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晚會待沒多久就先行離開,窩到茜的房間,因為夜深的關係,便順勢住下來了。
冒險寮住宿生一如往常舉行睡衣派對,這時美森忽然開口:
「因為吟遊院君那件事,媒體曾經有一瞬間關注起冒險寮。」
「唔嗯。沒想到竟然會鬧到上八卦周刊……」
凜雙手環胸,一副傷腦筋的樣子。
「然後本人的媽咪好像因此對冒險寮的人產生興趣,要本人找個機會帶迴家給她看看……」
「啊!我家也說過同樣的話唷!」
「其實我也是……」
「我、我也是呀。」
惠、凜、鳴接連舉手。
「那麽,從明天起,就四處巡迴所有人家過夜!」
「巡迴……」
「到處住別人家嗎……?」菜波目瞪口呆。
「唿哇!說到去朋友家,目前我隻去過菜波家而已,我好期待!」
「我也是,因為我隻來過茜同學家而已,還想多看一看日本人家。想多看。」
茜天真無邪地高興起來,白亞也跟進,因此不管是邀請者還是受邀者都不好意思表現得興致缺缺,最後歎著氣同意實行冒險寮住宿生老家之旅。
一月三日。
冒險寮一行人來到聖帝小路家前。
「哇……雖然茜家也很大,不過學生會長家也相當大唷……」
穿過雄偉大門後,在精心整理的花壇後方,有一棟曆史似乎相當悠久的豪華西洋建築。惠忍不住發出歎息。
「……看來日本的傳統懷舊住宅——兔屋已經消失了呢。了呢。」
「不許講成※兔屋!」(譯注:形容日本狹小住家的用語。語出歐洲共同體(現歐盟)一九七九年的內部資料,後來演變成自嘲的流行語。)
日本人代表——凜叱喝為了奇怪事情失望的白亞。
「爹地聽說出差去了,現在不在。媽咪……雖然人有點怪,還希望大家不要見怪喔。」
美森正要打開對開玄關門之前,轉頭提醒大家注意。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總不會比學生會長還要怪』,姑且還是點頭。
「本人迴來了,媽咪!就像簡訊上寫的,本人帶大家來了」
美森的聲音,在裝潢富麗堂皇、不遜於外觀的挑高玄關大廳響起,隔了一會兒,從二樓深處傳來開門聲,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
那名女子在能夠從玄關一覽無遺的二樓走廊現身,颯太等人倒抽一口氣。
那是長得很像美森的……年輕女性。
看起來多了超齡的妖豔、膽識、知性的那名女子正是……
「媽咪。」
「那就是學生會長的母親嗎……?」
「好年輕的媽媽唷……」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菜波與惠的悄悄話,美森的母親稍微微笑。
「歡迎來到聖帝小路家。我是美森的母親久美子。」
聽到久美子的話,冒險寮住宿生議論紛紛。
「她報上姓名了。」胡桃子說。
「去朋友家時,朋友的母親突然報上姓名,這是一般不會發生的事情喲。」
「自我顯示欲很強呢。很強呢。真不愧是學生會長的母親。真不愧是。」
這陣議論紛紛則是統統被久美子聽得一清二楚,她的太陽穴浮現血管的同時,露出憤怒笑容。
「美森,你帶來的朋友還真是有意思呢……!」
「哪裏,媽咪過獎了。」
「我並不是在誇獎你!」
『真是心直口快的母親啊。』這次胡桃子用聽不見的音量悄聲告訴鳴。
「…………」
從樓上重新俯視打量冒險寮一行人的久美子,似乎從她們身上感覺到什麽……尤其特別留意菜波與……那名唯一的少年。
「……哦。」
「?」
看久美子眯起眼睛,美森頭上浮現問號。
另外,另一名不被視為少年的惠發揮了接近超能力者的感應能力,眼眸失去光輝。
久美子雖然特地找冒險寮住宿生來,卻好像不怎麽感興趣,並沒有特別接待他們;冒險寮住宿生不以為意,還滿盡興地參觀了聖帝小路家。
「這間屋子明明相當豪華,和茜姊姊家比起來卻相當平易近人啊。」
「的確,和大得嚇人的魔法澤茜家比起來,小而美的感覺很好呀。」
「這種大小適中的感覺很棒唄。」
「本人家明明已經算是非常大的豪宅了耶!」
胡桃子、鳴、月麥在和茜家比起來沒那麽軟的沙發上超級放鬆時的種種感想,讓美森受到打擊。
「先說好!純粹是因為魔法澤君家是財力異常雄厚的豪宅,這裏應該沒那麽普通才對喔!」
「對不起……我家太異常了……對不起……」
在沙發上抱頭蜷縮、變得小小的茜恐懼戰栗。
「我想住普通房子……不違法的……沒錯,就是※脫法屋……」(譯注:登記為商辦使用,實際卻作為分租套房的出租屋。)
「那違法啊!」
結果還是觸法了。
「倒是,學生會長的母親雖然找我們來,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我們的樣子哪……?」
「是怎麽冋事呢……隻是想看看我們長什麽樣子而已嗎?學生會長的令堂好歹是本校理事之一吧?身為教育者,是不是隻要看一眼就能夠知道學生的為人呢?」
凜雙手環胸這麽說完,美森含糊地點頭。
「雖然那個人的確莫名有看人的眼光……隻不過,雖然是理事,據說卻從來不曾出席理事會,所以是幽靈理事吧。」
「不要說得像是幽靈社員一樣唄。」
然後在話題轉移到『在聖帝小路家的任務好像完成了,接下來要去誰家呢?』時,颯太去上洗手間。
從洗手間迴來經過走廊時,正好有客人上門;颯太與出來應門的美森在玄關大廳不期而遇。
透過對講機的監視器影像,知道客人是誰的美森隨手開門。
「哎呀哎呀,歡迎光臨!哎呀,沒想到你們真的來了!」
颯太不經意看到進屋來的二人組,暗自心驚。
「別客氣。既然隆守妹要我們來隆守靈前致意,要是置之不理,那可是有損魔法少女福祉機構之名。」
「嘴上雖然這麽說,學姊其實別有用心,她正期待新年拜訪時會招待好料呢。」
「早織屋,shut up!」
單手將同伴的嘴連同下巴一起抓住的,是魔法少女福祉機構次席監察官——西格莉德·金德海姆。被抓住的是她的學妹——早織屋亞雪。
「你們明明自稱魔法少女,卻現實得嚇人呢……」
「唔咕……!」
「……魔法少女?」
這時,似乎是聽到吵鬧聲,美森的母親久美子再度從房間出來,對她們對話中令人在意的關鍵字蹙眉。
