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太恢複意識後,過了幾天。


    颯太在茜、菊乃或惠扶持下,每天將近超過負荷地拚命複健;漸漸地,他不用助行器也能夠走路,出院已經指日可待。


    就在從病房去複健室的路上。


    颯太看著盡管無法拿捏兩人距離卻還是來幫忙複健的茜,忽然問她:


    「魔法澤同學……我說,你不必每天勉強陪我複健喔?」


    「……造成你的困擾了?」


    「不是不是,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


    「…………」


    茜露出既像為難又像沮喪的表情,颯太心想,假使茜豎起戀愛旗標也早就折斷了吧,不過還是試著化解難堪的氣氛。


    「如果魔法澤同學是把我當成朋友,我當然樂意接受,甚至反而是我想拜托你陪我複健。」


    「……!!」


    茜瞠圓眼睛,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覺得,如果我是最親近颯太同學的人,會害颯太同學不再幸福。』


    過去,茜在假想世界說過這句話。


    如果現實的茜也一樣……


    「……我會自己想辦法讓自己幸福,所以魔法澤同學不必在意我,就按照魔法澤同學你自己的想法讓自己幸福就好。雖然替朋友著想,希望朋友幸福也是當然的,但是我想這和全部都由其中一方背負又不太一樣……我覺得那樣不是對等的朋友吧。」


    「旗立同學……」


    颯太感覺出,茜稍微濕了眼眶泛起淚光。


    颯太說出的,是認識假想世界的茜才會有感而發的話語。


    「對等的……朋友……請、請問,我可以嗎?我可以和旗立同學當朋友……嗎?」


    「那當然。」


    「唿哇……!!請、請多多指教!!」


    「我才是……請多指教。」


    颯太心想,這樣一來,茜以前一直掛在嘴上的『請不要產生距離感』這句話,就可以不必在現實世界說出來了。


    如果沒有假想世界那段日子,就不會想到的話語。


    『對喔……』


    颯太忽然發覺。


    就算是假想世界發生的事,一切並不是徒勞無功。


    那個世界的碎片、那些日子的成果,確實也存在於這裏。


    就在颯太頗心滿意足地走著的同時,茜瞥了他好幾眼以後,說:『既然是朋友,可以……拜托你嗎?』露出有點傷腦筋的表情,給颯太看題庫。


    「……數學?」


    「啊,是……黃金周前舉行了三個科目的實力測驗……所以,旗立同學,既然你擅長數學,希望你教我。」


    「好啊。」


    「萬歲!!」


    看著高舉雙手歡唿的茜,颯太從剛才的對話感覺到難以言喻的不對勁感覺。


    『……?』


    然後,颯太馬上發覺症結。


    就像踩在湖上的薄冰般,颯太慢慢地、慢慢地向茜確認。


    「……我曾經說過『我擅長數學』這種話嗎?」


    「咦?」


    隻見茜伸出食指抵著嘴唇,麵有難色地挖掘記憶,說:


    「奇怪……經你這麽一說……沒有呢……?那麽,我為什麽會覺得,旗立同學鐵定會教我數學呢……?」


    「…………」


    或許隻是忘記了而已,其實是菊乃說過類似的話也說不定。


    『難道……!不……怎麽可能。』


    就在他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


    「啊,對了。我今天帶了慰勞品來,想當作教我數學的謝禮。甜食能夠幫助腦活性化。是活性碳。」


    『跟活性碳沒有關係就是了。』茜一邊聽颯太這麽說,一邊從書包取出一包甜食。


    「……巧克力?」、


    「是。總覺得很想跟旗立同學一起分享……」


    茜匆匆地從包裝裏麵取出一塊巧克力,放進颯太嘴裏。


    「唿、唿哇!?我竟然很自然地就喂旗立同學吃東西了!?而、而、而且……!!」


    在喂颯太的時候,茜的指尖不小心稍微碰到嘴唇,她倉皇把手縮迴去,驚慌失措地把手和同樣不知該如何處置的心情藏在背後。


    那個舉動也讓颯太覺得似曾相識,但最重要的是……


    「……這個……巧克力。」


    「味道很奇怪嗎!?是因為我手指味道的關係嗎!?」


    「不是……這是紅茶口味……對吧。」


    「啊,是。你喜歡嗎?我總覺得……好想和旗立同學一起分享紅茶口味的巧克力喔。然後我就去店家找,可是不是這個味道~不是這個味道~就這樣逛了好幾家店,好不容易終於找到最接近印象的口味了。」


