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神蛇並不說話,隻是默默的走了過去。


    夜歌稍一猶豫,也跟了上去。


    這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石頭,上麵布滿了青苔,略微的有些人形,並沒有絲毫出奇的地方。


    夜歌不由疑惑的望向了就鬼神蛇。九鬼卻仍舊那副肅穆的樣子,像是步入教堂的虔誠信徒,低眉矗立。


    這個時候,夜歌也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這塊石頭來。石頭整個的包籠在青苔和褐紅色的地衣之中,囫圇的整體,根本看不出四肢和身軀來。


    可唯有稍仰的頭部不但形肖,連耳鼻也可分的清清楚楚,深陷的眼窩似乎正深深凝望著長空,雖然迷惘卻靜靜的橫亙千載,思索,一直思索著。


    夜歌不由心中一動。


    恍惚間,月移影動,一絲淡淡的清輝照在了石像的頭上,那原本空洞的雙眼一霎那間充滿了光輝。


    啊,夜歌一聲輕唿叫,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在那融融月色中分明有一條銀光閃閃的魚兒正自掉尾嬉戲,如水的月光之中,魚兒升潛自若,蕩漾起千百碎星般的漣漪,悠悠的向無邊的天際遊去。


    “你,你看到了嗎?”夜歌猛的一迴頭,卻見九鬼偉岸的身軀已經趴伏在了地上,好像乞求哀憐的羔羊,在超乎自然的偉力下,卑微的不值一提。


    魚兒蕩漾出陣陣銀光,在融融的月光之河中怡然自得遊到了廣闊的天宇,尾巴一揚,像是夜歌始終捉不到的頑皮魚兒似的,終於沒入了浩瀚的星雲之中。再不見了絲毫蹤影。


    魚兒已經消失,月光也已不在,石像的眼窩又重新暗淡呆滯起來,似乎一瞬間,他整個的神魂都已隨著魚兒升入了天穹。


    一霎時,千百個念頭像電一般劃過心頭,似乎四周的風聲一下子都聚集在了耳畔,匯成了一個聲音,不住的在夜歌身周盤旋低吼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嗬嗬,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夜歌像是聽到了遠古至親的唿喚一般,身不由己的,慢慢的,慢慢的抬起手臂,伸手撫在了石像的雙眼上。似乎想撫開他千百年的迷惘,亙古的孤寂一般。


    在那雙枯槁的眼窩中,冰冷的沉寂中分明有一絲活潑潑的氣流正自盤旋急轉。隻轉的幾轉,便帶著夜歌胸腹間忽然一熱,接著膻中突地一跳,便覺腦海中唿的一聲,像驟然拉開一道鐵閘,不知什麽東西衝唿嘯著便衝了出來。


    那東西如急流一般立時便順著腦後直流到了大椎骨處,接著一轉,已順著手臂直衝了下去。


    夜歌此時想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想動一下,卻覺雙腳竟如焊死了在地上一般,心頭大駭間,隻想九鬼神蛇能夠起來拉自己一把。誰知此時的九鬼竟如入定的老僧,匍匐在地,動也不


    動一下。


    夜歌強自掙了幾掙,手固然是沒有拉開半點,那從腦海中衝出的氣流卻已與石像雙眼中的熱流融合了在一起。


    隻一刹那間,那股氣流像是瞬間擴張了百倍,朦朧的月光中,夜歌隻見自己的一雙手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接著手臂也像灌了氣的氣球般,直脹的粗如水桶一般。