而且,因為西格莉德和早織屋一個是大紅水手服配橘色短鬥篷,一個是學校泳裝搭過膝襪,依然穿著那身介於魔法少女與cosy之間的裝扮,因此久美子蹙眉蹙得更厲害了。
「媽、媽咪……呃,呃——這、這些人是……」
美森瘋狂遊移視線,尋找話語,但要掩飾過去是困難至極。
「哥、哥哥的……朋友……是來靈前上香的喔?」
結果美森選擇了光聽內容而言還滿正經的說法……但,很遺憾的是,兩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正經朋友。
「…………」
在持續了整整六十秒的異樣沉默之後,久美子表情嚴肅地說:
「是嗎?請她們進來。」
「真的假的!?」
雖然是美森自己編出那套說詞在先,不過美森聽到母親的話還是懷疑耳朵聽錯。
「那麽,打擾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不過西格莉德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進門了。
另一方麵。
在一旁默默聆聽整段對話的颯太,從美森等人對話的片段資訊想到了一件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邀請颯太到旗穀學園的美森哥哥……他的友人是「魔法少女」』這項剛才首次得知的事實。
雖然雙方在學園祭見過麵,但當時畢竟對方豎起可疑旗標,所以颯太隻把對方當成不想接近的人物而已。再加上看過據說是隆守留下的『小心司魔者』的信。然而,那個隆守與具備魔相關關鍵字的魔法少女竟然是朋友。
「雖然沒有大佛壇之類的擺設,不過哥哥的牌位就放在保留生前狀態的哥哥房間裏麵,在那邊上香就可以了……往這邊喔。」
「請問!」
半發呆的颯太冷不防提高嗓門。
「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那當然!哥哥會很高興的……很高興的喔。」
看到美森擺出少女笑容可愛地更正用詞,『好心機』『這是怎樣,好心機』『我們家女兒一陣子沒見,竟然變得這麽心機』魔法少女二人組與久美子有些不敢恭維地看著美森。
美森的哥哥——隆守的房間非常簡樸,還算寬敞的木地板西式房間裏麵,隻放了床、桌子和書櫃而已,給人空蕩蕩的印象。
就某種意義而言,這裏與颯太的房間頗有相似之處,美森之所以在各種意義上將感情投射在颯太身上,這似乎就是一部分的原因。
隆守生前使用的桌上擺著小型佛壇,佛壇擺放著牌位與祭壇,旁邊再放上遺照;颯太感到不對勁,總覺得這個供奉方式難以言喻地不可思議。
似乎是從氣氛敏感地察覺到颯太的想法,倚靠著門框的久美子撥起頭發說:
「……這是因為我們都知道那孩子的靈魂不在這裏。這隻是形式上的祭祀——不過是被留下的人的自我滿足罷了。」
乍看並不感傷的光景,其實是源於更深的感傷嗎?雖然沒說出口,但颯太冒出了這種念頭。
西格莉德與早織屋雖然是異世界人,卻以熟練的動作燒香,颯太也接在她們之後上香。
『這就是聖帝小路隆守……不會錯的。就是他找我來的,要我到……旗穀學園。』
颯太重新與遺照相對,一邊在心中思索應該已經死去的他采取的行動,一邊在靈前合掌。
久美子確認三人拜完以後,對美森說:
「美森,你去幫客人泡茶來好不好?」
「啊,是。」
因為幫傭新年休假的關係,美森親自前往廚房,房裏剩下久美子、西格莉德、早織屋、颯太這奇妙的四人組合。
久美子關上門,走進房間裏麵以後,在床緣坐下。
「天後麻音過得好嗎?」
「「!」」
冷不防冒出的少女名字是所屬組織的事務總長,西格莉德與早織屋一瞬間緊張起來。
「魔法少女福祉機構……聽起來好懷念呀。這是我送給她的名字喔。」
『沒錯。她……天後麻音口中獨一無二的摯友……就是咱取的名字。』久美子在嘴裏這麽暗自低語。
「替機構命名的人……這麽說,你就是聖日耳曼伯爵嗎!?」
「!」
這次換颯太倒抽一口氣了。
「聖日耳曼……!那個煉金術師嗎!?那麽,伊甸以前看過外表是美森會長的人,其實不是美森會長,而是她的母親……就是您對吧!」
「伊甸……?伊甸·黎·普萊嗎?」
「少年,你怎麽會知道那個名字……?你到底是什麽人?」
聽到颯太不自覺透露的名字,反而是早織屋和西格莉德起反應。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沒想到竟然出現了比預期還要厲害的大人物的名字呢……原來如此,你就是普雷米安·安比利爾號事故的唯一幸存者……旗立颯太同學嗎?」
久美子浮現淺笑。
周圍接二連三迅速豎起故事旗標的感覺,讓颯太渾身寒毛直豎。
「聖日耳曼會選擇背叛魔界,站在我這邊……我聽聞聖日耳曼是這樣的人物。」
「……還真看得起我呢……不過,好啊。既然你對我抱以這種期待,我當然會想要迴應你的期待了。」
如果想豎起自己人旗標,就要把話說對。颯太遵從這個鐵則,令久美子朝颯太浮現淺笑。
『是否要背叛魔界……是否要背叛她是另外一迴事,就是了。搞不好,她可能會中意這名少年呢。』
京都出生的久美子在心裏呢喃以後,開口說:
「那麽,旗立同學希望我做什麽呢?」
「…………」
看到颯太沉默地瞥了西格莉德她們一眼,久美子輕輕笑了。
「不必擔心她們。魔法少女福祉機構……扣除一小部分以外,基本上都是一群善人。」
「「…………」」
這次換西格莉德她們沉默了。雖然這句話不算錯,但被人全盤信賴也很傷腦筋。
這是因為,萬一事情不慎演變成不得不對颯太產生同理心的惜況,違背她們自己的利益時,她們這些善人恐怕就不能不站在颯太那邊了。
久美子不曉得究竟知不知道西格莉德她們的心思,依然麵帶微笑,催促颯太繼續說下去。
「所以?」
「……我想找到世界的真理。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某人要我找出帶來聖杯的煉金術師聖日耳曼。」
「聖杯!?」
從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冒出意想不到的詞匯,西格莉德的聲調提高了。
