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天使動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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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話/今天也在好好努力中


    「鎖鎖美~」


    妹妹正在唿喚我。


    而且是直唿我的名字。


    她之前明明還會說『最最最喜歡姐姐大人了?』——不對,她好像不曾有過這樣的時期。


    我受夠了這種殘酷的現實,因此我將枕頭蓋在頭上並且縮進被窩裏。


    「喂,別睡迴籠覺啦,快起床,要不然會遲到喔?」


    來者毫不留情地直接端了我好幾腳。


    等我一邊發出「唔~」的呻吟聲,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被窩探出頭來時,發現自家妹妹正麵無表情地瞪著我。


    她就是我的妹妹——月讀留留那,從今年起開始就讀高中。


    她的身高很早就超越了無論何時都在煩惱自己發育不良的我,那套高中製服真的很適合身材苗條的她。


    她的長發就像是將月光鎖在其中似地充滿光澤。


    而她的肌膚則宛如陶器般光滑白皙。


    至於她那雙毫無一絲慈悲的新月形眼睛,則綴著細長的眼睫毛。


    看著這位美若天仙的妹妹,我雙手合十開始膜拜她說:「請神明保佑我,請神明保佑我。」


    「你又睡昏頭了嗎?」


    小留留皺起眉頭,並且將視線從我的身上移開。


    「總之快點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你這個人還真的是很廢耶~」


    我家小妹從一大早就毫不留情地數落我,但我依然堅信她的內在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爸爸有幫我們準備早餐,因為我已經吃完了,所以先出門囉?」


    她一邊如此說著,一邊將仔細塞滿教科書等物品而鼓脹的書包,用有些粗魯的方式扛在肩上。


    看來她是為了拿書包才順便過來叫我起床的。


    看著轉身準備往房間出口走去的妹妹,我趕緊叫住了她:


    「先等一下,我們一起走到中途再分開吧,姐姐我很快就會準備好了。」


    看著一邊掙紮一邊撐起上半身如此說完的我,小留留立刻露出十分嫌惡的表情。


    「我都已經是高中生了,才不想跟姐姐一起上學呢。再加上如果等你的話,我肯定也會一起遲到的。」


    「那就讓我們一起遲到嘛~留寶貝也來當個廢人吧~?」


    我當下就宛如一隻新品種的妖怪,在伸手摟住小留留的小蠻腰之後,便直接將她一把拖進被窩裏。


    原先體溫就偏低的妹妹,讓剛睡醒還渾身熱唿唿的我開始降溫。


    當我正想抱自家妹妹抱到心滿意足時,小留留卻開始不斷掙紮著。


    「唉唷,這樣會害我身上的製服皺掉啦……」


    小留留仿佛死心般地歎了一口氣之後,近距離地凝神注視著我。


    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散發出一股不耐煩的氣息,以及些許的善意。


    「你是要鬧別扭到什麽時候?」


    她的視線與聲音宛如銳利的刀刃般,直接一把刺穿了我的內心深處。


    「難道你以為感到失落哀傷的人就隻有自己嗎?」


    小留留伸手一掌抓住我的臉龐,當場將我推開。


    當她從被窩中爬出來之後,便在床邊坐了下來。


    接著她開始用手梳理著被弄亂的頭發。


    「距離那時已經過了五年了。」


    小留留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開口說道。


    「我們就隻能積極努力地過活,要不然——」


    但她卻沒將這整句話給說完。


    她看似想揮別所有事情般地站起身來,並且踏出輕盈的腳步走向自己的書桌。


    接著將桌上那個畫有閃電花紋的醒目耳機拿起來,然後戴在自己的耳朵上。


    看著她茫然失措的背影,我完全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當我慢慢地起身之後,便扭頭環視了一下房間內部。


    這裏是將兩個房間打通合並成一間,對我而言十分熟悉的臥室。


    一旁放著我與妹妹的書桌。


    以及擺設於此的床鋪。


    還有用來裝飾衣櫃的眾多布偶們。


    另外有一個染上鮮血的兔子布偶,則是放在小留留的床上。


    當初房間裏擺放著一大堆自己組裝的電腦,但現在隻剩下幾台而已。


    『監視哥哥專用工具』也因為許久沒有使用而布滿灰塵。


    我的枕頭邊擺著一個相框。


    那張照片裏印有還在就讀高中的我——以及一臉嫌惡地被我抱在懷裏,但依然擺出v型手勢的小妹。


    不過我們周圍卻多出了一些十分不自然的空白。


    我依然記得那幾個位子上,站著曾經保護過我們,並且心地十分善良的那群人——


    而且我直到現在都未曾忘記過,仿佛想要保護我以及妹妹而站在周圍的那群人。


    當世界迎向終結的那天——


    這群人為了保護我們,以十分耍帥的方式犧牲自己。


    就隻留下了迴憶。


    「我知道啦。」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張空得十分醒目的照片,喃喃自語地如此說著:


    「我會好好加油的——」


    我得要以如此方式與這股哀傷……與這股失落感做出了斷。


    自己非得向前邁進不可。


    要不然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我知道這就是小留留並未說完的那句話。


    要不然……


    那群人的犧牲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我的肩膀開始顫抖。


    淚水不停地從眼眶裏湧出來。


    但是能夠溫柔地替我拭去淚水的那群人,都已經不在這裏了。


    他們都消失無蹤了。


    我今年已是二十三歲。


    從高中畢業之後,我並沒有繼續進修上大學或就業,就隻是這樣渾渾噩噩地虛度光陰。


    現在的我隻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


    擁有平凡無奇的人生。


    身處在自己當初一直夢寐以求的正常生活中。


    活在這個沒有神明存在的世界裏。


    我今天也非得好好努力不可。


    第二話\終結時鍾


    現在就來迴憶一下那段令我不禁覺得已相隔許久,世界邁入終結的年代。


    那是一部既安靜又寂寞,隻屬於我們的默示錄。


    「該怎麽辦才好!?情雨!小鏡或許已經死了!」


    此處是本人——月讀鎖鎖美所就讀的櫻花咲夜學園。


    三年心班的教室裏。


    現在是上學時間,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進教室裏。


    設置於教室角落的暖爐不斷發出火焰燃燒聲,讓寒冬中的冰冷空氣逐漸變暖。


    我一邊唿出白煙一邊這樣大叫——


    「……啊?」


    但得到的卻是如此茫然的迴應。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此人正是我的朋友(已經可以這麽稱唿了吧?)·蝦怒川情雨。


    她擁有一頭失去所有色彩,宛如天使翅膀般的白色長發。


    身上則是穿著櫻花咲夜學園的製服。


    她此時正不斷地用指尖撥動旋轉著以妖狐毛發製作而成的毛筆。


    我以跪坐在椅子上的方式,將臉貼到坐在我後方位子上的情雨麵前。


    我淚眼汪汪地將視線瞥向旁邊說道


    「你自己看!小鏡從剛才開始就完全沒有反


    應喔!」


    我伸手所指之人,就是坐於鄰座上的邪神鏡。


    她擁有一頭烏黑秀發。


    肌膚則有如陶器般白皙。


    我這位宛如一尊人偶般的摯友,今天也一樣將臉埋在自己帶來的枕頭裏,甚至還準備周全(?)地帶了一條小毯子蓋在雙腿上,正默默地趴在桌上打瞌睡。


    而且直到現在都完全沒有移動過。


    簡直就像是一幅靜物畫。


    「小偶平常總是會像這樣來學校打瞌睡吧。」


    情雨感到傻眼地說完之後,便拿毛筆輕輕地搔了搔我的鼻頭。


    「哈啾!」


    我先是打了個噴嚏,不過在吸了吸鼻子之後,便又逐漸往情雨的身邊湊過去。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但她今天與以往不一樣!因為不管我怎麽唿喚她、搖晃她的肩膀或是脫她內褲,她都完全沒有反應喔!」


    我甩著原先握在手裏的一塊棉質布料如此說道。


    啊、這是我剛才拿來擦鼻涕的手帕啦。


    「你、你太靠近了!別貼那麽近啦!」


    情雨一臉不開心地伸手將緊貼在她身上的我給推開來。


    接著她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說:


    「小偶是因為之前那個——『破壞神』什麽的東西,才會比以往更加疲倦吧。總之你就先讓她休息啦,若是發生什麽事情的話,她也會來找我們商量的。」


    情雨不悅地如此說著。


    所謂的『破壞神』,就是『眾神』原先為了要對抗化身為毀滅世界的災厄,也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月讀日留女所製造出來的『對抗用兵器』,但後來卻被科學神話汙染而產生變化的存在。


    原先被當成救世主的眾位『對抗用兵器』在受到惡意的影響之下,最後卻淪為想要毀滅世界的日留女——黑暗聖母的爪牙,可說是一群令人同情的『眾神』。


    『對抗用兵器』是由一部神話所集結而成,用來與日留女展開決戰的兵器。


    但是當他們被汙染之後,就隻能在無法抵抗的情況下被日留女給吸收進體內。


    不過當時有三位『破壞神』幸免於難,安然地繼續留在這個世上(根據打造出日留女的惡意化身——邪惡神秘組織『荒霸吐』的首領表示,他們似乎是日留女的限製器?)。


    分別是瑣羅亞斯德神話、猶太神話以及北歐神話。


    至今一直幫我維持住日常生活的邪神三姐妹,在做好覺悟後便各自吸收了一名『破壞神』,進而轉換成自己的力量。


    為的就是阻止終結,以免世界遭到毀滅。


    雖然我是很想尊重她們的意見,不過將等同於一部神話且受到惡意汙染的『破壞神』吸進體內,果然對她們造成負擔了。


    邪神三姐妹各自出現的異狀,已經明顯到一目了然的地步。


    「但我還是很擔心她嘛。」


    我露出十分沮喪的表情。


    並且直接趴在情雨攤放於桌子的教科書上,借此來打擾她念書。


    「因為我總覺得小鏡最近比以往更加勉強自己嘛。」


    麵對伸出雙手想將我推開的情雨,我反而一把抱住了她的手,然後像是想安撫心中的寂寞般不斷地蹭來蹭去。


    「就像最近,我老是沒機會跟小鏡一起迴家,午餐也同樣得分開吃——因為她甚至連整個午休期間都在睡覺。我總覺得已有一陣子沒聽見她的聲音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倦怠期嗎……」


    「我哪知道嘛。」


    情雨先是歎了一口氣,接著以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與頭發。


    總覺得這樣有點癢癢的。


    「總之我晚點會去請教媽媽看看,畢竟她們都是『荒霸吐』的靈能機器人,應該比我們更了解小偶才對。」


    情雨的母親就是世人口中的金毛白麵九尾狐——玉藻前。


    她除了長年擔任『荒霸吐』的主要幹部之外,也十分熟悉殺生石巨人等各種靈能兵器,因此相信她應該會非常了解同樣由『荒霸吐』所製造出來的小鏡吧。


    由於小鏡原本就擁有『神器八咫鏡』、『炎帝迦具土』以及『天照受詛咒的一部分』,因此當她吸收『破壞神』之後,體內的微妙平衡就又產生出了更多變數。


    想要清楚掌握住這一切的資訊,我想根本沒有人能夠辦到吧。


    但是這樣總比腦袋放空地隨波逐流要來得好多了。


    不管怎麽說,至少可以求個心安。


    「不過眼前的狀況有點詭異,因此務必要提高警覺喔。話雖如此,像你這樣老是想不開也於事無補。總之你趕快振作起來,再怎麽說你也是我的宿敵喔,若是你表現得不夠大器的話,這叫我怎麽提得起勁來嘛。」


    「情雨你怎麽還在說我是你的『宿敵』呢~?明明你都喜歡我到這麽嬌羞了耶~?」


    「嬌、嬌羞?雖然我不是很懂你在說些什麽,但總之事情不是那樣——話說你從剛才開始就很煩耶!別靠得那麽近!也不要一直亂摸我!呀!你不要流口水啦……!」


    「對不起喔,不知為何最近摸你時我就會不自覺地流下口水耶。」


    「這到底是為什麽嘛!?」


    看著嚇到連人帶椅向後退去的情雨,我不禁露出會心一笑。


    在這個時間點上——大家依然維持著一如往常的和平生活。


    我們甚至還相信這樣的生活會永遠持續下去。


    @@@


    「各位同學,請趕快迴到位子上喔~」


    正當我被情雨追得四處逃竄,並且看準機會打算飛撲到她那豐滿的胸部上時,哥哥一臉悠哉地走進了教室裏。


    他依然維持著一如往常的西裝打扮,並且用點名簿遮住自己的臉。


    哥哥放輕動作來到了講桌旁,和藹地看著趕忙迴到座位上的學生們。


    我對情雨完成了露出微笑卻換來一張臭臉的儀式之後,便不甘不願地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雖然我半途有瞥了一眼小鏡,但她還是老樣子宛如時間暫停般地毫無任何動靜。


    情雨從後方看了一眼心神不寧的我之後,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那我開始點名囉。」


    個性隨便卻認真工作的哥哥如此大聲宣布著。


    接著他像是忽然想起某件事般地繼續開口說道:


    「啊、在此之前——小劍老師今天也請假無法來上課。」


    這間學校有個較為特殊的教育製度,每個班級都各有一名班導與副班導。


    雖然因為雙方都是自家人,所以比較沒什麽疏遠感,不過擔任副班導的邪神劍最近也老是請假沒來學校。


    因為她對於擔任老師這件事沒有太多熱忱,所以曠職沒來教書並非什麽罕見的情況,但是像這樣長時間沒看見她來學校,總是會讓人有些擔心。


    再加上她的妹妹小鏡也出現異狀——邪神三姐妹最近好像都怪怪的。


    在北歐神話掀起的那場騷動之中,我得知了她們所背負的宿命以及覺悟。


    邪神三姐妹各自與等同於一部神話的『破壞神』——也就是與一股非比尋常的力量合為一體,其目的是想要阻止世界邁向毀滅。


    取而代之她們得承受劇烈的痛苦與折磨,而且甚至還願意犧牲掉自己今後的未來。


    雖然這情況真的十分讓人看不下去,但是我究竟又能做些什麽呢?


    至今總是單方麵接受她們的保護,軟弱無力的我到底能幹嘛呢?


    開口拜托她們別拿自己的性命來拯救世界,不必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以上這種話,即使撕破我的嘴巴我也說不出口。


    但是我真的很不安。


    簡直就像是我終於走出自己的世界之後,在外麵發現的所有耀眼寶物,都逐漸正凋零毀壞似的。


    明明身處在一個十分和平的環境裏,但轉眼間卻誤闖了死胡同。


    原先一直延續下去的康莊大道,現在卻慢慢變得又細又窄。


    有如迷路走進一片森林之中,而且周圍還不斷傳來詭異的呻吟聲——


    眼前的狀況就是帶給我這種感覺。


    「邪神鏡同學,鏡同學~?」


    哥哥依照學生們的座號進行點名,借此來確認出缺席的狀況。


    就連那股平日經常聽見的聲音,現在也離我十分遙遠。


    「鏡同學~?你在睡覺嗎~?」


    想當然耳,小鏡完全沒有做出任何迴應。


    但她最近一直都是這樣——哥哥也隻能在臉上露出雖然無奈但能夠體諒的表情,繼續唿喚下一位同學的名字。


    看著哥哥對此沒有多做反應的態度,我莫名感到一陣火大。


    你應該要多關心一下小鏡啊。


    當我因為眼前的狀況而大感動搖時,哥哥就應該要絞盡腦汁幫忙想出對策啊。


    拜托你來幫幫我……


    一如往常那樣地幫我抹去心中的這股不安嘛。


    哥哥……


    「接下來是既可愛又甜美的小天使鎖鎖美同學~?」


    「拜托你用正常點的方式來點名啦!」


    聽見哥哥以十分愚蠢的台詞唿喚我之後,我氣得直接將鉛筆盒扔了過去。


    仿佛想將充斥於自己心中的鬱悶與不安,通通都發泄出來似的。


    看著我們一如往常的反應,其他同學們紛紛開始哄堂大笑。


    教室內的氣氛既熱鬧又和諧,完全就跟往常一樣——


    「那麽,鎖鎖美同學。」


    哥哥聳了聳肩露出苦笑道:


    「——今天也一起加油吧。」


    這就是我在櫻花咲夜學園裏,最後一次接受點名的瞬間。


    @@@


    當天晚上——


    「鎖鎖美~?」


    哥哥開口唿喚著我的名字。


    以禦寒衣物包住身體,外加上毛線帽與手套全副武裝的我,一邊唿出白色的霧氣,一邊嚇得渾身緊繃。我東張西望地尋找聲音的來源,接著便發現家中的院子裏——一排漂亮的盆栽中,哥哥宛如一頭披著毛皮的妖怪般(穿著*吉利服)躲在那排盆栽之間。(編注:一種偽裝服,外表跟灌木叢相似,狙擊手和獵人會穿上吉利服來配合野外地區偽裝自己。)


    為何他會站在那種地方……


    哥哥究竟是在跟誰戰鬥呢……


    「你這麽晚出門是想跑去哪裏呢~?最近治安敗壞,女孩子不該像這樣獨自出門喔~?哥哥真的很擔心你,假如你說什麽都要出門的話,就先打倒哥哥我吧!」


    哥哥以奇怪的姿勢起身之後,便放輕腳步慢慢地靠了過來。


    雖然我害怕地先扔出手套進行牽製,但卻被哥哥給一口吃進嘴裏。


    你是哪來的新品種uma啊……


    重點是別把我的手套吃掉啦……


    我歎了一口氣之後開口迴答:


    「你、你怎麽會發現呢?哥哥——虧我這麽小心了!」


    「哼哼~勸你別太小看自己的哥哥喔。哥哥我在家待命時,可是一直將耳朵貼在地板上,徹底掌握你所發出的一切聲響!我隨時隨地都在捕捉你的走路聲、更衣聲以及自言自語等各種聲音,而且將這些資訊全數檔案化之後,可是一個不漏地全都儲存在電腦裏名為『臉紅心跳的鎖鎖美成長觀察日記』的資料夾裏……!」


    「虧我還想說哥哥平常在家時都做些什麽,原來是在做這種事情嗎!?你也太惡心了吧!!」


    「謝謝誇獎☆」


    看我嚇到破口大罵之後,哥哥反而發出很感動的呻吟聲,並且當場渾身一顫。


    由於我最近都很溺愛小留留,經常把哥哥冷落在一旁——因此導致他出現了被人虐待時反而會更加興奮的奇怪性癖。


    這個人還真是堅強耶。


    話說他最近根本愈來愈不像一名人類了……


    我在感到十分傻眼的同時,用下巴指了指藏在自家圍牆內側的某個東西。


    那是一輛全新的腳踏車。


    也是一款最近主打高齡者能安心使用,強調易於操作外加裝有輔助輪的電動淑女車。


    我朝著電動淑女車走過去,並且一把扯下用來遮蓋該物的黑色塑膠袋。


    在將鑰匙插進去之後便啟動引擎。


    「我是想練習騎這個——」


    「電動腳踏車嗎?話說你即使升上高中,也還是不會騎腳踏車對吧?」


    「唔……因為~小玉最近都是騎腳踏車上學吧?」


    邪神三姐妹的老麽——小玉,在不久前開始練習騎腳踏車。


    我想她會這麽做,是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展現出想要學習與成長的決心吧。


    不過別看小玉平常那副模樣,其實學習能力是很強的。


    而且她本人也非常努力。


    處於成長期的小學生,很容易就能夠學會新的事物。


    我最近經常看見小玉瀟灑地跨坐在腳踏車上仿佛一陣風般帥氣地騎車上學。


    「在看見小玉騎車的英姿之後,小留留說了一句『我也想騎腳踏車』。」


    我像是下定決心般地繼續說道:


    「身為一名可靠的姐姐,就是應該要以無微不至地帶領她,並且趁機偷吃豆腐的方式教導小留留,讓她學會騎腳踏車不是嗎?為了完成這項使命,我當然就得先學會騎腳踏車才行!外加最近找小留留說話時,她甚至已經懶得理我,所以我非得借機提升自己的身價不可?」


    我握緊雙拳如此主張著。


    隻要是為了心愛的妹妹——我也是能夠好好努力的。


    「唔,無論我如何督促你,都隻換來『咦~我才不要呢,麻煩死了……你怎麽不去死死算了』這種冷漠的迴應,但你若是為了留留那就願意努力是嗎?」


    哥哥陶醉地扭了扭身子之後,像是想通般地點頭說道:


    「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因為你主動想要去努力堪稱極為罕見,所以我也很樂意來幫助你喔。總覺得好像已經有許多年,都沒看到你像這樣主動想去做點什麽了吧?明天就來煮紅豆飯慶祝吧,沒想到*克拉拉終於站起來了……!」(譯注:動畫作品「小天使」,又名「阿爾卑斯山的少女」的其中一名角色,不良於行。)


    哥哥一邊拿起手帕假裝拭淚,一邊假哭著這麽說。


    才沒有迴事呢,我應該都有定期想要去努力……而且幾乎每天都會產生這類念頭……


    根本是哥哥太看輕我了……


    我有在好好努力……沒錯吧……?


    「我明白了,既然是這樣的話,哥哥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哥哥以像是目送兒子上戰場的模樣,立正站好並且行舉手禮


    「不過夜晚外出真的很危險,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喔。萬一發生什麽事情的話,就啟動防狼警報器或是詠唱『最喜歡哥哥了』的咒語,請求自衛隊營救你喔。」


    自衛隊不會因為那點程度的事情就出動啦。


    不過哥哥這番話卻很有道理。


    因為世界正在邁向毀滅。


    即便是這個瞬間,也朝著終結倒數計時著。


    我明明身處如此狀況之中,或許此刻根本不是該提議練習騎腳踏車的時候。


    但既不是神明,也不是神話英雄的我,實在沒有能夠大幅幹涉這世界的方法。


    所以我也


    隻能讓自己盡可能地珍惜此刻這種幸福的日常生活,並且付出符合自身能力的努力。


    我若是不這麽做的話,到時候就隻能蹲在原地擔心受怕而己。


    不過自己真變成那樣的話——感覺才真的是沒救了。


    因此我也隻能以自己的方式好好努力下去。


    「既然如此,哥哥我也來略盡棉薄之力——來吧,別客氣!」


    哥哥慢慢地擺出下腰的姿勢,然後不知從哪拿出一個腳踏車坐墊,並且放在自己的臉上,就像一位完全搞錯重點的摔角手那樣喊了一句「hey!e on!」,接著便朝我招了招手。


    咦,現在是什麽情況……


    接著哥哥開始模仿腳踏車的鈴聲發出「鈴鈴!鈴鈴!」的叫聲,然後維持著下腰的姿勢朝向我這邊爬過來。


    「你還在發什麽呆!?練習已經開始囉!如你所見,我已經化身成你的腳踏車了!而且無論乘坐的舒適感或是優秀的操作性,都具有高度的保證~光是想像你那可愛的小屁屁坐在我身上,然後不斷踩踏我的感覺,我就已經——」


    「喔,這樣啊。」


    我直接把哥哥當成墊腳石,一腳跨上自己那台電動腳踏車。


    我忽然感到一陣不穩,於是立刻張開雙手維持住平衡。


    雖說這輛腳踏車有加裝輔助輪,但終究與雙腳走在路上時的重心不太一樣,讓我稍微有點搖來晃去。


    不過當我快要摔跤時,就會直接一腳踩在哥哥身上,借此來維持自己的平衡。


    「謝囉,哥哥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我露出一臉燦笑,並且開始踩動踏板。


    涼爽的夜風輕拂過我的臉頰,讓我感到一陣暢快。


    等到腳踏車開始前行時,我也就不再覺得那麽可怕或是難以操控——畢竟之前也經常讓哥哥騎腳踏車載我上學,所以那種感覺已經深深植入了我的心底。


    或許我會比自己想像中更快學會騎腳踏車喔?