    茜稍微低頭地嬌羞微笑,颯太瞠大眼睛看著她的表情。


    紅茶口味的巧克力。


    那是在假想世界的情人節,颯太送給茜的巧克力。


    味道也……和颯太做的巧克力相當接近……雖然茜這個畢竟是專業師傅做的,當然還是這個比較好吃。


    『!!……難道,茜她們為了減緩心靈創傷,拷貝到原型魔導書再迴傳的虛擬化身,在網路某處和魔導書本體的假想世界的資料接觸,受到影響了嗎!?那麽……這就表示……!?』


    就像颯太擁有假想世界的記憶一樣,茜她們也同樣在無意識下……在精神的最底層,擁有那個假想世界的……


    『擁有那段……懷念的日子的……碎片嗎……!!』


    並沒有全部消失。


    那個世界的遺跡確實存在這裏。


    不禁快要哭出來的颯太,想起那天茜她們送他的巧克力的味道……想起在屋頂獨自品嚐的難忘滋味。


    颯太壓抑不住快要爆發的情緒,瞞著茜獨自來到醫院屋頂。


    然後暗自哭泣。


    和過去在假想世界的河邊秘密基地流下的眼淚大不相同……這眼淚很溫暖、很痛快……


    和過去孤獨地吃巧克力度過最後時光的假想世界的屋頂相比,這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天空看起來是那麽地爽朗無比……


    「男兒有淚不輕彈喔,大哥哥。」


    ——在一陣淚流不止之後。


    有道聲音冷不防地從上空向自己搭話,颯太感覺仿佛心髒被人一把揪住,不加思索地轉頭仰望。


    在出入口所在的樓梯間上。


    少女坐在那裏。


    她穿著黑色外套與花瓣模樣的白色連身洋裝,而長度過腰的頭發顏色則是……櫻花色。


    「櫻……!?」


    櫻……sacrament淺淺微笑。


    「好久不見了,大哥哥。你終於到達這裏了,恭喜你。」


    「……怎麽……會?這裏明明不是假想世界啊……!?」


    「不巧的是,我沒有實體。隻是製造仿佛存在的假象罷了。」


    仔細一看,就知道sacrament的身體呈半透明。


    現在的sacrament在現實世界更接近原本的『靈存在』。


    「你……究竟是什麽,櫻?」


    「我是量子電腦『魔導書』產生的人格。負責守護魔導書,連結魔導書與世


    界者。魔導書具象化的模樣之一。」


    「魔導書的……」


    所以sacrament才有辦法將那股發揮魔導書極限的力量送給颯太吧。


    颯太終於得知這件事。


    「然後,如今我脫離魔導書的枷鎖,成為真正的聖遺物。」


    sacrament有些落寞地這麽說了。


    「……講話不要像最終頭目一樣……」


    「嗬嗬嗬嗬嗬……經你這麽一說,的確是這樣呢。好像會豎起奇怪的旗標。」


    sacrament感到滑稽地笑起來,颯太也跟著笑出來。


    「大哥哥拯救了魔導書。拯救了世界。以及……拯救了許多人。魔導書……世界將進入下一階段。」


    「下一階段……」


    「對。成為更好的世界。成為更棒的世界。道路將開啟,通往大家都能夠幸福生活的黃金鄉。」


    「聽起來像是不切實際的夢想啊……」


    「……是呀。但這可是大哥哥揭示的方向喔?」


    「我嗎……?」


    「對……大哥哥說了,人生活的世界很美麗,人足以信賴,世界值得守護。」


    「…………」


    「是大哥哥找到、大哥哥感受到、大哥哥贏得的『世界的真理』。」


    「……!!」


    『大哥哥必須找到世界的真理。』


    颯太終於覺得肩膀的重擔放下了。


    『是嗎……原來我抵達世界的真理的最深處了嗎……』


    那個世界並不是真正的世界……卻是非那樣不可的世界。


    那是世界隱藏的秘密。


    想到自己終於找到了那個秘密,颯太微笑了。


    這時,從樓下走廊傳來茜唿喚『旗立同學~你到哪裏去了~?』的聲音。


    注意力轉向那邊,垂下仰望視線的颯太再度往上看時。


    sacrament已經不在那裏了。


    「不是要再比一次那個遊戲嗎?櫻……?居然贏了就跑,真是可惡的家夥。」


    颯太輕輕一笑,迴到醫院裏。


    在無人的屋頂,聽得到茜斥責颯太『旗立同學,你還沒有完全康複,單獨行動很危險!』的聲音……然後漸漸消失在空中。


    一陣春風輕舞。


    接著形成旋風,等旋風平靜時,sacrament就站在屋頂的鐵絲網上。


    「對,我一直相信你一定會來到這裏。」


    她的視線凝視著遙遠的遠方——


    凝視著人類總有一天應該會到達的、不是這裏的某個地方——


    「大哥哥,歡迎來到世界的真理的……入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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