她們本來就是為了那樣東西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哎呀。你們的目標也是聖杯嗎?」
「我們為了治好同伴罹患的詛咒……為了根治『魔法少女病』,我們想要賢者之石!目前正在尋找拉普拉斯之魔的線索,因為據說拉普拉斯之魔擁有通往聖杯的鑰匙……」
『拉普拉斯之魔……?』
颯太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然而,他卻產生揮之不去的猛烈繼視感與強烈不安。
他完全不曉得那是什麽。
盡管如此,卻隱隱作痛。
頭上的——死亡旗標隱隱作痛。
「拉普拉斯之魔……賢者之石……聖杯……原來如此。真是造化弄人。」
久美子慵懶地心想,假使是那時候的自己……和煉金術師同伴勇闖布列德費爾德公國時的自己聽到這句
話,想必會雀躍不已吧。
「但是,很遺憾的是,現在的我鞭長莫及,無法觸及那個深淵……」
「…………」
颯太沉默。
『本來這樣下去,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賢者之石就會從琉璃體內分離……這是之前聽到的說法。稱為聖杯的東西能夠帶來賢者之石,那個賢者之石則是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落入我手中……但是,這樣一來,叫我去找帶來聖杯的聖日耳曼這句話又是怎麽迴事呢?』
颯太本來以為,要不就是能夠獲得今後的具體方針,要不就是能夠聽到追加資訊,話雖如此,要在不全盤信任、盡量避免透露我方情況的前提下向久美子套話,似乎沒那麽容易。
稍微思索的久美子露出傷腦筋的表情告訴三人。
「那不在我手上喔。chalice……稱為聖杯的東西已經不在我這裏了。」
「chalice?chalice是指聖杯嗎!」
「……對呀?那是基本知識喔。」
颯太仰天捂住眼阽,後悔之前聽到這個陌生詞匯時,應該更仔細調查才對的。
說起來都是因為途中冒出麻將攪局,以致一時分不清到底是杯是牌,害颯太稍微弄糊塗了。颯太因此感到更加不愉快。
聖杯……沒錯,他們在追尋聖杯的過程中,最後找到的是那張記憶卡……裏麵的程式資料被琉璃安裝,當時顯示的名稱『聖杯(chalice)』……原來那就是聖杯。
「……那麽,動態連結程式庫動態連結程式庫『聖杯(chalice)』是指?」
隻見稍微露出驚訝表情的久美子,漸漸轉為研究者特有的嚴謹表情。
「原來你已經知道那麽多了。那其實是電子控製程式,將賢者之石原石透過人類靈魂這項媒介研磨成真正賢者之石時,會用到那個喔。」
「靈魂……?」
「欸欸欸,等一下。你說程式是怎麽迴事?」
西格莉德本來想像聖杯是更有神秘學風格的產物,沒想到事情卻逐漸朝科學方向發展,於是插嘴了。
久美子仰望天花板,放遠目光看向遠方某樣東西。
「那是過去我應某組織要求,與認識的煉金術師一同創造的東西,以便運用電腦控製花費漫長歲月構築出來的理論。畢竟魔術術式太過複雜,無法控製咒語。」
「…………」
颯太漸漸看出聖日耳曼與聖杯、賢者之石之間的關係,陷入沉思。
但,不管怎樣,從現在狀況看來,似乎已經不需要聖日耳曼這條線索。如今聖杯程式已經為了造就真正的賢者之石而啟動了。
「話雖如此……」
然而久美子板著臉提起的話語,將颯太的意識拉迴現實。
「那個程式有缺陷。光靠那個程式沒辦法徹底精製賢者之石。如果希望結實為真正的賢者之石,就需要在聖杯刻上一樣東西……那是由充滿儀式色彩的詩篇構成的※追體驗……既黑暗又光明的『最初的旗幟的故事』。」(譯注:模擬重現他人的體驗,進而化為自己的體驗。)
「最初的旗幟的故事?」
西格莉德發出疑惑的聲音。
颯太陷入了仿佛精神上凍結的肺發生機能不全而無法說話的錯覺,來不及反問。
「那是怎樣的故事呢?」
早織屋這麽問道,久美子省略細節迴答:
「那個故事是描述被惡魔覬覦的王國以變成旗子的少年為軍旗,收複了被惡魔占領的祖國。」
「喔……感覺是隨處可見的故事呢。」
「世界解放程序——那個故事是神話時代實際發生的事情,他們將賢者之石置換為旗幟這種具備象征意義的東西。人類若能模擬那段過程時的喜悅、痛苦、悲傷……將這類精神波動透過『動態連結程式庫動態連結程式庫「聖杯(chalice)」』層層刻在賢者之石上,那顆魔法石就會顯現真麵貌……」
颯太漸漸無法停止顫抖。
就是那個。
布列德費爾德公國的石碑上刻的那個故事。
沒想到那個故事竟然具有意義,在這種地方顯露其中一層麵貌;颯太不由得感到神秘莫測,仿佛是某人看不見的手在操縱命運一樣。
然後,dll(動態連結程式庫)聖杯……那是正在琉璃體內運作的程式。
這就表示,在琉璃體內,正以颯太的經驗作為資料製作賢者之石嗎?
久美子看似不在意颯太的想法,繼續說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使用方式有些秘密。」
「使用方式……?」
颯太宛如反彈般抬起頭。
「透過那種製作方式製作出來的賢者之石,使用方式也很特殊……」
『就是這個嗎……!』
颯太終於知道聖日耳曼扮演的角色了。
知道使用方法的人就是她。
「要怎麽使用呢……?」
「…………」
隻見久美子不發一語地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要嵌進額頭喔。使之寄生在腦部。」
「什麽……!」
說不出話來的人是西格莉德。
「要是那麽做,腦會變質……」
「或許會變為非人之物。」
「!」
聽到西格莉德與久美子的對話,颯太感覺到身體冒出冷汗。
「不過……」
久美子冷不防改變口氣,發出稍微開朗一點的話語聲,颯太等人的僵硬身體稍微放鬆。
「如果是有能力操縱命運的人……或許就能戰勝賢者之石的支配力,奪得賢者之石的力量,觸及世界的真理。」
「…………」
「而且那還不是普通的超越命運。如果連命運的根基——阿卡西記錄都能夠掌握、控製、據為己有,或許就有可能……」
久美子這番話仿佛向某種東西祈禱般,西格莉德嗤之以鼻。
「怎麽可能呢……那又不是據說連神都能殺死,傳說的絕對存在——神龍(sbd)啊。」
——怦通!