    「嗯——鎖鎖美最近愈來愈擅長如何無視哥哥呢!真是太令人不甘心了!但是我一定會讓鎖鎖美重新愛上哥哥的!」


    身上遺留有我鞋印的哥哥,就這樣趴在地上不停呻吟著。


    「嗚哇啊啊!我好寂寞喔!鎖鎖美!我最愛的鎖鎖美!拜托請理我一下嘛!讓我撒嬌一下啦!不對,即使隻是臭罵我一頓也可以!」


    「吼唷~你很煩耶!」


    我不斷地用腳踹著想要抱住我的哥哥。


    你這樣會害我無法維持平衡而跌倒啦,另外你此刻的模樣也很惡心……


    「嗚嗚……」


    被甩在後方的哥哥當場跪倒在地,並且舉起一隻手朝著我的方向伸了過來。


    「真是拿你沒辦法耶——不過務必要注意安全喔~?」


    「我知道啦。」


    我壓低音量繼續說道:


    「謝謝你,哥哥……我出門了。」


    然後我就這樣直直地向前騎去。


    朝著之前我還窩在家裏時,堅決不肯接觸的那片遼闊世界前進。


    這片世界中並沒有太多我當時在腦中所幻想的浪漫事物。


    可說是既無聊又平淡,甚至有時還會令人感到索然無味。


    但是此處卻依然存在著擁有無限可能性的未來。


    @@@


    在這之後,我騎著腳踏車前進了一段距離。


    雖然之前未曾練習過,不過當我拚命踩著腳踏板時,感覺還算是得心應手。


    但是我都已經就讀高三了,不會騎腳踏車反而才奇怪吧。


    早知道騎腳踏車這麽簡單的話,我就別妄自菲薄趕緊嚐試看看了——當然我也隻是說說而已。


    當我開始得意忘形的時候——


    「……?」


    我忽然想要拆掉腳踏車的輔助輪,但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把它拆下來,再加上如果拆掉之後導致整台車都動不了的話,我就隻能在這邊等死了——畢竟自己剛才已經騎了一段距離,若是到時沒辦法騎迴去的話,會很令人傷腦筋的。就在我如此胡思亂想時——


    總覺得好像聽見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聲音。


    周圍不斷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類似來自遠方的浪潮聲。


    也像是潮起潮落般十分清冷的聲響。


    「………?」


    我覺得隻是自己聽錯了。


    但我又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因此便騎著腳踏車往聲音的來源處前進。


    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這台全新的腳踏車散發出了十分美麗的光芒。


    雖然因為運動讓我的手心微微滲出汗來,不過我還是用手撥了撥自己的頭發。


    總覺得周圍莫名地安靜。


    一路上除了沒看見任何車輛與行人以外,沿途的房舍也完全沒有任何一間是開著燈的——明明太陽才剛下山不久而己。


    此刻的天沼矛町,仿佛萬物都已全數滅絕。這個地方對我而言明明如此熟悉,但現在卻宛如成了一處自己未曾造訪過的陌生場所。


    雖然我感到一陣不安,但還是不斷地踩著踏板。


    當我抬起頭來時,就看到了那個東西。


    由於距離還很遠的關係,因此我起初還認不出來究竟是什麽。


    等我一邊將腳踏車減速,一邊重新抬起頭來觀望之後——我當場嚇到說不出話來。


    有個人影就站在城鎮內隨處可見的其中一座電波塔上。


    雖然我不清楚那個人是怎麽爬上去的,但是背後的一輪明月卻將其身影襯托得美不勝收。


    起初因為距離太遠,讓我還以為是一隻烏鴉。


    不過我錯了,那是一位女孩子。


    是我十分熟悉的那位女孩子。


    她那頭烏黑的秀發不斷地隨風飄逸著。


    雙眼則宛如探照燈般呈現紅色。


    身上則穿著櫻花咲夜學園的製服。


    背後還多出一些宛如某種詭異生物般的血色線條——總之我也隻能以這種方式來形容至於那些血色線條就這樣錯綜複雜地延伸出來,並且仿佛少女的秀發般不斷地在風中擺動著。


    那些既詭異又神聖的線條來迴交錯於半空中,最後編織成一對巨大的翅膀。


    這位女孩子以『向前看齊』的姿勢伸出雙手,接著從她的手肘至手掌的部分就切換成威武的炮塔。


    而且炮口還不斷閃出火光,她似乎朝著前方射出了十分大量的子彈。


    襲擊城鎮的末日墮天使——


    此人的身影讓我不禁冒出以上想法。


    射出的大量子彈散落於寧靜的城鎮內,四處也接連發出爆炸聲響。


    雖然不知道她的攻擊射程有多遠,但似乎有些子彈也落在挺遠的地方,那些毫不間斷的炮擊聲響聽在我耳裏就跟浪潮聲一樣。


    落於四處的子彈接連引發出鮮紅色的小爆炸,並且再從該處延伸出相同顏色的光芒。


    那些光芒會先直射至天際,散發出仿佛星星般的光輝,然後再由女孩子迴收至體內。


    該光芒被她吸收之後,就會化為組成翅膀的其中一根血色線條。


    雖然我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什麽狀況,不過此現象看起來卻十分莊嚴神聖。


    「小鏡——」


    我開口唿喚那位女孩的名字。


    雖然她站在很遠的地方,但是我不會認錯人的。


    話說迴來,小鏡最近——比以往看起來更加疲倦了。


    難道是因為她總是像這樣在熬夜嗎?


    在我陷入思考後沒多久,小鏡就因為被我唿喊名字而有所反應。


    接著她慢慢地轉過身來。


    我看到她身上那對不斷脈動的翅膀與化成兇器的雙臂。


    以及很明顯因為感到驚訝而用力睜開的眼眸。


    而且我隱約覺得……她在嘴裏小聲地唿喊出我的名字。


    @@@


    下個瞬間,我一頭撞上了位在正前方的石壁。


    這是因為我完全將注意力集中在小鏡身上,所以才疏於確認前方的事物。


    雖然並非與汽車發生對撞,堪稱是不幸中的大幸,但還不習慣騎腳踏車的我在刹那間未能維持住平衡,就這樣連人帶車地摔了出去。


    「——嗚呀!?」


    而且正所謂禍不單行,腳踏車就這樣直接壓在我的身上。


    我被地板與腳踏車夾在中間,痛到忍不住發出呻吟。


    然後直接癱倒在地上。


    我真是太小看腳踏車了……沒想到這東西居然如此危險……


    「唔、好痛喔——」


    我因為膝蓋擦破皮而痛得眼中泛淚。


    「……你究竟在做什麽呀?」


    就在此時,我的頭頂上傳來了一陣略顯無奈的說話聲。


    等我抬頭望去時,這才發現原先站在遠方鐵塔上的小鏡——似乎使出了那招又被稱為『眾神』無所不在的瞬間移動,來到了我的身邊。


    她看著我的眼神與其說是在擔心,反而更像是覺得我很可悲。


    方才出現在小鏡身上的血色翅膀與槍炮都已經消失不見——應該說她變迴了以往的模樣。


    甚至令我不禁有一瞬間認為,剛才從遠方看見她仿佛變成墮天使般的模樣,就隻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不過絕對沒有這迴事。


    「小鏡——」


    總覺得站在我麵前的小鏡,已經不是我所十分熟悉的朋友了。


    我忽然感到一陣惡寒,不禁全身發抖。


    「你這個人也真是的。」


    小鏡撥了撥她那頭仿佛能融入黑暗之中的黑色秀發,並且歎了一口氣。


    然後她朝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站得起來嗎?」


    接著對我露出一張生硬的笑容。


    我迴握住小鏡的手。


    好溫暖。


    沒錯——雖然小鏡乍看之下十分冷漠,但她其實是個宛如太陽般,會讓人感到心頭一暖的女孩子。


    當我放心地迴以一臉傻笑時——


    我忽然想到從這個角度或許能夠看見小鏡的內褲,因此便將自己的頭貼向地麵,然後扭頭向上仰望,惹得小鏡露出一臉既錯愕又不解的表情。


    「你到底在做什麽啊——難道還有哪裏會痛嗎?」


    她說出一句「趕快站起來吧」之後,便強行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接著她伸手幫我把冬季製服上的灰塵給拍幹淨。


    「……你怎麽了嗎?」


    小鏡發現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之後,便害羞地將臉撇向一旁。


    她的一舉一動與口吻,都是我所熟知的小鏡。


    因此讓我不禁放心下來。


    「太好了~是我以往所熟悉的小鏡。」


    「我明明就是我啊。」


    小鏡不滿地嘟起嘴巴如此說道。


    由於身為靈能機器人的她體內有『最高神天照』受詛咒的一部分、『神器八咫鏡』、『炎帝迦具土』——以及新加入的猶太神話『破壞神』路西法,因此她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非常自豪。


