對背後的聲音作出反應,我吃驚地轉過身,然後發呆地盯著那個少女。


    到底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呢,完全不知道。明明根本沒有聽到哪怕一聲接近的足音。


    不,問題不是這個。這裏是私有地,雖說是孩子,隨便進來也是不好的。我應該要斥責她的。


    但,我怎麽都沒能這樣想。


    要說為什麽,那是因為背後的站著的這個少女實在是太過異質了。仿佛溶入了夜晚的黑暗一般的長長的黑發,和與之對照幾近病態的白色的肌膚。幼小的,恐怕是小學生的肉體,和哪怕老成的哲學家都沒有的不帶感情的表情。


    更重要的是——那對眼瞳。


    不知道她視線的焦點在哪裏,但我卻明白我被她凝視著,用那過於異質的眼瞳。看著她那漆黑的眼球,我覺得自己的存在都變得渺小起來,感覺就像被那深度吸進去一般。


    在那裏的,毫無疑問,是非人的人類。


    “倉庫裏有著什麽嗎?”


    “呃——什麽都沒有、沒什麽特別的!”


    “但你似乎非常認真地盯著它呢。”


    麵對怒斥著否定的我,她沒有一絲的恐懼。豈止如此,連一絲的感情尚且看不見。仿佛人偶一般端正的容顏,確實像人偶一樣毫無感情。


    這個少女到底是誰?


    為什麽,要這樣說?


    難道……她知道嗎?


    這樣一想,我不僅打了個冷顫。


    她知道了。倉庫裏有我的女兒。異常的女兒。


    “我、我隻是在確認有沒有小偷進去了而已。”


    “這樣嗎。還真是,讓人擔心呢。”


    即使是天真的小孩都不能相信她說的是真話吧。就像被機器人搭話了一樣,有違和感在不斷堆積。


    “這樣的話,確認一下裏麵的情況不是比較好嗎?”


    “沒、沒有必要……沒、沒問題的。”


    “是嗎?不實際看一看,確認一下,就沒辦法弄清楚裏麵的狀況哦?”


    我注意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著,仿佛要破裂掉一般。


    為什麽。為什麽她這麽拘泥於這個地方?為什麽會知道女兒的事情呢?這麽一想,我注意到了。沒錯,是腐臭。她不也說了嗎。無法消失,都傳到鄰居家裏去了的強烈的腐臭。到這麽近的地方來了,就算不想也會感覺得到了吧。


    “誰都隻能認為箱內的真實是不確定的。除了預測之外什麽都做不到,所以誰都會去預測箱中存在著什麽東西。因為人是最恐懼“不明白”的生物。所以想去知道。不知道的話,就活不下去。”


    是的。不知曉的東西,很讓人痛苦。已經重複了多少個在恐懼中依靠酒精而眠的夜晚呢?在緊閉的門扉外,不斷地恐懼著那不會消失的腐臭。能聽到傳來的叩擊門扉的聲音,和呻吟聲。永無休止的噩夢。


    “人被給予的最大的罪業恐怕就是想象力吧。你因為不確定的存在,所以想象著內側,然後對你而言的恐怖就此產生。所以,解決的方法隻有一個。打開門,然後觀測內側的狀況就好了。這樣一來,困擾你的幻想就會消失。”


    “我明白!這種事情我明白!但、但……我害怕啊!令這腐臭不斷溢出的根源在裏麵,那一定是兇惡的怪物啊!殘忍地殺害動物而獲得愉悅的怪物!”


    “雖說如此,因存在不確定而產生的恐怖就會消失,那裏存在的東西會變成隻有現實。你接受它,處理它就好了。”


    由此而生的現實是可怕的。但是,就像她說的一樣。鐵門上有著金屬的把手,把它往這邊拉的話,門就會打開。隻要這樣做,長久持續困擾著我使我痛苦的“黑暗”就會被曝曬在陽光下,幻想的恐怖就會消失。


    是的,隻要這樣做。


    再簡單不過了。我明白的。現在也好,已經考慮過好幾次了。隻要這樣做,每夜的噩夢就會結束了。


    結束了。結束了。結束了。


    我會結束掉。將全部都結束掉。


    正是現在,一定。抑製主畏懼的心。慢慢地伸出手。指尖在微微地顫抖。因想要吞咽唾液,喉嚨發出了很大的聲音,但口中已然幹涸,隻有蠢動的肌肉的痛楚。即使如此,我也不停下手腕的動作。我知道,一旦停下來一次,我就再也不會第二次伸出手了。


    但,到了隻距把手數毫米的地方時。


    “說起來……”


    我猛然迴過頭去。


    少女漆黑的眼瞳直直地凝視著我。


    仿佛是在窺探我自身的內側一般。


    “你剛才說了‘腐臭’……那指的是什麽?”