……颯太還以為自己的精神被人一把抓住了。
那應該是第一次聽到的詞匯才對。
『神龍』。
然而,簡直就像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烙印在dna一樣,從他內心深處伸出手來……颯太產生被那隻手握住神經的錯覺。
不管怎樣,現在有件事無論如何都非問清楚不可。
「假如……」
「?」
颯太的聲音仿佛從地底湧上般重重顫抖,引起久美子的注意。
「使用賢者之石……觸及世界的真理的話……甚至能逃過非死不可的命運,是嗎?」
那是颯太的願望。
如今世界的真理在他眼中隻不過是次要的要素。
隻不過,如果得到賢者之石以後,找到世界的真理的同時,能夠迴避可恨的死亡命運——也就是折斷自己的死亡旗標——的話,事情就另當別論。
隻要能夠折斷自己的死亡旗標……就再也不會害那些少女哭泣了。
那些溫柔的少女……
「…………」
「…………」
「…………」
久美子與兩名魔法少女,分別陷入不同的沉默思索那句話的真意。
「這麽嘛……如果是那種等級的異能者,我想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神龍等級吧~西格莉德學姊?」
「既然是『絕對存在』,我看就連生死都超越了吧。」
三人含糊其詞。不過含糊歸含糊,颯太還是看到了些微光明。
「……是嗎?」
颯太眼神灰暗地低下頭,三名女性板著臉看著他。
因為那張憂鬱的表情,讓她們想起了一個人。
對……那張側臉簡直……
「「「就像隆守(先生)一樣。」」」
三人異口同聲,接著麵麵相覷。
「…………」
苦笑的颯太猶豫該不該問隆守的事。
也不知該不該告知應該已經死掉的他,找了颯太進入學園的事。
不過,逡巡片刻後,颯太決定不問了。因為他想到,如果母親或友人聽到『應該已經在幾年前去世的您的兒子或友人,不知道什麽緣故,在半年前找我進學園』這種話,不知道會是什麽心情。
心情絕對不好受。就算那是事實,或許還是會覺得那是半開玩笑地冒瀆死者。也可能會覺得就像墳墓被人搗亂那樣不舒服。
所以,颯太保持緘默。
那是他的善良使然,重視人心更勝於追求所有真相的結果。
這就是旗立颯太這名少年的本質。
「你要珍重自己,旗立同學。我不過問你的隱情……不過,你可以不必尋求不惜自取毀滅也要追求世界真理的艱困人生,也可以選擇用一生去愛周遭的人事物喔。」
「…………」
颯太覺得,久美子的話就像是透過颯太說給已經無法對話的兒子一樣。
為了消除這種感傷氣氛,西格莉德不負魔法少女清新正直形象,盡可能發出開朗的聲音提出樂觀進取的意見。
「生者必須連同死者的份愛著世界活下去才行呢-……不過話說迴來,是嗎……既然賢者之石是那樣……那不管怎樣都無法用來治療呢。」
「是呀。那和你們尋找的東西稍微不太一樣……不過,聖杯和賢者之石……這種東西據說在各次元多得不計其數,或許遲早能夠遇上合適的吧?」
「感謝你的安慰,聖日耳曼伯爵。」
「不客氣。」
嗬嗬微笑的久美子,這時忽然對魔法少女抱持疑問。
「……話說迴來,魔法少女和我家兒子是在哪裏認識的呢?」
第一次相遇的地點,是與魔物進行市街戰時闖入的建築物,根據西格莉德的記憶,那裏是……
「飯店房間吧?」
早織屋發出「噗——!」的聲音噴出某種東西。某種東西的真麵目是靈質。
久美子退避三舍。
「咦?怎樣……?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不,學姊,那個……」
早織屋附在西格莉德耳邊講悄悄話,西格莉德羞得臉上噴火。
「不不不不不、不是的,聖日耳曼!不是那個意思!啊啊!喂!少年,你要上哪去啊!」
認為這件事不聽為妙的颯太擺出笑容,正要離開房間。
「沒有啦……因為美森會長很慢,我去看一下情況。」
「誰要你迴避了喵!」
結果颯太真的就這麽離開房間,西格莉德慌忙來到走廊追上去,早織屋緊跟在後。
「你等一下!」
「?」
看西格莉德的表情意外認真,颯太停下腳步。
「旗立颯太……你叫這個名字對吧。我是魔法少女福祉機構次席監察官——西格莉德·金德海姆。」
「同前,我是第一書記官,早織屋亞雪~」
兩人到這時才自我介紹,颯太輕輕地點頭致意。
「你……你啊,很令人擔心喔。你正要一頭栽進危險的事情,我不能坐視不管……假使發生什麽不妙的情況,你就用這個。」
西格莉德將看似是小學生掛在雙肩書包上的防狼警報器扔給颯太。
「……這是?」
「隻要用那個發出警報聲,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趕過去救你的……!」
西格莉德得意地挺起不明顯的胸部。
「我可是正義的魔法少女喔!」
「在你有困難的時候,隨時都會前來,就是這樣喔~」
「……真可靠啊。」
仔細想想……
為什麽這時候西格莉德會對颯太產生同理心,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死去友人的身影嗎?是受到不明力量驅使嗎?是純粹熱心關懷纏繞死亡陰影的少年嗎?還是有其他理由呢?……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次邂逅,將引發未來下一場重大事件。
看到西格莉德頭上豎起「下次登場時幫忙化解危機」旗標,颯太再次點頭致意,目送飛快轉身離去的她們。
「來,早織屋,快迴去了!要是不解開聖日耳曼伯爵的誤會,似乎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
「是~學姊。」
在聖帝小路府內四處尋找廚房的颯太,還算順利地發現目的地,一看裏麵,發現……
「這些茶葉,是用來實行『撒在日本榻榻米上再用掃把掃過,就可以清得很幹淨』的小妙方對吧。對吧。」
「是沒錯,但那是用泡過的茶葉!現在那是還沒泡過的昂貴茶葉!」
「會變成※綾鷹對吧。對吧。」(譯注:日本可口可樂公司販售的綠茶。)
「腦袋不要裝些奇怪的知識!」
白亞與美森為了泡茶這點家事陷入格鬥。
「白亞怎麽會在這裏?」
「啊!颯太先生。颯太先生,我看颯太先生一直沒迴來,正擔心地尋找颯太先生,不過因為美森同學說要幫颯太先生泡茶,結果我還是留下來幫忙,正要讓颯太先生喝到世界上最棒的茶。正要。希望颯太先生喝了以後就再也喝不了我以外的人泡的茶!希望!」
『好沉重……』
颯太盡管對白亞的沉重女人旗標感到暈眩,總之還是告訴美森靈前致意結束的事。