    邪神三姐妹的二姐——小鏡,就是這樣維持住如此不安定的自己而活在世上。


    過去的她,就跟一尊人偶沒兩樣。


    以往總是露出一副覺得自己再也負荷不住一切的模樣,十分不安的小鏡,現在確實找到了自我,並且很珍惜這樣的自己。


    我就是因為明白這點,所以才會認為她非常偉大——並且打從心底尊敬她。


    我像是想肯定她的一切般,就這樣繼續緊握住她的手。


    然後將她的手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小鏡……是小鏡耶~你真的是小鏡呢——」


    「你從剛才起究竟在演哪出啊?難道是不小心撞到頭了?」


    被我不斷搖晃身體的小鏡露出一臉嫌惡的模樣,接著她忽然將臉貼到我的麵前說道:


    「話說迴來,一位年輕女孩居然這麽晚還在外遊蕩,個人覺得十分不妥喔。」


    「你也沒資格說我吧。」


    我扶起倒地的腳踏車之後,便將身體靠在車上繼續說道:


    「也沒什麽啦,我就隻是想稍微練習一下騎腳踏車。畢竟早上除了路人太多會讓我感到很難為情以外,總覺得沿途有太多來車也挺嚇人的嘛。所以我才會選在晚上時偷偷來練習。」


    「哎呀,真難得看到你像這樣自發性地努力去做某件事——想必是將要天崩地裂的前兆,等我迴家之後得趕緊把原幹的衣物收進屋內才行。」


    為何大家老是這麽說嘛……


    我好歹偶爾也會努力一下啊……


    當我鬧別扭地互相戳著自己的食指時——


    小鏡眯起自己的雙眼,突然向前跨出一步並且冷不防地開口問道:


    「——你沒有其他事情想要問我嗎?」


    就算聽見這個問題,我也莫名地平靜。


    麵對這種問題時,就連迴答都是多餘的。


    我隻是露出一臉微笑,然後點頭迴了一句「嗯」。


    我跟小鏡從以前就一直是朋友。


    事實上是我不知羞恥且擅作主張地拜托她『成為我的朋友』。


    基於這個原因,導致我經常懷疑她。


    每當我看見小鏡跟其他女生說話就會吃醋,並且不斷地耍任性或是恣意妄為——到最後給她增添困擾或是造成傷害。


    她明明一直遵守著約定,想要成為我的朋友。


    拚命不斷去努力——為了我付出一切。


    但我卻沒有相信她。


    導致她因此非常不安。


    甚至還難過到落下眼淚。


    雖然她後來原諒了這樣的我,但我始終對此十分內疚。


    因此我下定決心,從今以後絕對不會再懷疑小鏡。


    要相信她對我的那份關愛。


    不對。


    因為我已經明白——小鏡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


    「我沒有任何想問的事情。」


    我跨上腳踏車之後,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接著我將她那隻依然被我握住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並且從中感受到溫暖……以及幸福。


    即使要我拚上性命,就算最終會遭到背叛,我也想為這段友情付出一切。


    「我相信小鏡,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懷疑你……誤解你,我也會永遠相信你。」


    「你這個人是有多天真啊。」


    我的迴答卻換來小鏡無奈的歎息。


    「你——應該有看見我剛才在做什麽吧?難道你那顆小腦袋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嗎?我可是朝著城鎮發射炮彈喔,正常人看了都會起疑或是感到害怕吧?」


    「即使你做出多麽邪惡的事情,我都不在意。」


    小鏡曾有過一段十分殘酷的人生。


    她是以詛咒為核心——被當成武器製造出來的靈能機器人。


    因此她才會容易自卑。


    想要負責扮黑臉。


    總是一臉兇巴巴地對人惡言相向。


    主動去履行一些最容易弄髒雙手的使命。


    就算她執意要過這種悲慘的人生,但隻要有人願意陪伴在她的身邊就


    好。因為我相信如此一來,至少能夠讓當事人的心情好過一點。


    「若能有小鏡你陪在身邊的話,即使要我一起下地獄也可以喔。」


    我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所以求求你——至少別排除我,不要將我拒於千裏之外,讓我們一起去背負那些事情好嗎?」


    「………」


    小鏡露出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似乎想說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在一陣猶豫之後——她咬緊牙根抬起頭來。


    看起來就像是做出了某種覺悟。


    「我才不想到了地獄還要擔任你的保鏢呢。」


    我一看小鏡的表情,就立刻明白了。


    她果然不想讓我一起背負自己肩上的那份重擔。


    正因為她非常溫柔,所以才想將一切汙穢、痛苦以及可怕的事情全都一肩扛下。


    明明我們正握住彼此的手,但我卻覺得小鏡離自己十分遙遠。


    由於這令我感到非常寂寞,因此我將自己的手握得更緊,一心隻想將小鏡給留在身邊。


    但是她卻小心翼翼地鬆開了我的手。


    並且——向後退了幾步說道:


    「鎖鎖美。」


    小鏡露出一副像在懺悔的模樣。


    也仿佛想將我給予她的溫暖轉移至自己的體內——


    將雙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能透露的內容並不多,因為我有自己的立場。也不能隻為了要讓自己的心情比較輕鬆,就向你懺悔曾做出的一切事情。畢竟那麽做才是一種背叛,也是罪過,甚至就連吸收了猶太神話的我都承擔不起。」


    她一邊小心翼翼地想好自己能夠透露多少一邊說道:


    「你剛才對我說的那些話真的令我很高興,甚至高興到差點哭了出來。但是正因為如此——我說什麽都不能讓你背負這些事情,縱使事後會遭你責備得多嚴重都在所不惜。」


    這位受詛咒的眾神,露出一張既神秘又十分具有人性的微笑。


    「就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才不能實現你的願望。」


    她以期許的語氣開口宣布:


    「鎖鎖美,接下來——你將會遇到令你非常難過的事,但是請你務必別落淚,要不然至少別為此而哀傷。即使到時我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也希望你能夠繼續朝著未來邁進,昂首闊步看著天上的太陽好好地活下去。」


    現場的氣氛不容許我隨口吐槽說「那樣抬著頭走路會摔跤啦~」。


    看著陷入沉默的我,小鏡將臉湊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氣息的距離。


    然後露出一副已經沒有其他事情需要叮嚀我,感慨良多的神情。


    並且像是在交代遺言般,向我小聲說道:


    「鎖鎖美——謝謝你成為我的朋友,讓我變得像人類一樣。過去的我是一具人偶,但是我現在已經能夠驕傲地否定這件事,而這一切都多虧了你。」


    一滴眼淚沿著小鏡的臉頰滑落下來。


    那是一滴充滿人性、尊嚴,身為女孩子而落下的淚水。


    「謝謝你幫我實現心願。」


    小鏡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掩麵低聲啜泣。


    在這之後無論經過多少歲月,我總會不時地迴想起這段與她之間的談話。


    第三話\最後的晩餐(前篇)