    “誒……?”


    不明所以的我啞口無言。


    她到底在說什麽?


    “我隻聞得到芳香劑的味道而已。畢竟放置了這麽多。單獨的一種種花或果實的味道是挺舒爽的,但混雜在一起就稱得上是惡臭了呢。”


    所以說啊,她在說什麽?


    明明有著這麽強烈的味道。


    汙穢的腐臭。


    根本就不可能不注意到。誰都能發覺。事實上,在鄰居中都成為傳言了。


    “確實是直到半年前都有著腐臭的樣子。那個傳言我也聽說了。但是,隻不過是到半年前為止。似乎不知從何時起那個腐臭就消失了。”


    消失了……?


    這個腐臭?


    那種事情不可能。太荒謬了。無論放置多少芳香劑都無法消去的腐臭,已經消失了?


    那我聞到的是什麽?


    “腐臭……你一說我就想到了……知道某個殺人鬼的故事嗎?那個殺人鬼殺害了大量的人類。並且是用殘虐的方法。被害者被長時間放置,以至於原形都不留地腐爛。最終那個殺人鬼被逮捕,關進了監獄。之後,據說他很快就這樣說了:‘這裏太臭了,我受不了。把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聽得到“咚咚”的敲擊門扉的聲音。


    厚重的鐵門的那一


    側,傳來了呻吟聲。


    那裏有我的女兒。就在鐵門的另一側。


    確實存在著。


    “殺人鬼被移換了好幾次監獄。但是不管去到哪裏,他都重複地說著:‘太臭了,我受不了了!腐臭總是不消失——’”


    她在說什麽?在嘟囔些什麽?在傳達些什麽?不明白。但是,好害怕。我害怕可怕的女兒。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一切都好恐怖。


    因為太可怕了——


    “或許那該稱為‘罪惡感’吧?這樣的想法也太隨便了。比較他到死為止都被腐臭折磨著。以上就是這個無聊的故事。”


    所以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絕對不能打開那個門。


    絕對不可以觸碰到那個門。


    我知道的。


    “不、不行。我做不到。”


    是的。沒有打開的必要。我很幸福。妻子雖不在了,但女兒還在,我也有工作。每天都很充實。是的。就是這樣。我很幸福。隻要背對這扇門。隻要不打開這扇門,我就能將現在的生活繼續下去。不能打開禁止打開的們。沒錯。沒錯。沒錯。不確定也好。這就夠了。因為至少在這不確定的期間,我可以繼續現在幸福的生活。幸福的日子不會結束。一直,一直。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有打開的必要。不知道也好。一直關著就好。哈哈哈,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逃走了。


    男人奔走而去。驚恐地迴去自家,醉酒去了吧。不輸給持續飄蕩的芳香劑香味的強烈的腐臭從他的身體裏滲透出來。從今以後他也會繼續逃避現實嗎?或許會連自己在畏懼真實,或是別的什麽都沒有注意到,永遠持續著對門那一側的想象。然後,持續地畏懼著自己自身製造出來的怪物。


    不,還是說——


    誌乃想。腐臭,這個詞語的意義。


    他在內心深處已經注意到了嗎?倉庫的裏側存在的真實。


    誌乃無法理解那樣的感情。


    誌乃無法理解那樣的感情。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沒有害怕的必要,也沒有必要持續地確認這扇門。倒不如說哪裏會產生恐懼呢?


    是的,既然已經確認了現實。


    那已經是無法挽迴的形態了。


    本來,在門扉裏側存在的真實到它被打開之前都是不確定的。這是毫無疑問的。他感覺到恐懼是正確的。


    但是,如果——門是“打不開”的,那麽裏側的真實就被決定了。他自身連觀測都未曾進行,隻是使真實在那裏產生。就像魔術師的箱子裏側的真實一樣。打不開的門扉的裏側,根據打不開這個狀況已經理所當然地被決定了。


    誌乃慢慢地將手向把手。長久以來未曾被觸碰過的把手,用冰冷堅硬的觸感歡迎著她。


    灌進力量,嚐試拉動它。


    但是——鐵門紋絲不動。


    仔細一看,發現了半透明的塊狀物。恐怕是強力的粘著劑吧。不僅僅是把手上,門的邊緣都塗滿了這個東西。恐怕是外行人匆忙的處理吧。有粘著劑垂落下來的部分,也有反過來全都附著好的部分,從那間隙中能夠微微聞到男人所說的腐臭。被塗上如此巨大量的粘著劑,門扉已經被完全固定住了。