「是嗎……謝謝你。哥哥也會很高興的……我想他會很高興的喔。」
美森即使在這種時候依然不忘做出發出可愛口氣更正用詞的心機表現,讓颯太暗自吐槽:『好誇張啊!』
「啊!哎呀,旗立颯太,原來你在這裏嗎?很擔心你呀!……我是指大家很擔心你。」
「提議來找哥哥的人是鳴姊姊就是了。」
「你為什麽要說出來呀、你為什麽要說出來呀!」
鳴與胡桃子二人組發現颯太,上演跟平常一樣的對話。
疑似聽到這陣吵鬧聲的茜,從廚房入口朝走廊唿叫:
「啊!啊!是颯太同學!大家!發現颯太同學了!鳴尋獲颯太同學了!」
「不許說尋獲……」
我是迷路的小朋友嗎……在颯太哭笑不得的同時,冒險寮女生紛紛集合過來聚集在他身邊。
「颯哥,你去哪了?芹芹很擔心喲。」
「就是哪。颯太,不許害芹芹擔心哪。」
「一想到阿颯是不是在第一次來的地方迷路,不安地哭泣,姊姊就好擔心好擔心……」
「抱歉啊,颯太。我明明就說,你又不是小孩子,馬上就會迴來了,但是這些家夥都聽不進去……話說,你這段時間在哪裏做了什麽?沒事吧?別誤會,我並沒有那麽在意喔!」
凜聽到芹香和菊乃的話,前半還是責備語氣,後半卻換成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得出凜想裝作「我一點也不在意喔」卻毫無成效的問話方式,讓所有人都失笑了。
冒險寮住宿生一如往常舉行睡衣派對,這時美森忽然開口:
「因為吟遊院君那件事,媒體曾經有一瞬間關注起冒險寮。」
「唔嗯。沒想到竟然會鬧到上八卦周刊……」
凜雙手環胸,一副傷腦筋的樣子。
「然後本人的媽咪好像因此對冒險寮的人產生興趣,要本人找個機會帶迴家給她看看……」
「啊!我家也說過同樣的話唷!」
「其實我也是……」
「我、我也是呀。」
惠、凜、鳴接連舉手。
「那麽,從明天起,就四處巡迴所有人家過夜!」
「巡迴……」
「到處住別人家嗎……?」菜波目瞪口呆。
「唿哇!說到去朋友家,目前我隻去過菜波家而已,我好期待!」
「我也是,因為我隻來過茜同學家而已,還想多看一看日本人家。想多看。」
茜天真無邪地高興起來,白亞也跟進,因此不管是邀請者還是受邀者都不好意思表現得興致缺缺,最後歎著氣同意實行冒險寮住宿生老家之旅。
一月三日。
冒險寮一行人來到聖帝小路家前。
「哇……雖然茜家也很大,不過學生會長家也相當大唷……」
穿過雄偉大門後,在精心整理的花壇後方,有一棟曆史似乎相當悠久的豪華西洋建築。惠忍不住發出歎息。
「……看來日本的傳統懷舊住宅——兔屋已經消失了呢。了呢。」
「不許講成※兔屋!」(譯注:形容日本狹小住家的用語。語出歐洲共同體(現歐盟)一九七九年的內部資料,後來演變成自嘲的流行語。)
日本人代表——凜叱喝為了奇怪事情失望的白亞。
「爹地聽說出差去了,現在不在。媽咪……雖然人有點怪,還希望大家不要見怪喔。」
美森正要打開對開玄關門之前,轉頭提醒大家注意。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總不會比學生會長還要怪』,姑且還是點頭。
「本人迴來了,媽咪!就像簡訊上寫的,本人帶大家來了」
美森的聲音,在裝潢富麗堂皇、不遜於外觀的挑高玄關大廳響起,隔了一會兒,從二樓深處傳來開門聲,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
那名女子在能夠從玄關一覽無遺的二樓走廊現身,颯太等人倒抽一口氣。
那是長得很像美森的……年輕女性。
看起來多了超齡的妖豔、膽識、知性的那名女子正是……
「媽咪。」
「那就是學生會長的母親嗎……?」
「好年輕的媽媽唷……」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菜波與惠的悄悄話,美森的母親稍微微笑。
「歡迎來到聖帝小路家。我是美森的母親久美子。」
聽到久美子的話,冒險寮住宿生議論紛紛。
「她報上姓名了。」胡桃子說。
「去朋友家時,朋友的母親突然報上姓名,這是一般不會發生的事情喲。」
「自我顯示欲很強呢。很強呢。真不愧是學生會長的母親。真不愧是。」
這陣議論紛紛則是統統被久美子聽得一清二楚,她的太陽穴浮現血管的同時,露出憤怒笑容。
「美森,你帶來的朋友還真是有意思呢……!」
「哪裏,媽咪過獎了。」
「我並不是在誇獎你!」
『真是心直口快的母親啊。』這次胡桃子用聽不見的音量悄聲告訴鳴。
「…………」
從樓上重新俯視打量冒險寮一行人的久美子,似乎從她們身上感覺到什麽……尤其特別留意菜波與……那名唯一的少年。
「……哦。」
「?」
看久美子眯起眼睛,美森頭上浮現問號。
另外,另一名不被視為少年的惠發揮了接近超能力者的感應能力,眼眸失去光輝。
久美子雖然特地找冒險寮住宿生來,卻好像不怎麽感興趣,並沒有特別接待他們;冒險寮住宿生不以為意,還滿盡興地參觀了聖帝小路家。
「這間屋子明明相當豪華,和茜姊姊家比起來卻相當平易近人啊。」
「的確,和大得嚇人的魔法澤茜家比起來,小而美的感覺很好呀。」
「這種大小適中的感覺很棒唄。」
「本人家明明已經算是非常大的豪宅了耶!」
胡桃子、鳴、月麥在和茜家比起來沒那麽軟的沙發上超級放鬆時的種種感想,讓美森受到打擊。
「先說好!純粹是因為魔法澤君家是財力異常雄厚的豪宅,這裏應該沒那麽普通才對喔!」
「對不起……我家太異常了……對不起……」
在沙發上抱頭蜷縮、變得小小的茜恐懼戰栗。
「我想住普通房子……不違法的……沒錯,就是※脫法屋……」(譯注:登記為商辦使用,實際卻作為分租套房的出租屋。)
「那違法啊!」
結果還是觸法了。
「倒是,學生會長的母親雖然找我們來,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我們的樣子哪……?」
「是怎麽冋事呢……隻是想看看我們長什麽樣子而已嗎?學生會長的令堂好歹是本校理事之一吧?身為教育者,是不是隻要看一眼就能夠知道學生的為人呢?」
凜雙手環胸這麽說完,美森含糊地點頭。
「雖然那個人的確莫名有看人的眼光……隻不過,雖然是理事,據說卻從來不曾出席理事會,所以是幽靈理事吧。」
「不要說得像是幽靈社員一樣唄。」
然後在話題轉移到『在聖帝小路家的任務好像完成了,接下來要去誰家呢?』時,颯太去上洗手間。
從洗手間迴來經過走廊時,正好有客人上門;颯太與出來應門的美森在玄關大廳不期而遇。
透過對講機的監視器影像,知道客人是誰的美森隨手開門。
「哎呀哎呀,歡迎光臨!哎呀,沒想到你們真的來了!」