    以下內容是我事後聽來的。


    一位少女沐浴在月光之下。


    此處是某國的教會裏。


    不對,真要說來應該算是教會的遺跡。


    這棟曾經吸引大量民眾前來朝聖的華麗教堂已被破壞殆盡,此處的牆壁與天花板都仿佛被巨大猛獸啃咬過一樣崩毀倒場。


    柱子直接斷成兩截,隨處可見的成堆破瓦中仍有一根被當成墓碑的十字架獨自佇立著。


    地上撒滿了各種色彩的花瓣。


    高掛於夜空中的滿月,隱約為這片孤寂的景象帶來了一絲光源。


    「啊哈……?」


    那名少女一邊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一邊像是想抓住滿月般地舉起雙手。


    她的外表就跟我——月讀鎖鎖美幾乎一模一樣。


    其身材與其說是苗條,更該說已達到了瘦弱的程度。


    她那頭蓬鬆秀發綁成了麻花辮,帶給人一股矜持的感覺。


    那雙宛如透明玻璃珠般的眼眸,在反射出月光的同時卻又仿佛夜晚的湖麵般漆黑無比。


    此人穿著一身鬆垮垮的修女服,脖子上卻掛著一條褻瀆神明的逆十字架項鏈。


    她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剛遭人強暴般衣衫不整,而且還沒穿鞋子打著赤腳。


    少女獨自一人站在強風吹拂的屋外,並且抬頭仰望著月亮。


    她舉起雙手,仿佛要將夜空中的月亮與星星全數擁入懷裏般,嘴角則是有口水不斷地流下。


    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名瘋子。


    「啊嗚——」


    發出這陣怪叫聲的少女腳下,有著成堆的瓦礫以及大量的遺骸。


    現場有著滿地的屍骨。


    除了馬、豬等家畜以外,還有流浪狗、小鳥以及慘白的魚類——其他還有獨角獸、巨龍以及彪悍巨人等神話般的生物也混雜其中。


    甚至還有身穿華麗聖衣的『眾神』,以及神情苦悶的人類等等……


    萬物無一幸免地慘遭蹂躪,就這樣化為屍骨堆積成一座小山,而這位少女就坐在這座小山的山頂上。


    現場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還有四散各處的肉片。


    簡直有如地獄般——不對,現場畫麵殘酷到更像是一幅描繪世界末日的宗教畫作。


    少女將她那柔嫩的小屁股坐在這堆死狀淒慘的屍首上,宛如一名暴君般顯得十分得意。


    並且不時會像是忽然想起般,伸手抓起身邊的屍塊,輕輕鬆鬆地撕裂之後直接一口咬下。


    她那整齊潔白的牙齒與肉塊之間,能夠看見被撕扯開來,極具彈性的筋絡。


    少女仔細咀嚼之後,便將肉塊一口吞進喉嚨裏。


    接著她毫無教養地打了個飽嗝。


    「唔、噗。」


    一口鮮血隨著打嗝噴了出來,就這樣染紅了少女的修女服。


    滿身是血的聖女。


    這場既神聖又詭異的餐會,就這樣永無止盡地慢慢持續下去。


    「啊——」


    少女並沒有將嘴角擦幹淨,任由鮮血把嘴唇染成了一片紅色。


    她此時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


    「肚子餓了……」


    此人就是留名神話,同時也是我遠古時代的祖先——


    經由惡意以滅世災厄之姿,轉生於這個世上的黑暗聖母。


    她是所有『眾神』的獵食者。


    也是我們的最終敵人。


    其名為——月讀日留女。


    @@@


    滿月上出現了一塊宛如末期癌症般的黑影。


    並且——黑影的範圍不斷慢慢地擴大。


    不對,那是一名男子。


    穿著一身黑衣服的可疑男子,從非常高的地方落了下來。


    他的身體仿佛是由好幾個人所拚湊縫合而成,肉體上有許多不自然的凹凸處。


    他的發型則宛如野獸的毛皮般淩亂不堪。


    而且他嘴裏的每顆牙齒看起來都銳利無比。


    其模樣可說十分怪異。


    或許這就是古代人類該有的外表也說不定。


    他那千錘百煉的體魄就宛如神話中的英雄般十分強壯,而衣服則似乎是使用了某種神秘材質似地緊貼住皮膚表麵。


    此人


    的每一根手指頭上,各戴著一顆造型不同的戒指。


    至於他披在身上的全黑色大衣,則宛如惡魔的翅膀般不斷擺動著。


    「……?」


    日留女毫無防備地抬頭看著這名男子,然後不解地歪過頭去。


    鮮血與唾液從她的嘴角緩緩流下。


    兩人的視線有一瞬間——彼此交錯。


    男子在發出一陣劇烈聲響的同時便落於地上。


    這股衝擊將瓦礫噴得四處飛散,成堆的屍體產生些許崩塌,導致坐在上麵的日留女也跟著搖了一下。


    她趕忙張開雙臂維持住平衡,接著便露出一副慵懶的模樣看著該名男子。


    男子對於散落於周圍的屍骨完全不著一眼,直接恭敬地以單膝跪下並且開口說道:


    「很抱歉屬下來遲了——」


    他以最為敬畏的語氣對著日留女說話。


    感覺就像是在膜拜神明。


    「您近來是否安好?我主黑暗聖母。」


    男子說完之後,便咧嘴一笑。


    這名男子過去曾是邪惡神秘組織『荒霸吐』首領的左右手,在首領死後仍繼續服侍由惡意轉化而成的日留女,是個十分詭異的存在。


    平常都是由他負責照顧毫無日常生活能力的日留女,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跟扭曲化之後的我與哥哥很相似。


    男子的眼眸宛如野獸般反射著月光,顯得炯炯有神。


    他的名字就叫做——將門。


    此人正是曆史教科書裏也有記載,於當時掀起大戰的始作俑者平將門——在他死後,人們為了平息他的靈魂,因此便將他當成『眾神』來祭祀。


    可說是一位從人類晉升為『眾神』的超越者。


    偉大的英傑或大量殺人犯有時會被當成『眾神』供奉,目的是要鎮守他們的靈魂。


    這是從日本神話的獨特文化所演變而來的習俗,而這些人也能被稱為聖人。


    被譽為關東守護者的他,所擁有的『神格』絕非泛泛之輩。


    這位英靈宛如一名騎士般,以單膝跪地的方式拜見日留女。


    日留女則是以成堆的屍體作為王座,低頭俯視著將門。


    「你是誰?」


    接著她提出了如此天真的問題。


    不過那語氣就像是一頭絕對無法與人類共存的魔獸,其態度可說極為傲慢,並且完全沒有一絲善意。


    日留女警戒地俯視著將門,然後用舌頭舔了舔嘴唇說道:


    「你看起來真好吃呢——呐~我可以吃掉你嗎?」


    雖然她的笑容還稱得上是可愛,但語氣卻是十分饑渴。


    將門先是歎了一口氣,接著便立刻站直身子,並且將雙手交叉於胸前。


    他就像一頭野獸在表達自身的不滿般晃了晃身子之後,隨即說出了結論:


    「您又喪失記憶了嗎?我主黑暗聖母。」


    邪惡神秘組織『荒霸吐』首領打算借由能夠獵食各種『眾神』,從多神教神話的唯一神這個矛盾所孕育出來的『不從之民荒霸吐』來征服世界。


    但是因為繼承『不從之民荒霸吐』的親生女兒·蝦怒川情雨不願配合的關係,所以其野心便一度遭到阻止。


    首領在反省之後,便將月讀日留女選為下一任『不從之民荒霸吐』的容器,並且在她的身上動了手腳。


    那就是當事人會定期性地喪失記憶。


    換句話說,就是要阻止日留女擁有人性——把她變成一頭隻想要填飽肚子的可悲野獸。


    首領認為當初最大的失算,就是情雨最後基於人性、愛情等那類事物而背叛了自己。


    從此之後,他就很努力地想要避免重蹈覆轍。


    因此首領便對化身成滅世災厄的日留女特別動了手腳,他似乎將會定期喪失記憶的機能附加在其核心『不從之民荒霸吐』裏麵,並且直到現在都還發揮著功效。


    每一次的心跳、唿吸,都會把日留女即將萌芽的人性、情感以及記憶摧毀得支離破碎。


    把她變成了不會受人疼愛,也不懂如何去愛人,隻會一味帶來毀滅的存在。


    這就是現在的日留女。


    她幾乎沒有所謂的自我,甚至包括與自己最親近——總是在一旁照顧自己的將門,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這樣的她,就隻是行屍走肉地活在世上。


    無法與人產生羈絆,滿腦子隻想要破壞的她,簡直就跟天災沒兩樣。


    不過將門即使得知日留女已經遺忘自己,也隻是露出「啊~又來了」的表情,完全沒有一絲怨言。


    他以十分熟練的模樣繼續拜見日留女,並且滔滔不絕地開始進行自我介紹:


    「我是您最忠心的仆人——我主黑暗聖母。我的生存意義就是替您解決各種繁瑣的雜事,並且獻上您所期望的一切。簡單說來就是一名為了讓您能繼續過著舒適生活,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的信徒。」


    將門就像是願意奉獻出自己的一切般地張開雙臂。


    並且似乎想露出他那排銳利的牙齒般咧嘴一笑。


    他並沒有在委屈自己——


    因為他此刻的神情宛如一名狂信者,感覺打從心底認為能服侍日留女就是一種幸福。


    「屬下此次外出的目的,除了確認世界的局勢以外,還要狩獵潛伏起來的『眾神』們,並且將其加工得更易於食用再拿來獻給您。屬下很期待我主黑暗聖母在收下此禮物之後,會顯得多麽開心呢。」