    衣服早已寸寸撕裂,巨脹的手臂紅紫中青筋條條如蛇一般蚯起,夜歌隻覺一股股氣流交匯轉動,扯風箱一般在自己手臂兩尺不到的地方發出虎虎淒號。


    隻片刻,臂膀上一顆顆血珠兒已滲了出來,點點滴滴,如飛雨一般四濺開來。夜歌知道,隻要再多耽的片刻,這手臂連胸帶腹便要四炸開來。


    夜歌頭上鬥大的汗珠子一顆顆的列出,一點點匯集,如一道道小河般流下。隻覺全身痛脹欲死,頭腦熱烘烘的已糊塗了起來。


    就在此時,忽聽身邊一聲驚唿,便有一雙手掌大力搖撼自己,那人剛剛將夜歌退開一絲,正要再加一把子力氣時,卻不妨夜歌身子有擺了迴來。


    那雙大手慌忙一擋,卻聽一聲長長慘唿,似乎有一個笨重身軀直被彈飛了出去,良久才聽喀嚓,篷嗵一陣重重落地聲響。


    此地除開這就鬼神蛇外,再無旁人,便是來了旁人,看這情景也決計拉不開夜歌。


    夜歌不由苦笑一聲,默然道:好吧,要死那便死了吧,倒也幹淨些。心中想著,身上早放脫了力氣,任由臂膀上那股力道肆意狂轉。


    隻聽一陣咯咯聲響,好似骨骼斷裂一般,那股肆虐胡衝的力道忽的像是找到一條泄流的口子似的,一股腦兒間滾滾順著手臂,轉過肩胛,從大椎骨逆流直上,汩汩間盡數擠入了腦海。


    夜歌頭上一下子似被壓了千百斤重一般,黑糊糊一片,再聽不見,在看不見,耳邊隻是忽的一聲,便再無知覺,噗通一聲,便軟軟倒了下去。


    那條粘在石像上的手臂也輕而易舉的脫落了下來,好似根本就未曾被粘住一般。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夜歌忽覺額頭一熱,雙眼已是猛的張了開來。隻見耀眼的陽光透過窗戶化作萬道金光直射了下來。


    若是平時,夜歌必定會眯眼暫避,可此時,隻是雙眼一眨,那陽光竟然像水一般都繞開了自己的雙眼,好似畏怯自己的目光一般。


    夜歌心中一奇,便要撐臂坐起,卻不小心打在了旁邊一個人身上,隻聽那人呻吟一聲卻並不說話。


    夜歌迴頭看時,不由大奇,隻見九鬼神蛇碩大的身軀綁紮的像木乃伊一般,隻露出雙眼,正囈囈唉唉的呻吟不絕。


    “九鬼!”夜歌不由叫道,心中隱約記得九鬼神蛇是為救自己才被彈開的,可自己絕沒有料到竟然傷的那麽重。


    聽


    到屋裏有聲響。


    隻聽咿呀一聲,大門被砰的一聲推開,唿啦一聲湧進了十幾條漢子。這些人各個橫眉冷目,拎叉執棒,氣勢洶洶的將夜歌圍在了當中。


    為首的人正是叫水狗的人,看夜歌坐起來,呸的一聲便一口唾沫吐來,戟指罵:“喪了良心的狗雜種,虧得九鬼大哥待你如兄弟,你,你竟然暗算他!”


    他聲音一出,四下裏的人頓時群情激憤,紛紛喝罵道:“跟這樣的王八羔子有什麽說的!”“對,打折他的腿,攆出咱太虛湖。”“就是,咱這裏不養這種缺德不要臉的狼崽子。”


    ……


    眾人正自紛紛喝罵中,忽聽房外一個女生唿道:“他,他不是這樣的人,等九鬼醒來你們再問也不遲啊……他,他還受著傷呢,你們……”


    聲音真是碧君的,卻不知道被什麽人捂住了嘴,後麵嗚嗚的便聽不大清楚。


    夜歌沒來由的受他們一頓臭罵本就又氣又怒,再聽外麵的碧君似乎受了委屈,如何能耐得住。霍的一下便跳了下來。


    眾人都知道夜歌了得,初時見他坐在床上不動還有三分膽氣,眼下忽見夜歌行動矯捷,哪裏像受了傷的,頓時間都齊齊閉上了嘴,不由自主的紛紛向後退去。


    夜歌身周一霎那間竟空出一個老大的半圓圈子來。夜歌冷哼一聲,便要出去。


    忽見那水狗漲紅了臉龐,猛的跳了出來,嘴中罵道:“別人怕你,我水狗卻不怕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手上一根棗木疙瘩棍早當頭劈了下來。


    夜歌並不願傷他,輕輕向旁邊一讓,雙眼一瞪怒道:“九鬼因我受傷,卻不是我傷的,我不願傷你,快讓開了。”


    誰知夜歌此時雙目一瞪,神光湛藍,猶若實質,水狗便像被一條鐵棍狠狠砸中一般,**一聲,箭矢一般的倒飛了出去,隻聽哢嚓,噗通一連串大響。


    水狗撞裂房門,直跌在院中,骨碌碌直滾到院牆邊這才停了下。


    自房到院牆足足有六七十米,夜歌一瞪之威竟將一個人如炮彈般轟出。


    在院外的人雖然震驚,可被房門隔住了,到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除了跑去照看水狗的人外,各個呆若木雞麵麵相覷。房中的人卻像看怪物似的靜靜看著夜歌,忽的發一聲喊,如同白日見鬼一般,一窩蜂的擠出房門,連滾帶爬的飛也似遠遠逃走了。


    院外的人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畢竟不是傻子,看自己十幾個弟兄丟魂喪膽的逃走,知道事情不妙,打一聲招唿,背起水狗便悄悄逃開。


    有那還發呆的,被人拉著,也都走了。


    一霎那間,偌大的院子隻剩下了夜歌和碧君兩個人,一個在屋裏一個在屋外,愣愣的相互瞪視著,一動也不動,一聲也不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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