颯太不經意看到進屋來的二人組,暗自心驚。
「別客氣。既然隆守妹要我們來隆守靈前致意,要是置之不理,那可是有損魔法少女福祉機構之名。」
「嘴上雖然這麽說,學姊其實別有用心,她正期待新年拜訪時會招待好料呢。」
「早織屋,shut up!」
單手將同伴的嘴連同下巴一起抓住的,是魔法少女福祉機構次席監察官——西格莉德·金德海姆。被抓住的是她的學妹——早織屋亞雪。
「你們明明自稱魔法少女,卻現實得嚇人呢……」
「唔咕……!」
「……魔法少女?」
這時,似乎是聽到吵鬧聲,美森的母親久美子再度從房間出來,對她們對話中令人在意的關鍵字蹙眉。
而且,因為西格莉德和早織屋一個是大紅水手服配橘色短鬥篷,一個是學校泳裝搭過膝襪,依然穿著那身介於魔法少女與cosy之間的裝扮,因此久美子蹙眉蹙得更厲害了。
「媽、媽咪……呃,呃——這、這些人是……」
美森瘋狂遊移視線,尋找話語,但要掩飾過去是困難至極。
「哥、哥哥的……朋友……是來靈前上香的喔?」
結果美森選擇了光聽內容而言還滿正經的說法……但,很遺憾的是,兩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正經朋友。
「…………」
在持續了整整六十秒的異樣沉默之後,久美子表情嚴肅地說:
「是嗎?請她們進來。」
「真的假的!?」
雖然是美森自己編出那套說詞在先,不過美森聽到母親的話還是懷疑耳朵聽錯。
「那麽,打擾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不過西格莉德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進門了。
另一方麵。
在一旁默默聆聽整段對話的颯太,從美森等人對話的片段資訊想到了一件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邀請颯太到旗穀學園的美森哥哥……他的友人是「魔法少女」』這項剛才首次得知的事實。
雖然雙方在學園祭見過麵,但當時畢竟對方豎起可疑旗標,所以颯太隻把對方當成不想接近的人物而已。再加上看過據說是隆守留下的『小心司魔者』的信。然而,那個隆守與具備魔相關關鍵字的魔法少女竟然是朋友。
「雖然沒有大佛壇之類的擺設,不過哥哥的牌位就放在保留生前狀態的哥哥房間裏麵,在那邊上香就可以了……往這邊喔。」
「請問!」
半發呆的颯太冷不防提高嗓門。
「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那當然!哥哥會很高興的……很高興的喔。」
看到美森擺出少女笑容可愛地更正用詞,『好心機』『這是怎樣,好心機』『我們家女兒一陣子沒見,竟然變得這麽心機』魔法少女二人組與久美子有些不敢恭維地看著美森。
美森的哥哥——隆守的房間非常簡樸,還算寬敞的木地板西式房間裏麵,隻放了床、桌子和書櫃而已,給人空蕩蕩的印象。
就某種意義而言,這裏與颯太的房間頗有相似之處,美森之所以在各種意義上將感情投射在颯太身上,這似乎就是一部分的原因。
隆守生前使用的桌上擺著小型佛壇,佛壇擺放著牌位與祭壇,旁邊再放上遺照;颯太感到不對勁,總覺得這個供奉方式難以言喻地不可思議。
似乎是從氣氛敏感地察覺到颯太的想法,倚靠著門框的久美子撥起頭發說:
「……這是因為我們都知道那孩子的靈魂不在這裏。這隻是形式上的祭祀——不過是被留下的人的自我滿足罷了。」
乍看並不感傷的光景,其實是源於更深的感傷嗎?雖然沒說出口,但颯太冒出了這種念頭。
西格莉德與早織屋雖然是異世界人,卻以熟練的動作燒香,颯太也接在她們之後上香。
『這就是聖帝小路隆守……不會錯的。就是他找我來的,要我到……旗穀學園。』
颯太重新與遺照相對,一邊在心中思索應該已經死去的他采取的行動,一邊在靈前合掌。
久美子確認三人拜完以後,對美森說:
「美森,你去幫客人泡茶來好不好?」
「啊,是。」
因為幫傭新年休假的關係,美森親自前往廚房,房裏剩下久美子、西格莉德、早織屋、颯太這奇妙的四人組合。
久美子關上門,走進房間裏麵以後,在床緣坐下。
「天後麻音過得好嗎?」
「「!」」
冷不防冒出的少女名字是所屬組織的事務總長,西格莉德與早織屋一瞬間緊張起來。
「魔法少女福祉機構……聽起來好懷念呀。這是我送給她的名字喔。」
『沒錯。她……天後麻音口中獨一無二的摯友……就是咱取的名字。』久美子在嘴裏這麽暗自低語。
「替機構命名的人……這麽說,你就是聖日耳曼伯爵嗎!?」
「!」
這次換颯太倒抽一口氣了。
「聖日耳曼……!那個煉金術師嗎!?那麽,伊甸以前看過外表是美森會長的人,其實不是美森會長,而是她的母親……就是您對吧!」
「伊甸……?伊甸·黎·普萊嗎?」
「少年,你怎麽會知道那個名字……?你到底是什麽人?」
聽到颯太不自覺透露的名字,反而是早織屋和西格莉德起反應。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沒想到竟然出現了比預期還要厲害的大人物的名字呢……原來如此,你就是普雷米安·安比利爾號事故的唯一幸存者……旗立颯太同學嗎?」
久美子浮現淺笑。
周圍接二連三迅速豎起故事旗標的感覺,讓颯太渾身寒毛直豎。
「聖日耳曼會選擇背叛魔界,站在我這邊……我聽聞聖日耳曼是這樣的人物。」
「……還真看得起我呢……不過,好啊。既然你對我抱以這種期待,我當然會想要迴應你的期待了。」
如果想豎起自己人旗標,就要把話說對。颯太遵從這個鐵則,令久美子朝颯太浮現淺笑。
『是否要背叛魔界……是否要背叛她是另外一迴事,就是了。搞不好,她可能會中意這名少年呢。』
京都出生的久美子在心裏呢喃以後,開口說:
「那麽,旗立同學希望我做什麽呢?」
「…………」
看到颯太沉默地瞥了西格莉德她們一眼,久美子輕輕笑了。
「不必擔心她們。魔法少女福祉機構……扣除一小部分以外,基本上都是一群善人。」
「「…………」」
這次換西格莉德她們沉默了。雖然這句話不算錯,但被人全盤信賴也很傷腦筋。
這是因為,萬一事情不慎演變成不得不對颯太產生同理心的惜況,違背她們自己的利益時,她們這些善人恐怕就不能不站在颯太那邊了。
久美子不曉得究竟知不知道西格莉德她們的心思,依然麵帶微笑,催促颯太繼續說下去。
「所以?」
「……我想找到世界的真理。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某人要我找出帶來聖杯的煉金術師聖日耳曼。」