    將門一邊說著,一邊從身上大衣的懷中取出了某樣物品。


    那是一罐與外貌十分兇暴的他非常不搭,裏麵裝滿可愛糖果的玻璃瓶。


    確實一如他當初所言,這是個能夠討孩子歡心的禮物——才怪。


    我們十分清楚將門手上所拿的這罐東西究竟是什麽。


    他之前跑去出雲襲擊參加會議的日本神話『眾神』們,然後將它們加工成糖果的模樣當場擄走。


    目前他手上的那些應該就是類似的東西吧。


    為了讓日留女易於食用而遭受『改變』,是『眾神』們臨死之前的可悲慘狀。


    「嗯~」


    日留女俯視著那些因為帶有靈力而微微發光的糖果。


    接著她就這樣繼續坐在那堆屍骨上,以桀驁不馴的態度直接把手伸了出來說道:


    「是要給我的嗎?那就拿過來吧——快點啦,那些全是食物對吧?」


    「來了來了,屬下這就立刻獻給您,我主黑暗聖母。」


    雖然將門連忙向前跑去,不過日留女卻更快一步做出了動作。


    她像是再也按捺不住般地用力拍打成堆的屍骨。


    下個瞬間,飛禽走獸與『眾神』的各種屍骨都被變成最純粹的靈力,然後化成發光粒子四散出去。


    日留女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將發光粒子通通吸進體內。


    她發出一陣吞咽聲後,因為屍堆已全數消失而開始落下。


    當她著地時,便大搖大擺地站在遍地瓦礫的正中央。


    落地的衝擊令她衣服滑落、露出香肩,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顯得白皙無瑕。


    日留女似乎因為懶得移動,便將身體倚靠在座落於成堆瓦礫縫隙間的巨大十字架上,並且對著將門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自己的身邊。


    「這點東西根本滿足不了我——我的肚子還是好餓喔。你剛才說的那些禮物,能夠多少讓我填飽肚子嗎?」


    日留女一臉不滿地開始呻吟著。


    「啊~肚子好餓肚子好餓肚子好餓喔——」


    她露出帶有些許妖豔,並且因為充滿欲望而顯得炯炯有神的眼眸,直直地看著將門


    。


    簡直就像是在尋找斷掉的手臂那樣,拚了命不斷四下掃視。


    所有『眾神』的獵食者·日留女——永遠都不會有感到滿足的一天,她是個即使將放在麵前的東西全數吃光,甚至吞噬掉整個世界也依然無法填飽肚子的災厄。


    換言之,就是一個吸收靈能的黑洞。


    永遠無法產生人性的她,心中根本不存在能夠壓抑這股欲望的理性。


    極盡空虛且將會引來終結的黑暗聖母——日留女,就是重生成了這樣的異端存在。


    當初麵對克蘇魯神話時曾與我簡短交談過,那位看起來既溫柔又高雅的祖先已經不複存在了。


    真的令人不勝唏噓。


    「唉~這些明明是我為您準備的備用糧食耶——居然全都一口氣吃光光了。」


    將門先是瞥了一眼原先堆放著大批屍骨的地方。


    然後就像一位正在照顧大胃王孩子的家庭主夫那樣,十分疲倦地歎了一口氣。


    「在目前這個年代裏,想要找到『眾神』可是十分困難喔。」


    麵對開始一邊跺腳一邊大喊著「快端食物來」的日留女,將門慢慢地走上前去。


    「因為世上所有的『眾神』決定團結一致,將自己托付給最後的希望——『對抗用兵器』,但是他們都已經被您吞噬殆盡了。」


    說得沒錯。


    『眾神』已經幾乎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大家為了對抗日留女,製造出能夠代表世上各神話的『對抗用兵器』們。


    不過首領早就預料到這件事,因此『對抗用兵器』全都中計而被科學神話汙染——於是『眾神』就這樣陷入無法戰鬥的狀態而慘遭殲滅。


    幸免於難的殘存勢力就隻有我們日本神話,還有日留女故意留下……或是無法獵食的『破壞神』們而己。


    我們就是聚集了剩下的所有力量,準備展開最終決戰。


    「目前殘留於世上的就隻剩幾乎快被人遺忘的神話、想要忤逆世界意誌的死腦袋,或是軟弱到不配讓『對抗用兵器』吸收的『眾神』——說穿了,現在正麵臨一個惱人的狀況。想要找出這些家夥得花上一番功夫,但是就算全數逮住也無法讓我主黑暗聖母滿足。」


    也不知日留女是否有仔細聆聽將門的這番話,總之她像是饑不擇食般,一把搶走了那罐裝滿糖果的玻璃瓶。


    接著宛如毒癮發作般一邊顫抖一邊轉開瓶蓋。


    最後她甚至將瓶子倒過來,直接把糖果通通倒進自己的嘴巴裏。


    「喀啦、喀啦、喀啦。」


    在發出一陣咀嚼聲之後——日留女便把寄宿於糖果內的『眾神』全數啃食殆盡。


    她還不死心地把瓶子貼到臉上,開始用舌頭舔著玻璃瓶內部。


    與其說她是幼兒,反而更像是一頭野獸。


    「您滿意嗎?」


    將門完全不在意自家主人毫無教養的行徑,始終維持著十分優雅的模樣守在一旁。


    「果然已經接近極限了——畢竟這個世上的食物終究有限。我可是深入南美地帶,就連由『眾神』墮落而成的『妖怪』也沒放過,才勉強收集到這麽一罐喔。」


    「太少了。」


    日留女一眼瞪向將門。


    接著她像是因為隻吃到一點東西,反而更讓自己備感饑餓般地瘋狂犬叫:


    「太少了!太少了!根本一點都不夠!」


    日留女激動到渾身發抖,甚至一把將瓶子扔到地上。


    當玻璃瓶摔成碎片的同時,她的眼裏也散發出宛如烈火般的怒意。


    那就是無止盡的欲望,永遠無法得到滿足的熔爐——焦熱地獄。


    能夠吞噬一切,散布痛苦與死亡的災厄。


    日留女用力地抓著頭,不斷地發脾氣大聲亂吼。


    原本就已經快要崩塌的教會,因為她的怒氣而出現了更多裂痕,最後甚至開始傾倒毀壞。


    「請您先冷靜點,我主黑暗聖母。」"


    將門輕鬆地躲開了朝自己砸來的瓦礫,或是直接以手心拍掉石塊並且為了安撫自家主人而跪拜在地上——然後開口說道:


    「若是您說什麽都無法滿足,不如現在就去偷吃一下您之前基於好玩而留下的主餐——日本神話以及他們所擁有的『破壞神』們吧。」


    「有這種事嗎?那是我留下來的?你沒騙我吧?」


    日留女不解地睜大雙眼。


    因為她不記得任何事情。


    日留女似乎是因為一時興起,才故意將我們——僥幸沒有遭到汙染的日本神話給留到最後。


    至於日留女當時究竟在想些什麽,如今的她早就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受食欲所支配的她,或許會因為已經忘記自己之前決定過的事情,而不加思索地就跑來攻打日本神話也說不定。


    世界的命運就是以如此微妙——完全由暴君的一時興起所左右著。


    將門點頭迴了一句「是的」,然後很有禮貌地開始進行說明:


    「除了日本神話以外,由於印度神話、北歐神話、瑣羅亞斯德神話以及猶太神話都含有對您不利的要素——因此您之前才會沒有吸收這群『破壞神』。雖然他們根本無法對我主黑暗聖母構成威脅,但若是吃下的話,仍會宛如一根刺那樣惱人吧?您當初似乎就是基於這點才留下他們的。」


    他仿佛一位忠臣般,繼續跪在地上說道:


    「由於他們會對我等首領所夢寐以求的目標征服世界——以及您所期待的餐點稍稍造成阻礙,因此目前的狀況尚處於由我先行前往排除,要不然就是為了弱化他們而采取各種行動的階段。因為現在暫且無法將餐點端上桌,所以希望您能夠稍微再等一下。」


    他宛如一名大戰英雄或身經百戰的猛將般繼續說道:


    「還有不穩定因素時就不該輕舉妄動。您隻要以壓倒性、唯我獨尊的方式吞噬一切即可,至於事前的準備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我聽不懂啦!總之我肚子餓了!」


    但是日留女根本不想聽這些大道理。


    對於一頭野獸而言,所有的說法都不具任何意義。


    她露出明顯已經失去人性的表情抓著肚子,並且不斷地發出呻吟。


    將門則像是早已察覺這點般沉默了一陣子。


    「我主黑暗聖母,請您再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正當他準備繼續開口安撫自家主人之前——


    日留女的臉上忽然流下了豆大的淚珠,並且大聲喊道:


    「我全都聽不懂啦!你這個人真討厭!」


    她就像個跟雙親討東西失敗的孩子般開始耍任性。


    接著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開行動。


    原先悠哉地將身體靠在十字架上的日留女,突然起身向前衝去。


    她以連將門都來不及反應的速度發動攻勢。


    宛如一頭趴在地上準備伏擊,下個瞬間便上前咬住獵物的肉食猛獸。


    將門的身上出現了一道很深的傷口,一路從肩膀延伸至腹部。


    這位身形凹凸怪異的高大男子,錯愕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


    餓到有些站不穩的日留女,就站在男子的背後。


    大量鮮血噴濺在她身上,那模樣不禁令人心驚膽顫。


    日留女齜牙咧嘴地迴過頭來發出低吼聲。


    而且還一邊發出野獸般的威嚇聲,一邊露出渴望的眼神瞪向將門說道:


    「我看你在身上藏了許多好料!居然像這樣獨占食物填飽肚子,你真是太壞了!簡直卑鄙透頂,現在甚至還對我說出人活著不單隻靠麵包的這種話來!」


    日留女基於本能地喊出了這個標語。


    而這就是她的存在方式——貪婪地吸收各種神話逐漸成長,也是構成基督教的主題之一。


    「啊~~!夠了!我就說自己肚子餓啦!」


    日留女開始在原地跺腳。


    她基於自己的食欲,不分場合地把將門的身體咬掉了一大塊。


    大戰英雄因為身體遭到重擊啃食,有點站不穩。


    他的大腿、胸口以及一半的頭顱都被咬掉了。


    將門的肉體是以許多『眾神』直接拚湊而成,換言之宛如神話中的怪物科學怪人般可怕。


    但即使是這樣的他,隻要日留女真想動手的話他也無力抵抗。


    「嗯——」


    至於當事人也不打算抵抗,一直站在原地等待著襲向自己的日留女。


    然後將門便把身材纖瘦的日留女抱進懷裏。


    即使他身上已經失去了好幾處會讓人一命嗚唿的致命部位,卻依然表現得像是一位迎接寶貝女兒的父親。


    「真是拿你沒辦法,看來已經沒時間了。」


    難道對於將門而言,這些情況都在他的預料之內嗎?


    他露出做好覺悟的神情——伸手摸著日留女那頭蓬鬆的秀發。


    動作十分溫柔。


    並且像是一頭母獸那樣,願意把自身血肉全部奉獻給饑餓的幼獸。


    「那麽,我也該履行自己最後的義務了。」


    將門忍住身體被啃食的劇痛與失落感,咧嘴一笑。


    「您隻要吃下我,首領安置於我身上的程式也會流進您的體內——一切都是為了讓您完成征服世界的宿願,雖然這麽做勢必會導致您徹底變成災厄般的存在,而您也會變成孤獨的王者。不過同時也能讓您成為這世上名符其實的唯一神。」


    即使喉嚨被咬斷,鮮血有如噴泉般湧出,他依然繼續說道:


    「您直到吞噬完世上萬物之前都不會停下腳步,也無人能夠阻撓您。或許是我太雞婆了,不過我原先是想替您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我主黑暗聖母,您就趕緊吃下我,讓我化為孕育新世界的養分吧。這就是我的宿願,而我也對此甘之如飴。」


    將門了無遺憾地說出自己的遺言。


    於是他就這樣被當成食物,平靜地讓終結之獸不斷啃咬著。


    「請您務必結束這個荒唐的世界,請徹底抹去那群自以為是神明的存在吧。」


    他稍稍流露出身為人類當時的情感繼續說道:


    「我過去為了保護所愛之人挺身而戰,被人稱為大戰的英雄。當時的我曾經向神明祈禱與求助過,不過它們根本沒有做出任何迴應。甚至還幫助了當時的掌權者,進而斬下我的頭顧。這就是我的複仇——才怪,就隻是我想不開罷了。我是怨靈,而這隻是『新皇』平將門的一個小小心願而己。」


    將門以愉悅的噪音開口歌唱——


    「神與人類的共存生活已經宣告結束,全新的時代即將開始,您將會懷胎生下全新的世界。我主黑暗聖母,請您好好補充營養以待天命之時。」


    他一臉滿足地閉上眼睛,迎接死亡的到來。


    「結束這個腐敗世界的救世主,無垢的破壞者——災厄啊,我主黑暗聖母啊,您保重了。即使沒有我的陪伴,也預祝您能夠大獲全勝。」


    他忽然搖了搖頭——就像一位武士般說出了最後的遺言:


    「不對,應該說……祝您武運昌隆。」


    古代英雄輕輕地抱住了日留女。


    將自己的一切托付給對方。


    雖然日留女在短暫的瞬間好像有所反應而緊盯著將門,但是後來她依然被食欲所支配,重新迴到將眼前一切的血肉與靈力通通塞進嘴裏的作業之中。


    不光是自身的武力,也連同其高潔的人生、柔情以及所有一切。


    將門以自身作為糧食,任由日留女吃進肚裏。


    於是將門就這樣徹底消失,隻剩下日留女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唿——」


    她滿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但是下個瞬間——


    迴濺到她身上的鮮血宛如眼淚般,沿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日留女抬頭仰望著天空。


    她露出了仿佛滿月般,十分貪婪的眼神說道


    「肚子……餓了……」


    日留女放任她那絕對無法得到滿足的欲望,開始動身尋找下一個食物。


    終結時鍾的指針開始轉動,邁入了世界毀滅的倒數階段。


    @@@


    在這之後——


    原先寂靜無聲的教會裏,忽然出現一絲動靜。


    由於貪婪的日留女已將教會裏成堆的屍骨全都吃進肚裏,因此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現場隻剩下駭人的屍臭、瓦礫以及月光而已。


    這幅空無一物的光景簡直就像所有生物都已經死絕似的。


    在這片寧靜的黑暗之中,有個體積非常小的東西忽然立了起來。


    那是一根應該屬於成人男性,線條粗獷的食指。


    也是日留女大快朵頤之後所遺留下來的東西。


    而這正是被啃食殆盡的大戰英雄——將門的手指。


    將門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戴有寄宿著『眾神』的戒指,其中一顆戒指因為沒有遭到獵食而發出光芒。


    好歹這也是寄宿著『眾神』的物品,已被食欲衝昏頭的日留女原則上不可能會放過它——


    不過這根手指看似是透過『改變』隱藏了自己的行蹤。


    而且這根手指的真麵目似乎又十分擅長消除自身的氣息,並借此隱遁於黑暗之中的法術。


    原本不該會像這樣自主行動的食指,此時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立在地上。


    接著他抖了一下,解除隱藏自我行蹤的『改變』。


    「唿——」


    這根手指不知從何處發出了這股聲音。


    音調像是屬於一名青年所有,而且十分悅耳。


    與此同時,手指開始對自己施展『改變』,從中長出了手跟腳。


    宛如蝌蚪成長為青蛙那樣。


    單就外觀而言,根本是一尊以手指為本體的人偶。


    這個外觀普通,就隻是手指上長出手腳的存在——獨自在這片荒涼的教會地板上走著。


    他以十分憂鬱的口吻開始喃喃自語:


    「真是個要命的小女孩呢——反觀情雨根本可愛多了。幸好順利蒙混過去,雖然即使被她發現,我想她應該也會因為不感興趣而當作沒看見吧。」


    不知從何處發出聲音的手指人偶,先是用小手摸了摸自己。


    然後抬頭仰望著灑落的月光。


    「終於要開始了——老實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能夠讓情雨再稍微享受一下普通少女的生活。不對,真要說來已經拖夠久了。和平的日常生活能夠持續這麽長一段時間,老實說根本算是奇跡了。」


    他宛如看破一切般地如此說完之後,便左右搖了搖自己的頭(正確說來是看似頭部的第一指節)。


    「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我真得改一改自己的這個壞習慣了。雖然我不覺得日留女如今還會重新跑迴來把我吃掉但既然我都已經冒著如此風險偷偷摸摸地跑來一窺究竟,自己還是像一條忠犬那樣,乖乖迴到主人的身邊去討獎勵吧。」


    他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我得趕緊迴到同伴們的身邊——」


    手指人偶以略顯認真的口吻低語著:


    「去警告『大小姐』他們才行。」


    接著他一邊發出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一邊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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