    恐怕是男人幹的吧。為了將不想直視的現實拘禁起來,將門變成打不開的樣子。持續畏懼著門裏側的真實的男人,為了能從那幻想中逃脫出來放棄了真實,所以產生了結果。


    誌乃吸了一口從間隙滲透出來的腐臭,然後吐出。


    粘稠的空氣汙染了肺部。玷汙了,心靈。


    常人的話,是沒辦法一直忍耐那樣的腐臭的吧。僅僅隻是短短的時間,就將衣服、肌膚都浸染了的腐臭,是一種詛咒。他長時間地每日都聞著這樣的腐臭。即使如此他還是繼續著日常生活。泰然地,恐懼著。悠然地,恐懼著。從今以後他也會繼續欣賞門扉那一側的“東西”吧。


    誌乃稍稍歪了歪頭,但最終還是停止了思考。不過是沒完沒了,怎麽都好的事情罷了。


    她轉過身,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在這裏,已經沒什麽事了。


    沒有窗戶的倉庫。


    打不開的門。


    既然如此,裏側飄過來的腐臭的原形,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05


    箱子的裏側,必定不存在不確定的要素……嗎?


    原來如此,這或許是真理呢。


    這個女孩,還真是一如既往無意義地說出意味深長的話啊。


    “但是——那樣想的話,就沒有什麽值得開心的了。”


    箱子沒有人。這個事實就算是我也明白。


    但是,要說有沒有享受剛才的魔術的話,我是享受了的。看著一個接一個展開的魔術,思考著其中的手法,我很開心。演出的種種方麵都出乎意料地很有趣。


    即使明白其中的玄機,仍能享受這樣的表演,人一定就是這樣的生物。要說為什麽,那是因為人類有著名為想象力的特別力量。用頭腦思考,用心感受,能看遍未曾映照在眼瞳裏的遠方的無限荒野的力量。


    無論是不確定也好,還是被確定了也好。


    想要將在那裏存在的東西改變為心中所想的模樣,這樣的力量。


    將意義凝縮一下,那大概可以稱為“希望”吧。


    但是,誌乃可能不這麽想吧。


    看得見我看不見的東西。


    感受我感受不到的東西。


    理解我無法理解的東西。


    接受著大量我無法接受的事物。


    映在她眼中的光景,一定和我看到的、和任何其他人看到的都不一樣吧。


    我明白的。非常明白。在和她一起度過的時光中,知曉這一點的次數已經多到了令人厭惡的地步。


    然而——


    “哈……真是沒辦法。這樣的話,就教給誌乃你可以享受起來的方法吧!”


    以演戲一般的動作,我聳了聳肩,站了起來。麵對這樣的我,誌乃露出了仿佛在說“你瘋了嗎?”——這樣講有點誇張就是了——的表情。世界一流的魔術師都不能動搖她的感情,但隻是一介大學生的我卻讓她吃驚了,我或許該感到自豪吧。嘛……要說是好是壞,這畢竟有著負麵的含義,不應該率直地感到開心才對。我自己也明白自己不適合那樣的動作。


    雖說如此,見到一直很酷,什麽東西都無法動搖的誌乃的感情波動,我覺得很愉悅,這樣的驚奇根本就止不住。


    就這樣我走向廚房,從冰箱拿出了買來的小箱子。雖說是小箱子,但並不是魔術用的道具,是能放進冰箱的小小的尺寸。顏色是全白,材料是紙。因為並不是被粘起來,而是組裝起來的,所以上邊有個把手。


    那是什麽的箱子,大凡過著普通人生的人知道。模仿誌乃的說法的話,這個箱子是為了將某物收納進去而製作出來的,那麽放在裏麵的東西理應不是某物以外的東西。


    我將小箱子放在她的麵前。


    “我現在去泡紅茶,試試看想象這東西的內在吧!就算明白它的底細,那也一定是非常快樂的事情喲!”


    我撲哧一笑,站到廚房裏。一邊感受著背後誌乃發自內心的驚訝的視線,我一邊給水壺加水,同時,我祈願著,終有一日,我們能共有這樣的“快樂”。


    end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SHI-NO 黑魂少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上月雨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上月雨音並收藏SHI-NO 黑魂少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