「聖杯!?」
從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冒出意想不到的詞匯,西格莉德的聲調提高了。
她們本來就是為了那樣東西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哎呀。你們的目標也是聖杯嗎?」
「我們為了治好同伴罹患的詛咒……為了根治『魔法少女病』,我們想要賢者之石!目前正在尋找拉普拉斯之魔的線索,因為據說拉普拉斯之魔擁有通往聖杯的鑰匙……」
『拉普拉斯之魔……?』
颯太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然而,他卻產生揮之不去的猛烈繼視感與強烈不安。
他完全不曉得那是什麽。
盡管如此,卻隱隱作痛。
頭上的——死亡旗標隱隱作痛。
「拉普拉斯之魔……賢者之石……聖杯……原來如此。真是造化弄人。」
久美子慵懶地心想,假使是那時候的自己……和煉金術師同伴勇闖布列德費爾德公國時的自己聽到這句
話,想必會雀躍不已吧。
「但是,很遺憾的是,現在的我鞭長莫及,無法觸及那個深淵……」
「…………」
颯太沉默。
『本來這樣下去,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賢者之石就會從琉璃體內分離……這是之前聽到的說法。稱為聖杯的東西能夠帶來賢者之石,那個賢者之石則是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落入我手中……但是,這樣一來,叫我去找帶來聖杯的聖日耳曼這句話又是怎麽迴事呢?』
颯太本來以為,要不就是能夠獲得今後的具體方針,要不就是能夠聽到追加資訊,話雖如此,要在不全盤信任、盡量避免透露我方情況的前提下向久美子套話,似乎沒那麽容易。
稍微思索的久美子露出傷腦筋的表情告訴三人。
「那不在我手上喔。chalice……稱為聖杯的東西已經不在我這裏了。」
「chalice?chalice是指聖杯嗎!」
「……對呀?那是基本知識喔。」
颯太仰天捂住眼阽,後悔之前聽到這個陌生詞匯時,應該更仔細調查才對的。
說起來都是因為途中冒出麻將攪局,以致一時分不清到底是杯是牌,害颯太稍微弄糊塗了。颯太因此感到更加不愉快。
聖杯……沒錯,他們在追尋聖杯的過程中,最後找到的是那張記憶卡……裏麵的程式資料被琉璃安裝,當時顯示的名稱『聖杯(chalice)』……原來那就是聖杯。
「……那麽,動態連結程式庫動態連結程式庫『聖杯(chalice)』是指?」
隻見稍微露出驚訝表情的久美子,漸漸轉為研究者特有的嚴謹表情。
「原來你已經知道那麽多了。那其實是電子控製程式,將賢者之石原石透過人類靈魂這項媒介研磨成真正賢者之石時,會用到那個喔。」
「靈魂……?」
「欸欸欸,等一下。你說程式是怎麽迴事?」
西格莉德本來想像聖杯是更有神秘學風格的產物,沒想到事情卻逐漸朝科學方向發展,於是插嘴了。
久美子仰望天花板,放遠目光看向遠方某樣東西。
「那是過去我應某組織要求,與認識的煉金術師一同創造的東西,以便運用電腦控製花費漫長歲月構築出來的理論。畢竟魔術術式太過複雜,無法控製咒語。」
「…………」
颯太漸漸看出聖日耳曼與聖杯、賢者之石之間的關係,陷入沉思。
但,不管怎樣,從現在狀況看來,似乎已經不需要聖日耳曼這條線索。如今聖杯程式已經為了造就真正的賢者之石而啟動了。
「話雖如此……」
然而久美子板著臉提起的話語,將颯太的意識拉迴現實。
「那個程式有缺陷。光靠那個程式沒辦法徹底精製賢者之石。如果希望結實為真正的賢者之石,就需要在聖杯刻上一樣東西……那是由充滿儀式色彩的詩篇構成的※追體驗……既黑暗又光明的『最初的旗幟的故事』。」(譯注:模擬重現他人的體驗,進而化為自己的體驗。)
「最初的旗幟的故事?」
西格莉德發出疑惑的聲音。
颯太陷入了仿佛精神上凍結的肺發生機能不全而無法說話的錯覺,來不及反問。
「那是怎樣的故事呢?」
早織屋這麽問道,久美子省略細節迴答:
「那個故事是描述被惡魔覬覦的王國以變成旗子的少年為軍旗,收複了被惡魔占領的祖國。」
「喔……感覺是隨處可見的故事呢。」
「世界解放程序——那個故事是神話時代實際發生的事情,他們將賢者之石置換為旗幟這種具備象征意義的東西。人類若能模擬那段過程時的喜悅、痛苦、悲傷……將這類精神波動透過『動態連結程式庫動態連結程式庫「聖杯(chalice)」』層層刻在賢者之石上,那顆魔法石就會顯現真麵貌……」
颯太漸漸無法停止顫抖。
就是那個。
布列德費爾德公國的石碑上刻的那個故事。
沒想到那個故事竟然具有意義,在這種地方顯露其中一層麵貌;颯太不由得感到神秘莫測,仿佛是某人看不見的手在操縱命運一樣。
然後,dll(動態連結程式庫)聖杯……那是正在琉璃體內運作的程式。
這就表示,在琉璃體內,正以颯太的經驗作為資料製作賢者之石嗎?
久美子看似不在意颯太的想法,繼續說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使用方式有些秘密。」
「使用方式……?」
颯太宛如反彈般抬起頭。
「透過那種製作方式製作出來的賢者之石,使用方式也很特殊……」
『就是這個嗎……!』
颯太終於知道聖日耳曼扮演的角色了。
知道使用方法的人就是她。
「要怎麽使用呢……?」
「…………」
隻見久美子不發一語地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要嵌進額頭喔。使之寄生在腦部。」
「什麽……!」
說不出話來的人是西格莉德。
「要是那麽做,腦會變質……」
「或許會變為非人之物。」
「!」
聽到西格莉德與久美子的對話,颯太感覺到身體冒出冷汗。
「不過……」
久美子冷不防改變口氣,發出稍微開朗一點的話語聲,颯太等人的僵硬身體稍微放鬆。
「如果是有能力操縱命運的人……或許就能戰勝賢者之石的支配力,奪得賢者之石的力量,觸及世界的真理。」
「…………」
「而且那還不是普通的超越命運。如果連命運的根基——阿卡西記錄都能夠掌握、控製、據為己有,或許就有可能……」
久美子這番話仿佛向某種東西祈禱般,西格莉德嗤之以鼻。
「怎麽可能呢……那又不是據說連神都能殺死,傳說的絕對存在——神龍(sbd)啊。」
——怦通!
……颯太還以為自己的精神被人一把抓住了。
那應該是第一次聽到的詞匯才對。
『神龍』。
然而,簡直就像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烙印在dna一樣,從他內心深處伸出手來……颯太產生被那隻手握住神經的錯覺。
不管怎樣,現在有件事無論如何都非問清楚不可。
「假如……」
「?」
颯太的聲音仿佛從地底湧上般重重顫抖,引起久美子的注意。
「使用賢者之石……觸及世界的真理的話……甚至能逃過非死不可的命運,是嗎?」
那是颯太的願望。
如今世界的真理在他眼中隻不過是次要的要素。
隻不過,如果得到賢者之石以後,找到世界的真理的同時,能夠迴避可恨的死亡命運——也就是折斷自己的死亡旗標——的話,事情就另當別論。
隻要能夠折斷自己的死亡旗標……就再也不會害那些少女哭泣了。
那些溫柔的少女……
「…………」
「…………」
「…………」
久美子與兩名魔法少女,分別陷入不同的沉默思索那句話的真意。
「這麽嘛……如果是那種等級的異能者,我想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神龍等級吧~西格莉德學姊?」
「既然是『絕對存在』,我看就連生死都超越了吧。」
三人含糊其詞。不過含糊歸含糊,颯太還是看到了些微光明。
「……是嗎?」
颯太眼神灰暗地低下頭,三名女性板著臉看著他。
因為那張憂鬱的表情,讓她們想起了一個人。
對……那張側臉簡直……
「「「就像隆守(先生)一樣。」」」
三人異口同聲,接著麵麵相覷。
「…………」
苦笑的颯太猶豫該不該問隆守的事。
也不知該不該告知應該已經死掉的他,找了颯太進入學園的事。
不過,逡巡片刻後,颯太決定不問了。因為他想到,如果母親或友人聽到『應該已經在幾年前去世的您的兒子或友人,不知道什麽緣故,在半年前找我進學園』這種話,不知道會是什麽心情。
心情絕對不好受。就算那是事實,或許還是會覺得那是半開玩笑地冒瀆死者。也可能會覺得就像墳墓被人搗亂那樣不舒服。
所以,颯太保持緘默。
那是他的善良使然,重視人心更勝於追求所有真相的結果。
這就是旗立颯太這名少年的本質。
「你要珍重自己,旗立同學。我不過問你的隱情……不過,你可以不必尋求不惜自取毀滅也要追求世界真理的艱困人生,也可以選擇用一生去愛周遭的人事物喔。」
「…………」
颯太覺得,久美子的話就像是透過颯太說給已經無法對話的兒子一樣。
為了消除這種感傷氣氛,西格莉德不負魔法少女清新正直形象,盡可能發出開朗的聲音提出樂觀進取的意見。
「生者必須連同死者的份愛著世界活下去才行呢-……不過話說迴來,是嗎……既然賢者之石是那樣……那不管怎樣都無法用來治療呢。」
「是呀。那和你們尋找的東西稍微不太一樣……不過,聖杯和賢者之石……這種東西據說在各次元多得不計其數,或許遲早能夠遇上合適的吧?」
「感謝你的安慰,聖日耳曼伯爵。」
「不客氣。」
嗬嗬微笑的久美子,這時忽然對魔法少女抱持疑問。
「……話說迴來,魔法少女和我家兒子是在哪裏認識的呢?」
第一次相遇的地點,是與魔物進行市街戰時闖入的建築物,根據西格莉德的記憶,那裏是……
「飯店房間吧?」
早織屋發出「噗——!」的聲音噴出某種東西。某種東西的真麵目是靈質。
久美子退避三舍。
「咦?怎樣……?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不,學姊,那個……」
早織屋附在西格莉德耳邊講悄悄話,西格莉德羞得臉上噴火。
「不不不不不、不是的,聖日耳曼!不是那個意思!啊啊!喂!少年,你要上哪去啊!」
認為這件事不聽為妙的颯太擺出笑容,正要離開房間。
「沒有啦……因為美森會長很慢,我去看一下情況。」
「誰要你迴避了喵!」
結果颯太真的就這麽離開房間,西格莉德慌忙來到走廊追上去,早織屋緊跟在後。
「你等一下!」
「?」
看西格莉德的表情意外認真,颯太停下腳步。
「旗立颯太……你叫這個名字對吧。我是魔法少女福祉機構次席監察官——西格莉德·金德海姆。」
「同前,我是第一書記官,早織屋亞雪~」
兩人到這時才自我介紹,颯太輕輕地點頭致意。
「你……你啊,很令人擔心喔。你正要一頭栽進危險的事情,我不能坐視不管……假使發生什麽不妙的情況,你就用這個。」
西格莉德將看似是小學生掛在雙肩書包上的防狼警報器扔給颯太。
「……這是?」
「隻要用那個發出警報聲,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趕過去救你的……!」
西格莉德得意地挺起不明顯的胸部。
「我可是正義的魔法少女喔!」
「在你有困難的時候,隨時都會前來,就是這樣喔~」
「……真可靠啊。」
仔細想想……
為什麽這時候西格莉德會對颯太產生同理心,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死去友人的身影嗎?是受到不明力量驅使嗎?是純粹熱心關懷纏繞死亡陰影的少年嗎?還是有其他理由呢?……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次邂逅,將引發未來下一場重大事件。
看到西格莉德頭上豎起「下次登場時幫忙化解危機」旗標,颯太再次點頭致意,目送飛快轉身離去的她們。
「來,早織屋,快迴去了!要是不解開聖日耳曼伯爵的誤會,似乎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
「是~學姊。」
在聖帝小路府內四處尋找廚房的颯太,還算順利地發現目的地,一看裏麵,發現……
「這些茶葉,是用來實行『撒在日本榻榻米上再用掃把掃過,就可以清得很幹淨』的小妙方對吧。對吧。」
「是沒錯,但那是用泡過的茶葉!現在那是還沒泡過的昂貴茶葉!」
「會變成※綾鷹對吧。對吧。」(譯注:日本可口可樂公司販售的綠茶。)
「腦袋不要裝些奇怪的知識!」
白亞與美森為了泡茶這點家事陷入格鬥。
「白亞怎麽會在這裏?」
「啊!颯太先生。颯太先生,我看颯太先生一直沒迴來,正擔心地尋找颯太先生,不過因為美森同學說要幫颯太先生泡茶,結果我還是留下來幫忙,正要讓颯太先生喝到世界上最棒的茶。正要。希望颯太先生喝了以後就再也喝不了我以外的人泡的茶!希望!」
『好沉重……』
颯太盡管對白亞的沉重女人旗標感到暈眩,總之還是告訴美森靈前致意結束的事。
「是嗎……謝謝你。哥哥也會很高興的……我想他會很高興的喔。」
美森即使在這種時候依然不忘做出發出可愛口氣更正用詞的心機表現,讓颯太暗自吐槽:『好誇張啊!』
「啊!哎呀,旗立颯太,原來你在這裏嗎?很擔心你呀!……我是指大家很擔心你。」
「提議來找哥哥的人是鳴姊姊就是了。」
「你為什麽要說出來呀、你為什麽要說出來呀!」
鳴與胡桃子二人組發現颯太,上演跟平常一樣的對話。
疑似聽到這陣吵鬧聲的茜,從廚房入口朝走廊唿叫:
「啊!啊!是颯太同學!大家!發現颯太同學了!鳴尋獲颯太同學了!」
「不許說尋獲……」
我是迷路的小朋友嗎……在颯太哭笑不得的同時,冒險寮女生紛紛集合過來聚集在他身邊。
「颯哥,你去哪了?芹芹很擔心喲。」
「就是哪。颯太,不許害芹芹擔心哪。」
「一想到阿颯是不是在第一次來的地方迷路,不安地哭泣,姊姊就好擔心好擔心……」
「抱歉啊,颯太。我明明就說,你又不是小孩子,馬上就會迴來了,但是這些家夥都聽不進去……話說,你這段時間在哪裏做了什麽?沒事吧?別誤會,我並沒有那麽在意喔!」
凜聽到芹香和菊乃的話,前半還是責備語氣,後半卻換成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得出凜想裝作「我一點也不在意喔」卻毫無成效的問話方式,讓所有人都失笑了。